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洛川留住了容颜,延长了生命,却又让他失去了太多,这个只是长得好看一点的古尔列男子,本可以去寻找一个和他一样的姑娘,享鱼水之欢,齐天伦之乐,和那些凡人一样,过平凡朴素又其乐融融的生活。
若不是那一次偶然的相遇,让他们动了本不该属于彼此的感情,后又因自己的私欲,强行改变对方的命数,现在的洛川早已魂归往生,说不定与哪个汉人女子相约来生,共赴轮回。
“洛川,你可曾怨过我?我终是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若知今日,当时,你是否还愿意我为你逆天改命?”兰裳低下头亲吻熟睡的男子,一吻很浅,一如他们的缘,一吻极深,一如他们的情。
今夜是他们待在一起的最后一夜,此后十年,他们不会再相见,直到天祇殿内孕育出两国继承人,此后百年,她将归云都,高坐王座之上,像所有人族的王那样,大地安宁,八方繁盛是她毕生的责任。若将洛川带回,共居穹霄宫中,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她自是不惧,可那个生来不受拘束的古尔列人呢?若弃王位与所爱之人相守一生,降生时背负在身上的责任,不允许她如此任性。
曾几何时,她在夜空下,允诺刚成年的男子相伴一世,对众神之主承诺,定会护下苍生,也会护下洛川,当时只道此事两全何其容易,现在才知世上哪来两全之事,命运面前,神祇,亦无可奈何。
晨曦透过松林打在空地上,熟睡的男子被朝日唤醒,眯着眼看着林间斑驳的金光,环顾四周,不见昨日睡在身侧的女子,正欲起身寻找,红光填满眼底。大红的衣袍衬得白皙的肌肤更加似雪,漆黑的眼眸如天上的星辰那,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白玉簪将乌发随意的束住,将那本就出众的容颜勾勒出世间芳华,胜雪的白和似火的红,冷冽倾世,让苍穹上的烈日都为之失色。
“洛川,我好看吗?”来人轻笑着问早已看呆的男子。
“好看,兰裳你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人。”冰凉从指尖传来,洛川这才收起发直的眼神,握住与自己五指相扣的手,忙不迭点头回答。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兰裳,在多少人身上显得媚俗的红袍,在她身上却把独特的美感发挥到极致,目光交接时,他竟读不懂那双深沉的眼眸里蕴含的意味,这种感情太过热烈,也太过决绝,是错觉吗?洛川竟隐隐读出了一丝离别,不同于往日的暂别,那是凡人阴阳两隔时的诀别。
“洛川,你帮我把腰带系上,可好?”兰裳伸出长袖中的手,递上一条嵌着雪玉的腰带。
洛川接过腰带,低头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将腰带徐徐展开,走到兰裳身前,双手穿插在纤细的腰间,扣上玉扣,他终是忍不住说道:“今日为何如此隆重?”
“一别十年,我怕时日久了,你便把我忘了。”兰裳低头一笑,迅速盖过些许泛红的眼角,再抬首,看向身前人的目光一如初见时。
“这是什么话?”系好腰带后,洛川拥住兰裳,说道:“十年很快的,我就在这等你回来。”
“洛川,你一定要记得我的样子。”相拥片刻后,兰裳从温热的怀抱中脱出身来,捧着洛川的脸颊,将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杏状的漆黑眸子中,如同在时间之轮上打下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一般。
转身离去的背影逆着光,洛川这才发现红衣上绣着金丝玄鸟,天钧四姓成婚时以银丝玄鸟点缀喜袍,金线刺绣,只有王族才能使用,但王族从不婚配,所以从没有人见过王族穿这一颜色的礼服。
这就是王族的喜袍吗?胸前一阵钝痛感突然传来,洛川看着越来越模糊的身影,那抹耀眼的红,就像漫天的鲜血,将天地染红,心中升起想要上去拉住离去之人的冲动,陡然间失去所有力气,他靠着一颗高大的松树,颓然坐到地上,喃喃道:“兰裳,你一定要回来,不管多久,我都在这等你。”
登上雪峰,兰裳褪去红衣,恢复一身白衣,站在高高的般若峰顶,一夜寒风,薄薄的白雪覆盖云都,溟海中的冷气极少能越过般若峰,给天钧带去降雪,自从她诞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极北之地尚且阳光明媚,雪峰以南却冬雪纷飞,看来这个冬天,百姓的日子过得要困难些,想到己苓做事稳妥,定会未雨绸缪,率领众臣安置百姓,她也就放心不少。
已近日中,兰裳坐在归藏川畔,许是由于天寒的缘故,桥梁上空无一人,雪花不落靛青色的川水,在半空中早已消融,川内幽光凛凛,偶见浮起妖冶的曼珠沙华,大地上一片沉寂,川内却人烟浩穣。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没有高低贵贱,没有身份之别,他们慢慢在川中走着,走向看不见的往生泉,他们已不是大地上的生灵,除了川畔的女子,无人能看见他们。
“该走了。”兰裳看着那些不知停息的灵,对自己说,去往天祇殿,孕育着两位王的精血,今日日落时分,就要开始分化。
踏着上行的天梯,一步步朝云端之上的神殿靠近,殿外神力依旧,殿内却暗中蓄起本不属于这个地方的力量,兰裳怎么都没想到,这条孕育生息的路,却成了她走向生命尽头的末路。
灼烈坐在殿内,精血可自行吸纳灵息,已不需他输送灵力,十年前挣扎在走与留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听到脚步声,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十年,那个人如约而来。
一如十年前那般冷峻的脸庞,白衣飘然,看到走进神殿的女子,他抬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兰裳,你回来了。”心里有一丝渴望在涌动,长时间无表情的面孔陡然被调动肌肉,倒是显得有些僵硬而尴尬。
“你十年未离开此地?”兰裳进来前探得神殿周围灵息稳固,没有被打破的痕迹。
“是啊,我在这里等了十年。”灼烈依然坐在地上,意味深长地说道,仿佛十年来他甚至未起身过,就在这个地方坐了十年。
长长的尾音让兰裳一怔,好像面前和她说话的不是邻国的王,而是那个在林间等她归去的古尔列人,当年的争执早已烟消云散,但看灼烈此时有些凌乱的头发,带着几分憔悴的面容,她还是感到一丝愧疚。王族最重仪表,不束发不出门,衣冠不整不见客,贵为一国之主,却狼狈至此,莫非自己当年之话太重,才让他如此颓然。
“你完全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看了看悬在殿中完美交融后的精血,背对着灼烈说道。
她竟然没有给自己一句安慰,哪怕是一句“辛苦”都没有,灼烈心中那点微末的渴望瞬间被湮灭,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就是与她共处一室,共同完成孕育王储一事吗?十年的等待并未换来一丝改变,她甚至没有多看自己一眼,果然在神族眼里,自己这个卑微的凡人,就是那么一文不值。
杀了她,你会成为大地上的最强者,一切声望地位都会属于你。
那个萦绕在脑海中多日的想法再次涌现,长袖下的手掌中浮出一丝黑色火焰,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手掌,掐灭那丝火焰。
“兰裳,你要何时为他们进行分化?”为了打破殿内的沉默,他随口抛出个问题,问什么答什么并不重要,只要能说说话就行。
这十年来,灼烈日日独守神殿,殿内每日会产出灵息凝聚而成的芝果,供他果腹,下层神殿中,还有可供沐浴的汤泉,泉水常年温热,亦是灵息遍布,用后可自行净化,这里应有尽有,除了尘世中的繁华热闹,和可促膝长谈之人。
“你不是知道吗?日落时分。”兰裳依旧看着精血,回答得漫不经心,有那么一瞬,她想质问灼烈为何问这个王族皆知的问题,不过,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神殿石柱上的阴影斜长,距日落还有小半个时辰,灼烈整了整衣襟,摘下飘到面前的芝果,一口吞下,说道:“可以和我聊聊天吗?”
他没有要谁和他聊天,但殿内只有两人,除了兰裳,不会是别人。
精血分化前的一个时辰极为关键,虽不需灵息注入,却也不能有一丝杂质进入,否则吸纳大地灵息数十年的精血会被污染,无法分化出两个健全的人族,兰裳紧盯着静卧在一团灵光中的精血,答道:“你想聊什么?”
见她回答得如此爽快,没有拒绝的意思,灼烈心底湮灭的渴望再次升起,压制着内心的忐忑不安,他鼓起勇气问道:“你喜欢过我吗?哪怕一刻。”
久久没有回答,兰裳甚至没有回头,无人看到她眼底的一丝苦涩,王族不能产生男女之情,这是神当初定下的规矩,既如此,为何要让王族分男女之身,爱恨情仇本就伴随凡人一生,即便是王族,也逃不出苦难情思。
原来她从未对我有过情,果然这么多年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虽未得到回答,灼烈却已知晓答案,可凭什么,自己作为大地上最高贵的王族,却败给一个不知身份的凡人,有人说,为了那个凡人,下界为王的神族甚至不惜动用禁术,为其逆天改命,那一抹卑微的渴望被焚起的妒火烧尽。
“你可知王族为何不能相互产生情愫。”沉默良久的兰裳缓缓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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