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此恒一说可,厉蕴丹顿觉他是个可塑之才。
想得通、看得开、傲而不莽、能屈能伸,就是活不长了。不然怎么说也得拐……请回大厉留其常驻,给他划一座山天天练武,让他为王朝的武力添砖加瓦。
可惜了。
但也不算太可惜,至少能在他死前得遇,委实是天助了她。
毕竟宗师再惊才绝艳也是凡夫俗子,总有人伦庶务的挂念。弱冠之年虽不算大,但娇妻子女总是有的,他定然放不下他们。
如此一来,她只需亮出身份许以重诺,授他国葬谥号与爵位,令其妻子儿女蒙受大厉的庇荫,就可以让他全力以赴地一战,还能无本收获宗师的子嗣。他们的资质或许不如宗师,却也不会太差,多少能担个禁军教头的官职……
厉蕴丹算盘打得噼啪响,把谢此恒的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连他莫须有的娇妻子女她都做好准备要继承了,实属唯利是图,丧心病狂。
不过,她一般会迂回地达成自己的目标:“既然你已有决断,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只是,你确实会龟息功吗?”
明明是她提出的“装死”计划,临到头这一句反倒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但她还算有点良心,知道确认一下宗师到底会不会龟息功,若他不会却要硬上,她并不同意。
谢此恒颔首。
厉蕴丹旁敲侧击:“会龟息功的人很少,不知你师从何人?又住在何处?”
谢此恒:“我师从赤干子·秦朝天,住九重峰缥缈天阁。”
厉蕴丹:“我不曾听闻,可是隐世大派?”
思及双方仙凡有别,谢此恒就着她的思路点了点头。他以为她会刨根究底、一再追问,谁知她适可而止,像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了。
她不说,他不提,这天算是聊死了。
殊不知厉蕴丹并非不好奇,而是她认为只要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再隐世的秘密也会被她一掘到底。
所以何必再问,知道个地名就好,有些话问多了反而会招来灾祸。
厉蕴丹自如地切了话题,正想问问宗师作何打算。去哪装死、何时装死、怎么装死……本想详细地敲定每一个步骤,可当厉蕴丹再砍杀几只异种时,她发现自己有些累,还很饿。
是的,又累又饿又渴。
在进入试炼场之前,她距离登基就剩三个时辰。按祖宗规矩,没完成祭天就不许进食,以免龙体沾染烟火气。故而,她自晨起便空着肚子,有且仅喝了一盏白水。之后入试炼场杀了两个时辰,任是她再能忍,身体也忍不了。
她必须找些东西吃。
好在她见应栖雍几人吃过食物,知道在大型“仓库”里遍地是吃食。旁人递给她的食物信不过,但自己找到的食物总能吃吧?
厉蕴丹:“我略感疲惫,需用些膳食。”
谢此恒下意识地想打开须弥芥子取一些辟谷丹出来,可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他才记起自己挖了元丹实力大跌,已经无法再用须弥芥子了。
“你在……抓什么?”
谢此恒平静地收回手:“此间妖魔横行,你又能去哪处找膳食?”
“此间遍地是膳食。”
“嗯?”
半刻钟后,摸进一家大超市的两人被各种食物淹没。先不说堆成山的水果米粮,光是吃的“包子”就有五花八门的几十种。
厉蕴丹拆开面包,试探着吃了一小口。软糯甘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它虽不及宫里的糕点精致,却别有一番风味。
换在宫里,每一道御膳她都只吃几筷,再多便不能动了。倒不是没有她喜爱的菜肴,只是位高权重并不能随心所欲,若是被有心人得知她偏爱哪一样吃食,那么她被下毒的概率就会大增。
可此地不是宫里,她是能有所偏好的。
于是,谢此恒眼睁睁地看着她吃光了半篮子的“包子”,还意犹未尽。
他本能地视线下移,却发现她纤腰约束、腹部扁平,好似没吃过一样。许是觉得这做法孟浪,他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只是递过去一瓶水。
厉蕴丹犹豫了会儿,还是接过喝了。
礼尚往来,她也递给他几个面包,示意他多少吃些。
谢此恒:……
一炷香的时间,厉蕴丹吃饱喝足,出去后便扫平了半条街的异种。可随着食物被消化,她的脸色渐渐从红润演化成苍白。
又一次斩杀人形异种,她实在受不住,竟是捂着腹部靠在墙上。她不认为谢此恒会在水里下毒,所以是那些食物本就有毒吗?
到底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厉蕴丹并不知道隔着遥远的时空和漫长的时间,古人与现代人的体质简直天差地别。
他们吃的食物、成长的环境、使用的药物全不一样,就连呼吸的空气成分也有所不能。
现代人从小打疫苗,体内菌群数量多,免疫力很强,吃地沟油都不带拉肚子的,可这放在古人身上就不行了。
厉蕴丹从古代来到现代,吸了大城市两个时辰的空气,不知染上了多少从未见过的细菌。再加上吃的喝的或多或少都加了食品添加剂,这之于她的身体来说负担不小。
“存活四个时辰……”
看来这话是针对她的。
许是疼得狠了,厉蕴丹的额头渗出细汗。可她是个狠人,一不做二不休,她对谢此恒道:“干脆你我二人一起装死,让异种抬去就好。”
也省了她走路的时间。
谢此恒:……
他正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外界空阔的街道上传来了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
“卧槽救命啊!异种搞绑架啊!”是胥望东的呼喊。
两人从里往外看,就见远处长街上,约莫五六十只异种扛着四个半死不活的人、正浩浩荡荡地往一个方向去。
“救命啊!”胥望东看着摄像头,“别光看着啊,搭把手!”
厉蕴丹和谢此恒:……
看来已经不需要他们装死了。
第20章 地狱异种(20)
胥望东觉得事情的发展就像离谱的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然后再把离谱放进手推车,忒离谱了。
鬼知道幼儿园也能搞寄宿制!
寄·宿·制!专门为父母紧急外出无法带娃所设,不是为了卷小孩,而是为了卷父母。
他们去得不巧,今晚留下来的孩子足有21个,再加上老师、护工和幼医,整园共有32人。
鉴于幼儿园的门窗无损、设施完好,那么异种多半是从蘑菇屋的烟囱爬入的。
凌晨时分满园沉睡,异种只消手起刀落,便是一场压倒性的屠杀。
于是32人的性命促成了八只异种进化为人形,但或许是养分不够,它们没能进化出人脸,身形也保持着孩子的模样。
然而它们的实力并不弱,甚至在速度、敏捷和灵活上更甚成年人形的异种。且由于体型小、移动快,导致它们很难被热武器捕捉、击中。
因此,当它们呼啦呼啦一波杀过来时,枪械成了摆设,他们束手无策。除了大汉眼疾手快地当场砍死两只,就剩应栖雍爆种,拿着匕首捅伤了另一只。
反抗仅持续了三十秒,他们寡不敌众,被暴力镇压了。
大汉在四只异种的围剿下被扎穿了琵琶骨,割得遍体鳞伤,血流了一地。
应栖雍被挑断了脚筋,骨肉外翻,连爬都不行。但这小子也是个狠人,剧痛之下一声不吭,只要手还能动势必以牙还牙,愣是近距离给了异种六发子弹,当场毙掉一只。
痛快是痛快,可他的两只手全被废了。
而宣幽仪在反抗时折了两根肋骨,许是断骨扎进了内脏,她呕出一口血便失去了意识。
四人组瞬间没了三,他们失去了行动力,只能躺平任宰。唯独胥望东一人完好无损,别说流血了,连块皮都没破。
啊这……
兴许异种有武力值歧视吧?
别说,还真有。
在依次放倒了三个具有威胁性的猎物后,异种们在他身边来回,却都懒得给他一拳。它们自顾自地簇拥在窗边发出长短不一的鸣叫,很快聚集到了十几只“小孩”异种。
完了,这是要“分享食物”!胥望东如是想。
谁知异种压根没这打算,反倒在集聚后将他们捆起来抬走,像是妖怪抓唐僧似的,好去献给它们的大王。
胥望东:……
正所谓“命运的馈赠早在暗中明码标价”,想在异种遍地的矿城活下来,所要付出的血汗需要多少,他不敢想。
可偏偏,他不付出大代价就活了下来,这合理吗?这不合理啊!
他并不为自己能活下来感到庆幸,只是愈发毛骨悚然。像他这样的小市民一抓一大把,何必特地放过他?要真想拿他们威胁大佬,抓一两个就够了,怎么就全部搬走了呢?
太不正常了,异种究竟想干什么?
无奈这会儿,队里只剩他一个有力气喊话求救。
胥望东知道西北方的防线一直在关注矿城的动向,故而每路过一条街,每见到一个摄像头,他都要声嘶力竭地呼唤,以期对方能搭把手。
遗憾的是,无人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