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永远不会真的被情绪左右,你心中始终知道,什么才是应该做的。”
云步虚心神动荡,目不转睛地凝望红蓼。
良久,在红蓼动人的眼神下,他微微沙哑道:“这么多感慨?就因为我没阻止水如镜?”
红蓼缓缓睁大眼睛:“??我明明还说了羽落的事,你怎么就记得这一个?”
云步虚抓住她的手,带着她眨眼间离开了灵山仙宫。
他们站在已经没了地之主血脉肆虐的山林中,山林里的风有些凉意,但吹在身上很舒服。
“了了。”
天幕亮起刺目的光,是太阳渐渐升起来了。
云步虚逆光站着,红蓼看不到他的具体神情,她整个人被光笼罩,仿佛镀上了灿金色。
云步虚眼中就是这样乘着光的她。
他一生与光同在,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万物洁净布满光芒的地方静息修炼。
光原本是无形的存在,遍布大地每一个角落。
但她闯入他眼中,从此以后,光就变成了她的模样。
“我从前不讨厌任何人,也不喜欢任何人。”云步虚在日出的光芒下对她说,“是因为你。”
因为她,他才会有凡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会有喜欢和厌恶,有接受和排斥,有苦恼有快乐。
红蓼:“……”
她真该死啊!
她张口欲语,想告诉他以后不会再让他有这样的感情困扰,可他却说——
“这样很好。”云步虚认真看着她,“只有这样我才像真正活着,才像真正拥有自我。”
唯一能给他如此凌乱情绪的人就是红蓼,没有第二个人了。
他处理起这些来并不熟练,甚至有些为难,但他确实没有厌恶现在的一切。
那些因她而起的情绪,好的坏的,都是鲜活的。
“我不想再做一个无情无欲的怪物,我也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怪物了。”
“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再因这些伤你的心。”
出阵时发生的事绝不会再发生,他最终的目的其实还是强调这个。
哪怕红蓼已经重新接受了他,他还是觉得欠她一个正式的回应。
现在气氛这样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红蓼仰望着他,一点点攀上他的肩膀。
“你不是怪物。”她轻声说,“谁敢说你怪物?”
她表情凶狠起来,气势不凡,连他都有些骇然。
“谁敢说我老婆是怪物,我嘎了他!现在就嘎!”
“……老婆?”
第一百零四章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红蓼也不紧张。
她仗着云步虚不懂,故意抱着他的脖颈不断喊着:“老婆老婆老婆,这是是爱称!”
她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 云步虚由着她荡来荡去,人还是站得稳稳当当。
他垂眸盯着她一点都不心虚的眼睛, 那双眼睛多久没笑得这么轻松了?
一切都结束了,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他们。
这很好。
“你这样笑,很好看。”他忽然说。
红蓼怔了一下, 瞳孔微微收缩, 脸上泛起绯色,晃荡得更加厉害。
“那我以后一直这样笑好不好?”
云步虚认真地看着她回答:“好,我会让你永远能这样笑。”
再不会发生什么令她烦恼的事,回去将地之主的血脉炼化摧毁, 就真正的尘埃落定了。
届时他再无挂碍,她想做什么他都可以陪她去做。
“只要你能高兴。”云步虚慢慢说,“叫我老婆也可以。”
红蓼迟钝地意识到什么:“……你知道老婆的意思?”
“妻子。”他问着,“我理解得对吗?”
红蓼震惊了,有一瞬以为云步虚也被穿了,但仔细辨别他的神情,完全没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红蓼吃了一惊。
云步虚:“是我选中的你。”
“……”悟了。
选她的时候肯定去了她的世界,那必然是有所了解的。
糟糕, 失算了。
不过红蓼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那你知不知道, 在我的世界那边, 这里其实……”
是一本书。
红蓼没全说完, 云步虚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他语气温和, 波澜不惊:“知道, 这没什么。”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世界三千,安知在其他世界,你的世界不是同样的?”
……这不就是套娃吗。
但红蓼觉得也有道理。
世界那么多,谁知道在别人的世界里,她所处的世界又是不是一本书?
总之他不介意和纠结这个就是最好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摧毁地之主的血脉,所有的血脉都集中在云步虚身上,哪怕不像身为道祖时那样棘手,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要摧毁血脉,还是回道圣宫稳妥,也需要别人来护法。
离开之前,红蓼回去看了一下羽落,她稍稍思索,还是寻了沐雪沉带她回去。
就这一次了,即便他们是原书里的男女主,她也只做这最后一次安排,成与不成皆看他们自己。故事结局虽然没有大的变化,可人物关系早就面目全非,他们就算最后没在一起,应该也不影响世界的稳定。
有云步虚在,她也不觉得原本书里的男女主真能撼动这个世界了。
要是有天道的话还需要再思考一下,可现在天地共主马上就是云步虚自己了,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回程很快,跟着道圣宫的大部队天色渐明时出发,正午时分便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这里还是老样子,别处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这里却白雪皑皑大雾蒙蒙,天色阴沉沉的,还刮着猛烈的寒风。若非这里都是仙家修士弟子,早就被吹得七零八碎,毫无形象可言了。
红蓼走在布满积雪的木制楼梯上,前方的道路很窄,两边都是悬崖,只一条简洁的木道。
行至木道上,可以看到悬崖边被积雪压弯了腰的枯树,树枝上见不到一点绿色,明明可以用灵力帮这些植物维持生机,或者移栽一些不怕寒冷的灵植来,但云步虚素来讲究一个大道自然,所以道圣宫上大部分植物都是顺其自然,生死衰败花开花落,都不加干涉。
只少部分木灵根弟子养育的灵植,四季绽放着娇艳的颜色。
穿过木道,可以看到高高的台阶上矗立着几座宫殿,殿门朴素,蓝金道袍的弟子们守在外面,里面早就准备好了用来炼化血脉的丹炉。
大长老快步走来,行礼后说:“圣主,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云步虚颔首上前,要进去时对红蓼说:“你不必守在这里为我护法,去休息便是。”
红蓼看漱玉他们都在,人很多,将整座宫殿守得密不透风,就知道自己在不在确实没什么。
她也没拒绝,只说:“知道了,你不用休息一下再进去吗?”
“夜长梦多,不必了。”
到处都是人,他们也不好做什么,他只能握握她的手,算是让她安心。
红蓼轻轻说:“那就快进去吧。”
云步虚点头,不曾迟疑地转身走进去,背影高挺笔直,素纱白衣摇曳飘逸。
很美。
真是大美人,连背影都清冷里透着婀娜。
红莲摩挲了一下手臂,虽然没觉得冷,但道圣宫这个鬼天气真是让人潜意识里觉得不舒服。
适合苦修,但真的不适合生活。
漱玉在这时走过来,这是自那次谈话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交换了一下视线,她开口说:“夫人可以去休息了,这里有我们在,绝不会有问题。”
这也是另一重保证了,但红蓼摇了摇头。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嘴上说让我去休息,可心里肯定还是希望我守着他。”
红蓼语气笃定,漱玉眼神茫然一瞬,有些错乱道:“……圣主,会这样?”
……该怎么跟她解释恋爱脑的男人那点子口是心非?
算了还是不说了,漱玉的房子不能更塌了。
“应该是。”红蓼拍拍她肩膀,“好了,你快去忙,我也在这里给他护法,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漱玉看着肩膀,红蓼的动作亲切轻柔,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
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
漱玉肩膀僵硬,木讷地点点头,走的时候几乎同手同脚。
她离开一段距离,没忍住回了一次头,看到红蓼朝她摆摆手,笑得温柔而亲密。
漱玉睁大眼睛,猛地回过头来,心扑通扑通跳。
……有一种陌生的温暖。
好像非黑即白的世界突然有了一点颜色。
漱玉脸色发白,心里七上八下,但这些变化都是好的,她不排斥,甚至想再弄清楚一些。
可眼前有要事,她不能耽搁。
坐在阵法之中时,她突然有些明白,那么多年圣主都安安稳稳地过来了,为何又要在与地之主同归于尽的时候,费力去寻找这样一个人,千辛万苦地带到身边来。
果然圣主就是不会做无谓的事情,圣主还是那个高深莫测的圣主!
红蓼原本以为,这场摧毁地之主法事很快就能结束,毕竟云步虚一直看上去都特别轻松,那最多不过两三天就能有个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