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 (浪沧君)

　　为首的八条长蛇见状，一齐将她团团围住，口中喷射着毒液，黏液沾到护在她周围的神光上，被灼烧出真真腥臭的黑烟，弥泱手持银色长枪挑起其中一条长蛇，银枪若游龙一般被她耍得出神入化，光影闪动，待她停手，八条长蛇竟全部被挑在枪尖上，胆汁混合着血液涔涔流下，蛇群被震慑住，一时不敢向前。
　　不远处传来一声哨响，蛇群闻声纷纷撤退，却已经为时已晚，不知何时燃起的明火将蛇群围住，这些火焰不焚烧林木，只散发出刺鼻的烟雾，不多时大部分毒蛇就被熏得昏死过去，只有少数还能活动的尚在挣扎，毒蛇铺满遍地，让人没有落脚之处，弥泱正准备施法让这些蛇消失在眼前，地下突然一阵攒动，几柄钢刀破土而出。
　　面对迎面攻击过来的钢刀，她也不躲闪，直接伸手握住其中最长的一把，使劲一拽，一个满身泥土的人被掀至半空中，然后狠狠摔在地上，落在满地毒蛇身上，还未彻底昏死过去的毒蛇忙向地上的人靠拢，那人□□着从地上爬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的场景，那些蛇不是暂时失去知觉，而是彻底死去，被那些明火中的烟雾熏得窒息而死。
　　“你是什么人？”那人刚站稳，便看到一把银枪架在自己身前，冰冷的枪尖还残留着血迹，带来阵阵阴冷的死亡气息。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敢指挥蛇群攻击我，你胆子不小啊。”弥泱一手幻化着神力，将那些死去的蛇群化尽，一手持枪把那人逼到汐樾所在的古树上。
　　“我乃是昊淤山的山神灵蛇。”那人听到眼前的人这样说，料定她身份非同一般，隐瞒对自己来说无甚好处，不如坦白交代，或许还可借神之名逃过一劫。
　　“你是山神？是山神还是山蛇成精？”汐樾从古树上跃下，接过弥泱手中的银枪挑开那人遮住面庞的长发，看到一张长着一半蛇皮的脸。
　　自己的伴生神器长时间不用，倒是就这么被召唤出来了，不过这把银枪在弥泱手中耍得可真漂亮，果然是神族中剑法枪法都最好的一个，将枪尖上的血迹处理干净，汐樾将银枪收起，仔细打量着这个自称是山神的人，这长相哪里是人，分明是一条修炼成精的蛇。
　　“我乃是神族的神君，怎么不记得天地间还有一位山神，你可知僭越称神，迟早会遭到报应。”她点着蛇精的额头，依照修为来看，这条蛇成精已有近三千年，所以才能修炼成人形，并且可以指挥蛇群。
　　“神君？那你们是否可以赐予我一些宝物，让我早日蜕去这身蛇皮。”蛇精一听是神族，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自己苦苦修炼多年，只求成为真正的人，好能去人间享受一番。
　　这话听得汐樾不禁哈哈大笑，这蛇精为了化形，想得脑子都烧坏了吧，放蛇群攻击他们，还想从他们手中讨得宝物，刚刚拔地而起的那把钢刀，就足以把它送上斩妖台，妄图弑神，即便是弑杀神兵，就算是天道都救不了它，而且它攻击的还是神族至高无上的神祇。
　　“你可知她是谁啊？”她指着弥泱笑着问一脸茫然无措的蛇精。
　　蛇精凑上前去看了看，连连摇头，面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人，神君为何如此发问，坏了，此人定是天地间最不能招惹的人，自己今日怕是将大祸临头，不说讨些宝物，得先能讨得一条活路，早知道不要急着攻击，先跟踪一段路，暗中窥探他们的来意再做决定，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
　　“你这蛇精，心思挺多，不过倒也不坏。”弥泱已把它内心所想看得清清楚楚，这蛇精，竟然把自己一行三人当作悍匪，所以才想杀人吸取精元。
　　蛇精一个劲儿点头，自打第一次化形得以指挥蛇群以来，它从未害过良民，死在毒蛇口中的人都是那些打家劫舍，谋财害命的悍匪，他们为了逃避官府的追捕，因此躲到这昊淤山上。一开始，它都要跟踪来人一段时间，搞清楚那些人是否真的是坏人，才让蛇群出动，后来发现徒步上山的就没有好人，那些来取天樱草的贵族，都是直接利用术法跃到悬崖上，因此它不会再等，只要有人走上山来，就开始召集群蛇出动。
　　“那你说我是该饶你还是不饶你呢？自打我降世以来，除了焚祭，还没有谁敢用刀锋指向我。”弥泱蹲下身，拍了拍蛇精的肩头，扯掉它的布衣，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蛇皮。
　　这条蛇精当真有趣，三千年前因为动荡，它偶然吸入一丝九天降下的灵息，一跃成精，拥有了凌驾地仙之上的实力，偏偏这妖物还颇有原则，向往人间繁华，又不愿做伤天害理之事，便守在山中苦苦修炼，并等待那些经过的恶人，官府抓不到的人倒是被它给处理了，这对良民来说，还算是办了件好事。
　　焚祭？那个怨灵之主，化形后，蛇精便知道了一些天地间的故事，对怨灵族和神族的恩怨自然也了解一二，那面前的人，不就是那个众神之主吗？看来今日，自己真是要化作一条死蛇，才能让平息神尊的怒火。


第79章 疾风
　　蛇精自己将双手缚住，垂着头跪在面前，等待神族对自己的发落，它自知犯下大罪，也不求饶，只是暗中祈祷神尊降罚时，给自己来个痛快，免得死前还要饱受一番折磨，它那副样子，倒是惹得汐樾忍不住又大笑一阵，他们并未说要惩罚于它，这蛇精倒是自己给自己判了死罪。
　　平心而论，弥泱并不讨厌这条蛇精，它并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之徒，也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的目中无人之辈，更为借着自己偶然获得的修为而出去谋害世人，死在蛇群手里的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而且知道做错了事之后，它也未强行狡辩，而是坦然认罪，虽为妖精，却比世上那些阴险小人强上百倍。
　　“你起来吧。”她解开蛇精身上的绳索，说道。
　　没有遭到想象中的惩罚，蛇精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不知道面前的神祇葫芦里卖什么药，莫不是神族还能如此大度，对自己这种忤逆之举还能网开一面，看到生的希望，它开始想着神能不能只是废了自己的修为，让自己继续居住在昊淤山中，若日后机缘巧合，没准自己还能再次修炼成形，做一回人族。
　　“尊上，小蛇不敢奢求什么宝物，恳请神尊能饶我一命，让我继续居于这山中。”它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我并未打算取你性命，起来说话。”弥泱在大地上数月，见多了狂妄的妖魔，如此卑微的妖精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条蛇能修炼到这种境界颇为不易，怎能一杀了之，“你怎么会吸入九天灵息，得以成精？”蛇精站起来后，她坐在古树下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得从三千年前那个黄昏说起，它本是山中老蛇，那日出来觅食，突然间地动山摇，无数流火降下，它惊慌失措地躲到古树上，隐藏在茂密的枝叶中，哪知一道霹雳落下，竟然参天古木斩断，它也随之跌落在地上。老蛇卯足了劲四处奔逃，躲避点燃山林的流火，眼见自己被火海包围，就要化作一缕焦烟，在这时，大地又是一阵轻微的晃动，火焰熄灭，折断的古木重新立起。
　　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老蛇想要在林间转一转，看看自己的同类是否还活着，就在此刻，一道银色光芒从天而降，躲闪不及的老蛇被银光击穿身体，它当时就失去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剧痛中，它再次醒过来，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变成了鬼蛇，可周围的古木和草地却那么真实，它在山上游走半日，才确定自己真的还活着。
　　还来不及体验劫后余生的喜悦，老蛇就发现自己体内发生了变化，它总有一种想要站起来的冲动，身上似乎有一股搏动的力量，忐忑了数日之后，它腾空一跃，在落地之后，竟然化作人形，激动万分的老蛇想着到人流密集的地方去走一遭，哪知对着湖面一照，身上尽是蛇皮也就罢了，连脸上都布满蛇皮，而且不出一个时辰，它又恢复了蛇身。
　　怎样才能保持人形，这成了老蛇急需面对的问题，凭着脑海中一些奇怪的油然而生的念头，它开始聚气修炼，竟能腾云驾雾，操控林间万物，它突然明白，那日落入自己体内的银光便是灵息，那些修仙的人群以及通灵之族便靠这东西修炼，自己乃是一条蛇，因灵息化形那就是灵蛇，作为妖精，想要提升修为，长久化形，除了自身修炼之外，还需要人族的精血供给。
　　它潜伏到人间数日，最终还是无法违背良心，抓捕活人，吮吸人血，于是老蛇回到山上，决定潜心修炼，偏在此时，偶尔踏足昊淤山的凡人引起了它的注意，那些人几乎都手持凶器，身形彪悍，凶神恶煞不似良家之人，多方打探后，老蛇发现这些都是些亡命之徒，跑到这山中躲避官府抓捕，面对送上门的食物，喜出望外的蛇精当即决定，就依靠这些人的精血辅助自身。
　　一开始它独自出动，后来看到漫山蛇群，老蛇便想带着它们分一杯羹，就依照记忆中的古法，排演出诡阵，以群蛇攻击逃入山中之人，也就是弥泱刚才遇到的那一幕。
　　“你这老蛇可真有意思，即便是城镇中，也不乏恶人，你为何不直接去抓捕他们，非要等人逃入山中才动手。”汐樾一眼看穿蛇精对化形的渴求，以它的实力，完全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杀人于无形，为何还要在此处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