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 (浪沧君)

　　继续南行五十里，地势变得更加开阔，再走十里就出了丘壑地，若是过了炎谷，就进入曾经赫炽金部的领地，丹陆人当年南迁时不曾越过炎谷，赤龟出现的地方，定然不会在南荒，此处驻防点内，军营被掀翻，士兵更是不见踪影，看来此处遭到比上一个驻防点更强烈的攻击，而就在此时，姝妤右臂上震颤了一下。
　　玄晶羽自右掌收入，内藏着玄鸟之力，此时给出回应，赤龟应当就在水下，子莹说要先去找到那些士兵，确保他们安全之后才能下水，长在姬氏门中的姝妤自然知道责任二字，两人一起在附近寻找起来，最后竟然在赤水另一侧看到那些士兵，她们从上方跃过去，那些士兵和之前的百人一样，被封了灵识，身体倒是无碍。
　　将他们唤醒后，子莹得到了与之前相同的回答，不过此处红光漫天，狂风骤起，硬生生把士兵们卷到此处，赤水不能横渡，士兵们不会术法，必须绕道十里外的浮桥上，虽然没有马匹，十里对于训练有素的亲军来说一路小跑很快就能到达，她令士兵迅速回归军营，自己则准备和姝妤一同入水。
　　“子莹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拉着我，不要松开。”一只脚没入水中，因有鲛鱼泪护体，水汽无法沾湿小姑娘身上的衣物，她左手紧握着子莹的右手说道。
　　这不仅是个人安危的问题，那是丹陆的左副君，地位最高的四个人之一，自己也是一国公主，王还叮咛自己要保证对方安全，若是有了闪失，两国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百年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想到这些，小姑娘不得不唠叨着那些话，手也抓得更紧了些。
　　子莹轻轻点了点头，丹陆人修习的流金术属火，受水克制，然而她并不怕水，她自幼精通水性，修习术法后，更是利用灵力将水下闭气的时间延长至小半个时辰，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在浅水域闭气，从未到过河水之底，人族的身体无法适应深水底的气流，利用灵力调节也不能维持正常的机能运转，所以说她对进入赤水一事，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害怕。
　　水深及腰，姝妤就开始催动鲛鱼泪中的灵力，淡蓝色的光将两人环绕着，脚下的水流似乎变成了御风时的流云，水波无法渗透光芒拍打在她们身上，原来鲛鱼泪是这样使用，上一次入玄水，由于只用顾及自己，胸前的宝物已认她为主，所以无需以灵力催动，她也可在水下自由呼吸，今日身旁有人，才算是真正见识了这宝物的妙处。
　　越往下走，玄鸟之力的感应就愈发强烈，右臂上微微发烫，淡淡的乌光在水中流散，一直流入看不到底的地方，她们跟着乌光向下，抬头已经看到不到水面，赤色的河床若隐若现，上面笼罩着淡淡的红光，乌光消散在红光上，小姑娘右臂上灵力翻涌，就要冲破身体而出，她将所有滚烫的气息凝聚在右手上，玄晶羽从掌心窜出，飞到红光中。
　　她们走过去一看，那里的红光凝成柱状，散发出冰冷的气息，若不是有鲛鱼泪的力量护体，此刻定能感受到河水刺骨的冰冷，玄晶羽如此指引，可她们并未看到赤龟的踪迹，河床除了颜色和地面无异，莫不是赤龟化作河床，姝妤放脚在赤色的河床上踩了踩，如地面那般坚实，低头一看，上面并没有龟壳上特有的纹路，这河床并非赤龟身躯所化。
　　对于这些天地异景，她经验尚浅，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的人，子莹思索片刻，决定用流金术一试，赤龟乃是丹陆瑞兽，流金术又是丹陆国术，没准能收到不一样的结果，她用空出来的左手凝聚灵力，赤火在淡蓝色的光晕中凝成，奋力一挥，火焰迅速穿破光晕打向河床，红光幻影将赤火熄灭，河底随之震动起来。
　　玄晶羽从红光内直接钻入姝妤掌中，她迅速将这墨玉般的宝物收好，想凑上前去看有崩塌之势的河床，身边的子莹哪里还敢动，是赤火引发瑞兽震怒，自己冒犯了丹陆人世代供奉的神灵，唯有诚心请罪，才能求得神灵宽恕，此时的她哪里还顾得此处乃是水下，就要松开手跪地忏悔，就在此刻，震动停止，身旁的女孩依旧紧紧抓住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昔日跟在弥泱身边一直畏手畏脚的小姑娘今日勇气倍增，或许是体内的上古灵力给了她足够的底气，又或许不想在邻国人面前露怯，她挥手散去眼前的迷雾，躬下身看着因震动而歪斜的河床。
　　“这里有一条裂缝，我们要不要进去。”坚实的河床裂开，五六尺宽的缝隙足够两个人下去，里面被河水充斥着。
　　莫不是刚才发生了地动，只是凑巧自己在那时发出赤火，河水并没有波动，看来只是河底震动，就算是地动也不会波及地面，缝隙两旁的河床呈现出赤色，里面的水却是清澈透明的，子莹想着那些古籍上的记载，断定此处无妖魔作怪，便认为她们应该进去看一看，或许赤龟就在下面。
　　顺着水流滑下去，刚落到坚硬的东西上面，头顶的河床就消失不见，脚下又是一片赤色的河床，不过这里没有红光缭绕，难道她们走错了地方，陷入了无尽的循环，想到玄水底那个洞穴，当时无论自己和汐樾神君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而没往里面走一步，头顶的洞壁就会消失，如果真是这样，就以为着她们找错了方向，小姑娘决定再次把这片河床打开，看看下面是何景象。
　　正打算用自己所会的流金术一试，转念一想，自己乃是天钧人，天钧丹陆两国术法不相通，流霜术和流金术只能修炼其一，这是术法典籍第一页所写的准则，若让旁边的丹陆人知道自己同时修炼了两种术法，会给世人留下口舌，赤火劈河床这件事还是交给丹陆人来做。
　　心中虽然忐忑，但子莹还是决定再试一次，凝聚了更精纯的赤火，火焰刀击打在赤色的河床上，河床应声而开，这一次没有震动，也没有漫起的烟尘，只有一条五六尺的裂缝，向下看，还是清澈透明的水流，这一次被劈开的河床两侧不再是赤色，而是大地上泥土的颜色。
　　走进去之后上方的河床还是一如之前那样，消失不见，身下是一片浓郁的红光，她们迟迟无法落在地上，最为奇特的是，这里的水流随着那些河床一起消失，烟波中没有水汽，姝妤尝试着收起灵力，淡蓝的光晕散开，子莹并未感到任何不适，她就像在大地上那样自由呼吸，像在半空的流云上那样行走着。
　　为了找到河床，她们沉着身子向下走去，红光环绕在她们周围，无论利用什么术法都无法击散，丹陆南境湿热，迷瘴丛生，子莹当年游历时曾被迷瘴所困，幸得高人指点才脱离困境，至今她也不知道当日的救命恩人是谁，只知道那人一身黑衣，脸上戴着黑色面罩，如果她们此刻是被水底的瘴气所困，那必须快些离开，否则意识会逐渐迷糊，最后丧生在这里。
　　两人像失控一般在红光中横冲直撞，耗费了不少灵力后，她们惊讶的发现，自身竟然无法恢复灵力，大地上灵息遍布，而且赤水所流经的丹陆和南荒二泽，禁制皆已被破解，这两方土地上，没有灵息流动不到的地方，她们的身体却像被什么隔住，只能向外释放灵力，而不是吸纳灵息，莫非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牢笼。
　　“不要消耗灵力，我们仔细看看。”年长的子莹深知这样下去，她们的灵识会因灵力耗尽而封住，若没有人来将她们唤醒为她们补充灵力，那她们就会这样一直睡着，直到大限来临不知不觉的死去。
　　驻防赤水的那些士兵便是这样，他们只是普通士卒，虽然有灵识而寿数大限是三百载，但他们并不会术法修为，若不是自己路过，用灵力解开他们被封的灵识，那他们中的那些人，年岁过百的不出一月便在酣睡中死去，不足百岁的就这样一直睡到身体里残存的能量不能维持运转，之后死去，那些普通人只需一丁点儿灵力就能唤醒，她已派人给姚威传信，让他前来查看赤水畔。
　　而他们这些出身豪门，灵根出众的贵族，在灵识被封后，不会像那些士卒一样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月，他们会一直酣睡到三百岁，四姓同等灵根，修为不分上下，他们可以唤醒国内的任何人却无法唤醒彼此，一旦他们灵力耗尽，除非神仙相助，不然他们就与死亡无异。
　　姝妤年纪尚轻，又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灵力，她还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好在她并未自负身负人族中最强大的力量而一意孤行，而是选择听从子莹所说，收起灵力仔细观察四周，寻找出口，在这里她们可以随意行走，横着竖着甚至倒着，在大地上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在这里都变得顺理成章。
　　“你们怎么跑到了这里？”不知何方传来一阵淡漠的声音，吓得良人同时愣住，怔了片刻，小姑娘立刻兴奋起来。
　　前方浑浊的红光被隔开，一双流光四射的翅膀挥了进来，比起兴奋的小姑娘，子莹被这只突然出现的鸟儿惊呆，这莫不是神话中最高贵的飞禽凤凰，这只鸟儿那一身羽毛比书中描绘的凤凰漂亮百倍，到底是怎样的神圣之地才能诞生出这样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