叶浔反问:“你和端木,互相觉得耽误吗?”
叶汐语噎,眉眼染上淡淡的怒气,“又来!你和阿淮总这样,总拿我做例子!”喊了两句,叶汐就不愿多想了,“我从前总觉得我是耽误端木的,后来想,我好歹也是堂堂唳鹤庭的二女,天下配得上我的寥寥无几,我何必妄自菲薄?所以自私地想,我和端木大概是……互相成就吧。”
叶浔莞尔。
看吧,没有那么多理由。
……其实,哪里有那么多理由呢。
人生太短也太长,许多未及说清的言语成了过时的慰藉,许多事情永远赶不上涌动的浮生尘芥。若是事事都要纠结于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那这一辈子可能都在庸庸碌碌地为自己寻找各种借口。
实在没必要了,人掌控不了自己的心,而需要的理由会在恰如其分的时候浮现。
他喜欢这样一个人,与世事相悖,于常理不容,打破了之前很多年的认知铁律,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关风月,无关性别,只因为心之所向,故吾往矣。
大概也是因为,在他最无助时,有一个人突然以白纸样纯洁突兀又自然地闯入他的世界,带给他那时奢求的安宁和信任,与所有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不同,才有了那一点悸动。
所以这个人只要出现,无论是男子还是姑娘,都会撬动心房,而这个人恰好是他——也必定会是他。
他有太多的话想同心上那个人说,又总怕吓到他。
叶汐曾经害怕自己的残缺配不上端木谨,可真见到的时候又毅然地奔跑向她的终点。平心而论,叶浔和叶淮,比不上她勇敢。
叶淮追上了年少的欢喜,一切尘埃落定,他也想为自己自私一回。
他还在想要怎样突破月小楼的铠甲,叶淮就送来了月小楼的邀请。
叶浔:“……你确定是晚上?”
叶淮顿了一下,“……嗯。”
叶浔:“……”这诡异的停顿。
他扶额,“他是不是找你们谈过。”
叶淮:“不是我。”
“那就是阿祝。”叶浔笑了下,“他们的关系好得让我羡慕。我知道了。”
这个时间点是很奇怪的,要知道就是夜晚散步撞上,月小楼都像老鼠见了猫,今天却特意约在晚上。
知道月小楼同江祝聊过,叶浔心里就有了猜测。不管他有没有机会走到一起,月小楼都会想要听他的话,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夜幕低垂,叶浔如约而至。
他以为月小楼会很严肃地在院子里等他,没想到月小楼不知道怎样从江祈那里诓来了好几坛酒,其中一坛已经开封,满院子都是酒香。
江祈曾经送过他,叶浔一闻就知道,是琢烟谷特有的羽都,闻起来清香,酒劲儿却很大。
……酒壮怂人胆吗。
叶浔笑笑,走上前去。
月小楼已经喝了一杯,他酒量一般,没怎么喝过酒,一杯下肚觉得烧得慌,有点懵懵的,“……你来啦。”
叶浔拿开他的酒杯,“羽都不适合你,怎么要来这个了。”
月小楼一把抓住,语气很不高兴,“不许拿!”
“好,我不拿。”叶浔松开酒杯,不动声色地将酒坛挪走了。
月小楼也清醒了点,他直起身,略有些尴尬地转着杯子。
“我先说吧……晚点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勇气了。”
月小楼咬了下唇,盯着自己的鞋尖,“当年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你是叶家的大公子,唳鹤庭的事情遍地都是,你不可能长久地留下,总是要走的,到时候,我怎么办?我留下,你能带我走?你有那么大的事业,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我会拖你的后腿,但是你不能有软肋,不能有后腿。”
他撩起头发,指了指耳后,“这里,是逆旅一族的花纹,赤金云纹,很好看,但是是我们的催命符。和你在一起,我特别开心,也特别害怕,我怕哪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这个云纹暴露出来会怎么样?如果逃不掉……”他眨了下眼,视线有点模糊,“……我自不量力地想如果你来救我,你的家怎么办?你的前途怎么办?你伤那么重,怎么打得过他们?我是个逆旅啊,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藏,藏得住是幸事,藏不住是祸端,每天都不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好好活着,我不敢把你拉进来。”
这一次,他与江祝有了共鸣。他之前觉得江祝太看轻自己,也太在乎其他人,已经不知道为自己活着是什么滋味儿了。可如今他把自己的心剖开来看,原来也和江祝是一样的,可笑那时他还去开导江祝。
……真真切切是不自量力了。
他抓起酒杯扔过去,又哭又笑,“你干嘛招惹我?好好当你的大公子,你的叶庭尊,不好吗?这里的水这么脏,我唯恐避之不及,你却步步紧逼,非要在泥潭里滚一遍才甘心?”
说完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满手水迹,突然开始笑话自己,“在阿祝的事情上,我们都是这个样子。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指责你。”
他对着叶浔摊开手掌,做了个请的姿势,“该你了,请吧,叶庭尊。”
叶浔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打翻了五味瓶,辛酸苦辣什么都有。
他认识的,不是这个月小楼,而是那个流照,那个傻乎乎的,晚上会迷糊着换床盖被子,小声打呼噜的小兔子。
但是这个难道不是他吗?他的所有心思,都藏在一副天真不设防的面具下,实际上自己早就偷偷哭了。他可是一个连杀鸡都不敢的人,却成了一宗之主,他的剑饮过血,对过阵,他半路出家,不输给任何一个正统修士。
是为了江祝,也是为了他。为了让朋友能够获得更多的支持,也为了让珍视的人不会孤立无援。
他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人啊,看起来像狐狸,心里面软软的。
叶浔接住月小楼扔过来的酒杯,放在桌上,发出“咔哒”的声音。
“那晚,我和安奎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第84章 番外二白月光(二)
月小楼脑子懵了一下。
那时候,叶浔和叶安奎说什么了?
好像是说了什么吧。
凉风习习,吹散了一部分酒劲儿,月小楼终于想起来了。
“嗯……虽然我那时候没有修炼过,但是逆旅本身就是有灵力的,格外耳聪目明点。你们的话,断断续续,都听见了。”
“听完了吗?”
月小楼茫然。
叶浔俯身逼近,“听完了吗,听到哪里。”
叶浔不笑的时候很有压迫感,仿佛春寒料峭,比冬天还难熬,月小楼有点委屈。
自己说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听完了吧。”
“肯定没有。”叶浔眸色深邃,“听完了,你不会骗我,自己偷偷跑掉。”
手边要是有泥巴月小楼一定糊他一脸。
叶浔也闷,一口气噎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呼吸都像受刑。他拎起酒坛,倒了一杯,牛饮下去,从脚到头都烧得一哆嗦。
“哎……”你不让我喝,怎么自己喝上了?
叶浔捻着手指的一点酒液,声音沉下去,眼里的光也藏在了月光下。
“我爹还在的时候,我是叶家的大公子,是嫡长子,即便之后有了阿汐和阿淮,我也被公认为是继承爹衣钵的孩子,所以在我很小时,不管是远房外家,还是同我叶家过从亲密的家族,都有意愿将女儿嫁给我,我娘的妆匣里能存好多张——”大概因为喝了酒,叶浔多了些孩子气,故意看月小楼无意识地捏手指,才笑道,“存够了拿去垫桌脚。”
“……啊。”
叶浔轻笑,而后又落下去,“……同我爹关系很好的世伯,家里有个女儿,我也见过,知书达礼。我知道自己的责任,想过这姑娘大约也是我以后的夫人,两家来往也一向多些。政变后,我和阿汐一路逃亡,不知道去哪里,那时我就想到了世伯。”
月小楼心里猛地一揪,他直觉这并不是一段很好的经历。
“我满怀希望地去找世伯,少不更事……我没有让阿汐躲起来,反而带在身边,那是我做过最蠢的一件事。”
每每想起,叶浔都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最好能回去,把那个自己暴打一顿清醒清醒。
“他们要的,不过是家主夫人这个名号。我不行了,还有叶桦的孩子,所以我的死活不重要,或者也很重要,我的人头就是他们的军功。”
叶浔手指轻轻一扫,酒杯就掉下去,摔了个粉碎。
“……他背叛了我爹这一脉,我亲手把自己和阿汐送进他们手里。就是这一次,阿汐被断了一臂,而我身受重伤,被你捡回去。”
月小楼一时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说些什么。
这故事听起来太久远,远到稍不注意,就像个梦似的泡沫,一戳就破了。
他也从没想过,叶浔在遇到他之前,竟遭遇了如此刻骨铭心的背叛。他看到信任的姑娘和世伯兵刃相向,毫不留情想要他的命时,该是多么绝望和难过。
少年的信任像燎原的火,轻而易举就能燃起来。少年的信任也像炉里的香,一捧水下去,就被欺骗浇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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