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凡人之血,怎能与我的血液相融。”兰裳早已料到灼烈会有此一问,若八十年来都不生疑,如此愚钝,怎配为站在大地顶端的王族。
“那天钧王族之血,来自何处?”对预料中的回答,灼烈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好奇那抹精血的来路。
“这不是你该问的。”兰裳看到灼烈脸上的神色由疑惑变为尴尬,再到有些羞愤,依然不留余地的说出那句话:“你我不是同路人。”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掀起波澜,灼烈噌地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灵力涌动:“你我皆为王,你知晓的事情我也有权力知晓,在这溟洲大地上,王族诞生以来,何曾有过任何一代王,像我这般受尽隐瞒,甚至连与自己同生同死的另一半,都不知是谁。”人族最强大的灵力随着他的声音弥漫到神殿的各个角落,精血裹在一团灵息中隐隐震动,有飘散的趋势。
兰裳一道神力打下,灼烈瞬间动弹不得,金色的神光遍布神殿,带着暴戾之气的灵力散去,飘摇中的精血再次稳稳悬空,她看着被全面压制而目瞪口呆的男子,威严的声音从神殿四面传来:“灼烈,我一人,就足以维持大地平衡,也足以为南北两国孕育下一代君王,你若不愿呆在此处,可自行离去。”
强大的神力压迫得他几乎要跪下,运转周身灵力勉强保持站立,巨大的恐惧占据灼烈的内心,他真正第一次感受到人们传闻中天钧王那凌驾众生的力量,自己作为人族中的至强者,对方只是挥挥手,就把他逼到如此窘境,咽喉如同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扼住,卯足了劲,才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为什么?”
“灼烈,你听着,你我非同类,人神殊途,你与我同生,注定无法走与先王相同的路,百余年前我早已说过,你可自由选择,既然选择孤身一人在此,所有的后果你都应该承受。”被压制的人目眦欲裂,呼吸急促,兰裳只是淡淡地看着,眼神空洞的如同面前只是一潭死水。
“你是爱上了哪个凡人吗?为了那卑贱的凡人,你竟如此对我。”身上的压迫感稍微减轻了些,灼烈得到喘息的机会,他不甘心,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凡人,那个和他一样高贵的王族,与他剑拔弩张,形同陌路。
兰裳只觉可笑,都为凡人,只因是王族,却自诩高贵,自以为比他人更高一等,殊不知在神族眼里,除了玄墟神祇,世间众生,上至万年仙妖,下至瞬息而逝的浮游,都只是沧海一粟。
“灼烈,神族之事,何时轮到人族来评说。”她看向人族的王的眼神和芸芸众生无异,不管是被众星捧月的贵族,还是卑微低贱的奴隶,在神眼里,他们只是苍生的一员。
话说到这个地步,灼烈才猛然意识到他们真正的区别在哪儿,面前这个邻国的王,并非真正的人族,她是九天之上的神族,是数万年来被溟洲众生供奉敬仰的主人。神,制订天地法则,自成天道,这座神殿,也是因神族而现世,可笑自己还怨上苍不公,不降天罚于这个违背神谕的人。
“神族,您是神族......”心里虽然还有万分怨念,嘴上却很诚实的改了称呼,灼烈不停喃喃着,越想越有些后怕,如果兰裳真的与他计较,神要处决一个凡人,只需轻轻挥手,如同拍死一只蚂蚁。
兰裳跃至云上,恢宏的神力从她双手间流向灵息环绕的神殿,层层堆砌而成的天祇殿被淡淡的月白色光芒笼罩,回到殿内,灼烈正瘫坐在地上,眼神直愣,眼中无神。
“灼烈,我已在天祇殿内布下足够维系大地十年平衡的神力,这十年内,我不会再踏足此地,在神力的作用下,精血可自行吸纳灵息,你要走要留,随你意愿,十年后精血分化,我会回来亲自为他们化形。”他们,指的是两国的下代继承人,兰裳解掉罩在灼烈身上的神力,离开神殿前,转头向那团精血,其中的一半,本该坐在她现在的位置上。
八十年前,她取出放入其中的精血来自天钧先王,音杳,大地上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屈指可数,这个曾经被她称为母亲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身份的人。
音杳即位前夕,神族传谕,告知嗣位者之事,并在她进入天祇殿前先取走一捧心头精血,那百年,只是逢场作戏,兰裳诞生时,将那捧精血带入下界,人族的王,终要归位人族血脉。
灼烈紧盯着颀长的白衣身影,有种想要冲上去抱住的冲动,这八十年就像大梦一场,梦醒了,只有空旷的大殿和漫天浮云,离开,能到哪去?找个无人的地方隐居,直到二十年后,带着新生的继承人回去,若无其事的继续做王,还是现在就回去,直面朝臣和百姓异样的目光,虽从未离开天祇殿,外面对兰裳的盛赞他早有耳闻,现在回去,只能沦为世人的笑柄。
“兰裳,你知道吗?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你。”离去的兰裳再不回头,也未看到身后阴戾幽怨的目光,未听到神殿中传来的切齿低语。
第50章 不归
穹霄宫前,大祭司己苓率王城禁卫巡视,却见一道流光落下,熟悉的白色身影落在宫门前,察觉到气氛不对,忙屏退左右,跟着前面的人走入大殿内。
姬珹已离世多年,作为四姓中的最年长者,己氏一族之长己苓成为新的百官之长,护卫王宫的重任也就交到了她身上。四姓皆知,王离宫半年,归来一次,此次,离宫尚不足三日,竟匆匆赶回,心思缜密的大祭司猜测,定是天祇殿内有事发生。
半晌,她抬头看向王座上一言不发的王,是错觉吗?王一向冷如寒冰的双目里有一丝火焰,己苓心中有些愤懑,虽不知发生何事,能惹怒备受爱戴的王,便是轻视天钧的尊严。
“王上。”她轻声唤道,满脸恭敬,略带三分焦灼。
“何事?”王看向台下侍立已久的臣属,眼中的火焰隐去,目光沉静如水。
“不知王上为何突然赶回?”见王态度缓和了许多,己苓方才放心问道。
多年君臣,四姓对王的崇敬依旧,畏惧却减了几分,以强大灵力庇护万民,让天钧傲视溟洲的王,不在意世俗虚礼,不以严苛的法令约束朝臣,严肃了两万余年的朝堂,在这八十年来,多了几分和睦。
“己苓你通知诸位大臣,今后十年,本王不入天祇殿,若有要事,可直接呈送穹霄宫。”兰裳手指叩响王座,说罢,将一枚令牌推送到己苓面前。
王族玄鸟令,己苓接过王命,愈加恭敬,心头的些许愤懑陡增,瞬间填满胸臆,虽不明就里,却在心中咒骂邻国的君主,若不是那个平庸无能的灼烈将王惹怒,多年来一直往返天祇殿的王也不会下如此决绝的命令,对王的尊崇让她忘了历代旧制,在一众朝臣眼中,王和唤出天祇殿的神族一般无二。
从那日起,两国关系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尽管使臣往来依旧,天钧上下对丹陆来使一次比一次冷淡,兰裳不常在云都,国内事务大都由四姓代理,负责政务邦交的姒氏一族,早年时就对灼烈带有偏见,到后期,甚至不愿接见来使,随便让人打发了去。
消息传回焱城,丹陆群臣激愤,在泰舆宫大殿内唇枪舌战,年轻一代一致认为应当向天钧讨个说法,年长一代则认为该等王自天祇殿归来,再做打算,时光如梭,最多不过十余年,王就会带着新生的王储归都,纵使心中有再多不满,众人还是勉强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多年后的一个冬夜里,兰裳离都后,前往极北之地,靠在洛川肩头,久久不愿起身,他们之间,已不似早年那般缠绵,这样默默相伴,不受外界所扰,便是最好的时光。
肩头的人静静靠着,似是睡着了,洛川小心抚过那带着一丝疲惫的眼角,不弄出一点响动,生怕一不留神就将睡梦中的人吵醒。一百多年过去了,他们终是保持着年轻时的模样,活成了彼此心中最珍贵的样子,仔细回想,此处,星辰已经轮转一百三十九次,明年,他们又将分离。
这将是他们人生中最长的一次分离,洛川回想着这百余年,一开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到后来,他逐渐习惯了数十日的分离,八十九年前,一别半年,相聚半年,这样的日子循环往复,好像永远看不到尽头。活过百年,看遍无数世间生离死别,他的心境也发生着改变,人生,就是一场由离别构成的旅途,即便兰裳为他逆天改命,延长寿数,他们依然无法逃脱既定的宿命。
“兰裳,你知道吗?这些年我看到很多人成亲,我曾无数次幻想着饮合卺酒的人是你我。”洛川梳理着兰裳额间被风吹乱的墨发,世间荣禄对他来说已如浮云,唯有一事,他不愿将就。
肩上熟睡的人微微动了动,蹙着眉头,只道是自己刚才的举动扰了她休息,洛川连忙轻轻扶起肩上的人,将她抱入林间一块平整松软的空地上。
一起躺在这块平日里休息的松林间,不知不觉,洛川眼皮沉重起来,平稳而匀称的呼吸声想起,兰裳睁开眼,看了看枕边人,凝望着即将入夜的天空,心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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