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山洞外终究还有些风雪。沉霜本想在窝的附近凝一层透明屏障，但随即发现并不需要。
那条凤凰尾羽似乎带着什么天然阵法，风雪经过它时都自动避开。沉霜试着伸了一根手指进去探探温度，那个顶上通风的石头窝居然是暖暖的。
也对，当初他送来的那块火红色毛皮，一小片绒毛都有保暖的功效，更何况这看起来就很华丽的凤凰尾羽。
沉霜托着下巴看那闭着眼睛的小身影。
他应该是睡着了，在他以为的父亲羽毛下面。
可这其实是他自己的尾羽。
他是火凤一族，最后一只活着的小凤凰。
就算再迷茫，再艰辛，也没有族人会为他指路。恰恰相反，整个浮焰山的希望反而落在他一人身上。
千难万险，他都是一路独行。
就像初来这个世界的她一样。
…………
沉霜不敢乱喂他什么东西，也不敢离开这个地方，索性在山洞内闭上眼睛清修。
嗯，其实就是挨饿挨冻，但这是一个冰系圣女的基本素养。
很快到了第二天，沉霜迫不及待地出去看那小家伙，却见整个窝里都长满了火红色——
仅仅一夜，小凤凰的羽毛就长出来了，暖暖的就像一团火。
轻轻地扒开他小翅膀看了看，上面仍然有黑边，但相比之前并没有扩大，应该是属于陈年旧伤的那种。
呼，还好，沉霜之前还有个可怕的猜测：如果每次涅槃时黑边都多上一点，是不是当黑色长满时，涅槃就会失败？
现在看来，一切都好。
被她拨弄翅膀的动作弄醒，小家伙睁开了眼，条件反射地想向她喷火，但又想起了什么，马上偏过头去，似乎在克制自己。昨晚他貌似睡得不错，看来他自己的毛毛很能给他安全感。
见这小凤凰扒着这个窝不想离开，沉霜索性在周围凝了层冰雪屏障，然后去小溪下游抓了条鱼回来，想给自己烤条鱼吃。
很快鱼抓回来了，不大，只有她半条手臂那么长。既然需要烤鱼，沉霜也顺便捡了点柴火回来。
试着向这小家伙借点火，没想到他十分慷慨，冲着柴堆就喷了一口火。只是他大概还不会控制温度，一整个柴堆瞬间化为灰烬。
不止如此，有一点火星还溅到她裙子上，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地覆上冰雪，只怕这裙子又要报销。
尽管第一时间灭了火，裙子的大腿处还是烧了一个手指头那么大的洞。
小凤凰似乎也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先是扒在石头窝上一动不动，然后把那片凤凰尾羽捞出来，盖到她的裙子上，似乎在说这样就不会被烧到。
呵呵，你自己的毛，你自己拿好。
沉霜努力保持微笑，腾云准备再去捡一些柴火回来。冰雪下的柴火并不好找，尤其是要找一些比较干燥的。
等收集完柴火回来，刚靠近山洞，沉霜就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而且远远看去似乎还有个巨大的黑影，赶紧加速冲回去。
果然，一只巨大的白熊正在山洞外观望，估计是见里面没有人，想顺便把她的鱼也给叼走。
但那条鱼面前站了一只还没有鱼大的小凤凰，只要那个白熊敢靠近，他就喷出一口火。
幸亏他现在还很小，喷出的火虽然威力巨大，但范围还不算远，不然这头白熊恐怕凶多吉少。
见那头白熊谨慎地立在一旁，似乎在考虑怎么把小凤凰赶走，或者干脆吃掉，而小凤凰则扇动翅膀准备放大招，沉霜赶紧过去，用大片冰锥把这头熊赶走。
拜托，她晚上准备吃鱼，不准备吃烤熊肉。
沉霜把捡回来的柴堆放下，就见小凤凰对着柴堆喷了一口火，火候把控得刚刚好。做完这一切，小凤凰昂着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夸奖。
虽然捡回来准备烧一半留一半的柴，被他一次性点着，沉霜叹了口气，还是塞了块微冰小果肉给他，顺便摸了摸他头上的小翎羽。
没事，不就是捡柴吗，她再捡。
…………
几天来，沉霜肉眼可见地看着小凤凰一天天长大，心里充满了欣慰。她的日常也很简单，投喂，修炼，找吃的。
除了裙子上有个破洞，总有冷风刮进来，感觉凉飕飕的。
又是一个星空璀璨的夜晚。
沉霜走到山洞外，把一块石头上的雪拂净，自己坐了上去。
仰头看向星空，看那五色的星星依然闪耀，身边的小凤凰却已变了个模样。
他当初一见到她抬头开始看星星，就会飞上她的肩膀，仰头和她一起看的。
可是现在——
肩膀上有重量压下来，熟悉得就像当初。
沉霜霍然转头。
小凤凰本来好好地待在自己的窝里，但见这个人类大晚上走出山洞，便好奇地扒在石头窝上看她。
她走向一块大石头，拂去上面的雪，然后坐下，仰起头来看着天上，整个人背对着他。
明明前几天才第一次见她，可为何这场景这么熟悉？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动了，轻轻振翅落在她肩上，仿佛这动作已经熟悉到成了本能。
不对劲。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第75章 18 她的梦
沉霜这边感受到肩头熟悉的重量，欣喜地转过头去，却见那暗红色的瞳孔无辜地望着她，似乎在问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白高兴一场。
沉霜一边看星星，一边思考着浮沉两山的未来。
如果小凤凰就这样一直失忆，应该也不影响两山的合作。虽然当初和小凤凰玩得很好，但幸亏所有合作基本都以正式协议的方式写了下来，并且加上了两方长老的认证。
这样看自己这个圣女当得还是很称职的嘛。
沉霜在心里夸了自己一番，压制住那升起来的淡淡惆怅。
深夜，山洞内的人已经缩在石头边上，沉入梦乡。
山洞外，一个火红色的小身影衔着尾羽飞进来。
见里面的人已经睡着，小身影放轻动作，看到她裙子上的那个破洞，轻轻靠过去，把尾羽放在上面。
尾羽像自带了什么阵法，自动贴在那个破洞上，甚至还微微地发着热。
收了翅膀停在一边，暗红色的瞳孔想起涅槃前他看到的那份记忆。
是一个梦。
梦里她是另一副模样，身边有冰凤遗魄，还有个持剑男子，与他浮焰山势不两立。
也是他当初想象中沉雾宫圣女的模样。
所以那一天，当那个冰系女修飞越他浮焰山时，他想也不想就把她抓了下来。
如果这个冰系女修身上有那老家伙的气息，他……
可是并没有。
她的魂魄很纯粹，并没有他讨厌的冰凤一族的气息。
当然她的魂魄也很奇怪，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
火凤一族具有涅槃的能力，涅槃之时肉身燃尽，只剩下神魂，因此神魂的力量可以比火龙还要强大。
当然，只是可以，而并不是绝对。
当初火龙来袭时，他第一次涅槃，整个浮焰山都以为他将被吞噬，已经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但——
他燃烧着自己的神魂，借助涅槃之力将那两条火龙反向吞噬，终于在神魂燃尽前成功翻盘。
当然，也留下了这些被烧过的痕迹，即使他化为凤凰之形，乃至人身，这些黑边都不会消失。
但他也不再是纯粹的凤凰之身。
起初的他和那冰凤遗魄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对方是死去后用秘术保留下来的魄，而他是涅槃中被烧得只剩下一半的魂，因为火龙的力量获得新生，成为一个复合的怪物。
吞噬完那两条火龙后，他曾经变得暴戾，无法控制情绪，时不时就在浮焰山放一把火。那段时间的他，说是邪神也不为过。
好在他自己的羽毛就是天然阵法，可以抵挡一阵他自己的火，从而护浮焰山周全。
不仅如此，强大的神魂之力使他可以深入到对方的魂魄之中，去读取想法，察看记忆。
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浮焰山的众妖虽然不会说什么，但都很害怕他，似乎他是什么活了很久的老妖怪。
可其实他出世的时间不长，在当初冰火二族大战之时，他甚至还没破壳。后来，他刚破壳，就发现自己成了族里最后一只凤凰。
除了从他破壳起就一直照看他的金乌长老，让他偶尔还有一种自己是小凤凰的感觉。
但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冰系人类。
从魂魄的状态来看，这个人类的年龄比他还要小，但却已经担起圣女的职责。
保护其他人类，规划沉雾宫的未来，甚至打破偏见决定与他浮焰山合作。
可这一切似乎并不是她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责任。她做这一切的出发点，跟那个殚精竭虑把自己困在雪山的沉雾宫长老并不相同。
她虽然不是凤凰一族，但他能看到她身上隐形的翅膀，是想飞出牢笼的那种渴望。
后来，他看到了她的那个梦。
梦里的她大权在握，也有冰凤和强者守卫，只是正在涅槃中的他死了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