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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男主提剑上门了 (蜕月)

  《退婚后男主提剑上门了》  作者: 蜕月  简介:  剑修凌云意立下剑诀阵,挑战天下,七日不败,名扬四海。  他找到当年退婚的栖云城沐家,却听说沐家家道中落,羞辱过他的沐家小姐如今靠借钱维生。  为了亲眼看到沐家败落,他混入沐家当起了杂役。  却发现沐闲闲根本不记得他,成天就是忙着研究机关炼器,修炼从来不认真。  竞争对手捣乱,她趁机赚一笔;  亲戚上门借钱,她把人扫地出门;  ……  等来等去,沐家没败落,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成了她的专属保镖,还觉得真香!  凌云意: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  沐闲闲穿越到栖云城沐家,在沐家爹娘疼爱下长大。  本想做咸鱼一条,不料爹娘意外去世,沐家重担忽然落在她一人身上。  她不得不支棱起来,将炼器和现代发明结合起来,打拼一番事业。  忽然有个高大帅气的剑修来家里打工,她做梦都要笑醒。  只是这剑修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某一天,他忽然逼问自己:当年为何退婚?  沐闲闲:啥?原来我跟大剑修有婚约?  细述当年,原来……  意气风发少年剑修X时而奋起时而咸鱼女主,1V1,HE,轻松甜文。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沐闲闲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高富帅剑修找上门  立意:珍惜时间关爱他人第1章 持剑上门  中州地界,栖云城。  午时,城门口的茶棚摊上,几个茶客正兴致勃勃谈论着最近中州的大事。  “听说那金丹修士凌云意在苍蓝城设下剑诀台挑战天下剑修,连战七日不败,连天下第一大宗门苍蓝宗的核心弟子也败下阵来!如今此人成了中州炙手可热的人物,听说他还是一介散修,四大宗门都有意招揽他入宗呢!”  “我也听说了。”那茶客喝了一口凉茶,“有人见他往咱们栖云城来了,莫非是来挑战栖云城的高手?”  “要我说,栖云城别的都有,就是没有高手。最大的宗门还是炼器门派,又不擅长打架斗殴,他来了注定要失望而回啰。”  “也就是那些元婴大佬自恃身份,不去剑诀挑战,不然他哪里能这么张狂?也就是没碰上我——”  他话音未落,一只修长好看,骨节分明的手落下,在桌上放下了一两银子,“借问,沐家庄怎么走?”  茶客们抬起头,就见路边站着一少年,乍一看,便觉他生得一副好相貌!眉峰凌厉,目如点星,虽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却衬得皮肤尤其白,浅蓝腰带勾勒出劲瘦腰肢,身姿格外挺拔,只是站在那里,便如一把出鞘利剑。  再看他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剑鞘如雪,虽未出鞘,已是剑意自发,倒真是剑如其人,锐气难挡。  茶客们见他出手大方,也不吝热心指点,“进了城一直往东走,就在栖云城最东边,白墙青瓦的便是沐家庄了。”  “多谢。”他微点了点头,声音清冽如泉,十分动听。  “说起沐家庄,自从那沐家小姐当了庄主之后,怪点子层出不穷,今日她庄子上招杂工,还要搞什么‘面试’,少年人,瞧你仪表堂堂,不会也是去当杂工的吧?”  提到沐家小姐,他的嘴角微微往下垂,有些微妙的不快,“我找人。”  “我说呢,瞧你这样也不是当杂工的样子,倒像是那些高人修士呢,不知少年人怎么称呼?”  “凌云意。”  他吐出三个字,转身向沐家庄走去。几个茶客安静了片刻,其中一个拍了拍脑袋,“他刚才说他叫什么?”  “凌云意,不是那个挑战天下的剑修吗?!”  “他还真来栖云城了!老李,你刚才还说,他也就是没碰上你——”  “哎呀,我瞎说的!”老李道,“咱们凡人哪敢跟这些仙人们相比!不过,他说是去沐家庄找人,难道他和沐家庄有旧?”  “没听说沐家还有这层关系啊,我看这栖云城以后是要热闹啰。”  --  半个时辰后,凌云意总算找到了沐家庄。  白墙青瓦,高门大户,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沐家庄三个大字,过了这些年,牌匾已有些斑驳了。  他记得当年自己初出茅庐,站在沐家庄门口,带着爹娘殷勤嘱咐,怀着忐忑期待,递上婚书,久久也没等来沐家小姐,从正午等到日暮,沐家下人出来对他说,“我们小姐说了,‘没听说沐家和凌家有什么婚约,哪来的穷小子,给点银子打发了吧!’喏,这是小姐打发你的。”  一包碎银子扔在脚下,那份屈辱滋味凌云意至今难以忘记。  “喂喂,别插队啊。”  “就是,后面排队去。”  还没追忆两分钟过去,他就被嘈杂人声带回了现实,只见沐家庄门口排起了长队,都从门口排到了外面的大柳树下,他就站在柳树旁,被两个壮硕大哥嫌弃挡了路。  凌云意挪开一步,想起那些茶客们说沐家庄在招人的事,不由疑惑,不就是招个杂工,怎么来这么多人?  “你小子年纪轻轻,也来跟咱们抢?”那壮汉道,“看来这沐家佣工,真是个肥差。”  “那可不,包吃包住,每月工钱五两银子,上哪找这么好的差事?听说东家还是个大美人呢!”另一人应和道。  “我来找人。”  “找谁?”  “沐家小姐。”  “少年人,沐家小姐今日忙着面试佣工,见客还要往后排呢,你不如在在这排队,怕是见到她还能快些。”  凌云意一想,也有道理,反正他的目的是见到沐小姐,不如就在这排着好了。  “说起来这沐小姐,你们是有所不知啊……这沐家庄自从老爷和夫人去世之后,将偌大家业留给她一个独女,她如何守得住?据说让亲戚分走不少家产,沐家庄是一日不如一日啰!”  “那她还这样大手笔招佣工,岂不是要将剩下的家产败光?”  “管她呢!咱们有银子拿不就行了?趁着沐家彻底完蛋之前,咱们先赚一笔!”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凌云意若有所思,看来这沐家小姐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如今见到自己,不知她是否会后悔当年的冷嘲热讽?  这队伍虽长,进度还挺快,不多时,就轮到了他。  沐家下人引着他进了大门,走过过道,绕过一道影壁,壁后是一片开阔的天井,两面环绕着围廊,下人让他先在廊下等着,前面两人完事就轮到他了。  对于等待,凌云意很有耐心,抱着剑靠着栏杆,观察着天井中的人。  瞧那坐在天井边的女子,正午的日光照着天井,她穿一袭红色长裙,如榴花欲燃,乌发如云,有几缕调皮的发丝随着微风在腮边飘动,更衬得她肤白胜雪,容色绝美,不用多想,她应该就是那位之前连面都没见上的沐家小姐了。  但她并没有半点凌云意想象中的大家闺秀姿态,她连椅子都不坐,就随意坐在天井边的台阶上,一手托着腮,星眸半睁,看起来懒散又困倦,像是下一刻就能直接睡过去似的。  --  沐闲闲实在是很困。  任谁从早上就开始面试到下午,都是会困的吧?  更何况来面试这些人真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比如眼前这个,撸起袖子在她面前大秀肌肉,“我力气特别大,一拳能打倒一头牛!”  沐闲闲打了个哈欠,“大哥,我这?????是招杂工,不是招拳击运动员。”  “小姐不喜欢力气大的吗?”  “我记得我在传单上写了,我招的是手巧能干的佣工,懂炼器的优先,你行吗?”  “我——”他练武还行,炼器,那是一窍不通。  “行了,下一个。”沐闲闲端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水,就听那人说,“小姐,请问你是否婚配?要是没有,你看我合适吗?”  “噗——”沐闲闲一口水全喷在了台阶上,示意管家赶紧把人请走。  送走了这位,下一位进来了一个看起来很稳重的中年人,“我有五年炼器经验,熟读各种炼器功法,不管是刀剑斧钺,还是灵宝器皿我样样都会打造,小姐,您看我合适吗?”  沐闲闲饶有兴趣看着他,“那问题来了,既然你经验丰富,手法高明,为什么不去大宗门当炼器师,而要来我这里当一个小小的佣工呢?”  “呃……是因为……”  “是因为你是隔壁炼器宗门派来卧底的,想知道我到底要搞什么鬼,会不会威胁到他们的生意。”沐闲闲手挥了挥,“慢走不送。”  那中年人目瞪口呆,“你、你怎么发现的这么快?”  沐闲闲深深为他的智商捉急,让管家礼貌将这位请走了,“下一个。”  凌云意上前一步,沐闲闲困意顿时一扫而光,双眼放出光来,是帅哥!  等等,怎么这位帅哥看着她的表情这么不善,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  见此情形,管家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小姐,这人好像是来砸场子的啊!”  “怎么说?”  “谁来当佣工还带着剑的?”  沐闲闲才注意到他手中的长剑,以一个炼器师的角度,此剑华光内蕴,堪称极品,不由赞道:“好剑!”  凌云意手搭上剑,此女竟然还敢羞辱他——  “你这剑真不错,是把好剑。”沐闲闲道,“你叫什么,你也是来当佣工的?”  凌云意握剑的手一松:……  原来是说他的剑,误会了。  沐闲闲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刚刚错过了一名绝顶剑修的杀意。  凌云意冷冷道:“你还记得北州小山村的凌云意吗?”  沐闲闲道:“我只知道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她心里疑惑,这人什么意思,莫非是在和自己对暗号?难道他也是穿越来的?  凌云意:……  她果然忘了!  她竟然敢忘了!  自己这么多年来忘不掉的事,她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沐闲闲还不知道他内心的剧烈波动,看他毫无反应,看来是没对上脑电波,他并不是穿越人士,“凌云意是你的名字吗?有诗说,‘少年豪纵志凌云’,好名字,和你很配。”  凌云意大怒,难道她就对著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他本来是来质问沐闲闲,当年为何不承认两家的婚约,还要出言羞辱?见到如今的他,是否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  见到沐闲闲本人之后,他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她连记都不记得了,谈何后悔?  这时,两个小厮抬着梳妆台从天井穿过,其中一人道:“这梳妆台陪了小姐多年了,也要卖了吗?”  沐闲闲摆摆手:“卖了,都卖了。”  凌云意心思一转,这是在变卖家产?联想到先前在门口听到的闲谈,沐家处境艰难,看来是真的。  不如留在沐家庄一段时间,等沐家败落在她手中,再告诉她当年的事,看她懊悔的表情,那才是真正的解恨。  “你怎么不说话?瞧你也不像是来当杂工的——”  “我是。”他脑海中飞速想着借口,“其实,我很缺钱。”  沐闲闲看了一眼他剑柄上悬着的灵玉,点了点头,缺钱,这一块可以换十万两黄金呢!他还真是“好缺钱”。  “如何,我可以留下吗?”凌云意问。第2章 打铁能手  “可以。”  沐闲闲答应得这么爽快,连凌云意自己都吃了一惊。  就见她拿出一张字据,“工钱按月结算,每月五两银子,包吃包住,干得好另有奖金,你若同意就画押吧。”  凌云意扫了一眼,见白纸黑字写得和她说得分毫不差,直接画了押,心想按这样的速度败家下去,他应该很快就能见到沐家破败的那天了。  沐闲闲让下人带他去杂役房休息,正准备叫下一个,就被忧心忡忡的管家拉到了一边,“小姐,你糊涂啊!”  “怎么了?”  “凌云意,你听着这名字不耳熟吗?”  沐闲闲摇了摇头:“完全没印象。”  “这不就是那个剑挑天下,连战七日不败的金丹剑修么!”管家道,“有传言说他往栖云城来了,没想到竟是真的……关键是,他跑到咱们沐家庄来干嘛呀?用脚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是来当杂役的吧!”  “怎么不可能?”  “怎么可能?”  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管家一跺脚,“唉,小姐,你别装傻了,你就是贪图人家的美色。”  沐闲闲被揭穿,尴尬承认:“有帅哥看确实比较养眼嘛。”  管家道,“可是他分明心怀不轨。”  “我们家有什么值得他不轨的?”沐闲闲道:“管叔,你想多啦。”  管家:……  说的也是,沐家现在是要什么没什么。  “不过他真是金丹,剑修?”  “千真万确。”  沐闲闲道:“除了爹娘以外,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金丹呢。”  沐闲闲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从婴儿期长到现在这么大,她也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独特之处。  这里是凡人和修士混居的世界,和一些玄幻小说里“元婴遍地走,金丹不如狗”的情况不同,灵气稀薄,修行十分困难,别说元婴,金丹已经算是很少见,很多修士终其一生也就是炼气筑基水平。  于是,凡人和修士的界限变得不那么明显,甚至对很多人来说,炼气只是强身健体的手段而已。  大宗门按城池划分势力范围,并立下规矩,庇护凡人,毕竟低阶的修士就是从凡人中发展来,要是大家对修不修仙热情不高,宗门杂事都没人处理,总不能一宗长老自己拿着铁铲去挖灵矿吧?  凡人用的银钱和修士用的灵石是可以互相兑换的,一灵石就可以换得一百两银子,只要有灵石就不会缺银子花,所以凌云意说他缺钱,根本就是扯淡。  “对了,你说这个凌云意,如今很有名?”  “可不是,他可是时下最受关注的人物!听说他还没有加入宗门,是个散修,如今四大宗门都争着抢着想让他加入呢。”  “那可得好好利用。”沐闲闲妙目一转,“不知这鼎鼎有名的剑道天才,在咱们这住着习不习惯呢?我去看看。”  --  下人领着凌云意到了杂役房,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多半是脏乱差的地方,没想到他会被领到一排像模像样的房子前,“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你先休整一下,未时去找铁叔,他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进了其中一间,房间虽小,陈设也简单,但胜在干干净净,布置整洁,这让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黑心作坊的凌云意十分意外,倒是连清洁术都省下了。  他也没什么行李好要安置,随身物品都收在储物戒指中,在这小房间转了一圈,发现墙上还贴了一张《员工守则》,关于工时、工作标准之类规定得清楚明白,令他在意的是,纸上字迹娟秀,和之前画押那张字据一模一样,恐怕是这位沐小姐的字迹。这些奇怪的用词,也很像是出自她之口。  都说沐家要被这沐闲闲败光家产,可为何她连招杂役、写字据这样的小事,也是处处用心,自己亲手来做呢?  很快到了未时,按下人的指引找到了铁叔,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留着短须的中年男人,他光裸着上半身,下身穿着一件厚重的灰色围裙,身边是一个巨大的铁炉,炉火是奇异的蓝色,铁炉旁边的打铁台上,铁叔抡起铁锤,一下一下砸在铁砧上,古铜色皮肤上蒙着一层晶莹汗珠。  见有人来了,他停下动作,“你就是小姐新招的杂工?这么瘦,能打铁吗?”  凌云意观察了下火炉和铁砧,这是灵石驱动的灵火炉,这铁匠能运用灵火,手上的铁锤也镶嵌着半颗灵石,如果不是铁匠有炼气中期的修为,他连这铁锤都举不起来,更别说锻造灵器了。  “我会。”他道。  他手中的灵剑凌云,正是自己亲手打造的。  “那你去旁边的锻造台,打给我看看。”  凌云意走到一旁锻造台上,“要打什么样的剑,可有剑胚?”  “剑?”铁叔呵呵一笑,“小伙纸,打什么剑啊,要打的是锅!”  “锅?”  铁叔从另一边的桌子底下拿出一口打好的锅来,“喏,看见没,就是这种强身健体大铁锅。”  这是什么名号?他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看你也是修士,应该知道吸收灵气可以强韧身体,但是对?????凡人来说,一颗灵石里蕴含的灵气都太过充沛,难以承受,如果把灵石磨成粉呢?”铁叔将那铁锅翻过来,“看见上面的灵石粉末了吧?将粉末嵌入锅中,每次炒菜都能沾染一点灵气,长此以往,自然能强身健体,所以就叫强身健体大铁锅。”  凌云意不解,“这是为凡人锻造的东西?”  这灵火炉、灵火锤不用来给修士打造灵宝,却用来给凡人做铁锅?  他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铁叔道:“这都是小姐想出来的主意,小姐说了,修士眼高于顶,不把凡人放在眼中,对修士来说没用的东西,却能给凡人带来莫大的好处,没人愿意做这件事,就由她来做。”  这一席话让凌云意沉默了,他想到了自己的爹娘,他们也是凡人,若娘那时病弱有这样的器物可以买,她的身体是否能变好一些呢?  就听铁叔又说:“而且小姐说了,给修士打造灵宝,咱们这小作坊怎么能竞争得过栖云城里的炼器大宗门?不如转而做凡人的生意,她说这就叫‘差异化竞争’,这一颗灵石可以磨多少粉啊!少说能用几百口锅,赚钱就靠它了!”  凌云意:……  果然,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差点以为自己看错她了。  “小伙子,说了这么多,你到底会不?”  凌云意想了想,虽说沐闲闲是为了赚钱,但这总归是一件有益处的事。他解开上衣,拿起铁锤打起铁来。  他的灵宝都用在剑上了,身上这件只是普通外裳,灵火一卷,一会儿就要烧成黑灰,还是爱惜着些。  沐闲闲过来的时候,就见凌云意正在打铁,不由哇了一声——没想到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瞧他上身肌肉线条优美紧实,晶莹的汗珠都成了点缀,真是让人眼睛都移不开的好身材。随着他手臂挥起落下,汗水挥洒,充满了力量与健美感。  他正专注的敲打着铁胚,铁叔在一旁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小子手法很熟练啊。”  沐闲闲:……如果铁叔知道自己是在对一个金丹修士这样说话,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为什么不用术法?”  都金丹了,不是动动手指就可以让铁胚成型吗?  凌云意听声音已知道是她来了,动作不停,头也不回“打铁本身就是一种修炼,是磨炼自身的好机会。”  沐闲闲:……  该怎么说呢?天生卷王。  她默默后退了两步。  凌云意停下动作,“怎么?”  沐闲闲道:“珍爱生命,远离卷王。”  凌云意:?  奇奇怪怪。  这时,管家小跑过来,凑到沐闲闲身边,小声道:“小姐,催债的来了!”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凌云意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管家神色焦急,也是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们说今天还不还钱,就带人来砸了庄子!他们是真的做得出来啊,小姐。”  沐闲闲道:“你告诉他们,鼎鼎大名的金丹剑修凌云意凌剑君在此,他们敢来砸就让他们来。”  这个世界把修为金丹以上的剑修称做“剑君”,这名号说出去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凌云意皱了皱眉,问:“你欠钱不还?”  她到底有多少恶劣习性?  沐闲闲道,“按约定还有半个月才到还钱的日子,钱庄估计是听说沐家庄招杂役的消息坐不住了,便来要钱。”  “为何要借钱?”  “你以为这些灵火炉、灵火锤哪里来的?要弄好我的大铁锅项目,当然需要启动资金了。”  沐闲闲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凌云意没说话,心中暗忖:沐家已经穷到这个地步,连炼器用的东西都要借钱才能置办,看来他等的日子不远了。  沐闲闲就是懂了他这沉默的意思,“你觉得我还不上钱?”  “对。”  沐闲闲有些来气,“那你就看着吧,看我到底能不能还上!”她对管家道:“你照我说的告诉他们,到了约定日子,我一定连本带利奉还。”  说着,拿眼睛瞟他,“要不我们打个赌?”  凌云意道:“我生平从不与人打赌。”他扬了扬手中的剑,“我只用剑说话。”第3章 弄丢灵石  沐闲闲:“……你牛。”  旁边的铁叔回过神来了,“小姐,你说他、他他他是金金金——”  “金丹剑修。”  铁叔结巴得说不出话来:“我我我我我——”  “铁叔,我现在身份是沐家的杂役,你不必紧张。”凌云意道。  铁叔擦了一把汗,求助眼神看向沐闲闲,“小姐,咱们家是做了什么善事,才来了这样一位剑君吗?”  沐闲闲道:“其实他是来体验生活的。”她冲凌云意眨了眨眼睛,“因为剑道历练,要做杂役经历世间疾苦,你能理解吧?”  “哦哦。”铁叔应了两声,虽然不懂剑道和杂役有什么关系,但剑君的事,他不用搞得太清楚。  她居然还帮自己遮掩,为什么?  罢了,不去多想,凌云意等着看她还不上钱的那天,会是什么样的惨况。  --  旬日后,沐家庄的强身健体大铁锅终于正式开卖了。  栖云城菜市场,菜摊旁,一排排大铁锅摆得整整齐齐,日头一照,锃光瓦亮,引得不少路人驻足。  “老板,你这锅看起来比一般的锅底要厚啊。”  “您一看就是识货人。”经过沐闲闲精心培训的推销员笑道,“这不是一般的锅,而是强身健体大铁锅。”  “强、强什么?”  推销员拿起一口锅,给围观路人展示锅底隐隐发亮的灵粉,将灵粉的好处讲解一番。  众人将信将疑:“真有这么神?”  “听我那筑基的叔叔说,灵石确实有这功效,但凡人身体无法承受。磨成灵粉,加入锅中,倒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别说我要有点想买。”  “不会是骗人的吧?”  推销员道:“各位放心,我们沐家庄出品,质保三年,三年之内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上沐家庄解决。”  显然沐家庄的名号已不如以前,没什么吸引力,众人都是犹豫心动,但没人掏钱。  推销员不疾不徐的一指旁边的几框鸡蛋,“今天买锅还送鸡蛋,先买先得,送完为止。”  “我买。”  “我买!”  ……  沐家庄内。  沐闲闲坐在账房里,漫不经心算着账,蕴含灵力的算筹漂浮在半空中,漫天乱飞,她在等着大铁锅的消息。  用灵火锻打出来的铁锅,比一般铁锅质量更好,再加上这里的凡人对灵石、灵宝一类的东西特别推崇,一经推出,真不愁卖。  而且她特意让人将卖锅的摊位摆设在栖云城各大菜摊附近,配上她精心培训的推销员,还安排了前世营销最强套路——买锅就送鸡蛋。  难道有人能拒绝送鸡蛋的诱惑吗?  更何况早在几个月前,沐闲闲就有了要做这样一口铁锅的念头之后,就先在沐家庄搞了一次“内测”,结果大受欢迎,她才决定要将大铁锅做起来。  “小姐、小姐——”管家的声音急促,沐闲闲抬手挥开了门,管家冲了进来,“咱们的大铁锅卖光了!”  “卖光了?”沐闲闲惊讶。  “是啊!现在还有不少人聚在沐家庄门口等着买铁锅呢!”管家道,“小姐,咱们是不是赶紧让铁叔再多做一些锅来卖,叫上那个凌云意一起——”  “不急。”沐闲闲道:“你去告诉那些人,咱们沐家庄如今人力有限,大铁锅制作不易,想买的话,等下月初七再来买。”  管家有些不解,但他还是照着沐闲闲的话去办了,他一走,沐闲闲掩饰不住喜悦心情,双手握拳,喊道,“我成功啦!”  翌日,沐闲闲坐在天井的台阶上,一颗一颗的数着灵石,这一次大铁锅全部卖光,她让下人把几千两银子全兑换成了灵石,一颗灵石有鸽子蛋大小,蓝莹莹的如同像宝石一样剔透,捧在手中满满一大捧,对着这些灵石,她就不由笑出了声。  路过的凌云意: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俗人。  捧着灵石的沐闲闲浑然不觉凌云意来了,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边看还边自言自语,“我果然还是爱钱呀,我真是大俗人。”  凌云意:……还挺有自知之明。  恰好沐闲闲抬头看到了他,心情大好的她顺势跟他打了个招呼,“哟,大剑修,早上好呀。”  她这么热情,凌云意有些不适应。  不等他回应,沐闲闲又低头数她的灵石去了。  就那么一把灵石,凌云意一眼就能看清数目,她却是生怕一下子给输完了,慢悠悠一颗一颗的数过去,凌云意忍不住问,“你天天都忙着这些,却不修炼吗?”  凌云意看出她已是筑基期,在这灵气稀缺的环境下,又不背靠大宗门,她竟然能筑基,已是上等的天资,怎么会有这种白白浪费自己的天赋,成天懒于修炼的人?  沐闲闲勉强将注意力从灵石上分开,抬头看了他一眼:“修炼有什么用?”?????  “变强。”  “然后呢?”  凌云意道:“变强,然后证明自己。”  “为什么要证明自己?证明给谁看?”沐闲闲不解:听说天下第一宗苍蓝宗的前一任宗主一千二百岁时,对弟子说自己寿元将尽,飞升无望,修仙修了一辈子,终究是一场空,于是他放下宗门,去云游四海,至今下落不明。”  凌云意不解她说这些干什么。  “你看,人家努力了一辈子,最后给我们得出一个结论——修仙无用,还是应该能吃就吃,能睡就睡,想开点。”  凌云意:……说了半天,就是懒得修炼。  沐闲闲又道:“对了,你来得正好,帮我将这些灵石送到栖云钱庄去,将借据取回来,欠他们的钱,如数归还。”  她十分心疼的从这一捧灵石里分出了十几颗,用钱袋装好了,交给他,“你瞧,我是个弱女子,管叔又上了年纪,走路都不利索,咱们沐家庄就数你最能打了,思来想去,这桩差事交给你最合适。”  凌云意:……筑基期且一拳能打倒十个壮汉的弱女子吗?  不过既然做了这份差事,他就会将事情办好,“知道了。”  --  凌云意带着沐闲闲的殷切嘱咐,去钱庄还钱。  他站在沐家庄门口,才想起来一件事——他忘了问钱庄怎么走了,只好走到路边随便找了一个路人问路。  “钱庄啊,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再左转,前面两个路口右转,再往左,往右一直走就到了。”  凌云意:……  半个时辰后。  一代剑君茫然站在街口,不知该何去何从。  那人怎么说来着?往右往左?  凌云意想了想,应该是往右吧,他顺着右边小路拐了过去,路口有个卖糖人的老爷子,甜腻气味从鼻端飘过,再往前走,是一条偏狭小路,他刚走了几步,忽听到一阵呼救声。  他神色一凛,赶了过去。  只见路中间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挡住了一个姑娘的去路,那姑娘好似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上,其中一个地痞伸手想要摸她的脸,被姑娘挡开之后,又要动手动脚,凌云意赶到及时,指凝剑气,一剑挥出——  凌厉剑气擦着地痞的脸飞过,地痞脸上立现一道血痕,头发也被削掉一截,那地痞惊呼一声,抬头看见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你、你是什么人?”  凌云意道:“下一剑,不会偏。”  地痞只觉脸上一痛,一摸脸颊,摸了一手血,“你敢给老子毁容——”  他刚站起身,身后几个弟兄凑上来抱头的抱头,抱腰的抱腰,把他给拦住了,“老三,你傻吗,没看到他手里的剑吗?”  老三定睛一看,“灵、灵剑!剑修?!”  他反应过来,自家的几个兄弟已经凑上前,给凌云意磕起头来:“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他赶紧一巴掌拍在兄弟们后脑勺上,“还磕什么,快跑啊!”  几兄弟回过神来,赶紧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凌云意剑指再凝,哪能让他们跑了?身后女子劝道:“剑君,算了吧!”  他回过头,瞧这女子穿着一身红衣,容貌艳丽,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霞,她道:“不过是几个小混混,放过他们吧。”  凌云意道,“你也是修士,为何让几个小混混欺负?”  “出门前我喝了点流霞灵酒,没想到不胜酒力,醉倒在路边,正好被他们几个看到,才有了这一出。”  “那也不该放过他们。”  “并非我要放过他们。”女子无奈道,“实在是我练的功法很难控制力度,我一出手便要他脑袋分家,栖云城有城规修士不得杀害凡人,坏了城规麻烦无穷,这几人如何受得了你的剑气?所以我才劝你算了。”  凌云意确定她没事了,便告辞想走,女子道:“剑君且慢!我叫烈莲儿,还未请教恩人名讳?”  “凌云意。”  “你就是那个剑挑天下的剑修?”烈莲儿惊呼一声,“没想到本人是如此少年英杰,真是、真是——”她轻轻呢喃两声,脸上红晕更重了,“真是好巧呀。”  凌云意道:“我还有事要办,先告辞了。”  “诶——”  她想要挽留,奈何对方走得飞快,根本没给她挽留的机会,她懊恼之余很快整理好心情,“凌云意,只要你在这栖云城中,咱们总会再见的。”  经过一番折腾,凌云意总算找到了钱庄,站在钱庄门口,大剑修一摸腰间,心里一咯噔,灵石丢了!第4章 金丹保镖  当时沐闲闲将装着灵石的小布袋交给他,他顺手便挂在了腰间,想着只是去一趟送到的事,就没放进储物戒中,没想到路上竟然弄丢了袋子。  想到沐闲闲对这些灵石的重视程度,凌云意心里拔凉拔凉,细思路上发生的事,只能是救那女子时弄掉的,若不是自己丢了,就是被那伙小混混给偷了。  但那几人都是凡人,怎能悄无声息从他身上偷走东西?  凌云意左思右想,都觉得是自己弄丢了袋子,只好回头去找,可这一回头,他又懵了,他该怎么回到当时的那条小路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个时辰后,夕阳西斜,家家户户炊烟袅绕,凌云意站在岔路口,心情很惆怅。  “大剑修,还个钱也能把自己还丢了吗?”  凌云意回过头,就见沐闲闲站在不远处,双臂环胸,静静看着他。夕阳给她石榴红的裙子铺上一层金色,连她的睫毛也变成了暖金色。  “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还用找吗?”沐闲闲幽幽叹了口气,“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有个拿着剑,看起来很帅的人在栖云城里到处打转,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凌云意:……  “所以,发生什么了?”  凌云意道,“灵石丢了,是我的失误。”  沐闲闲摆了摆手:“你先别急着揽锅,先说说具体是怎么弄丢的。”  本以为她会责怪自己,没想到她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先问经过,凌云意心中微动,将事情说了一遍,沐闲闲听完,稍加思索:“嗯……那伙小混混非常可疑,他们见了你,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先凑上磕头,多半是想趁机偷东西,一旦得手,拔腿就跑,钱袋多半是他们偷走了。”  “他们是凡人。”  “凡人也有凡人的手段。”沐闲闲道,“与修士混居这么久,凡人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虽然不能修仙,却能跟着修士学个一招半式的,比如‘妙手空空’之类的功法,没有杀意,也没有威胁性,你自然不会察觉,反而因为是凡人更加放松警惕。”  “为何不怀疑那女子?或是他们是一伙的?”  沐闲闲笑了:“她都说了她叫烈莲儿,再说流霞酒可不是谁都喝得起的,喝得起这种灵酒,又怎么会偷一个钱袋子?”  “烈莲儿很有名?”  他听都没听过。  沐闲闲却不回答他,而是道,“看着挺聪明的大剑修,居然是个路痴。”  凌云意理亏,没有反驳,只是道:“……灵石我会赔你。”  “这是赔不赔的问题吗?敢偷我的钱,就是驳我沐闲闲的面子,若是就这么算了,沐家庄还要不要在栖云城混了?”她看了一眼凌云意,嘀咕道,“没想到你会为了英雄救美,弄丢我的灵石。”  “那是路见不平。”  “不都差不多?”沐闲闲道,“走了,带你抓小偷去。”  --  凌云意描述了一下自己丢钱袋的那条小路,沐闲闲一听那糖人摊子的样子,便心中有数,带着他穿过七扭八拐的街道,走回到那条偏僻的小路上,糖人摊子还开着,老爷子正打着瞌睡,凌云意还有些不甘心在这条街上找了一遍,也没找到那钱袋子。  沐闲闲走上前:“严爷爷,你还记得我吗?”  老爷子盯着她看了半晌,恍然:“原来是沐家的小姑娘,真是越长大越标致了,你爹娘可还好啊?”  “爹娘去年去世了。”  老爷子一愣,“唉,老头子去年生了场大病,都不知道沐家的事。”老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要不是孙子测出了双灵根天赋,他爹娘想要送他去苍蓝城求仙去,我也不至于一把年纪了还要出来摆摊。”  “听说那苍蓝宗光是拜上山门,就得五颗灵石!再说他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反正是看不到了,说十年八年都算好的,五十年上百年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我坟头的草都有人高啰!”他道,“孙儿既然有这天赋,我当然要支持他,管他修不修得成,起码以后不会像老汉一样受穷受欺负——”  他说完,凌云意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他摊位上,“老爷子,你的糖人我全买了。”  沐闲闲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是怎么了,突发善心?  “唉哟,用不着这么多。”  “严爷爷,你就收下吧。我们还有些事想请教你。”  老爷子收?????了银锭,“你们问吧。”  “爷爷你经常在这卖糖人,可知道这附近有一伙混混,下午在这调戏一个姑娘?”  老爷子想了想,略显犹豫。  沐闲闲道:“严爷爷,你放心,我们只是找他们要回一点东西,不会乱来,更不会牵扯到爷爷你身上。”  “是老三那伙人。”老爷子道,“他们几个十分油滑,不敢行大恶,专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也就是仗着有些本身傍身的。”  “老爷子可知道他们常去的地方?”  老爷子示意沐闲闲靠近一些,小声跟她说了几个地方,沐闲闲点点头,“多谢了,严爷爷。”她从摊上取了一根兔子模样的糖人,递给凌云意:“请你吃糖。”  凌云意愣了一下。  老爷子笑呵呵:“小伙子,我这糖人方子可不一般,老头研究了一辈子糖人,别的不敢说,这味道可是一绝。”  凌云意便接了过来,轻轻舔了一口。  “怎么样?”沐闲闲期待的看着他。  “甜。”别的没尝出来,一股子甜味够腻人的,他反手一个把那个最大的龙形糖人塞到沐闲闲手中,“我请你的。”  沐闲闲:……  好啊,互相伤害是吧?  从小巷出来,两人一手一个糖人,看着有些多少幼稚,“接下里去哪?”  沐闲闲狡黠一笑,“这些人突然发了一笔横财,会去什么地方,想想也知道。”  凌云意:?  他怎么不知道?  跟着沐闲闲在栖云城的小巷里穿梭,终于到了地方,沐闲闲叮嘱道:“记得,进去之后你就是我的保镖。”说完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一进门凌云意就忍不住皱起眉,此处空气十分污浊,比菜市场还吵闹,他一眼就看到老三那几人,围在一张长桌前,全神贯注盯着桌子正中的骰子盒,脖子都快伸成长颈鹿了,嘴里喊着,“开大,开大!”  他视线下移,老三手中紧紧抓着的,不是他丢的钱袋是啥?  沐闲闲轻轻撞了撞他的手肘,对他指了指老三那一桌,显然她也看见了。凌云意直接走了过去,站在老三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啊,别烦老子!”  凌云意没说话,又拍了拍。  那老三烦躁的回过头来,“你小子活——”话未说完,直接来了个180度大变脸,“兄弟们快跑!”  跑字还没出口,老三脖子上忽觉一阵凉意,长剑架在了脖子上,剑未出鞘,但寒气已侵袭全身,“往哪跑?”  老三中了他的定身术,浑身僵硬,只剩下眼珠子能动了,“仙、仙人,有话好好说。”  沐闲闲凑过来,伸手将他手里的钱袋子拿走,老三眼神追着那钱袋,把这钱拿走了,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沐闲闲可管不了这些,清点了一下数目,发现对方还没来得及输走灵石,满意了,“敢偷我的钱,你说说你想怎么死吧?”  老三看着她:“你别吓我,栖、栖云城禁止杀害凡人……”  “可他不是栖云城的呀。”沐闲闲一脸无辜,“这是我请来的保镖,他杀人不眨眼的。”  凌云意:……  “你、你——救命啊。”无计可施的老三哀哀喊了起来。  “你看他们敢管吗?”沐闲闲示意他看周围,刚才还围在这的众人早退避三舍,躲得远远的,没一个敢说话。  “姑奶奶啊,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  “你偷了我的钱,害得我担惊受怕,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精、精神……”  “哎呀老三,她就是要你赔钱,就赔给她呗,小命都要没了。”他兄弟上前来,从身上浑身上下掏了掏,把几两碎银子全扔在了桌上。  其他几人也凑了银子,凌云意适时解开他的定身咒,老三流着眼泪将自己身上的家当掏了出来,扔在桌上,嘴唇颤抖着看沐闲闲将那些银子全都收了起来,不由呜呜呜哭出了声音。  这时,一伙衙役闯了进来,“谁报的官?”  众人一震。  “我!”沐闲闲举起手,“官爷,就是这几人偷我的钱袋!”  老三见状,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哎呀,你偷人家钱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脆弱?”  沐闲闲这一趟下来不仅找回了钱袋,还有了额外收入,心情美滋滋。  凌云意也没想到沐闲闲平时看起来懒撒随便,真做起事来却是条理分明,心中有定数,真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出了小巷,沐闲闲对凌云意道:“刚才你也算出力了,我请你吃特别好吃的烤鸭,怎么样?”  “又吃?”  不是刚才还吃了那么大一个糖人。  “人生在世,吃吃喝喝,你不吃就看我吃呗,反正你今天是我的保镖,谁叫你弄丢了我的钱呢。”  凌云意:我是哪根筋不对,才会觉得她不简单的?  沐闲闲回想刚才制服老三那么一幕,怎么想怎么爽快,“别说,有一个金丹剑修当保镖,还挺有面子的。”  凌云意:“虚荣。”  “嘿嘿。”  凌云意:……  他现在懂了,为什么师父常对他说出门在外一定要脸皮厚,从沐闲闲身上,他深刻领悟到了这个道理。  找回了灵石,沐闲闲不仅还上了钱庄的钱,还给员工们都发了奖金,一时沐家庄上下喜气洋洋,等到了下月七号,又一批大铁锅开卖了。  沐闲闲正在家里等着数钱,下人急匆匆跑进来,“小姐,不好了!咱们家的摊子被砸了!”第5章 艳福不浅  沐闲闲一下站起来:“怎么回事?”  下人道:“咱们在栖云城几个菜市场的摊位都被人给砸了!那伙人穿着一身黑,还拿黑巾蒙着脸,冲过来就拿着锤子将咱们的摊架砸倒,连大铁锅都被他们砸烂,咱们的人拼命阻止也拦不住他们,砸完之后这伙人就跑了。”  沐闲闲面色凝重,下人神色沮丧,“本来今天排队来买大铁锅的人特别多,甚至队伍里还有修士呢!他们都说咱们的大铁锅挺有意思的,想买一个回去,没想到出了这事……小姐,咱们可怎么办啊?”  不一会儿,管家、铁叔、凌云意都在了,几人聚在商量此事,管家直唉声叹气,“以为靠着小姐的主意,咱们沐家庄要好起来了,没想到又遭到这场祸事,大铁锅被砸了个稀巴烂,咱们血本无归,好不容易赚的钱又赔了进去,难道老天真的不眷顾沐家吗?唉。”  铁叔青着脸着一言不发,看到自己的心血被这样糟蹋,这高大的汉子内心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咱们先别沮丧,先想想对策。”沐闲闲道,“对方目的明确,砸了锅就走,并未伤人,可见目的是毁了我们的生意,而不是和沐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能是同行干的!”管家被这么一提醒,回过神来,“咱们栖云城最大的宗门是炼器宗门熔火宗,还有其他小的庄子、铁匠铺、铁器铺子少说也有十几家,怎么才能知道是谁所为吗?”  沐闲闲看向凌云意:“你怎么想?”  凌云意道:“能三两下就砸坏铁锅的锤子,并不常见。”  铁叔道:“对,灵火炉打造,还加入了灵粉的铁锅,不是一般的锤子能锤坏的。”  沐闲闲道:“排队的还有修士,他们都不敢出手阻止那伙黑衣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行事,说明那伙黑衣人实力不低。”  管家越听越心慌,“那、那岂不是对方很厉害?”  “大胆点,整个栖云城有谁家有这样的实力,出动这么多人马,光天化日之下敢砸咱们的摊子呢?”  四人对视,齐声说出:“熔火宗!”  得出答案并不能让人心情变好,管家反而更加发愁了,“要真是熔火宗,咱们该怎么办啊?这栖云城就属他们势力最强,谁能与他们斗?他们盯上了沐家庄,我们以后还怎么做炼器生意?”  他下意识看向凌云意,又摇了摇头,“那熔火宗宗主可是元婴修为,门下有十余金丹,上百筑基弟子,咱们拿什么跟他斗?”  沐闲闲道:“是啊,咱们都是老弱病残。”又看了一眼凌云意,“你除外。”  凌云意:……  管家叹道:“如今也只能先避避风头,不能和熔火宗硬碰硬啊。要不就先不做这大铁锅的生意了,改做别的呢?”  “这不是办法,只要沐家在栖云城一天,就绕不过熔火宗,终究要受他们打压,没有出头之日。”沐闲闲道,“我要去一趟熔火宗。”  管家一惊,“小姐,这不是羊入虎口吗?去不得呀!”  沐闲闲道:“放心,我不是去质问他们,也不是去找麻烦,我是去拜访他们宗主,不会有危险。”  “小姐啊,自从老爷夫人去了,沐家就剩下你一个独苗,你怎么能去犯险啊!”  沐闲闲安抚道:“管叔,别担心,那就让凌剑君陪我一起去,就算真遇上什么危险,起码逃跑不成问题。”  管家知道她一向是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只好看向凌云意,还拿出手帕?????抹了抹,“剑君,你会保护好小姐的吧?”  面对管家殷切的视线,忧愁的眼神,眼角的泪痕,凌云意很难说出这个不字,他道:“我会跟她一起去。”  沐闲闲笑道:“剑君,又要麻烦你做我的保镖啦。”  凌云意:“……知道了。”  师父常说的第二句话:当一个女人对你笑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当时他不懂,现在他又有些懂了。  --  熔火宗地界。  巍巍宗门高耸入云,山门上书熔火宗三个大字,用火红色,字迹龙飞凤舞,形似一团火焰,乍一看就给人一种烈焰滚滚的感觉。  这栖云城第一号宗门,占据整个栖云山,是整个栖云城灵气最充足之处,门下有五洞三堂,其中五洞负责修炼事宜,三堂分管凡俗事务。  以沐闲闲这样的身份,就算她想见熔火宗宗主,对方也不会见她,拜帖只能递到三堂之一的炼器堂堂主手中,两人在山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一弟子出来道:“堂主事务繁忙,无暇见客,两位请回吧。”  沐闲闲心如明镜,既然猜测是熔火宗搞事,这堂主肯见她就有鬼了,她:“明堂主不见我事小,错了过一笔大生意——”  她话未说完,忽从山上下来了两个弟子,他们施展轻身术,一步能跨出数里之远,转眼间已到了他们面前,这两人一来,炼器堂的弟子立刻后退两步,显然他地位要比这两弟子低,只能靠边站。  “两位贵客,宗主有请。”  沐闲闲:?  她准备的说辞还没派上用场呢!  那炼器堂弟子也是一脸懵逼,他们明堂主不是说了,沐家庄的人一概不见吗?怎么突然宗主要见他们了?  沐闲闲跟着两弟子往栖云山上走,一路走,一路对熔火宗的有钱程度有了新的认识,她借银子才买得起的灵火炉、灵火锤,在这里不过是给筑基弟子们练手用的初级炼器用具,上品的鼎炉更是五花八门,连弟子们身上的弟子袍,都是用灵线织就,防火防烫,不同弟子还配有不同纹样……  三堂热闹非凡,五洞隐秘幽静,屹立山巅的便是宗主所在的熔火堂,两只威风凛凛的机关虎兽守在门口,高有丈余,见有外人来,虎目紧锁两人,栩栩如生。  沐闲闲抬起头看着这浑身散发着“造价贵很贵特别贵”的机关虎,非常羡慕,“沐家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镇庄兽啊,真帅!”  “沐姑娘若喜欢,老夫这里有个小型机关虎,可以送给姑娘。”遥遥从门内传来的声音,中气十足,隐隐蕴含着灵气,清楚传入两人耳中。  “小老虎!”沐闲闲一听,直接冲了进去。  凌云意无语:……这要是陷阱,谁救得了她?  进了堂内,当先看到的就是坐在主座上的男人,他留着短须,肩宽背阔,气势雄沉,也生着一双虎目,视线扫过来时,那威压让人不自觉呼吸一滞,沐闲闲知道修士的年纪不能凭外貌来猜测,这位熔火宗主看起来像是四十岁,实际说不定四百岁有多。  活着的元婴,和活着的金丹一样,她都是第一次见。  从凌云意身上,她能感受到锐利无匹的剑意,他是不自觉的剑意自发,而从宗主烈熔火身上,她感受到的是绝对实力的压制,他如果想对自己动手,可能比捏死一只鸡仔还简单。  烈熔火为何主动邀请他们见面,还对他们这么客气?关于原因,沐闲闲多少能猜到一些。  沐闲闲在看烈熔火,烈熔火则是自凌云意进来开始,就关注着他,此时,两人一坐一站,凝然不动,好像忽然开始了一二三木头人比赛。  紧接着,沐闲闲看到凌云意的发丝动了,烈熔火的胡须也动了,堂内明明一丝风也没有,只有灵气的流动不同寻常,一时间堂中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沐闲闲等了一会儿,烈熔火先动了,他笑得爽朗:“好剑意!”  凌云意道:“献丑了。”  他刚一进来,就被拉入了烈熔火的意识境中,面对他凌厉的攻势,凌云意立刻以剑意相抗,双方来往数招,烈熔火便关闭了意识境。  “你修为虽是金丹,但剑意已突破七重,甚至超过了一些元婴剑君,未来不可限量。”烈熔火眼中满是赞赏,越看他是越满意。  他也没忘了沐闲闲,抬起手,手心向上,一尊墨水瓶大小的小机关虎凭空出现在他掌中,它就像是门口机关虎的缩小版,小老虎脑袋动了动,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作为见面礼,此物便送你了。”  这小老虎竟还带了一对翅膀,晃悠悠飞到了沐闲闲手中,沐闲闲捧着老虎爱不释手,这只机关虎结构精巧,内里嵌有一颗蓝莹莹的灵核,是机关虎的驱动核心。  “这是我宗七品机关师的作品。”烈熔火道,“沐家也是炼器世家,你应该知道,炼器种种分支中,最难的便是机关术,这只机关虎虽小,结构却不简单。”  “多谢宗主相赠。”沐闲闲道,“我一定好好爱护它。”  烈熔火点点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沐闲闲从善如流:“小女子知无不言。”  就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送自己东西。  “你们二人是什么关系?”  沐闲闲如实道:“雇主和杂役的关系,他在沐家庄打工。”  烈熔火正捋着胡子呢,闻言差点揪下几根胡子来,“此言当真?”  沐闲闲道:“体验生活嘛。”  凌云意道:“她说的没错。”  “这……”烈熔火道,“只要不是道侣,都好说。”  凌云意不解:“宗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风送暗香,一朵紫云般的身影飘然进了堂内,靠在烈熔火身侧,喊了一声,“爹!”  凌云意看这女子眼熟,这不是那日在小巷救下的女子?她自称烈莲儿,如今一看,她竟是烈熔火的女儿!  沐闲闲小声道:“瞧,你英雄救美的福报来了。”第6章 她生病了  凌云意霍然看向她:“你早就猜到了?”  那天他说出烈莲儿的名字,难怪她说烈莲儿不可能偷钱袋……  沐闲闲道:“除了这个,我想不到有别的理由能让烈宗主对我们以礼相待。”  凌云意:……  如果不是烈家父女都在这,真想质问她为何不早说,就听烈莲儿说:“恩人,我们又见面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紫色云锦裙,按说像这样大红大紫的颜色,一般人难以驾驭,穿在她身上却是十分相衬,眉心一抹火焰形状的灵印,真是艳如牡丹,有倾国之色。  凌云意道:“叫我名字就好,我算不上什么恩人,只是恰好路过,而且那群小混混本来也伤不了你。”  烈莲儿道:“不,你阻止了我伤他们,若我弄死那几个凡人,回来免不了被爹一顿责罚,到时我可惨了。”  凌云意:……早知这样,他还不如不出手。  沐闲闲听他的话意,观他的态度,便看出来他对烈莲儿是一点意思没有,这父女都把心思写在脸上了,她还能看不出来?  一旦烈熔火开口,凌云意多半要拒绝,如此一来,沐家庄的事岂不是谈都没谈就没戏了?  烈莲儿忙给她爹使眼色,烈熔火咳了一声,道:“贤侄,我有意将——”  “烈宗主。”沐闲闲赶紧打断,“关于沐家庄大铁锅被砸的事,我想跟你谈谈。”  “什么大铁锅?”烈熔火皱起眉。  见他反应,沐闲闲就知他多半是不知道这件事,其实一路来见识到熔火宗的底蕴,她猜测这事和烈熔火无关,一派宗主尚且不至于为了这点小利自贬身价,但底下人就不一定了,尤其是下设的三堂。  她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烈熔火略一思索,“你觉得是熔火宗所为?”  “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找出是谁干的,而是有合作想要跟宗主谈。”沐闲闲道,“一直以来,炼器是修士的事,和凡人无关,但宗主试想,这世间是修士更多,还是凡人更多?凡人真的用不了灵器吗?我认为,是炼器师从不从凡人的角度考虑他们的需求。”  “你为何要跟爹说这些?”烈莲儿不耐烦了,这都说些什么呀,她还有重要的事要说呢!  “让她说下去。”烈熔火对这话题有些兴趣。  “宗主应该知道,沐家祖上就是炼器世家,炼器本事代代传承。这一次沐家庄推出的强身健体大铁锅,刚入门的炼器师就可以做,所用不过是一些灵粉而已,却在栖云城引起了轰动。”  沐闲闲道,“如今沐家庄缺钱也缺人,而我还有很多想法没有实践,所以我希望能和熔火宗合作,只要熔火宗借给沐家庄一些炼器师和灵火炉,我可以做出更多更好的灵器,到时利润我们五五分成。只要宗主相信我,我有把握把咱们的生意做出栖云城,做到苍蓝城去!”  烈熔火捏着胡子,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沐闲?????闲说完,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不枉费排练这么久,她这一番“融资宣言”自己是很满意的,接下来就要看烈熔火的态度了。  一旁的凌云意神色复杂,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她了,面对烈熔火,她侃侃而谈,思路清晰,说话时神采奕奕,让人移不开眼睛。  既然她内心有沟壑,见识也不凡,为何沐家还会到这个地步呢?  他在沐家所见,庭院深广,屋宇宽阔,是有大家族底蕴在的,只是大部分房间空空荡荡,听说不少家具都被她拿去变卖,而且他听说沐家上一任家主和夫人是金丹修士,沐家庄内与修士相关的东西却不多,处处透着奇怪……  见凌云意盯着沐闲闲出神,烈莲儿很不开心:“爹~~”  烈熔火道:“沐姑娘,你很有想法,我这机关虎没有送错人。”  沐闲闲弯起唇角,就听烈熔火话锋一转,“你提出的合作看似公平,实则不然,一旦双方合作,你借用熔火宗的名头行事得了便利,熔火宗还要庇护你们沐家庄,这都是你平白得的好处,并非只是人和器具而已。”  “不过嘛——”烈熔火道,“我欣赏凌云意人品剑术,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只要这桩亲事能成,咱们四六分成,也未尝不可。若亲事不成,老夫恐怕没什么心情合作了。”  烈莲儿脸色羞红,可算是说到正事了。  凌云意:??  好好的合作,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凌剑君,你意下如何?”烈熔火问。  凌云意的心思也转得很快,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只是关系自己,他看向沐闲闲,忽然问,“你希望我如何回答?”  只要他拒绝,沐家失去了这次机会,可能会从此一蹶不振,那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吗?他很想听到沐闲闲的答案。  沐闲闲不解:“你自己的事你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娶莲儿小姐。”  他忍不住追问:“哪怕是合作不成?”  沐闲闲道:“不成就不成呗,天无绝人之路,熔火宗不成,难道天下就没有别的炼器宗门了?”  她的表情不似作伪,这话真假,他也能判断一二。  他转向烈熔火:“宗主,我不能同意这门婚事。”  不等宗主说话,他接着说:“爹娘早已为我定下婚约,是故交之女,我不能失信于人。若宗主不信,可往北州小山村打听,便知我所言非虚。”  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烈熔火失望之余,也不好强逼他,只好道:“看来是缘分未到,女儿啊——”  烈莲儿一阵失望,看看凌云意,见他毫无留情之意,又看看自家不争气的爹,气得哼了一声,一跺脚,甩袖离开。  两人正准备告辞,烈熔火叫住了他们,“等等,合作的事,咱们还有商谈的余地。”  沐闲闲一愣。  烈熔火尴尬一笑:“女儿面前,做父亲的不得展现下拳拳父爱么?”  他看向沐闲闲,“关于你所说沐家庄摊子被砸之事,我心中有数,就算不是炼器堂明堂主所为,多半也和他脱不了关系,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合作之事,咱们再谈。”  --  日暮时分,两人从熔火宗离开,沐闲闲心情大好,不由哼起了小曲。砸铁锅的事果然是明堂主做的,烈熔火惩处了明堂主,又赔偿了沐家庄损失,答应了双方的合作,她几乎可以预见,沐家庄就要好起来了。  想到这,她不由对凌云意道:“你是怎么想到说自己已有婚约的?这一招真是聪明!既不得罪烈家父女,他又不可能真去北州查证,比起直接说对烈莲儿无感高明多了,我还担心你人太耿直,不会处理这种场合呢。”  凌云意脚步一停,一双黑眸默默凝视着她。  她是真的,半点都不记得了。  沐闲闲不明所以:“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凌云意冷冷看了她一阵,终是心灰意冷收回视线,大步离开了。  徒留沐闲闲一人站在晚风微冷的山道上,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突然生气了?我不该说他太耿直,还是不该说他对烈莲儿没意思?搞不懂……”  数日后。  灵火炉前,凌云意默默敲打着铁胚,像是要浑身力气花光似的,一锤一锤,下手很重。  铁叔在旁边看着,欲言又止。  锵——  胚子被捶了个粉碎。  铁叔叹了口气:“剑君,你有心事?你这几天都砸坏好几个胚子了。”  凌云意松开铁锤,“抱歉,铁叔。”  铁叔道,“听说你陪小姐去了熔火宗,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别说几个胚子了,就算你把这炉子砸了,估计小姐也不会有意见。”  凌云意垂眸,“能和熔火宗合作是她的本事,与我无关。”  “那可不能这么说啊,前些天还听小姐说,熔火宗的事,多亏了剑君你出力呢。”铁叔道,“不过这几日都没看到小姐了,也不知她的病怎样了。”  凌云意微讶,“她生病了?”  “是啊,有几日了吧。”  “修士还会生病?”凌云意闻所未闻,“她修为虽然不高,不是也筑基了吗?”  铁叔搔了搔头,“这就不知道了,据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  是夜,月色当空。  凌云意本想打坐修炼,但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只好出门闲逛,不知为何,就逛到了沐闲闲小院门口。  他在院子门口踟蹰片刻,心想,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她生了什么病,看完就走,绝不多做停留。  毕竟她要是真病重,自己的心愿不就无法实现了么?  走进院中,只见窗子半开着。月色透过窗子照入房中,冷光清幽,凌云意站在窗边看床上人,只见沐闲闲披散着长发,紧闭双眸,紧紧蹙着眉心,似是睡中也不安稳。  她双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鬓角浮着虚汗,看起来确实是病了。  凌云意心中一惊,进了屋想查看她的情况,不料沐闲闲忽然睁开眼睛,“好啊,夜闯闺房,你心怀不轨,让我抓个正着!”  “我没有。”凌云意没料到她是装睡,“你没睡着?”  沐闲闲猛地将被子一掀,气道,“热死我了,怎么睡得着?”  她这一掀被子,把凌云意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背都贴上了墙壁,看清她穿着一件冰丝织成的薄裙,才松了口气,这动作把沐闲闲逗笑,“干嘛,你以为我睡觉不穿衣服?”  那丝质十分纤薄,贴着她白皙肌肤,领口也开得低,露出精致锁骨,一时分不清是月光冷白,还是她的肌肤更白,凌云意移开视线:……  沐闲闲将长发拨到一边,问,“你不是心怀不轨,那你就是担心我呗?”  “不是。”  “不是意图不轨,也不是担心我?你总不能是梦游迷路,迷到我房里来了吧?”  凌云意道:“你到底生了什么病?”第7章 战帖上门  沐闲闲一手托着腮,懒懒道,“好像是跟灵根有关吧,我是金火双灵根,天生火灵根比金灵根强很多,隔一段时间就会火气郁积,浑身滚烫,过几天就好了。”  她虽是筑基期修士,但从未花心思在修炼上,只是爹娘的基因太强大,她是胎穿来的,还在她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能感受到火金两种灵气的存在,后来生成金火双灵根,吸收灵气很快,她也就是在炼器的时候用用灵气,自然而然就筑基了。  吸收灵气快,也不是没有坏处的,她这病似乎就是由灵根带来的。  凌云意眉心轻拧,“从未听过灵根太强还会导致这种病。”  他上前两步,微抬手用灵气贴上她的手腕,探知了一番,半晌,他撤了灵气,一阵无语,“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火气郁积吗?”  “为什么?”  “因为你天赋太强,但修炼又太懒,双灵根每天无形中也在吸收灵气却不炼化,火灵根吸收得尤其多,就像是吃撑不消化的人,能不难受吗?”  “原来如此。”沐闲闲恍然大悟,“我还找城中医修看过,他们都看不出来,你怎么一下子看出来的?难道你也懂医术?”  “不懂。”凌云意道,“估计医修也想不到有人会这么懒,我只是比较了解你罢了。”  沐闲闲勉强听他说了几句,往床上一躺,“不行了,我头晕。”  “别躺了。”凌云意道:“火气郁积在体内不是小事,再这么下去必伤根基,你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那怎么办?”  “起来修炼。”  “不要。”沐闲闲眼睛一闭:“就让火灵气烧死我吧!”  凌云意:……他到底是有一个怎样的婚约对象啊?  半晌,房间里毫无动静。  沐闲闲睁开眼睛,只见窗户敞开着,四下无人,哪里还有凌云意的身影?  他人呢?  就这么走啦?  不管就不管,她给自己施了一个自欺欺人的降温术,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日月轮替,朝阳升起。  沐闲闲昨日迷迷糊糊不知何时睡着的,被早上的太阳晃得睁开?????了眼睛,她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就听一个声音道:“该修炼了。”  她一个激灵,偏头一看,就见凌云意在窗外,催她起床修炼。  沐闲闲道:“……我还以为我高中班主任来了。”  凌云意:?  “火灵气郁积,后果可轻可重,放任不管,灵气往下沉积,双腿会废掉,你想后半辈子都拄着拐杖行走?”  沐闲闲觉立刻醒了大半:“你一定是骗我的吧?”  “你说呢?”  可恶,就是拿捏了她不懂!  上午,沐闲闲寻了庄内一处安静的院落修炼,凌云意在一旁监督她,只见她放下自带的软垫,拍了拍,又拿出一个香炉,摆在软垫前,再拿出线香——  “不就是修炼,需要这么多东西吗?”  “你不懂,气氛很重要。气氛不到,我坐着只会胡思乱想,根本修炼不了。”  凌云意:……他确实不懂,自从遇上她,不懂的事是越来越多了。  收拾半天,沐闲闲终于可以坐下了,只见她双膝一盘,手心向天,双目一闭,终于开始修炼了。  别说,她这一套起码对她自己很管用,烟雾缭绕中,凌云意看到四周薄薄的灵气如漩涡般靠近,其中金、红两色的灵气粒子不断渗入她体内,丹田中沉积的灵气也不断在经脉内游走,炼化。  这天赋确实是得天独厚,他见过的修士中,无人可以像她这样吸收灵气又快又准,炼化过程也十分容易,不见半点滞涩之相。  正看着,忽见沐闲闲眼皮沉沉,四周灵气开始散逸,她的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最终,头往下重重一垂,转眼就睡着了。  凌云意:……还能更快一点吗!那炉中的香还燃着呢!  这沐闲闲真是他平生仅见的奇人,竟有人修炼了没一炷香就直接睡着的,这样的人竟然能筑基,说出去怕是能气死不少筑基修士。  他走过去想将人叫人,沐闲闲却是身体一歪,眼看就要砸地上,他只能伸手接住,人就这样倒在了他怀里,一股幽香直袭鼻端,那是她头发上的香味,怀中人身体依然很烫,火灵气还没来得及炼化,但她睡得很熟,可能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热度。  明明清醒时像刺猬一样不好接近,睡着了倒是意外的柔和。  凌云意低下头,见她卷翘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蝶影,肌肤如玉一般细腻,唇色红如朱砂,那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似乎梦中还在笑一般。  “还笑得出来,真是服了你了。”  “小姐、小姐!剑君!”  管家声音遥遥传来,凌云意赶紧将人一推,让她靠在一旁的石凳边,自己站了起来,“怎么了?”  管家站定,喘了口气:“有人找。”  “她正在睡,等她醒了再说吧。”  “不是找她,是找你的!”  凌云意一愣:“找我?”  他在栖云城无亲无友,谁会来这找他?  管家递上一张拜帖:“喏,这是放在山庄门口的,上面写着【凌剑君亲启】,我就赶紧拿回来了。”  凌云意接过帖子,先看见了上面云彩形印记,眉心一皱,这是苍蓝宗的标志,打开帖子,一个个灵气书写金色的字飘了出来,在半空中连成了一篇战帖:  【闻君剑挑天下,未逢敌手,是君未遇吾也。三日后栖云城外,候君一战!】落款为:苍蓝宗核心弟子苍星。  “这、这是下战帖了?”管家道,“这人是谁?”  “苍蓝宗的弟子,他弟弟曾败在我手上。”凌云意记得败在他手下苍蓝宗有个叫苍宇的,当时他说什么“我输了我哥不会放过你的,他在苍蓝宗核心弟子中排行第三,比我厉害得多,他可是金丹后期,你等着吧!”  这话他犹记得,“估计是想给兄弟找回场子吧。”  “那你要迎战吗?”  说话的是身后的沐闲闲,她被管家的大嗓门吵醒,听说对战的事也不困了。  “为何不战?”凌云意道。  “他什么修为啊?”  “金丹后期。”  “这不是欺负人吗?他修为比你高,你很吃亏。”沐闲闲道,“如今你有了名声,他以修为来压你,你一旦输了,可是名利双亏呀!”  凌云意凛然回道,“我的剑道,不会输给他。”  “帅!”沐闲闲冲他竖起大拇指,“就冲你这份自信,我也不能输了!”  凌云意:?  有你什么事?  沐闲闲让管家过来,道:“两大金丹修士要在栖云城对决,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热闹,不看岂不是可惜了?我雇人在酒楼茶棚闹事宣传一波,你速速快安排人去买板凳瓜子茶水瓜果,越多越好,到时看热闹的人越多,我们的销路越好,正好趁此机会大赚一笔!”  管家一听有钱赚,乐呵呵去了。  凌云意:“真有你的。”  沐闲闲笑得眉眼弯弯:“好说好说。”  --  决战定在三日之后,沐闲闲熬过了火灵气发作,就开始忙前忙后,为了赚钱脚不沾地,直到铁叔找上了她。  “小姐,我觉得这两天剑君有些不对劲。”  “啊,他怎么了?”沐闲闲一惊,还指着他赚钱呢,他可不能在这时候出事。  “他已经两日没来打铁了。”  “铁叔,你没听说吗?他要和苍蓝城来的修士决战,估计要好好准备,没有时间打铁,就当我给他放假了吧。”  铁叔道:“这事我听说了啊,全城都在议论呢,我还能不知道么?”他有些犹豫的说,“只是感觉剑君没有很重视这事啊,我那天从杂役房路过,见他在门口发呆,后来我办事回去,路过时看到他剑掉在地上了,他好似有些心不在焉。”  “剑掉在地上?”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本来只是一件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  这可是凌云意从不离身的剑,怎么会让它掉在地上?对于剑修来说,尤为不寻常。  沐闲闲道:“我还是去看看吧。”  杂役房内,凌云意难得没有练剑也没有打铁,坐在床边出神,沐闲闲从敞开的窗口看了一眼,见他左手按着右手腕,很快又放下,透过窗子看到了沐闲闲,“有事?”  就见沐闲闲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凌云意:?  沐闲闲一路跑到铁叔面前,“铁叔,拜托你一件事,你只要……”她冲着铁叔耳语一阵。  铁叔听了:“小姐,包在我身上。”  凌云意在屋内坐了会儿,忽听铁叔在外喊:“剑君,劳烦你帮我打桶水来行吗,忙不过来了!”  “好。”  凌云意出了门,打铁用的水是从山庄后面的山上引下来的,打水要走一截山路,爬两段台阶,路程并不近。  不多时,他就打了一桶水,走过一段绕山道,手上忽然一阵脱力,木桶重重砸在地上,水沿着台阶洒了一地,还好木桶够结实,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了路边的一颗大石头边。  他愣了一下,俯身想捡起木桶,却看到了一片杏黄色裙摆。  抬头一看,沐闲闲从石头后绕了出来,盯着他的手看。  他伸出的右手上青筋暴起,那凸起之势,几乎要撑破皮肤,如同虬龙缠绕在他手上,看着十分狰狞可怖。  沐闲闲吓了一跳,“你的手,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第8章 情人幽会  “是你安排的?”难怪铁叔会突然安排他去打水。  “是我。”沐闲闲往石头上一坐,“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凌云意再隐瞒也没什么必要,靠在大石头边,“不过是修炼过度留下的老毛病罢了。我初入剑道时,师父要我一天挥剑一千次,不可多也不可少,我那时年纪小,急于求成,师父一走,我便偷偷挥剑两千次——”  沐闲闲:……世上还有你这种人!  “一开始还好,但后来再练别的招式,手就像棉花一样使不上力,被师父给发现了。”他回想当年,“他臭骂我一顿,并严令我不准偷偷修炼,可惜我还是留下了暗伤,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会几天,灵气堵塞在右手经脉,熬过去就好了。”  “没得治吗?”  他摇了摇头,“师父说等我突破到剑意八层,经络彻底贯通,才能治这伤,不然治了也是白治。”  沐闲闲道,“说起来我们两个,一个修炼过头得了病,一个懒得修炼得了病,还挺互——”  他看了过来。  沐闲闲道:“区别还挺大的。”  她本想说还挺互补,一想到这样说岂不是让人误会,便默默改了口。  凌云意沉默了。  “和苍蓝宗那人决斗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道,“明天若是就能好,就正常决斗,若是好不了,大不了一败。”  “你不是很在乎名声吗?”  凌云意偏头看她,奇道:“谁告诉你我很在乎名声?”  沐闲闲十分不解,“你立擂台挑战天下,不是为了扬名吗?”  “你想错了,名声对我并不重要。”凌云意道,“我挑战天下,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实力,极限在哪里。”  沐闲闲才知?????一直以来误解了他,“你真是个怪人。”  “不过,除了这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我想证明给一人看。”说话的时候,凌云意眼睛眨都不眨盯着她,不错漏她神色变化,“我想证明给她看,我很强。”  “谁?”沐闲闲瞎猜的本事一流,“我知道了,是你师父吧!你一直提到他,做师父的一定很想看到弟子成才。”  凌云意只觉心里堵得慌。  沐闲闲却是浑然不觉,她还在想决斗的事,她突发奇想,“要不我找人去给苍星下泻药?”  凌云意:……  “开玩笑的。”她凑过来,“明日比试,你别有压力,看你表情这么严肃,我想让你放松一下。”  她天生笑唇,笑起来如春风和煦,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而动,那发丝轻轻的摆动撩人心弦,一双黑眸浸满了夕阳余晖,灿灿金色在其中浮动,凌云意看着她,忘了言语。  为何世上会有这样一个人,一时让他悲,一时又让他喜?  --  天色渐暗,明日就是约定的决战时间,可偏偏凌云意的手伤复发,别说是上场比试,连剑都提不起来了。  当事人还算淡定,沐闲闲觉得凌云意有点倒霉,这日期定下来了又不好改期,人家会觉得你是怕了,她就算是有心想帮也帮不上忙,倒是管家知道这事,愁得不行,“小姐,咱们明天可怎么办啊?”  “照常就行。”沐闲闲道,“咱们的瓜子板凳照样卖呀,我又没赌他们的输赢,怎么都不会亏。”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管家道,“我是说,咱们得想办法帮帮剑君啊。”  “可我帮不上忙呀,我又不是医修。”沐闲闲道,“再说,一开始管叔你还说他心怀不轨,现在怎么又急着要帮他?”  管家道:“俗话说日久见人心,剑君来了咱们庄上这段时日,勤恳做事,还帮了小姐你的忙,现在人家有难,于情于理,咱们也该帮忙。”  沐闲闲道,“他自己都说了,并不在乎名声,输了就输了。”  “只怕是会被人嘲笑,说剑君不过是徒有虚名,唉。”  听了管家的话,沐闲闲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熔火宗一行,没有凌云意就不会有这么顺利,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何要留在沐家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输,可此时此刻,自己到底能做什么呢?  思来想去,只好拿出这一招了!  深夜。  凌云意在房中休息,忽听到笃笃敲门声,沐闲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其实他早就听到了沐闲闲的脚步声,只是有些奇怪,这么晚她来干什么?  “进。”  门开了,随着星点光亮,沐闲闲走了进来:“你这房中为什么乌漆嘛黑,难道管叔克扣了你的蜡烛?”  “没有。不用点蜡,我也能看得清楚。”  “哇哦,这就是金丹修士的特异功能吗?”  凌云意:?  沐闲闲举起手中拎着的一盏圆形的琉璃灯盏,里面不是蜡烛,而是漂浮着一些蓝色的星星点点,散发着蓝莹莹的幽光,“好看吗?”  凌云意:“好看吧。”  沐闲闲边走进来边瞪他,“好看就好看,非要加个‘吧’?”  “这是我用灵粉制成的灵粉灯,灵粉本身就能悬浮在空气中,还自带光效,用琉璃瓶子一装,就像是萤火虫一样,却比萤火虫寿命长得多,在灵气耗尽之前,这盏灯就不会熄灭。”说完,她又忍不住自夸,“能想到把灵石磨成粉,开发出种种用途,我真是天才呀!”  “这可是沐家庄和熔火宗合作之后,很快就要推出的第一款产品。不是自己人可看不到的。”她道,“简直就是居家旅行,情人幽会必备的佳品!”  “情人幽会?”  此情此景,配上她手里的灯,实在是有点引人误会,她连忙道:“重点是居家旅行。”  “哦。”  “我来看看你的病。”  凌云意挑了挑眉,“白天不是看过了吗?”  “好了吗?”  “没有。”  “我想起来我以前还学过按摩,要不我给你按摩试试?”  “你想试就试吧,死马当活马医。”凌云意道。  沐闲闲将灯放在桌上,凳子搬过来摆在床边,坐下道:“剑君,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想试就试,这是不相信我的按摩技术;又说什么死马当活马医,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凌云意:……  “来来来,让我展示一下技术。”  他伸出手,此时看起来更加可怖,整只右手和上臂的皮肤都变成了惨白色,隆起的青紫经脉缠绕其上,沐闲闲先是豪言壮语,此时却有些退缩,别说按摩,总感觉轻轻一捏,就会血管炸裂,鲜血喷溅……她要是帮不上忙也算了,万一帮倒忙可怎么办?  这时倒是凌云意安慰她,“你尽管放手一试,我的皮肉没那么脆弱。”  “嗯。”  沐闲闲便认真为他按摩起来,她前世学过一些按摩经络的手法,如果是热敷效果更好,可惜手边没有热敷仪器,不对——她有火灵根呀!  她灵机一动,将火灵气凝聚于掌上,动起手来。  二人肌肤相触的地方炙热滚烫,她在专心为他按摩手臂,凌云意无事可做,只好看她。  只见她螓首微垂,神态十分认真,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小巧的耳垂,纤细的脖颈,无一处不精致可爱。  他生平第一次意识到,除了剑以外,世上还有它物珍贵。  无声沉默中,似有某种氛围在默默流动。  按了半天,沐闲闲终于是累了,甩了甩有些发僵的手,“感觉怎样?”  “还好。”  她凑近看了看,好似那些凸起的经脉好像消下去一些,又好像是看久了之后自己的心理作用……  不管有用没用,心意已经尽到。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嗯,多谢。”  “客气,客气。”沐闲闲笑道,“这灯就送给你了,就当是你在沐家庄当杂役的纪念吧~”  随着她轻快的尾音消失在门口,她人也离开了,凌云意看着桌上如迷你星河一样的灯盏,内心隐隐的焦躁被抚平,不再去管使不上力气的右手,也不去想明日的决战,躺上床,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凌云意睁开眼睛,暖暖阳光照到脸上,他竟然在没有打坐修炼的情况下,睡了整整一夜,真是少见。  他翻身起床,手扶了一下床头,忽而一愣,收回手,盯着自己的右手看。  原本虬结的经脉平顺了下去,他试着握了握拳,结结实实的力量感传来,他不由惊讶了——竟然好了?  原本他这毛病一旦发作没有三五天好不了,如今竟然两天就好了?  难道她那稀奇古怪的按摩术真的有用?  他拿起剑,走了出去。  沐家庄门口,沐闲闲和管家、铁叔等人都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见他来了,大家都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某种献爱心现场。  管家道:“剑君,想开点,赢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不用在乎一时的输赢。”  铁叔憋了口气,道:“剑君,你绝对是打铁的里面剑术最好的。”  跟在后面的小厮也齐声喊:“剑君,在我心里你就是最棒的!  凌云意:……  他看向站在后面的沐闲闲:“你安排的?”  沐闲闲连忙摇头:“不不,他们自发的,你瞧你在咱们沐家庄多有人气,大家都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的胜负而沮丧。”  凌云意看向众人。  众人都猛点头。  他扬起拿剑的手:“可是,我觉得我不会输。”  众人看到他完好如初的右手,先是一惊,接着面露喜色,欢呼起来:“太好了!”  沐闲闲也十分惊喜:“你的手好了?”  他点点头。  沐闲闲一挥手,“走,带你看看我用板凳瓜子打下的江山!”第9章 剑名凌云  栖云城外三里,一处开阔的草地,原本是春日踏青放风筝的去处,今日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几乎是全城的人都来了,还有闻讯从附近村子、城池赶过来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将草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少人都是扶老携幼全家出动,毕竟这可是金丹修士对决,一辈子估计也就看到这么一次。  众人都只听到了消息,说是苍蓝宗来的核心弟子要在今日挑战名扬天下的剑修凌云意,但又没说具体是几点开始,大家只得早早来等着,生怕错过了时间。  这一来得早,难免有些无聊,还站得腿痛,正好旁边有摊贩卖瓜子、瓜果和小板凳的,价格还便宜,纷纷掏腰包买起来。  沐家庄众人看到的就是人手一把小板凳,还附带一包瓜子的盛况,都惊呆了。  “小姐,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可不是打下的江山么?  沐闲闲得意一笑:“板凳加瓜子套餐更优惠,还附送装瓜子壳的纸袋,贴心又环保。”她看向前方的人墙,也有些吃惊,“我在栖云城住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城里?????居然有这么多人,比演唱会人还多。”  不止是草地周围围满了人,连栖云城的城墙上,对面河里的桥上,能站人的地方都站满了,除了买小板凳的人,还有一部分自带家里的桌子椅子来看,场面实在是壮观。  她忽叹了口气:“失策了,我忘了雇人排队抢前排的位置,这下子岂不是只能看别人的后脑勺?”  凌云意对她伸出手,“跟我来。”  沐闲闲愣了一下,握住了那只对她伸出的手,跟着他走进了人群。  他一进来,就有人认出了他,喊道:“凌剑君来了!”  人群自动给凌云意让出了一条路,他牵着沐闲闲,往场中走去。  沐闲闲在几万人的注视下往前走,只觉得周遭人声鼎沸,一片嘈杂,她只能听到“这人是谁?”“沐家小姐”“关系匪浅”之类的只言片语,但在她意识中,人潮和声音都不真切,只有和凌云意相握的手,掌心不断有热度传来,是此刻最真实的感受,直到走到人群最前面,凌云意才松开了她,“这里看得够清楚了。”  “嗯。”沐闲闲脸红红的,她轻声说:“你加油。”  凌云意没听懂。  沐闲闲心念一动,想起他说过的话,“你很强,我相信你。”  他眼中似有光亮起,“放心。”  这时,人群又发出一阵惊呼声,只见一蓝衣修士飞跃人群,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了场中,在栖云城修士都不多,更别说动不动就飞来飞去的,简直就是“仙人”级别,大家纷纷鼓起掌来,表示飞得好!  落地刚站稳的苍星:……你们都这么没见过世面的吗?  他穿着苍蓝宗的弟子服饰,苍蓝法袍上绣着银色云纹,脉脉流光沿着云纹流动,那是织锦丝线中蕴含的灵气,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一件防御性灵器。  他身量挺拔,十分高挑,就是长得有点路人脸,属于扔到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长相,但常年修行让他多了一分沉稳内敛,也使他气质有别于他人,让人不会错认他修士身份。  “凌剑君,久仰大名。”  凌云意道:“省下客套,直接开始吧。”  这个性让苍星有些无奈,他道,“我还有话要说,那封挑战信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苍宇所写,既然信已写了送出,我不得不出战。我先声明,我是金丹后期,看你是刚步入金丹中期修为,我赢了你也算是胜之不武,不如让你三剑,咱们公平对决。”  凌云意执剑在手,“不必,我已剑意七层。”  苍星一惊,“剑意七层?!难怪你有挑战天下的勇气,果然是天才剑修,看来我也必须拿出全力了。”  他从储物戒中凌空取出一个铜球样的器物,直接扔在了地上,顿时,一层透明屏障升起,隔开围观群众,将两人笼罩在其中,“我来之前没想到会这么多人围观,未免伤及无辜,请不要打破这层结界。”  凌云意自然同意,“你还有话说没?”  “没了没了,这就开始。”苍星抬起手,一支饱蘸墨水的毛笔凭空出现在他手上,这支笔足有寻常毛笔的十倍大,他道:“这是我的法宝,名唤‘泼墨’,注意了!”  只见他手一挥,数十墨点从笔上甩出,在空中飞旋,越来越大,到凌云意面前时,已如斗大,眼看就要砸死人了,凌云意气沉意稳,横剑在手,在墨点靠近的瞬间,前排的沐闲闲睁大了眼睛,凌云意当宝贝看待,坐卧不离身的佩剑凌云出鞘了!  那是一泓秋水映神光,夺天之造化,是一捧冰霜照晚月,融雪之冷冽。身为炼器师的沐闲闲看了不由双眼放光——  之前见到时,她已被这把剑的比例之美征服,又见它灵光内蕴,便知它是一把好剑,如今看到宝剑出鞘,又震慑于它吹毛断发之利,劈山填海之威,与持剑之人堪称绝配。  凌云剑仿佛天生就是属于他的,凌云意少年意气,眉宇之间自有一份自信傲然。  人有凌云之意,剑有凌云之姿。  人如其名,剑如其名。  只见一剑出鞘,一道弧光飞出,那弧光亮如星辰,飞出瞬间就将墨点融了干净,那弧光又一化为三,直取苍星额头、胸口、膝盖。  苍星横笔在手,甩出一串墨点,和弧光相撞,巨大墨点化身千亿更细小的墨点,如同一场突降的墨雨,飞溅而出。  顿时,透明结界上溅上无数墨点,几乎看不见里面情形,当众人伸长了脖子去看时,只觉得强光一照,眼睛一阵刺痛,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墨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结界上留下无数纵横交错的剑痕,细看之下,每一道剑痕都是纵横凌厉,锐不可当。  刚才应该是这些剑气消融了墨点,众人都有些遗憾,千剑齐飞的场景被墨点挡住,没能亲眼看见,但那些剑痕本身也已经足够精妙。  没有修为的凡人看来,剑势如破竹,不可阻挡,而修士看来,剑痕中蕴含着精妙剑意,只看一眼,就要被拉入那玄妙的剑中世界,连忙不敢再看,定睛去看场中人。  双方你来我往,墨点与剑势交错,一个修为深厚,一个剑势雄沉,难分胜负,不知不觉间已战了一个多时辰,苍星脸色微微发白,凌云意无疑是个难缠的对手,他虽修为弱于自己,但剑势如雨,守得密不透风,难以突破。  他修炼的是术法,术法之能威力巨大,但不擅长久战,而剑修正相反,耐力远胜一般修士,久战之下,他败象已显。  苍星目光一沉,决定奋力一搏,尽快结束这场比斗。  他将毛笔浮空竖起,掌心灵力涌动,口念灵诀,那毛笔在空中狂舞,绘成了一条墨蛟,那蛟呼吸间化为活物,头生怪角,浑身缠绕雷电之力,张嘴怒吼一声,地面跟着一阵摇晃,在场围观群众无不惊悚战栗,就怕它会冲破结界,只见那墨蛟头一拧,冲着凌云意猛冲而去!  凌云意挽剑一挥,七道剑光如锁链封锁蛟龙行动,令它动弹不得!  苍星道:“以为这样就能制住它,你太轻敌了。”  他手中毛笔再转,墨蛟腾身扭转,震开了七道剑光,再次俯冲而来,只见凌云意斜举剑身,与七道剑光相映,顿时七彩虹霞漫天。  人群又是一阵惊呼,霞光困蛟龙,在栖云城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就在墨蛟被虹光笼罩,动作一滞的瞬间,凌云剑出如苍龙出海,一剑洞穿墨蛟头颅!  那墨蛟仰天惨叫一声,身形消散,化为一团团墨渍,砸在地上。  苍星脸色一白,是因为自身灵力透支而有些脱力:“是我败了。”  “你未尽全力。”凌云意道。  “比斗而已,又不是生死相搏,何必弄得两败俱伤,要是打到浑身是血,多脏啊。点到为止正好。”苍星道,“这招是你赢了,便是赢了。墨蛟是我引以为傲的招式,用它打败过不少修士,你竟然一眼就看出它的弱点。它威力于蛟龙无异,只是墨迹凝成,弱点便是怕光怕水,你用霞光透彻墨蛟之身,一击致胜,毫不拖泥带水,这份观察力和魄力,已超过许多修士,这一胜,你值得。”  话音落,围观群众纷纷鼓起掌来,这一战可谓酣畅淋漓,墨蛟够霸气,剑气够帅,视觉效果拉满,绝对值回票价,对来观战的修士们来说,更是太值得了,从他们的一招一式中,都能领悟到许多修行益处。  这一场比斗结束,结界撤去,围观人群也缓缓散去,凌云意收剑回鞘,苍星站在一旁,似有话要说。  “还有事?”  苍星虽输了比斗,还是一派从容,没有半点窘迫懊丧,比起他弟弟倒显得有气度多了,他走到凌云意身边,道,“凌剑君,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自从中州剑诀之后,我听说许多宗门邀请你加入,你前途无量,做散修可惜了,若是加入宗门,宗门必鼎力支持你修炼,比起一人单打独斗要好得多。”  凌云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苍星正色道:“你不应该埋没在这小小栖云城,我想邀请你加入苍蓝宗,以你的资质,足以成为核心弟子,享受天下第一宗最好的资源,你可愿意?”第10章 剁椒鱼头  正想为凌云意庆祝,围过来的沐家庄一群人听到这话,都停住了脚步。  凌剑君要走了吗?  他要离开沐家庄了吗?  这苍星说得也没错,栖云城是小地方,总共都没多少修士,不是凌剑君这种人应该停驻的地方,他要走也正常。  一时管家、铁叔众人神色都有些惆怅。  沐闲闲心中也有些忐忑。  此时,凌云意回头看了她一眼,沐闲闲不明所以,想问时,他已回过头对苍星道:“不了。”  苍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沐闲闲,似乎懂了什么,有些遗憾道:“好吧。”  他用毛笔在地上画了几下,似乎画了个传送阵?????法,人往上面一站,一阵光芒闪过,人已传送走,不一会儿,地上墨迹也缓缓散去了。  “苍蓝宗的人就是不一般啊。”管家感叹道。  沐闲闲走到凌云意面前:“你真不去苍蓝宗?”  “不去。”  “哦。”沐闲闲应了一声,忐忑的心顿时安稳了下来,她又道:“刚才苍星问你的时候,看我干什么?”  凌云意哪里注意到这种细节,“他看你了吗?”  “可能是错觉吧。”沐闲闲嘟囔一句,“那你回头干什么?”  凌云意:“……没什么。”  比斗结束这一夜,栖云城内几乎人人都在谈论着白天的一战,津津乐道,意犹未尽。  梳洗完靠在床上的沐闲闲也同样思绪起伏,不断回想着白天的场景,自从穿越一来,她对自己的修士身份就没什么实感,灵气也就用来炼器而已,看两人对战,她才深刻领会到修士之能。  不过比起修士的威能,更让她印象深刻的还是凌云意,他是个认真的人,若说平时他有一百分的认真,与人对战时便有一百二十分的专注,当他持剑在手,便有无往不利的自信,整个人像在发光一样,可以斩断一切迷惘。  不得不说,这份专注帅气实在是让人着迷。  以至于沐闲闲闭上眼睛,梦中又梦到了他,只是这次场景变成了海上,梦中的凌云意和一只恶蛟搏斗,双方战得十分激烈,数百回合之后,凌云意终于一剑斩落恶蛟头颅,他从云端跃下,落在海滩,踩着冰冷的海水向自己走过来。  他身上到处都是与恶蛟搏斗留下的伤痕,衣衫破落,连脸上都带着几道血痕,这是战斗留下的勋章,在沐闲闲看来真是该死的性感,她牢牢盯着对方,移不开眼睛。  转眼,凌云意已走到她面前,他将恶蛟头颅放在一旁,问“做吗?”  “做?”沐闲闲瞪大眼睛,“做什么?”  “做菜。”凌云意指了指蛟,“你说想吃剁椒鱼头。”  “所以这是……剁蛟鱼头?”  沐闲闲让自己的冷笑话给冷到了,这时只见海浪一卷,那恶蛟头颅顷刻间被海浪卷走,不见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阵无语。  忽然大浪来袭,凌云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跑还没跑掉,两人眨眼就被海浪吞噬,她一下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尤有一种不真实感,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难道是太想吃剁椒鱼头了?  她一边遗憾这只是一场梦,一边觉得自己没出息,都做上梦了,怎么还就想着吃吃喝喝呢?  --  这一场梦让她白天有些魂不守舍,账房里,她把算筹拿出来算账,算着算着,就忘了梦中那些事,开始为现实发起愁来,如今沐家庄虽然赚得多,可开销也大,怎么才能赚到更多灵石呢?  她心思一散,那些灵算筹也漫天乱飞,一根从半敞的门口飘了出去,路过的凌云意顺手借住,他站在门口,将那算筹上躁动的灵气抚平,让它飘了回去,“何事发愁?”  沐闲闲一手托着腮,避开和他视线相对,“在想该怎么赚更多钱。”  凌云意眉心一皱:“如今铁锅卖得很好,灵粉灯也要开始卖了,为何还在想钱的事?”  他不明白,沐闲闲就这样贪心吗?  沐闲闲大叹一口气,掰着手指给他算,“你听过一句话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沐家庄上下有上百口人,这百来人都要吃饭要生活,如今虽是有进项了,还要给大家发月钱、采购原材料、做营销、做培训……样样都要花钱。这个月阖庄上下都很努力,下个月我想给大家加工钱、发奖金,想让大家过得越来越好,将沐家庄发展得越来越壮大,都离不开钱呀。”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凌云意面前吐露自己的烦恼,凌云意也才明白过来,是自己想简单了。  “所以,你是为了重振沐家庄,才这么努力的赚钱。”他道。  沐闲闲道,“这可是爹娘留下的家业,怎么能败落在我手里?当然要好好经营才行。”  “那为何变卖家产?”  “变卖家产?”沐闲闲疑问,“外面是这么传的?我卖掉的不过是一些旧家具,留着也没用啊。”  “亲戚分走家产,沐家败落呢?”  “看不出来你是这么八卦的人。”沐闲闲终于看向他,“平时没少听街头巷尾的流言吧,觉得沐家要不行了?”  凌云意一时沉默。  “有我在一天,沐家庄就会好好的。”她认真道,“谁如果想看沐家败落,看我的笑话,那他注定要失望了。”  凌云意:……  他往门口的墙边一靠,试图缓解尴尬,一时忘了剑正背着呢,被硌了一下,忙将剑取下,靠着墙,双臂抱在手中。  沐闲闲见他动作,不由道:“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我见那些修士,平时武器都是放在储物戒中,一般不轻易拿出来示人,为何你的剑要一直拿在手上?”  凌云意将剑横在手中,低头去看,“你知道本命剑吗?”  沐闲闲摇了摇头,她只知道剑修的剑很宝贵。  “本命剑即是与剑修伴生之剑。”凌云意道:“娘说我出生时,眉心就有一道剑痕,后来才知道那是灵剑孕生在体内的征兆,灵剑化形之后只是剑胚,我将之锻造了七天七夜才有此剑,剑成之后,却达不到收化自如的境界,师父说灵剑都有自己的脾性,等我到达剑意八层时,或许可以将剑再化灵体,我便干脆将它带在身边了。”  沐闲闲听懂了大概,就是要等他再升升级,这灵剑才能收回体内的意思,不过,“伴剑而生,听起来真的很帅。”听了凌云剑的来历,就更明白了他对这剑的珍爱。  正聊着,管家快步走了过来,冲她使眼色,“小姐,那人又来了,门口的小厮没拦住他。”  “又来?”沐闲闲道,“他可真够烦的。”  “谁?”  凌云意问了一句,不用等管家回答他,人已经来了。  “乖侄女儿,二叔来看你了。”伴随着一声亲切呼唤,一个中年男人迈着轻快步子走了进来,他满脸堆笑,问候道,“侄女近来可好?”  沐闲闲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管家悄悄离开,她才对男人道:“不熟,别乱喊。”  “唉呀。”二叔道:“这话说的,咱们两家毕竟祖上有亲,叫声侄女更显亲厚啊!”  沐闲闲放下手中的算筹,“你有什么事?”  “昨天那凌剑君与苍蓝宗修士一战,震惊整个栖云城,二叔我都听说了,那剑君如今正在你家?没想到侄女还认识这等贵人,能否跟二叔引荐一下,让二叔也瞻仰一下高人风采啊。”  站在门口的凌云意:……  刚才有人进来,他就往墙旁边走了两步,这二叔一阵风急匆匆进去,都没看见他就在门旁边。  沐闲闲道:“他没空见你。”  “好,不见就不见。”二叔深吸一口气,“侄女,咱们好好说说,最近那什么强身健体大铁锅,是你们卖的吧?卖了不少吧?”  他嘴叭叭不停,“借点钱给二叔吧,二叔也不多借,就借一千两,不过十颗灵石,侄女你不会连十颗灵石都舍不得借给我吧?”  “不借。”  “好啊。”二叔道,“你富贵了就忘了穷亲戚,不把你二叔放在眼里了是吧?”  沐闲闲听了就来气,“你要论亲戚,咱们就仔细说说。沐二叔,虽然我们同姓,但自从爷爷的爷爷那辈起就分了家断了关系,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互不往来,算什么亲戚?”  沐二叔道:“虽然分了家,但毕竟是住在一个城里,同姓应该互相关照啊。”  “世上同姓的人多了,为何非要找我?”  “侄女啊,二叔也是没办法。”沐二叔故作悲伤,“你知道,我那女儿天赋好,将来是要成仙的,我送她去了苍蓝宗,是样样都要花灵石啊,快把我老沐家家底掏空了!你就帮帮忙吧。”  “你花钱送女儿去,然后在我这找补?凭什么啊?我欠你的?”  见她如此油盐不进,沐二叔也装不下去了,他怒骂,“当初你爹娘死的时候,多少人来分家产,老子我没分你一份,如今要点钱怎么了?要我说你那爹娘就是短命——”  啪!  只见一把雪白长剑拍在桌上,逼人剑气冻得他遍体生寒,他不由一哆嗦,才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人,那人冷峻眉目,可不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剑君凌云意?  只见他冷冷看了自己一眼,吐出一个字,“滚。”  沐二叔不由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他自知不能和凌云意硬碰硬,看他这样帮着沐闲闲又难以咽下这口气,撂下狠话,转头就走:“别以为钓上金龟婿就了不起,等着吧,风水轮流转,有你吃亏的时候!”  “站住!”第11章 炼器大会  一道灵火自脚下升起,转瞬火势变大,差点烧着沐二叔的鞋面,沐二叔?????吓得跳起来后退两步,转头看到沐闲闲手捏火诀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连平时基本不怎么动用的灵力都用上了,可见是真的生气。  沐二叔一见她动了真格,不由哭丧了脸,“你们一个要我滚,一个要我站住,到底要我怎么样?”  沐闲闲道:“你说清楚,什么钓上金龟婿?”  沐二叔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外面都在说啊!昨天众目睽睽之下,凌剑君就带着你一个出场,这栖云城认识你的人可不少,都说剑君为了美人不要前途,拒绝苍蓝宗的邀请也要留在沐家庄,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沐家小姐本来是个草包,本来沐家都要完蛋了,但自从剑君来了,又是卖铁锅,又是和熔火宗走动,如今你傍上了大腿,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放屁!”  沐闲闲一拍桌子,灵气失控,桌上的账本、毛笔、算筹都烧了起来,灵火带起一阵灼热的热气,火舌一卷,沐二叔的衣服也烧了起来。  “烧、烧起来了!”沐二叔吓得边跳脚边吹起,“呼——呼——”  那火不仅不灭,反而越烧越旺了,他吓得手忙脚乱的扯衣服,边喊,“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我错了!我想占便宜,我舔着脸认亲戚,我乱说话,我不是人!快别烧了,我要呛死了,咳咳——”  沐闲闲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活该。”  她走了,沐二叔身上的火才随之熄灭,这时凌云意抬起手,一阵寒意扫过,扑灭了桌上灵火的同时也扫过他身上,沐二叔瞬间冻得够呛,这一冷一热之间,直让他浑身发抖,头痛欲裂。  他颤抖的手指着凌云意:“你、你故意的!”  凌云意道:“这你都看出来了。”  “你、你——”  这沐闲闲和凌云意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两个都这么会气人!  沐二叔打不过他,不敢和他强辩,恍恍惚惚爬起来,低头看身上,锦袍被烧成了一块一块,沐闲闲这火也是怪异的很,只是烧坏了他的衣服,却没伤着皮肉,让他转眼从一个体面人变成了乞丐,要是就这么衣不蔽体的出门,岂不是让人嘲笑?他这老脸往哪里搁啊!  他走了几步,想找件衣服来遮掩一下,管家拿着扫把就过来了:“看在同姓的份上,沐家庄一直对你客客气气,小姐也一向给你留几分体面,谁知你给脸不要脸了,竟然对小姐说这种话?!瞧瞧你那满身的肥肉,丢不丢人!”  沐二叔一阵脸红耳赤,赶紧拿手去挡,管家的扫把已经招呼到他身上,“快走,快走!沐家庄不欢迎你!”  沐二叔只能跳着脚边躲边闪,被沐家庄扫地出门。  一到大街上,众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沐二叔顾不上别的,扯下本来就不多的衣服一角,把脸一包,只露出两只眼睛,一路仓皇跑回了家。  这一天,栖云城流传着一则传闻,一个满身肥肉的胖子在大街上果奔,那画面十分辣眼睛,疑似城西沐家的沐二叔。  自有这则传言之后,沐二叔足足三个月没敢出家门一步,他没想到自己便宜没占着,反而吃了场大亏,这沐闲闲不仅不尊老敬老,还这么不留情面,等以后女儿从苍蓝宗回来,非要她好看不可!  赶走了沐二叔,管家一直守在自家小姐院门口,不由轻叹了口气,小姐将自己关在房中,一直不出来,自从老爷夫人过世那日,这还是第一次。  “她人呢?”  正走神间,忽听到凌云意的声音,他站起身,“小姐在房中,已经几个时辰没出来了。”  凌云意似乎有些困扰,“她还在生气吗?”  他在反思昨天是否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牵她的手,导致流言不止,可当时听到她说那句话,他没有多想,下意识就伸出了手——  管家道,“外面的传言倒未必令小姐多生气,但沐老二提到过世的老爷夫人,恐怕是勾起了小姐的伤心事。”  关于沐家上一代的事,凌云意所知甚少,“沐老爷和夫人是病故吗?”  “不是。”提起往事,管家的语气沉缓,“说起老爷和夫人,栖云城内谁人不夸?他们夫妻为人和善,又十分恩爱,对下人宽厚,对小姐更是疼爱。他们在时,小姐可说是过得无忧无虑,她对炼器感兴趣,就跟着老爷夫人学些炼器本事,沐家庄上下也是一片和乐。”  “老爷和夫人都是修士,他们天赋过人,加上夫妻同心,一起双修,进境非常快。”管家叹息道,“要我说,坏就坏在这天赋上,如果他们只是普通人,又怎么会有之后的事呢?”  凌云意隐约有了猜测。  “就在去年,老爷和夫人都修到了金丹圆满,他们决定冲击结婴,在那一夜,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在整个沐家庄布下结界,准备了保命法宝,可没想到,最终还是突破失败,等到雷劫散去,我和小姐只看到了他们的尸体……”  “老爷和夫人就倒在地上,眼犹睁着,手还紧紧握在一起,可是已没气息。”老管家说到伤心处,老泪难止,他用衣袖抹了抹眼睛,“冲击结婴之前,老爷和夫人曾对我说,他们各自有护身法宝,哪怕是结婴失败,最多元气大伤,修养一阵,我信以为真,哪想到他们竟然、竟然……”  “要说最伤心的人还是小姐,当时她就在我身边,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掉,跟我一起收敛了老爷和夫人的尸身,安葬了他们,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不伤心,而是强忍着悲伤,支撑到葬礼结束。那之后,她就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个月没出来。”  凌云意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里如罩上了一层阴霾般,有些发沉。  管家接着道:“沐家的那些亲戚听说了消息,上门闹着要分家产,小姐不管事,我又没多大本事,镇不住这些人,这伙人将沐家闹得乌烟瘴气,趁乱抢走了不少财物……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多久,又有贼人趁夜上门盗窃,顺手还在库房放了一把火,沐家全乱了,下人们走的走,逃的逃。那时,别说外面的传言,连我都以为沐家庄要完蛋了。”  “没想到的是,小姐振作起来了。”管家擦完了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小姐重新接管了沐家庄,将那伙打秋风的亲戚全部赶走,清点剩下的财物,安抚下人们的情绪,整整半年多时间,沐家庄才算是稳定了下来。”  听管家说完,凌云意才算是明白他听到的那些关于沐家和沐家小姐的传闻因何而起,那都是曾经发生的事,而她振作起来,改变了这一切。  “她想必很受打击,但她终究是迈过了这道坎。”  “是啊,小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管家感慨道:“如今小姐虽看着跟没事人一样,但老爷夫人之死,始终是她的伤心事。她将老爷夫人用过的灵器、灵丹、功法全都封存起来,不去看也不去碰,一心扑在重振沐家庄上。”  凌云意想到,她一心赚钱,从不修炼,爹娘之死也有一部分原因么?她恐怕是认为若强如自己爹娘这样的人,修到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死,那自己修仙又有什么意义?  难怪她常将吃吃喝喝挂在嘴边,也难怪她会说起苍蓝宗前宗主的事……  她说的倒是句句真心话。  管家不知他心中思绪波动种种,他长长叹息一声,“如果老爷夫人还在该多好啊!小姐她本该是一世无忧的命格,上天却令她经受这一切……如今我也老了,不知还有几年好活,以后还有谁能护着小姐呢?”  他忽然看向凌云意,“剑君,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什么?”  “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要伤害小姐。”  凌云意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听刷地一声,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沐闲闲大步走了出来,“我决定了,我要去参加炼器大会!”  管家让她吓了一跳:“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炼器大会?”  “是苍蓝城每五年举办的一次炼器比试吧?”凌云意对此有所耳闻,“来自各地的炼器师聚集到一起,比拼炼器本事,由苍蓝城三大炼器宗门的长老担任评委,获胜奖励十分丰厚。”  “对。”沐闲闲道:“谁说我抱大腿的,我要赢个名次回来,让人刮目相看!”  “小姐,那混蛋说的话就是放屁,你别放在心上,更别说气话啊!”管家担心她是被沐二叔气坏了,才会说这种话。  沐闲闲道:“我本来懒得理他,谁让他不把咱们沐家庄放在眼里!我可是刚才恶补了一阵《炼器大全》,绝对有信心拿到名次!”  管家傻眼了:“所以,小姐你刚才在房里是在……看书?”  “是啊。”沐闲闲道,“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第12章 御剑纵情  管家:……是他多愁善感自作多情?????了。  比起管家的慌乱,凌云意要理智得多,“听说炼器大会一向是五品以上的炼器师参加,竞争很激烈。”  沐闲闲道,“就像你相信你的剑,我也从不怀疑自己的炼器水平。”  凌云意心念微动。  管家道:“小姐,你是认真的?你真要去苍蓝城?”  “其实我早就想去了。”沐闲闲道,“只是之前沐家庄一切都还没上正轨,如今有了熔火宗的帮忙,我可以放心把一切都交给你和铁叔来管,等我去炼器大比上拿个第一,帮沐家庄好好宣传宣传,打出名声,咱们才能越做越大。”  “可是,小姐——”管家道,“去苍蓝城路途遥远,路上不知会有什么危险,那苍蓝城中修士又多,鱼龙混杂,你一个姑娘家,叫我怎么放心呢?”  “我陪她去。”  话音落,管家和沐闲闲齐刷刷看向他。  “我去过苍蓝城,熟悉情况,给你当保镖也不是第一次了。”  沐闲闲没想到他这么主动,盯着他上看下看,“这么好?”  之前他对自己的态度可没这么亲切主动。  凌云意:看什么?  沐闲闲道,“你放心,差旅费我包了,就当是公费旅游,咱们游山玩水,吃吃喝喝,顺便拿个第一回 来!”  沐闲闲觉得去苍蓝城是一件轻松愉悦的事,管家却是放心不下来。  他看着沐闲闲长大,待她就如自己的女儿一般,女儿要出远门他肯定是担心的,但是他也知道,不能拦着孩子去看看天地广大,只能将担心藏在心里。他想说名次不重要,只要能平安就好,但沐闲闲内里要强的个性,他比谁都了解,嘱咐道,“小姐万事保重,管叔等你拿到名次回来。”  “放心吧。”沐闲闲笑道,“等我先去探探路,再把你和铁叔都接到苍蓝城去玩。”  数日后。  安排好沐家庄一切的沐闲闲准备出发去苍蓝城了,她将自己的行李、炼器用具都收在了一枚碧玉储物戒中,换上一身青翠色长裙,走出了院门。  凌云意早在院门外等着了,他还是那身酷黑装扮,见她来了,便道:“走吧。”  “怎么走?”  凌云意扬了扬手中的剑:“用它去。”  沐闲闲知道一般剑修都会御剑,但是御剑不得在天上吹冷风?还会把发型吹成鸡窝,想想就有些打退堂鼓,“不能像苍星那样,在地上画个圈,咻一下传过去吗?那样多方便。”  “他是术修,我是剑修。”  言下之意,他并不会那样的术法。  “嫌弃我的剑?”  “不是。”沐闲闲连忙否认,“只是那样比较方便,但是御剑帅啊!你放心,方便是一时的,帅是一辈子的!”  凌云意:……  他手拈剑诀,凌云剑轻快飘出剑鞘,浮在半空中,逐渐变大,剑身变至约帆板大小才停下来。  “走吧。”  “等等。”沐闲闲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去苍蓝城,你认路吗?”  凌云意含糊道:“凭感觉,大差不差吧。”  沐闲闲就知道会这样,她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圆盘模样的东西来,“你拿着这个。”  “这是什么?”  “改良版罗盘。”沐闲闲道,“拨动这根指针,它会一直指向东方,东边最大的城池就是苍蓝城吧?这下应该不会迷路了。”  凌云意接过,忽然道:“说不定这次炼器大会你真能赢。”  “把说不定去掉。”沐闲闲道,“对我有点信心啊,大剑修。”  凌云意轻笑一声。  沐闲闲心里补上一句,笑起来可真好看啊,大剑修。  只见凌云意一个轻跃,上了剑身,对她伸出手。  沐闲闲一怔,抬头看他,逆着光他的五官轮廓更显俊逸,眉宇间飞扬一抹自信神采,难怪烈莲儿会对他一见钟情,盯着这张脸看,她也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她定了定神,回握住他的手,借力上了凌云剑,站稳之后,凌云剑一飞向天,这可和飞机起飞不一样,它是毫无预兆直冲向天,沐闲闲从没上过飞剑,哪知它飞起来是这样的?瞬间失去平衡,差点从飞剑上掉下去,她下意识往前一扑,熊抱住了凌云意。  这一扑,只觉得前面人肩背一僵,浑身肌肉都紧绷了,沐闲闲赶紧站稳,“失误,失误。”  凌云意察觉柔软的双臂环抱在自己的腰间,她的发香袭来,肌肤相贴的温度,令剑修岿然不动的心都乱了一拍。  沐闲闲很快松开了手,从一开始的不习惯中适应过来,一个轻身术套在身上,便能稳稳站在飞剑上了。  凌云剑如天际银梭,向东而去。  沐家庄内,管家和铁叔遥望飞剑去远了,管家不由叹气。  铁叔道:“小姐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去参加个比赛,你老是愁什么呢?”  管家凝望着天空:“话是这么说,可我这颗心啊,老是平静不下来,心慌得很。”  --  出了栖云城,飞剑的速度极快,片刻便离开了城池、村落范围,飞入山野之间。  习惯站在飞剑上之后,沐闲闲也有了闲情逸致看起沿途风景,从这个角度俯瞰,只见山川辽阔,丛林郁郁葱葱,山间深绿浅绿相间,夹杂颜色艳丽的花树,如画卷铺陈在眼前,山河如画,美不胜收。  “真美啊。”沐闲闲忍不住感慨。  若是不离开栖云城,她都没机会见到这样的美景。  “奇怪了,怎么没风?”以他们现在飞的高度,离地面足有几千米,在沐闲闲想象中,那必然是罡风烈烈,刮得脸疼,头发也要被吹成鸡窝,说不定还要糊在脸上,可现在一片衣角都没动,还能悠闲的欣赏风景,实在奇怪。  “在高空时,凌云剑会自动张开结界。”  “哦。”  看他稳稳立在飞剑之上,长身玉立,只是往那一站,便有种仙人气质,只能说常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就是不一样。  “想试试刺激的吗?”  “怎么刺激?”沐闲闲跃跃欲试。  “站稳了。”  凌云意操纵飞剑,不断升高,转眼已冲上云端,只见天色碧蓝,云海茫茫,天地辽阔,紧接着,飞剑又俯冲而下,飞入群山之间,只见山中一条白练蜿蜒而下,那是一条自山顶奔流而下的瀑布,转眼飞剑就停在瀑布之上,凌云意撤去结界,驭驶飞剑沿着瀑布俯冲而下!  只听耳边瀑布轰鸣震耳欲聋,两侧层林绿树不断后退,瀑布飞溅而起的水珠沾湿了衣衫,冷风吹得衣摆鬓发飒飒作响——  这可是比前世的峡谷漂流什么的刺激多了,沐闲闲忍不住伸手去接那飞起的水柱,只是转瞬之间,飞剑已飞跃整条瀑布,重回云天之间。  “好玩吗?”  “爽!”沐闲闲裙子和发间还沾着水珠,心情十分愉悦。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凌云意唇角弯了弯。  飞剑载着两人,在山川间平稳飞行,不知飞跃了多少山峦河流,心情放松下来,沐闲闲找话题问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堂堂金丹剑修,为什么愿意做我的保镖?”她问,“第一次你陪我去找小偷,是你理亏在先;第二次你陪我去熔火宗,是敌不过管叔的道德绑架;第三次,你为何会主动提出来陪我去苍蓝城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就是很想知道。”  前方的凌云意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沐闲闲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道:“等你想起来,自然就明白了。”  “想起来?我忘了什么吗?”  凌云意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这一回头沐闲闲慌了,“前、前面——”  就见前方猛冲过来一只怪鸟,那鸟双翅展开遮天蔽日,细长颈子上顶着两个硕大头颅,鸟喙一张,发出一阵锯木头一样难听的怪叫,它正高速飞行,眼看就要和他们撞上了,它不闪不避,向着灵剑冲了过来!  这鸟的体型足足有一架客机那么大,而他们的灵剑仿佛沧海中一页帆板,这要是撞上,无异于是鸡蛋碰石头,恐怕顷刻之间他们就会被撞得粉碎!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凌云意驱使飞剑向下俯冲,下降的幅度使得那巨鸟堪堪从飞剑结界上方三寸的地方飞过,但它翅膀内侧竟带着一种蓝色异火,火焰灼烧结界,结界顷刻间破碎,那怪鸟在空中一个回旋,又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  “是惊枭鸟。”凌云意神色戒备,“这种妖兽性情暴戾,一旦惹上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一只还可以应付,惊枭鸟常成群出没,就怕附近有它的巢穴,在空中它占尽优势,在陆地上要弱很多,咱们先在附近降落,甩开它们。”  “好。”  凌云意驱使着飞剑急速下落,那怪鸟在后面穷追不舍,他看准时机,带着沐闲闲落进了一片茂密树林之中。  眼见猎物一头钻进密林,怪鸟气得嘶鸣两声,却像是忌惮着什么,不敢深入密林中,在外面盘旋片刻,终究是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密林之内。  两人刚落下,凌云意收起剑,就见四周树木葱葱郁郁,阳光从树叶缝隙洒下,这林中十分安静,不闻一丝鸟语虫鸣,静得可怕。  “这里不对劲。”  说完他只觉后背发凉,偏头一看,刚刚还站在身侧的沐闲闲不见了踪影,他一惊,沐闲闲人呢?  这一惊之间,眼前顿暗,四周光线像是被巨物吞噬,他猝不及防,被卷入了黑暗之中。第13章 呆毛小鸡  一片黑暗中,只有一缕光线遥遥投射过来,照亮了脚下的一小部分空间,像是某种漆黑的地板,却倒映不出自己的影子。  沐闲闲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她明明跟着凌云意落入了密林之中,他刚才还在自己身边,转眼就不见了,只剩自己一人。  她环顾四周,皆是一片漆黑,只能跟着那缕光往前走,明明是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但脚下却荡起一圈圈涟漪,仿佛是走在水面上似的,这奇异场景令她暗自惊讶,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走到了光线来源处。  那是一块十分高大的牌楼,中间悬挂着一块匾额,那匾竟是灵玉质地,上书四个大字“浑天秘境”,这四字仿佛用日光写就,熠熠生辉,正是这道光一直指引着她到了这里。  “难道我竟然误入了秘境之中?”  沐闲闲自言自语,她曾听娘说过,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些秘境,数目稀少,只有大气运的人才有机会进入秘境之中,但秘境中危机重重,就算有机会进去,也不一定有命出来,浑天秘境就是其中之一。  眼前这浑天秘境,不知是真是假,但不一探究竟怎么知道真伪?而且凌云意说不定也在这秘境中。  沐闲闲好奇之余,又觉得有些紧张刺激,这可是人生第一次有这样的奇遇,秘境中到底有什么?她抬脚走了进去。  --  进了浑天秘境之中,眼前骤然一亮。  沐闲闲都顾不上查看周围环境,先是被低矮的视线吓了一跳,她怎么突然变矮了?!只见眼前绿草比她还高,她似乎被草从给包围了,试探着往前迈出一步,她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脚背,而是四根分叉的,小小的,橘红色的鸡爪。  沐闲闲:!!!  救命!  她在草丛里一阵撒丫子狂奔,跑到了一条小溪前。清澈溪水映出沐闲闲此时的样子,暖黄色绒羽覆盖全身,黑豆小眼睛,橘黄色的小嘴,深橘色的小爪子,甚至还有一小撮呆毛迎风飞扬,这一只手就能捧起的毛绒绒,看起来可可爱爱,问题是——  她变成了一只小鸡仔!  沐闲闲黑豆小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前后左右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鸡头鸡胸脯鸡爪爪,她一动,呆毛也跟着一起动,她在原地呆愣半晌,水中也映出一只发呆的小鸡……  完了,这下是真·呆若木鸡了。  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嘤嘤嘤的叫声,只见一群小鸡跑了过来,那乌泱泱绒毛挤着绒毛,仿佛小鸡的海洋,每一只都在撒丫子狂奔,这场景堪称可爱又壮观,更神奇的是沐闲闲发现自己能听懂它们说话——  “快跑啊,快跑啊!”  “今天不知道又要吃掉哪个倒霉蛋!”  “一定不要是我,嘤嘤嘤。”  “妈妈,我要妈妈,嘤嘤~”  ……  在一堆嘤嘤叽叽声里,她回头一看,只见天边飘来一片乌云,那乌云速度快得不同寻常,靠近了才发现,那哪里是乌云,分明是一只老鹰!  沐闲闲现在虽然是小鸡的身体,但神识还有筑基修士的强度,她能看到这只鹰体型巨大,丰满羽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锐利鹰眸,弯钩状的喙,强健有力的爪子,泛着森冷利芒,无不昭示着这是一位顶级猎手,一口就能啄死一只小鸡仔。  老鹰出现使小鸡群恐慌不已,它们挨挨挤挤到了小溪边,发现自己无路可跑了,这溪水虽然只到成人小腿的深度,但淹死十只小鸡都绰绰有余,鸡群成了待宰的羔羊,老鹰俯冲而下!  沐闲闲心想,这不就是老鹰捉小鸡现实版?这个秘境是怎么回事,多少有些幼稚了吧?然而下一秒她就不这么想了,那老鹰旋风一般冲入鸡群,将小鸡仔们冲散,锐爪利喙,大杀四方,顿时血流一地,鸡毛乱飞,还有许多鸡仔慌乱中掉入溪流,转瞬就被淹没,沐闲闲在还算边缘的位置,她才意识到,这不是游戏,老鹰也不会一次只抓一只小鸡,它要杀掉整个鸡群!  这时,只听一阵气势汹汹的咯咯声,一只巨大的母鸡冲了出来,张开翅膀护住了小鸡们,和老鹰周旋了几回合,那老鹰见没机会,才悻悻然飞走了。  劫后余生的小鸡们围在母鸡身边,嘤嘤哭泣,好不凄惨。  在母鸡的保护下,小鸡们回到鸡舍中,温暖的鸡舍给了小鸡们一点安慰,它们挤在一起,诉说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知道是不是变成了小鸡的缘故,沐闲闲觉得又困又饿,大脑无法思考,小小一只待在角落就这样睡着了,远远看去就像一只毛绒公仔。  第二天一早,沐闲闲是被青草的香味诱惑醒的。  她睁开眼睛,是母鸡从外面叼回了一盆草籽,沐闲闲迈出一步,说时迟那时快,周围一群小鸡已经蜂拥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向餐盘,鸡喙猛戳,快得啄出了残影,一阵风卷残云,几秒钟之内就将餐盘里的草籽炫了个干干净净,一粒不剩。  望着锃光瓦亮,能照出倒影的餐盘,沐闲闲深深震惊:这真是吃货的最高境界。  问题是,她还没吃呢!  接下来几天,小鸡们还是要出去觅食,母鸡总是在老鹰出现一段时间后才出现,沐闲闲想要尝试改变它们的行动,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一切就像是设定好的程式一样。  很快鸡舍里只剩下了二十只小鸡,沐闲闲意识到她不会总是那么幸运,明天她和这二十只小鸡都将成为老鹰的口粮,她得想办法解决眼前困境。  于是今日沐闲闲特意冒着危险吃饱了一些,好保持思考的体力,虽然灵气还在,但受限在这具身体里,什么招也使不出来,最多扇扇翅膀,飞起一小段距离,该怎么才能对付那只老鹰呢?它不死,那死的就会是自己。  这时,母鸡挨了过来,它似乎关注到了这只不合群的小鸡,用翅膀摸了摸沐闲闲的脑袋。  沐闲闲抬头看它,母鸡的身体很巨型,厚实的翅膀给人安全感,但她身体一僵,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它的翅膀是冷的!  她努力扬起脖子看着母鸡,它的羽毛丰满柔软,黑豆眼仿佛透着慈爱的光,可沐闲闲从中看到了金属独有的冷芒,果然,这只母鸡并不是活物,而是一只机关鸟!  她惊叹不已的盯着对方,如果不是身体没有温度,它几乎和真的母鸡一模一样,它的炼制工艺绝对超过了熔火宗的镇派机关虎,烈熔火说机关虎出自七品机关师之手,那制作它的人得是多厉害的炼器大师啊?  接下来,沐闲闲就跟着这只母鸡,它去哪她就去哪,越看越是觉得,它身上的部件无一不精巧至极,每只机关兽都会有灵核,这只母鸡的灵核会在哪里呢?她驱使灵气探查母鸡周身,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同样被拉入黑暗的凌云意,也走进了浑天秘境之中。当他跨过牌楼,四周的场景倏然变化。  暮照四野,光线昏暗,天际隐隐有闷雷声响起,电光在厚重的云层间闪过,天地笼罩在一层迷蒙雾气中,肉眼难以分辨雾气中有什么,但凌云意感知得很清楚——是剑气!  那不是一把剑的剑气,而是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剑气!  在剑诀阵上,他遇到过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剑修,战得十分艰难,但也没有感受过像这样极具压迫感的剑之威压,不知浓雾中隐藏着怎样的高手。  他持剑在手,自身剑意亦被激发,就听远天传来苍老声音,“剑者,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  “这是剑冢。”那声音说道,“是古往今来所有绝世灵剑埋冢之地!”  凌云意道:“剑修一旦死去,本命剑就会随之消亡,就算持有的不是本命剑,多半也是剑折人亡,又怎么会有剑冢的存在?”  “你既然不信,便让你小子开开眼界!”那人道,“老朽让这剑冢中名剑轮流出战,每把剑只出一式。百招之内,你若能不败,便算是老朽败了,你若败了,便任由老朽处置,如何?”  “好!”凌云意欣然应下。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区区金丹,也敢应战?看剑!”  随着一声悠长龙吟,龙渊剑现!  “昔年龙渊剑君在北洲一剑斩腾蛇,吞食蛇丹,结成元婴,他死后龙渊剑不知所踪,今日便让你领教龙渊之威!”  随着他话音落,龙渊剑身发出?????一阵耀眼光芒,再现龙渊剑君绝招,剑身化为青龙,冲着凌云意猛冲而去!  他曾打败过墨蛟,可青龙比之墨蛟,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只见凌云意不闪不避,长剑出鞘,化为一道破天之光,迎头而上!  双剑交鸣,天地为之震荡。  一击之后,只见龙形缓缓化为虚影散去,龙渊剑稳稳悬于半空,老者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子,你倒是有胆识,敢硬接这一剑。”  凌云意唇角缓缓渗出一丝鲜血,是被龙渊的剑气所伤,他擦去唇角血迹,唇角上扬,露出一丝畅快笑意,“再来!”  “好!”老者道,“赤霄剑!”第14章 三道剑意  秘境内,凌云意酣战不觉时光流逝,不知不觉间,已经守住了五十余招。  这剑冢中每一把名剑都带着原主人的记忆,这些人无一不是剑道强者,金丹、元婴,乃至渡劫期的大能,与它们交手,只觉铺天盖地都是剑之威压,如果不是每把剑只出一招,剑招并非全盛时期的威力,他恐怕早已死了几十回了。  就算如此,他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落下多处剑伤,鲜血滴滴落入泥土中,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是力竭的征兆。  但数次游走生死之间的体验,不仅没能让他害怕,反而更激发了他的斗志,凌云意只觉这是平生难逢的酣畅淋漓一战,身体已疲惫至极,周身剑意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再战第六十剑、七十剑!  “好小子!”老者从一开始的不屑,到现在言语间露出几分激赏,“老朽守这剑冢七百年,像你这么有胆气的少年人实是凤毛麟角!就算你此时认败,老朽也不会为难你。”  凌云意握紧了剑,“少废话,再来。”  “小子,有这一身得天独厚的天赋不容易,非要折在此处才甘心吗?”老者道,“老朽看你,最多再撑十招。”  他笑了,“那你眼神不怎么样。”  “好小子,有傲气!再看这剑!”  ……  “第九十九剑。”老者沉声道,“你小子真是出人意料,竟然坚持到现在!不过,能不能赢,还要看这最后一剑。”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无论胜负,他也只有再出一剑的气力了。  “这一剑,并非死人之剑,用剑之人还活着。”老者道,“此剑乃是一代奇人谢飞霜的佩剑,听闻当年他因铸造此剑的爱侣之死而心伤,将剑沉于河中,发誓今生不再用此剑,其后不知所踪,不能再见这把剑的风采,不知多少人为之惋惜,此剑名为——”  “青霜剑。”  他说出剑名,老者一惊,“你怎会认得这把剑?”  岂止是认得,这把剑凌云意十分熟悉,他曾抚摸过那冰冷剑锋,熟知剑鞘的每一寸纹路,“这是尊师的佩剑。”  “你、你竟然是谢飞霜的徒弟!难怪啊难怪。”他说完,忽又话锋一转,“可惜啊可惜……”  “难怪什么?可惜什么?”  “难怪你年纪轻轻便突破到剑意七层,可惜——自然是可惜你必败无疑!”老者道,“试问徒弟如何打得过师父呢?哈哈哈!”  他说完,似乎被自己的幽默感打动,发出一阵狂笑。  这一次凌云意沉默了,他确实不是师父的对手,但是他仍想一试,自己是否有和青霜剑一战的实力。  面对青霜剑,他并非只有劣势,他比谁都熟悉师父的剑招,谢飞霜的剑轻灵飘逸,师父曾说过,他的剑招,最擅长攻击对手破绽。  “看剑!”  青霜剑携冰带雪而来,凌云意心一沉,与其死守破绽,不如全力进攻!他弃守为攻,七层剑意运转到极致,化为七把幻剑,每一剑,代表着他历练剑道的体悟,也是师父所教的沉淀。  层层剑势在空中交错,仿佛极慢又极快的一瞬间,青霜剑刺中了凌云意胸口,同时他也破去了师父的剑招“青霜凝雪”,使得剑入一寸便止,血沿着剑尖滴落,第一百道剑招,破!  凌云意沉声吐气,“我赢了。”  随着他这一声,灵剑、雾气、阴云、雷电统统消失不见,剑冢化为虚无,眼前所见,只有一汪小池,池边矗立着一块怪石,怪石上坐着一个枯瘦老头,当剑冢散去后,那威压赫赫的剑意也消失了,他手中无剑,从他身上,凌云意也感受不到半点剑意。  他不由诧然,“剑冢是假的?”  “说真也真,说假也假。”老头看着他,“我这一生四处漂泊,只为寻剑,我见识过许多用剑高手,每当他们与人对战时,我便在旁边观摩记录,有剑君身陨之处,我便去寻那断剑碎铁,追溯剑之记忆。  “天下之剑,我都记在脑海中,到我老了走不动了,就在这浑天秘境中落脚,以毕生修为幻化成此剑冢,期待有人能破我剑冢,让我见识最极致的剑意。”  “所以我刚才对战的,并非真正的名剑,而是根据你的见闻幻化出的剑影。”  老头呵呵一笑,“虽然不是真正的绝世灵剑,也得六七分还原。小子,你能挑战一百剑招,已是剑修中的佼佼者,假以时日,你说不定真能超越你师父,可惜我寿数无多,看不到那一天了。”  他抬起手,骈起三指,三道剑意自指尖发出,打入了凌云意眉心,“老朽这一生观剑无数,悟出这三道剑意,便将它送你,助你领悟剑道,关键时刻剑意还可护主,任由你驱使。”  凌云意微一闭目,感受那三道精妙无比的剑意在灵台盘旋,粗粗感知便知其不简单,诚心道,“多谢。”  老者看他一身剑伤,道,“你可在此休养一阵,顺便领悟剑意,老朽为你护法。”  凌云意从储物戒中取出伤药丹服下,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还要去找人,不能久留,告辞。”  望着他着急离开的身影,老头子摇了摇头,“带着一身伤去找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重要。”  --  暖风和煦,明明是十分舒适的天气,十九只小鸡心里却是拔凉拔凉的,它们挨挨挤挤在一起,眼看着伙伴们惨死老鹰之手,今天就要轮到它们了,止不住嘤嘤哭泣。  “嘤嘤嘤,太惨了太惨了,要被吃掉了!”  “咦,怎么好像少了一只同伴?”  小鸡们少了,一眼就能数得清楚,昨晚还是二十只,今天却少了一只,当小鸡仔们寻找伙伴的时候,空中掠过一阵阴翳,老鹰来了!  小鸡们吓得挤在一起,老鹰俯冲而下!  “嘤嘤嘤!”  “死定啦死定啦!”  这时,只听一声清脆鸡鸣,母鸡来了,小鸡们目瞪口呆,不止是因为母鸡赶到,还因为少了的一只小鸡出现了,它竟然蹲在母鸡背上!  只见它昂首挺胸,一抹呆毛迎风飞扬,十分神气。  这只小鸡正是沐闲闲,自从昨夜发现母鸡是机关鸟之后,她就以灵气化为丝线,将自己挂在母鸡身上,她发现母鸡不在的时候除了觅食,就是闭目休息,估计是为了节省灵核中的灵力。  趁它睡觉时,沐闲闲以灵气探查它全身,找到了灵核所在,就藏在母鸡的眼部。  昨夜她大胆推测,如果母鸡是机关鸟,那么老鹰也必同样是机关鸟,否则它根本没有能力和母鸡抗衡,这促使她想出了今天的计划——  当老鹰俯冲而下,母鸡冲过去展开翅膀,沐闲闲借着母鸡的冲势和自身灵气扑扇翅膀,急飞起来。  阳光下,就见一只小鸡奋力振翅起飞,连呆毛也在用力,她真的飞起来了,而且飞得很稳,像一颗黄色毛球落在了老鹰头上!  身为炼器师,沐闲闲很了解灵核,它是驱动机关兽的核心,灵核的强度直接决定了机关兽的的强度,拥有强大的灵核,机关兽甚至能打败金丹、元婴级别的修士,但灵核也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不稳定。  灵核中一旦被灌入了过量的灵气,就会爆炸。  如果她的猜想正确,老鹰和母鸡都是出自同一机关师之手,那灵核也在同一个地方,她凝神聚气,在老鹰扑动翅膀时,将全身灵气灌入它眼中!  嘹亮鹰唳声响起,老鹰察觉到了身上的不速之客,猛然振翅,想将沐闲闲摔下去。  沐闲闲浑身绒毛都被吹得飞起来,她一边要耗费灵气保持平衡,一边要牵引灵气冲击灵核,顿感力不从心,自身灵力已要见底,可那灵核的依然没有要爆裂的迹象。  此时她才发觉,要引爆灵核,自身这点灵气还不够!  沐闲闲心道一声不好,就在这时,母鸡冲了上来,一口啄在了老鹰脖子上!  鹰眸发红发亮,它反口一啄,和母鸡纠缠在了一起,沐闲闲的火灵气纠缠在老鹰和母鸡两颗灵核之间,竟产生了牵引之力。  随着灵气牵引,两颗灵核轰然一爆!  沐闲闲一个机灵,从老鹰背上滚了下去,重重摔在了草地上,一阵头晕眼花,定神之后,?????就见巨大火焰在空中爆开,吞噬了老鹰和母鸡,足足半分钟后,火焰才渐渐熄灭了,最后两颗残破的珠子掉下,沐闲闲走过去一看,是两颗残破的灵核,内中竟还残存着不少灵气,她俯身将两颗珠子都捡了起来。  这一伸手,她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是纤纤十指没错,她变回来了!  虽然变成小鸡是很新奇的体验,但还是自己原本的身体好啊。也许是刚变回来不适应,她觉得自己的视力好像更好了,又或是错觉,当下,沐闲闲并未多想。  她检视四周,老鹰母鸡和小鸡都不见了,只有矗立的鸡舍证明一切不是幻觉,她走回鸡舍,眼尖的在鸡窝里看到一本册子,封面潦草写着几个大字:《机关术要诀》。  当她拿起这本书册,周围的场景倏然一变,又回到了浑天秘境之中。  沐闲闲随手翻了书册,见书中细节无一处不精妙,本想仔细研究一番,但转念又担心起凌云意来,不知他怎么样了。  还是放下书,先去找人再说。  正想走,忽见前方冒出一道人影,一身黑衣勾勒劲瘦身材,手握一把雪白长剑,这背影,不是凌云意还能是谁?  她刚想喊人,猛然想起娘说过,秘境中常有幻术迷惑人心,万一前方那人是假的呢?谨慎起见,她清了清嗓子:“前面人站住!回答我一个问题。”第15章 来都来了  前方那人脚步一顿。  “我问你,铁叔的私房钱藏在哪?”  “在他床底的第二块地砖暗格下。”伴随着一声轻叹,凌云意转过身来,“你当初在熔火宗怎么没有这样的警惕心,莫非我还不如一只机关虎?”  他说的是当初沐闲闲为了机关虎冲进熔火堂的事,这事只有他们两知道,沐闲闲心中一喜,是真的凌云意!  “你怎么知道铁叔私房钱藏在哪?”她只是想试探这个凌云意的反应而已,铁叔的私房钱在哪,她都不知道。  “他告诉我的。”  “……他是真不把你当外人呀。”沐闲闲快步跑到他身边,“还好你也在秘境里,还好你不是假的,我还在想去哪找你呢,你不知道我刚才——”  她有满腹的话想跟凌云意说,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浑身都是剑伤,胸口的血迹晕开一片,看着尤为吓人。  她呼吸一滞,语气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怎么会伤成这样?”  “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  她拧眉看去,凌云意虽身上有伤,却神色轻松,尤其是一双眼睛湛然有光,只让人觉得,他周身剑意似乎更加凝练了,“凌云意,你好像又变强了。”  “假以时日,也许就能摸到剑意八层的门槛。”  只要他将老者留下的三道剑意领会吸收,他将在剑道上更进一层。  听了这话,她好似没被安慰到几分,实在是眼前人伤势太过碍眼,她按着凌云意的肩膀让他坐下,将储物戒中的灵药灵丹一股脑倒了出来,便挑拣边问,“为何不先处理伤势?”  “担心你。”  他说的很自然,沐闲闲心却一乱,手一顿,不慎拂倒了药瓶。  凌云意又说,“我答应了管叔会保护好你。”  沐闲闲心情大起大落,就知道他不会突然开窍……她忙将瓶子捡起来,倒出灵药粉,专心涂抹伤口,这些伤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没事”,虽都是剑伤,可每道伤口的深浅、力度、残余的灵气属性都不一样,她头一次看有人连伤都伤得这么五花八门的。  “你这伤到底什么弄的?”她皱着眉头,实在想象不出,“被一伙人乱剑砍伤?”  这形容让凌云意忍不住笑了,“这么说也没错。”  他将剑冢中的情形说了一遍,沐闲闲听得目瞪口呆,“一百招说接就接,你真是有胆。”  “证剑之道,无畏无惧。”凌云意道,“你呢?在秘境中遇到了什么?”  “一只老鹰,一只母鸡和一群小鸡。”  凌云意:?  过家家呢?  她简单说了下经过,“莫非这个秘境是根据我们的特质在考验我们?”  凌云意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你变成了一只小鸡?”  “是啊。”沐闲闲手上的动作没停,随口说,“还是头顶有呆毛的那种。”  凌云意低头看着她,不由脑补她变成一只小鸡会是什么样,按她的个性,一定是只神气活现的毛绒小鸡仔吧?说不定还会在自己手心里慵懒打盹,那模样应该很可爱。  没能亲眼看见,实在是可惜。  --  两人在原地休整了一阵,凌云意调息养伤,沐闲闲无事可做,将那本《机关术要诀》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能领会到其中精妙。  不久后,凌云意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两人决定一起探查秘境深处,找到出去的办法。  也许是在密林中沐闲闲一转眼就消失给凌云意留下了心理阴影,他分出一道剑意,化为一柄巴掌大小的小剑,环绕在沐闲闲周身,“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靠近,这道剑意都会提前预警,还能帮你化解一次攻击。”  “好。”沐闲闲乖巧点头,这把围着自己转的小剑就像是凌云剑的缩小版,袖珍可爱,小星球一样围着自己转,让她心里安全感满满的。  两人在秘境中走了很长一段路,这秘境就像无边无界似的,直到被一道灰白色幕墙样的东西挡住了去路,沐闲闲:“那是什么?”  “是结界。”  当两人靠近,结界就像是感应到有人似的,凭空开了一道口子,似在邀请两人进去。  沐闲闲借着口子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内中花草树木郁郁葱葱,一派祥和景象,还透着一股沁人水气,也许是离水源很近。  她看向凌云意,“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前方既然没有路,除了进去也别无选择,说不定能找到出秘境的方法,点头同意,“进去之后跟紧我。”  “嗯。”  两人刚一进去,背后的结界再次合拢,化为完整的幕墙,一丝裂隙也不见。  前方只有一条小路,四周灌木藤蔓郁郁葱葱,遥望远处一片翠色,颇有种曲径通幽的意境。虽然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静无害,两人还是戒备心满满,谨慎往前走。  沐闲闲忍不住道:“难道这秘境里真的只有我们两个活人吗?”  话音刚落,就听远方传来一阵呼救声:“救命!”“救命啊!”  沐闲闲:“……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小路尽头,是一片开阔的浅草湿地,刚踩上一脚,沐闲闲就忍不住后退一步,“是血迹。”  凌云意神色一凛,顺着流成一条小溪的血迹看去,见一人面朝下躺在草地上,他飞身过去查看,“已经死了。”  沐闲闲跟了过来,她蹲下身,将这人一片衣角翻过来,露出了火焰状绣纹,“这是熔火宗三堂弟子的印记。”  “熔火宗?”  秘境中怎么会有熔火宗的人?  沐闲闲若有所思,抬头往远处看,“那里也有!”  两人一路往前,看到不少熔火宗弟子尸体,在几个弟子尸身边,又捡到了残破的机关零件,沐闲闲推测,“难道他们是遭遇了厉害的机关兽?”  这时,那呼救声又传了过来,而且距离更近了,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是烈莲儿!”  刚说完,就见一朵莲花型宝器从低空飞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熔火宗弟子,他们仓皇逃窜的样子,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似的,才跑了几步,他们身后冒出数十道灵火光束,轰然一爆!  明明还离得很远,可灵火束的伤害范围巨大,竟然波及到了沐闲闲,她还没反应过来,围绕身侧的凌云小剑化为一道屏障,挡住了灵火光束,护住了她。  那些弟子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灵火洞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就在那些弟子倒下的地方,一排人形木偶出现了,它们有着类人的头颅四肢,关节处有着明显的接合痕迹,手腕处接的是两根炮管,刚刚的灵火束便是从中发射出来的。  沐闲闲脸色一变,“是机关人偶!”  《机关术要诀》中说过,机关人偶是机关术中最难的一种,也是杀伤力最强的大杀器。  这几个熔火宗弟子怎么看也有金丹修为了吧,竟然被机关人偶一击毙命,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停在面前的莲花宝器花瓣开合,露出护在里面的人来。  “烈莲儿!”  “是你们!”  烈莲儿跪坐在莲花台上,她一身织锦红裙满是血迹和污渍,妆也花了,长发散乱,更令人惊讶的是,她怀里抱着的昏迷不醒的男人,不是烈熔火是谁?  瞧他面如金纸,唇色惨白,似是受了重伤。  “求你们救救我爹!”烈莲儿焦急道,“他被机关人偶重伤,需要有人助他疗伤调息,可是我们无法摆脱这些人偶追杀,弟子们死伤殆尽,爹的状况也越来越差了……”  “烈宗主是元婴?????修士,谁能把他伤成这样?就算是那些机关人偶,也不是他的对手吧。”沐闲闲觉得不可思议。  “它们、它们不是几个人偶,而是成百上千个!”回想当时情形,烈莲儿仍觉得心有余悸,“爹虽然不惧他们,那些人偶根本不知疲惫,车轮战之下,也战得力竭……我这莲华宝器是阖宗上下所有炼器师之力打造的上品灵器,若不是它,我和爹已经死在人偶手中了,可它也撑不了多久了——”  “小心!”  凌云意一声提醒,那些人偶已察觉到他们,朝着这边冲了过来,灵火束再次凝聚,对准了他们三人!  眼看凌云意冲了上去,沐闲闲大喊,“凌云意,灵核就在人偶身体右侧颈下七寸处!它的外壳右臂、腹部、左腿是灵气薄弱处,最容易破坏!”  烈莲儿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面对烈莲儿错愕眼神,沐闲闲才意识到,她怎么会看到灵核所在、灵气流动?连人偶的机关结构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想到,经历过秘境考验之后,她可能不是视力变好了,而是能看到的东西变多了!  烈莲儿道:“就算能看出它的弱点,一般的灵器也难以破开它的——”  只见凌云意剑势起,按照沐闲闲所说,一剑如虹,连破三个弱点,瞬间人偶的护身气罩、机关外壳,两层保护应声而碎,灵核暴露在外!  烈莲儿目瞪口呆,她话都还没说完,“护身气罩……”  这就是凌云意的实力吗?他竟然可以一剑瞬破气罩和外壳,他们宗的金丹弟子做不到……原来就算同是金丹,也有高下之分。  又或者说,是沐闲闲一直隐藏实力,她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机关人偶的弱点所在?  这时,只听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响起,烈莲儿脸色倏然一变,喊道,“快跑,它来了——”  轰!!!  一道威力巨大的灵火束毫无预兆轰向凌云意和人偶方向,瞬间轰成了一个大坑!  “凌云意!”沐闲闲先是一惊,回过神来,冲了过去!第16章 生死时刻  “沐闲闲,你别傻!”烈莲儿扑过来一把抓住了她,“你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那沉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沐闲闲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接近五米高,像一堵移动小山一样的巨型人偶走了过来,它的手臂微微抬起,刚才那一束灵火束就是从它身上发出的,威力远远超过了刚才那些人偶。  而且它攻击时不分敌我,不止对准了凌云意,还将其他机关人偶全都轰成了渣渣。  烈莲儿的声音带着恐惧,“就是这种巨型人偶,它的护身气罩非同一般,外壳也比其他人偶更坚固,连我爹破开它的护身气罩都十分费劲,一只还尚可对付,后来我们才发现这里足足有三只!当我们杀了一只之后,其他两只竟然进入了狂暴状态,我们用光了所有灵宝,才打死了另一只跑了出来……”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沐闲闲对她怒目而视,“你故意等他冲上去才说,你想害死他?!”  “不、不是的。”烈莲儿流下泪来,“这种巨型人偶一旦盯上目标,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它一直在追踪我和爹,可是爹要撑不住了,只有转移它的注意力,我才能救爹,我别无选择,对不起……”  烈莲儿哭得很惨,沐闲闲却是怒极,语气更冰冷,“为了救你爹,我们就该去死吗?烈莲儿,要是救不了凌云意,我就要你陪葬!”  她望向大坑处,她不相信凌云意会死于灵火束,他还要追求他的剑道,还要陪自己去苍蓝城呢!  沐闲闲心一横,向着大坑冲了过去。  “你——”烈莲儿一闭眼压下复杂心绪,不再去管她,专心救治起烈熔火来,“爹,你一定要醒过来!”  沐闲闲冲到那深坑边,寻找凌云意的身影,那巨型人偶正一步一步往这边靠近,她并不是傻到想要送死,而是她知道越是巨型的灵火装置,越需要长时间灵核充能,她要趁下一发灵火束充能完成之前,找到凌云意。  她在坑边往下看,只看到坑底一堆烧焦的零件,连凌云意一片衣角都没看到,她心一沉,喃喃自语,“凌云意,你要是真的死了,管叔会很难过的,他对你越来越信任,铁叔也会很难过的,他可喜欢你了,还有卖糖人的严爷爷——”  “那你呢?你会难过吗?”  一只修长的手扒上了坑边缘,沐闲闲骤转悲为喜,“凌云意!”她赶紧将人拉了上来,“你没事吧?你怎么上来的?”  “我就在坑壁边缘。”他将插在坑边的凌云剑拔了出来,“你一直在看坑里。”  刚才毫无预兆的灵火束从侧面轰来,他已来不及反应,幸好三道剑意从灵台飞出,帮他挡下了致命伤害。  见他没事,沐闲闲松了口气,抬头看越来越近的机关巨人,她长话短说,“咱们必须速战速决,将它的灵核破坏掉。”  否则,他们困在这个结界中追杀,他们会累,机关人又不会,连元婴期的烈熔火都扛不住它几发灵火束,更何况是他们。  她抬头凝视那庞然大物,神色是前所未有严肃,“它的灵核就在身体最中心的位置,它的周身……没有弱点。”  比起小型人偶,它浑身上下都被浓厚灵气包裹着,一层护身气罩,一层机关外壳,内里才是灵核,根本没有薄弱之处。  这时,巨型机关人偶脚步一停,炮口再一次抬起来,对准了坑边他们两,灵力引动,发出蓝莹莹的幽光。  “它在积蓄能量,准备发射灵火束,它的灵核会发烫,这是最佳攻击时机!”  关键时刻,不容犹豫,凌云意当机立断:“没有弱点,那就制造弱点。”  他凌空而起,将自身剑意催发到极致,凌云剑如有所感,剑身轻颤,发出一阵嗡然剑鸣,一剑幻化为七,再出问道七剑!  剑意一出,天光为之一暗,七道剑意先后击中人偶气罩中心位置,那气罩竟然现出一丝裂痕!凌云意精神一振,再祭灵台三剑,要以这三剑破开裂痕处——  就在此时,护身气罩发出一阵光芒,七剑剑光,竟然自裂痕处再现,又折返回来!  它的气罩和那些小型人偶的不同,竟然能吞吐攻击!  眼看剑意临身,凌云意心神一紧,他此时若是退避,就将前功尽弃!他突然明白烈熔火为何会伤成那样,他不是被灵火束所伤,而是强行破开气罩,被自己的招式打伤的。  不能退,既然答应了要保她去苍蓝城,就不能食言。  他坚定心意,灵台三剑再出!  只听嘭地一声,护身气罩应声碎裂!与此同时,凌云意也被回返的七道剑意穿身而过,顿时四肢鲜血狂飙,从空中跌下,单膝跪倒在地,又呕出一口血来!  凌云意只觉浑身一阵剧痛,剑气在他体内乱串,撕裂经脉,光支撑着不倒下已用尽全力,气罩已破,可他却无力再出一剑击碎灵核,难道要功败垂成吗?  “凌云意!”  沐闲闲眼见他浑身是血,从空中跌落在自己面前,心都要碎了,刚扶住他,却见这满身是血的人抬起手,将凌云剑塞到了自己手中,“沐闲闲,凌云剑会带你离开,不要回头。”  生死时刻,他不顾性命,竟还想着救自己!  沐闲闲终于是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眼睛红得吓人,“凌云意,一定还有办法,别说得像要生离死别一样。说好的当我的保镖保护我,你怎么能先放弃?”  凌云意低咳一声,沐闲闲的眼泪滴在他伤口上,带着灼热温度,烫得他心口有些发痛,“那你别哭。”  沐闲闲抬头看着那巨型人偶,灵火束的幽光就对着她,这种光束仿佛能吞噬灵魂,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无解的护身气罩已破,灵核还有一层外壳保护,熔火宗的金丹修士打不碎这层外壳,那筑基期的自己,该用什么办法?  她大脑飞速转动,忽而灵光一闪,灵核爆炸!  当时母鸡和老鹰的灵核贴近,由她的灵气牵引,发生了爆炸,那时她也并未破开老鹰外部构造,爆炸就将两只机关鸟炸得粉碎。  “凌云意,我想到办法了,你千万别死。”她精神一振,擦干了泪,“凌云剑,帮我!”  剑似有灵,飞到了她身边,沐闲闲爬到剑上,灵剑带着她飞到了人偶身体中心位置,她拿出那两颗捡到的残破灵核,再灌注自身火灵气,灵核中残存的灵力顿时活跃起来。  有用!  沐闲闲一喜,等了两秒又发现,灵气在沸腾,可还没有到临界点,是两枚残核的灵气太少了,不够引爆。  怎么办?  滴滴滴——  催命的声音响起,灵火束要发射了!  她不想死,她要救凌云意!生死关头,沐闲闲脑中灵光一现,她想?????起来了,她还有一枚灵核!  她飞速从储物戒指中掏出那只小机关虎,扔了过去。  轰!!!  巨型机关人偶,应声而爆!  成功了!  沐闲闲来不及高兴,爆炸余威席卷而至,炸是炸了,但是她好像也跑不掉了。  她心一横,驱使凌云剑往凌云意身边飞去——  希望和绝望都来的太突然,让人来不及应变,她看向倒在地上的人,“都要死了,难道还要孤零零的?还是死在一起吧……”  就在这时,一朵莲花宝器飘了过来,化身巨大,将沐闲闲和凌云意都护在了身后,只听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爆炸结束了,那莲花宝器也耗尽了灵力,瓣瓣零落,最终化为了一朵普通的莲花。  从宝器里出来的烈莲儿将花拾起,不免遗憾,他们熔火宗的镇宗之宝就这么没了,万幸的是救下了两条命,让她还不至于抱憾终身。  “莲儿,咳咳。”  “爹!”烈莲儿忙去搀扶他,烈熔火是刚醒来过的,他看到了沐闲闲扔出机关虎那一幕,猜测到她想要引爆灵核,就让女儿赶紧过来救人。  烈莲儿扶着烈熔火走到了沐闲闲身边,她都没回头看两人一眼,眼里只有凌云意。  眼看沐闲闲成功之后,凌云意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只见他双目紧闭,旧伤新伤,浑身都是血迹,只有一口气在了。  沐闲闲为他探脉,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他浑身经脉尽断,剑气还在体内肆虐,夺走他的生机。  人在昏迷中,一双剑眉依然紧紧拧着,可见痛苦。  以沐闲闲粗浅的医修知识,就算有灵丹妙药可以重塑经脉,这种灵药天下罕见不说,修复后的经脉还能练剑吗?万一以后凌云意成了废人,自己倒是不介意照顾他,但是以他的个性,他能接受吗?  她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烈熔火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烈熔火道:“沐庄主,小女为了救老夫,让你们涉险,老夫对不起你和凌剑君,实在惭愧。”他摇了摇头,“话再多也是苍白无力,为了弥补一二,老夫就将这浑天秘境的秘密告诉你们。”  沐闲闲头都没回,“人都这样了,还听什么秘密?”  烈熔火道:“稍安勿躁,他痊愈的机缘,就在这秘境之中。”第17章 莲池相拥  沐闲闲这才正眼看他,“你说。”  此时烈熔火全没了一宗宗主的架子,他将自己所知对沐闲闲和盘托出,“多年前,我突破元婴时太过强行,导致元婴有缺损,多年来修为再难提升一步,所以我一直在找寻修补元婴的办法。后来我打听到,浑天秘境中藏着一处金莲池,池中有一朵七品金莲,乃是世所罕见的灵物,可以修补我元婴之缺,可以说,找到金莲是我毕生所愿。”  “直到最近,我终于探知秘境下落,还打听到一句口诀,‘机关人碎,金莲池现’我猜测这秘境和机关术有关,便带着宗门机关师和莲儿进了秘境,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机关人偶的本事,被巨型人偶打败,宗门精英弟子也折损在此,唉。”  他愧疚一叹,“七品金莲不仅可以修补元婴,还可以淬炼肉身,重塑经脉。老夫和莲儿亏欠你们在先,又蒙你们打败机关人得以活命,老夫没颜面留在这,愿将金莲就让给你们。不过要记得,金莲池只能一人进入。”  他看着沐闲闲,想到刚才小机关虎飞出那一幕,不由感慨万千,“没想到当初无意送出的机关虎,今日却是救自己一命的关键,宿命因果,也许冥冥中早有注定……沐庄主,他日栖云城再会,你永远是熔火宗的座上宾。”  说完,他对烈莲儿道,“莲儿,我们走吧。”  烈莲儿点点头,她看了一眼沐闲闲和躺在地上的凌云意,眼中有情绪万种,终是掩下遗憾,说了一句,“我听说如果是心意相通的两人,可以一起进入金莲池中。”  说完,她扶着烈熔火,缓缓离开了。  目送他们父女两离开,沐闲闲回过神来,“说起来,他们好像没告诉我金莲池在哪啊……”  话音落,身后忽然响起潺潺水声。  她回头一看,只见被炸毁的坑洞上,仙气涌起,地涌灵泉,潺潺不绝注入坑中,四周灵草灵花不断生长,一阵沁人馨香飘来,伴随着浓厚的灵气,周围环境在不断改变。  直到灵泉注满了莲池,此地已变为一片灵花仙草的福地,片刻间,湖中升起了莲叶田田,莲蓬朵朵,湖心中,一朵金灿灿的莲花苞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不用旁人指引,那浓郁得近乎凝成实体的灵气,已昭示着它的身份。  沐闲闲眼前一亮,七品金莲!  “凌云意,你醒醒!”她把剩下的灵丹都给他吃了,可凌云意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只好求助一旁的灵剑,“凌云剑,你能把他弄过去吗?”  他们离金莲池的距离不远,她能走过去,问题是凌云意动不了。  凌云剑先是竖了一下,然后吧唧往地上一倒,直接躺平,那意思——它累了,不想动了。  沐闲闲:……  她倒不是搬不动凌云意,毕竟她也是能拳打壮汉的筑基修士,既然凌云剑不想动,那还是她来吧。  她先将人从地上扶起,让凌云意靠着她肩膀,正准备将人抱起来,忽见他身边有几块碎裂的灵玉和一些玉屑,她腾出手将碎片捡起,一眼认出,这不是凌云剑上那块灵玉配饰?价值十万两的灵玉就这样碎成了渣渣,好可惜……  等她收捡了碎片,就对上一双清澈双眸,他醒了。  “你能走吗?”  “扶我。”  “好吧。”沐闲闲语气里多少带些遗憾,还以为能试试公主抱是什么感觉呢,就算是她抱凌云意,那也是公主抱啊。  她将凌云意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搀扶他慢慢挪到池边,“烈熔火说只要进入莲池,就能自动吸收七品金莲,你自己进去吧。”  凌云意一脚踏入了莲池中,沐闲闲刚想松开手,他就像是没站稳似的,猛拉了一把沐闲闲。  “诶!”  扑通!  沐闲闲猝不及防跌入莲池,扑腾着站起来之后,人也傻了,“完了,莲池只能一人进入,这下怎么办?”  凌云意望着她,“若是心意相通,可以两人一起进入。”  “是烈莲儿说的,那时你不是晕过去了吗?”  “人虽没醒,灵识对外界也有感知。”他顿了一下道,“知道有人死也要和我死在一起。”  “哎呀。”沐闲闲脸一红,回想说这话真是冒着傻气,现在让他说出来更显得傻了,“当时气氛都到那了,就顺口说出来了……你别多想,那是气氛问题,你懂的吧?”  “嗯。”  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懂了,沐闲闲无暇多想,催促他,“快去吸收金莲。”  “一起。”  见他坚持,沐闲闲只好和他一起往金莲走去。  这池水很深,两人在水下行走,其中一个还是伤患,走得就很慢。  凌云意行动不便,一只手搭在沐闲闲肩上,两人面对着面,距离贴得极近,能看到他眉间溅上的水珠,因失血有些发白的唇,修长的脖颈,水珠顺着喉结滚落……  沐闲闲有些心猿意马,还好这水池不大,不一会儿两人便走到了金莲旁边。  只见那花苞静立水中,一动不动。  “它什么时候会开啊?”  “不知道。”  两人等了一会儿,花苞还是毫无反应。  沐闲闲问,“烈莲儿说心意相通之人才可以一起进入莲池,你知道怎么才算是心意相通吗?”  凌云意想了想,“像师父和师娘那样吧。”  “哪样?”  凌云意微红了耳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沐闲闲开动她机灵的小脑瓜,“亲亲抱抱?”  “嗯。”  “那我们也抱一下?”  “好。”  金莲花苞前,沐闲闲鼓起勇气,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凌云意配合地低下头,一手圈住她的背,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发间,就这样,两人缓缓相拥在了一起。  凌云意比她高不少,抱在一起之后,她的头正好靠在他肩胛骨边,就这么静静感受了一会儿,她忍不住说:“凌云意,你心跳得好快。”  凌云意低低嗯了一声。  他一发声,震动就从胸腔传到沐闲闲耳朵里,她忍不住笑了,“耳朵有点麻。”  这时,七品金莲发出一阵灿灿金光,金色花瓣徐徐盛放,莲花清香扑鼻而来。金莲完全盛放之后,灿然的金光如日轮一般,映得满池金色,美不胜收。  沐闲闲抬起头,“七品金莲,真美呀。”  凌云意却是在低头看她,从卷翘的睫毛到丹霞般的红唇,他看得目不转睛,借着灵火灯的幽光,他也曾这样看过她,灯下观美人,有种朦胧之美。  如今沐浴着金莲光华,凌云意觉得她更美了,那传说中的瑶池仙子,也许就是她这样吧?  盛放的金莲缓缓升高,十二瓣莲花瓣缓?????缓自空中飘落,六瓣落在了凌云意身上,另外六瓣分给了沐闲闲,莲心升起一道冲天金光,似乎是打开了一条向上的通路,这通路之光也将池中的两人笼罩其中。  浓郁的灵气冲刷四肢百骸,带来一阵融融暖意,沐闲闲每个毛孔都透着说不出的舒服,丹田中金火双灵根在金莲灵气冲刷下不断重塑精炼,变得更加凝实了,她此前从未接触过这样庞大的灵气,一时有些难以承受,只觉得很困,非常困。  她眼皮沉重,“凌云意,我好困……”  困字都还没说完,人已往后一仰——  眼看沐闲闲就要成为淹死在金莲池里第一人了,凌云意刚松开的手不得不再次抬起,将她给扶了起来,沐闲闲就顺势往他肩头一靠,睡着了。  他低头看了看沐闲闲酣甜睡颜,她还是筑基期,金莲灵气对她来说有些负担,恐怕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吸收。  凌云意扶着她的背,忽有一股浮力自脚下升起,两人都在随着光柱上升,沿着光柱往上看,天顶出现了一道漩涡,那应该是浑天秘境出口,这道浮力似乎是要将他们送出去。  灵物现世,天地必现异象,尤其是七品金莲这种罕世珍品,那通天彻地的金光,恐怕附近所有宗门都看到了,他们恐怕在飞速往这边赶来。  凌云意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若不想出去被人发现,得先隐藏身份。  他稍一思索,先把剑藏好,又将衣摆撕下来两截,做成蒙面黑巾,把两人脸给遮了,一手托住沐闲闲的背,一手抱住膝弯,把她给抱了起来,不等金光传送,借着灵气浮力,轻身提气,冲向那道漩涡,带着她飞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沐闲闲是在一阵车轮轱辘声中醒过来的,她睁开眼睛,见车帘摇晃,听到马蹄轻响,自己似乎是在一辆马车里。  “你醒了。”  “凌云意!”沐闲闲一下子坐直了,“你怎么样了?没事了吗?”  她伸手抓住了凌云意的手腕,刷一下将他袖子拉起,露出一截修长小臂,只见白皙皮肤上没有半点伤痕,再一掐脉搏,跳动强劲有力,不由松了口气,一抬头,就见凌云意正看着自己。  沐闲闲顿时觉得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有些发烫,忙松开了手,“我睡了多久啦?你都好了吗?”第18章 一丝甜意  “你睡了三天。”为了让她安心,凌云意说得详细,“放心,我已经没事了,金莲重塑了我断裂的经脉,还帮助我淬炼了剑意,而且我突破到金丹后期了。”  好处还不止于此,被金莲灵气冲刷过的经络骨骼都变得更加强韧,日后突破起来会变得更容易。  “太好了。”她心中庆幸,幸好金莲修复了他的经脉,看到他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时那种揪心绝望,她这辈子再也不想体会一次。  再看他时,阳光从马车的窗格穿过,照他斜飞入鬓的眉,高挺的鼻梁,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凌云意更好看了,多看一眼,都是克制不住的怦然心动。  她不自觉红了脸,将视线往下挪,见他还是穿着一身黑,不过款式好像有些不一样,腰带也换成了竹青色。  忽又想到,在莲池抱着他时,自己的手就搭在他腰上,也曾感受过他肌肤的温度,腰肌的触感,正如这抹竹色,柔软坚韧……  她脸又红了几分,连忙甩了甩头,想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这时,凌云意靠了过来,“你脸怎么这么红?火灵根的老毛病又犯了?”  沐闲闲抬眼看他,一双明眸如秋水含情,潋滟波光,被她这样看着,凌云意竟也一时失语,心乱了几分。  安静马车内,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感受着对方注目的视线,缭乱心头忽而涌上了一丝甜。  这甜意在心中反刍,又涌上嘴角,化为相视一笑。  于是连笑容里也带着甜,连空气都变甜了。  她笑起来真好看。  他笑起来真好看。  一瞬间,两人心里响起了同样的心声。  --  这时忽听马车外传来人声和马蹄声,似是有人骑马经过。  “老兄,你听说了吗?七品金莲现世了!”  “你才知道?这消息都传得天下皆知了!”那人道,“有人亲眼所见,是一男一女夺走了金莲机缘!”  那人道,“你是不知道啊,前些日子不是有金光现世吗?有大能占卜天机,说是七品金莲现世,天显异象,那地方现在围满了各大宗门的人,都想去碰碰运气,这伙人啥都没找到不说,还惹怒了附近的惊枭鸟,弄得十分狼狈。这些人真是蠢透了!”  “怎么说?”  “刚说了,有人亲眼看见一男一女自金光中飞出,金莲必是被他们夺走了,各大宗门不去找这两人,在那地方刻舟求剑,能找到什么?”  “不是说金莲池只容一人进入吗,怎么会有两人出来?”  “大能说了,心意相通者,可两人进莲池。”那人道,“大家都猜那是一对狗男女!听说两人出来时,男的抱着女的,衣衫不整,俱以黑巾蒙面,还不知在莲池内干了什么呢!”  沐闲闲:???  “狗男女”是在骂她?她腾地一下火就起来了,猛然掀开了车帘子。  骑马两人正说得起劲,见旁边马车帘子掀开,竟是一绝色佳人,还来不及惊叹佳人之美,就听她张口怒骂,“什么狗男女,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话那人呆愣了一刻,才找回思绪,指责道,“你凭什么骂人!难道你认识那两人?”  另一人附和道:“这两人又是秀恩爱,又得了好处,让人说几句怎么了?”  沐闲闲道:“我虽然不知他们是谁,但知道你们这样的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人家说不定是神仙眷侣,得天独厚,碍着你们什么事了?有本事你们两也去金莲池啊!”说着她笑道,“瞧你们印堂发黑,七天没洗澡的样子,别说找什么金莲池,最多也就能找到澡堂子,好好搓搓你们你们一身泥!”  “你、你——”那人让她气得直结巴,却见沐闲闲手指一屈,两道气劲打在马腿上,两人马儿嘶鸣一声,前蹄一抬,往前疾冲而去,风中传来那人不甘的呼喊,“我明明三天前才洗过啊~~~~”  沐闲闲翻了个白眼,放下车帘回到车内,犹有些生气,怎么好端端的就传成这样了?怎么就衣衫不整,不知干了什么,她明明只是睡着了好么!  凌云意解释道,“那天我担心有人记下我们的长相,带来祸事,就撕下衣摆遮了我们两的脸,带你离开了秘境。”  其实这几天关于他们两的流言蜚语,他也听过,他认为别人再怎么说都是子虚乌有,毕竟他在莲池中什么都没做,他问心无愧,不畏别人说什么。  这些人怎么乱说,都还不如刚才沐闲闲一句“人家神仙眷侣,碍着你们什么了”,让他在意,但他也了解沐闲闲的说话风格,估计她只是想反驳那句狗男女才这么说,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都经历过生死,沐闲闲怎么可能不信他人品?只怪这些人乱说,撕了块衣服,就衣衫不整啦?真是闲的。  但转念一想,不免发愁,“那咱们现在不会被人追杀吧?突然来个元婴大佬追着我们杀人放血什么的。”  凌云意笃定道:“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外面都传言是一对道侣夺走了金莲,他们多半会去找修真界那些名声在外的道侣、情人,咱们又不是道侣关系,不会猜疑到我们身上。”  “确实,咱们不是道侣。”沐闲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我们是坚不可摧的雇主保镖的关系。”  凌云意没说话,她说的没错,可不知为何,心里会觉得有点失落呢?  沐闲闲想的是,能为自己豁出性命的人,人生有幸能遇到他,真是件大好事。  “对了,我好像到筑基中期了。”刚才光顾着说话,她稍一闭目,也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变化,充沛灵气在体内流转,“我能感觉到,金火双灵根被金莲淬炼之后,变得更强了,更重要的是它们终于平衡了,火灵根不再一枝独秀,我以后也不会发热,再也不用修炼啦!”  她欢呼起来,仿佛看到了可以快乐咸鱼的未来。  凌云意竟然没反对。  “凌云意,你变了。”沐闲闲探究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表情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你怎么不说你那套求仙问剑的理论,催着我修行啦?”  凌云意道:“你的金火灵根已经平衡,修不修炼,于身体无碍,我没有催你修炼的理由。”  沐闲闲听完,心情微妙,他催着修炼的时候嫌他烦,现在他说不管了,竟然又失落起来。  忽而,外面传来车夫吁地一声,马车一停,车夫道:“到地方了,两位客人请下车吧!”?????  她好奇问,“咱们到哪了?”  “望月城。”凌云意道,“这一路我雇了马车,也是为了低调行事。到了城内,咱们先找个地方安置,虽说不催你修炼,但你得将金莲之力完全炼化吸收才行。”等她吸收之后,没人能察觉到金莲灵气存在,他也能放心了。  “望月城,是那个有名的望月宗所在之地吗?”  凌云意点点头,“咱们休整几天,还赶得上炼器大会。”  “好。”  --  望月城是中州一座小城,比栖云城还要小上一些,但此地有个修仙宗门叫做望月宗,只收女弟子,因而比栖云城要有名得多。  两人在城门口下了马车,凌云意给车夫结了费用,正准备进城,忽然,一个白衣男子冲了过来,在两人面前站定,扑通一声在凌云意面前跪下,张嘴就喊:“爹!”  “你叫谁爹呢?”沐闲闲脑子一阵嗡嗡响,凌云意哪来这么大一个儿子?!  瞧这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年轻是年轻,可怎么也做不了凌云意的儿子啊!再观他长相打扮,浓眉大眼,看着是副老实人的长相,穿金戴玉,可见家中富贵,并不像什么乞丐疯子。  沐闲闲忍不住看向凌云意,“他是谁啊?”  “不认识。”凌云意冷了脸,“你是谁?你先起来再说。”  没想到这人不仅不起来,还往前一扑,想抱住他的大腿,熟料凌云意反应极快,立刻后退半步,他嘭地一声摔了个五体投地,那声音沐闲闲听着都疼,没想到他没事人一样爬起来,脑袋上顶着个大包,道:“爹,求你教我剑术!”  他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行此大礼,已经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沐闲闲听着众人议论纷纷——  “又是他,那个草包富家少爷。”  “这人碰见一个剑修就跪下叫人家爹,说要学剑,家里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还有路人劝他们,“你们别搭理他,赶紧进城去吧。”  “是啊,他就是望月城有名的傻子。”  “天天吵着学剑学剑,苍蓝城来的剑君都说过了,他一点天赋都没有,学什么剑?”  “你放屁!”跪着的这位少爷爬了起来,指着路人道,“谁说我没天赋?有本事你别走,咱们较量较量!”  他一看向路人,众人纷纷一脸晦气的表情退开了,一副不想与他纠缠的样子,没了旁人围观,一时倒是清静了。  沐闲闲问他:“你叫什么?”  “我叫剑先!”  “你在逗我吗?”  “是先后的先。”  沐闲闲不由冲他竖起拇指:“……好名字。”  剑先,剑仙,这倒霉孩子是真会占人便宜啊。  剑先道,“等我以后扬名天下了,大家都会真心实意叫我一声剑仙!”  沐闲闲:……先不说资质如何,想得倒是挺美。  “所以你跪在城门口,是想跟人学剑?学剑就学剑,为什么要乱认爹?”第19章 望月宗主  听她这么说,剑先撅起嘴,“不认爹,没人肯教我。”  “我看你认了也没人教你啊。”  “还是有的。”他有些郁闷道,“有人教了我一个月,说我学得太慢,就不肯教了。”他看向凌云意,“剑君,我看你拿剑的姿势,就知道你一定是个高人,求你教我剑术吧!”  凌云意摇了摇头,“我不能教你。”  剑先脑筋一转,道,“我看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过几天就是望月节,城中客栈都已住满。我家就在城东,有一处僻静宅院无人居住,我生平最喜欢用剑之人,旁人我都不租,就愿意租给剑君,你看如何?”  这望月城门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刚才也听路人说起过望月节的事,两人对视一眼,如今他们确实需要僻静之处栖身,他们都觉得这人虽然怪了点,但并不像心术不正之人,便同意了。  剑先喜笑颜开:“两位随我来。”  “我瞧你也并不傻嘛。”沐闲闲道,“让我们先住下,你想学剑的事再徐徐图之,总会有机会。”  剑先挠了挠后脑勺,“他们说我傻我是不认的,我觉得我可聪明了!但你能看穿我的想法,说明你比我还聪明。”  凌云意忍不住笑了。  虽然比他聪明好似并不算夸奖,沐闲闲还是欣然领受,“你很有眼光嘛小伙子。”  “对了,还未请教两位大名,该怎么称呼啊?”  “凌云意。”  他刚说完,就见走在前面的剑先猛然转身,满脸激动,双眼冒光,扑通一下又跪下了,激动喊道,“偶像!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剑修凌云意,你是我的偶像!”  一心想要低调的凌云意和沐闲闲两人:……真是谢谢你了,喊得这么大声。  凌云意道:“你先起来,别动不动就跪。”  “都听你的,偶像。”剑先满脸是泪爬了起来,他擦了擦眼泪,说话还带着哭腔,“没想到我这辈子竟然有机会亲眼见到偶像的风采,呜呜呜,你的故事我都能背下来,少年横空出世,身背一把凌云剑,意气风发,挑战天下!我对你的仰慕就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对你的——”  “闭嘴。”凌云意忍不住来了一句。  剑先还有满腔表白的话没说完,被偶像一训斥,顿时沮丧万分,走路都抬不起头来了。  沐闲闲不由好笑,凌云意连额头都暴起一根青筋,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他烦到这个程度。  她对剑先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你听我说,要想得到学剑的机会,第一,不要乱喊,叫他名字就好。第二,不要乱表白,正常一点,好吗?”  剑先犹豫着点点头,“你、你是谁啊?”  沐闲闲:……  敢情从头到尾你都没注意到我是吗?!  “你听好了。”沐闲闲清了清嗓子,“我是沐家庄的庄主,沐闲闲。”  “没听说过。”  “也是你偶像的雇主,他现在是我保镖。”  “你好厉害!”  沐闲闲拍了拍他的肩膀,“变脸很快嘛,小伙纸。”  剑先以为被表扬了,嘿嘿一笑,追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沐姑娘,你真的是凌、凌剑君的雇主?”他听了沐闲闲的劝,改口想叫凌云意的名字,却是鼓起勇气也叫不出口,只好喊了一声凌剑君。  “是。”  回答他的是凌云意,剑先激动声音拔高了八度:“啊,凌剑君理我了——”  凌云意血压又升高了。  沐闲闲给他一个暗示的眼神,剑先赶紧冷静下来,现在他对沐闲闲是言听计从,“沐姑娘,你知道剑君喜欢什么吗?我好提前准备准备。”  沐闲闲一愣,这问题还真问到她了,凌云意喜欢什么?除了剑,他好像没有别的喜好。  这问题直到到了地方,她还没想出答案。  剑先的宅院像他说的那样,在望月城的僻静之处,但占地够大,以沐闲闲的眼光来看,院中一桌一椅、陈设摆件都价值不菲,看来路人说的没错,他真是富家少爷。  虽然剑先坚持不收偶像的住宿费,他们两还是坚持付了银子,两人在相邻的两间厢房住下,这里除了剑先,就只有他的仆人小九,另有一些洒扫院子的杂役,十分清静。  经历了浑天秘境的一番折腾,两人都是身心疲惫,决定各自休息,回房之后,沐闲闲难得勤快,点上一枝香,开始炼化剩余的金莲之力。  这一修炼,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天一夜,她洗漱完,推开门伸了个懒腰,手才伸到一半,余光瞥到靠墙边站了个人,定睛一看,不是凌云意是谁?  她举手扭腰的动作瞬间定住,“你怎么在这?”  凌云意道,“我路过。”  沐闲闲放下手,狐疑地盯着他,“你不会在外面守了一夜吧?”  见瞒不过她,凌云意只好承认,“昨夜闻到线香的味道,想到你可能在炼化金莲之力,便在外面为你护法。”  “你也需要休息,别把自己当铁人。”沐闲闲道,“你就在隔壁,我这边有什么动静你再赶过来也来得及,不用这样守着我。”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不准反对。”沐闲闲道:“我是雇主,就听我的。”  “好,听你的。”  他最近是不是有点太纵容自己了?沐闲闲凝望着他:“你——”  “早上好啊,凌剑君、沐姑娘!”伴随着元气十足的问好声,剑先打开门,“两位今天有什么安排?”  沐闲闲道,“我想在城内四处逛逛。”  “两位要出门?”剑先忙吩咐仆人,“小九,你去请一个有资历的本地向导——”  “不必啦。”沐闲闲边说边拉着凌云意往外走。  剑先追了上来,“两位远道而来,我怎么能不尽地主之谊?”  “剑兄,咱们好不容易熟识,你这样客气,岂不是显得我们生分了?”  “……说得也有道理。”他一停下来思考,两人都出门老远了。  小九提醒:“少爷,他们已经走了。”  “啊?”剑先回过神来,“那我到底是应该客气还是不客?????气?”  小九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啊,少爷。”  “少爷我刚才表现得正常不?”  “非常正常。”小九夸奖道,还是这位沐姑娘有办法,他已经很久看见过这么正常的少爷了!  “奇怪了,为什么凌剑君还是不爱搭理我呢?”  “起码他没有叫少爷你‘闭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说得也是。”剑先道,“那按照这个速度进步下去,我还要多久才能跟剑君学剑啊?”  小九想了想,“可能一百年吧。唉哟,少爷你别打我啊!十年,最多十年!”  --  望月城外不远,望月宗内。  湖心小岛,桃花林内,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她长发簪成流云髻,着一身深红,长相温柔如水,气质和蔼可亲,正是望月宗主本人。  她正姿势优雅品着桃香灵茶,便对身边弟子道:“自七品金莲现世,我让你们安排人手在城中巡视,尤其是那些刚入城的、看起来像是道侣的,不可放过,如今可有收获了?”  弟子道:“确实有一对年轻男女,举止亲昵,看起来关系就不一般。他们一进城就被城里那个傻子少爷缠上了,那少爷还喊了他的名字,叫什么凌云意的。”  望月放下茶盏道:“那个剑挑天下的是散修凌云意?”  “似乎就是此人。”  望月若有所思,“按传言所说,从秘境中出来的是一对道侣,他们肯定修为不高,也不是出身大宗门身带灵宝,不然肯定有办法隐匿行迹,何至于出秘境时漏了行踪,传得天下皆知?如此推算,他倒是很符合条件。”  弟子也道,“他身边那个女子,似是筑基修为。”  “筑基期修士没那么容易吸收金莲,算算时间,她身上应该还有残留金莲之力。”望月道,“如今天地灵气稀薄,得个天材地宝也不容易,就算是残留之力亦有用处,得想办法弄到手。”  “宗主的意思是?”  “那凌云意是剑修吧。”望月道:“就以我的名义邀请他来望月宗论剑,身为剑修他肯定难以拒绝这份邀请,到时他若是带上那女子来,我自然有办法得到灵气,若是他一人来嘛,那女子落了单,还不好对付?”  弟子会心一笑:“宗主英明。”第20章 八块腹肌  望月城虽小,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约莫是临近望月节的关系,路边小摊小贩很多,卖什么的都有,而且摊主很多都是女人,路上也有不少拿剑的女修经过,那多半就是望月宗的人了。  一路上沐闲闲都在想,除了剑,凌云意到底喜欢什么呢?  两人走到了一座拱桥边,桥边围着许多人,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说书先生正在说书,沐闲闲好奇走过去一听。  “那浑天秘境之内,怪石嶙峋,野兽遍地,一男一女在其中探险——”  她一愣,这是在编排他们的故事?  “那男人身材魁梧,有八块腹肌,力气奇大,徒手就能打倒一头巨大牛兽!”  沐闲闲:……别说什么怪石野兽跟浑天秘境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到底为什么要强调八块腹肌啊?!  就见他说完,几块碎银子扔到了他面前,一女修抱着剑冷冷道,“接着说。”  沐闲闲:别装了,你要是不喜欢你给什么银子。  那说书先生欢天喜地收了银子,接着道,“两人在秘境中一番历险,终于找到了金莲池!只见那传说中的七品金莲就开放在莲池中,一条独眼恶蛟守护着金莲,和那男人大战起来!”  沐闲闲:……怎么又是恶蛟,恶蛟做错了什么?  “只听撕拉一声,恶蛟撕开了男子的衣服,露出硕大两块胸肌——”  “胸你妹!”沐闲闲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袖子一撸,就要上去砸了他的摊子,凌云意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  “他这么说,你不生气?”  “他说的是无名无姓之人,与我无关。”凌云意劝她,“不过是因为金莲最近受人关注,所以套了个浑天秘境的名头信口胡编罢了。”  “好吧。”他一劝,沐闲闲气也消了,两人退出人群,往桥上走去,说书先生的声音遥遥传来,“只见男人不慌不忙,徒手抓住恶蛟脖子,猛一用力,将恶蛟撕成了两半!蛟血淋在他的八块腹肌上——”  “啊!”沐闲闲猛摇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凌云意让她逗笑,“都说了不是我,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手撕恶蛟了?”  沐闲闲心想,那还真见过,不过不能说。  走到拱桥另一头,听不见说书先生的声音了,沐闲闲才停下来,盯着凌云意洗眼睛,他明明这么好,只是这些人都不知道,在这乱编排,不过他们不知也好,她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凌云意,咱们在这里分头去逛吧?”她忽然道,“两个时辰后,咱们在这桥上汇合。”  他犹豫了一下。  “不用担心,这里又没有什么大能,哪能发现我身上那点金莲之气?”沐闲闲冲他摆了摆手,“一会儿见。”  凌云意目送她走入人群,又哪能真的放心,在她发现不了的距离跟了上去。  沐闲闲一路穿街绕巷,遇到店铺就进去看看,和凌云意分开,是因为她有心想买东西送他,不方便他陪着。到底是什么能让凌云意看了会觉得惊喜,他喜欢的东西呢?  逛来逛去,沐闲闲都没找到满意的,正意兴阑珊之际,忽听到一阵机关运转,齿轮咔嚓的声音,伴随着一老者惊慌失措的呼喊,“快、快跑啊!”  只见一只牛角、羊脸、猪身、马蹄的机关兽冲了过来,它动作之迅疾,就像刚放出栏的生猪,朝着她站的方向猛冲而来!  面对这只难以用语言定义,各种特征糅合在一起的机关兽,沐闲闲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好怪,再看一眼。  还是好怪!  “救命啊!”  路人的惊呼声让她回过神来。她吸收了金莲灵气,已今非昔比,用火灵气引爆灵核是轻而易举,但这街上人来人往,恐伤及无辜,她心念一转,或许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她丹田灵气流转,金火两气自动分开,指凝纯正金灵气,飞身而起,从机关兽身上轻灵踩过,连点额头、胸甲、尾椎三处,三道金色利箭从灵气薄弱位置贯入,直穿位于它脑中的灵核,她足尖轻点,长发随之飘动,人稳稳落在了机关兽背后。  同时,只听咔一声,狂奔的机关兽戛然而止!  刚才还惊慌逃命的人群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围着她鼓起掌来,“好!”  “好厉害的手法,竟然能一击停住机关兽!”  “出手干脆利落,动作轻灵飘逸,姑娘真是好身法!”  “都让开,都让开。”那跟在机关兽喊的老头排开人群,走到沐闲闲面前,“这位姑娘,你帮了我大忙啊!为表答谢之意,可否入阁详谈?”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家铺面很大的店子,门口牌匾上书“机关阁”三字,她欣然同意,“好啊。”  进了店内,老者道,“姑娘帮了我大忙,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你尽管开口。”  沐闲闲从储物戒中取出几块破损的灵玉,正是凌云剑配饰,“您看,此物还能修复吗?”  老头端详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不能。恕老夫直言,这块灵玉是被极强的剑气击碎,别说老夫,就算是九品机关师,也难以将之复原。”  见沐闲闲面露失望神色,他道,“此物对姑娘很重要?”  “这是朋友很看重之物,我想修好后给他一个惊喜。”  老头想了想,“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姑娘想赠礼给友人,为何不另送新物呢?”  沐闲闲惊道:“这块灵玉起码值十万黄金,卖了我也凑不到这么多钱!”  老头哈哈一笑,“送礼贵乎情意,要我说,这世间最贵重的礼物,不是千金万金,而是亲手所做的东西。”  沐闲闲心念一动。  老头看出她意动,“二楼有一炼器室,是我平时制作小型机关兽的地方,老夫正想与姑娘交流机关术技艺,姑娘请。”  约莫两个时辰后,在外等着的凌云意才看到沐闲闲从机关阁出来,她一路往拱桥那边走,路上凡是遇到吃的喝的,都是去尝尝,甜辣不忌,啥都爱吃,看得凌云意啧啧称奇。  一时快到拱桥,路过一处三层阁楼前,忽听一阵乐声入耳。  沐闲闲好奇抬头望去,只见阁外悬着许多彩绸,琴声隐约可闻,悦耳动听,可从琴声中,她又听出一丝别的情绪来,不由心生好奇,走了进去。  进入阁内,立刻有个小丫头迎了上来,“姑娘来我们乐阁,是来听曲吗?”  只见宽敞空间内坐着十几个乐修,拿着不同乐器吹奏,彩绸将他们分隔成不同的小空间,彩绸有着独特的功效,空间之内乐声互不相扰,有客人来,便坐在乐修面前的小桌前喝茶听曲,客人?????有凡人也有修士,这让沐闲闲觉得十分新奇,除了她竟然还有修士做凡人的生意,这些乐修为何要在这里弹曲子给人听呢?  “你们这听曲怎么收费?”  小丫头笑道,“咱们乐修弹奏的曲子,修士听了或可提升修为,凡人听了可以怡情悦性,三两银子听一曲。”  “我刚才在外面听到的曲子和这里听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外间听不见一楼的乐曲声,否则该多嘈杂呀!姑娘听到的是三楼阁主弹琴的琴音。”  “阁主?我能见见吗?”  “阁主平时并不轻易见客——”  “环儿,带她上来吧。”  听声音这位阁主还是个姑娘,沐闲闲越发好奇了。第21章 出谋划策  沐闲闲跟着环儿上了三楼,整个三楼都是宽敞平台,数道轻纱垂地,晚风扬起细纱,氛围感十足。  环儿将她领上楼就退下了,她站在纱幕之后,看前方弹琴女子背对着她,只隐约可见朦胧背影。  白裙长发,身材窈窕,还是个金丹修士。  她背对着沐闲闲,撩拨琴弦,问道,“姑娘为何只是偶然路过听见了琴音,就想见我一面呢?”  沐闲闲道:“阁主的琴音曼妙动听,只是里面似带着一丝烦闷苦恼,我一时好奇便进来看看。”  帘后女子难掩讶异,“姑娘是会听琴,还是会读心?”  沐闲闲一笑,解释道,“我从小对乐声就比旁人敏感一些,但也不是每次都能猜对乐者的心绪,阁主能说说是为何烦恼吗?”  乐阁阁主垂下手,道:“今日既遇到沐姑娘这个知音人,我便据实已告了。看姑娘也是修士,应该知道,当今之世灵气稀薄,修行困难,修士的数量远不如千年前,我等乐修人数就更少了,甚至没有一个大型的乐修宗门,这世上知名的乐修,也只有一个苍蓝宗少宗主而已。”  “我知道乐修修行比一般的修士要困难,就想把乐修聚集起来,自己建立宗派,修道路上,大家也好互相帮持,只是我没想到建宗派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头一件难处便是——”  “灵石。”沐闲闲接口。  “对。”阁主道,“一砖一石、一器一室,无一处不要花费灵石,我一时无法,就想了这个主意,在这里开了一间乐阁,让大家弹曲赚钱,等攒够了灵石,便寻一处好地方建宗立派。”  “不过这灵石只是其一,还有另一件事令我苦恼。”阁主道,“千年来这片大陆没有一个飞升者,如今的修士,跟千年前可是不一样了,修仙倒不像修仙,就是觉得修行太难,反正也飞升不了,满脑子凡尘俗念,除了活得久些,跟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沐闲闲略一思索,道:“我有个办法。”  “姑娘请说。”  “阁主应该知道,凡大宗门都设有外门和内门,阁主可以仿其形式,稍做改变。乐阁的内门弟子,人数不必多,还需要严格考核,只有一心修仙者,才可以成为内门弟子;这外门弟子呢,也不必待在宗门里,不如把乐阁办成连锁,在各大城池都开起分阁,凡乐阁乐师,都算是外门弟子,人数越多越好,让想修仙的去修仙,想红尘的就待在红尘里。”她道,“而且这样一来,宗门内弟子少既清静,开销又少,外门弟子也有谋生之道,乐修虽少,喜欢听曲的人可不少呀,外门收入可以这样分配……”  听沐闲闲侃侃而谈,阁主越听越是眼睛发亮,赞道,“妙啊。”  沐闲闲又拿出储物戒,从戒中拿出宝贝钱袋,又从钱袋里倒出十几颗灵石来,这可是她的私房钱,她再三清点了数目,递给阁主,“这些灵石就当是我的投资。”  “投资?”  “就是我很看好阁主乐阁这个项目,所以先赞助阁主一些灵石,等阁主日后建立宗门,乐阁开满天下之时,再将这些灵石数倍还给我。”  阁主果断答应下来,“可以,我可以立下字据。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我叫沐闲闲。”  “乐琴。”  她一抬手,将纱帘挽开,露出庐山真面目来,是个十分秀丽的女子。两人相视一笑,接着,乐琴又跟她讨论起乐阁经营之道,谈起这个话题,沐闲闲滔滔不绝,一时两人聊得十分投机,忘了时间……  直到天色渐黑,临街的灯笼亮起,坐在屋顶上看月亮的凌云意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他随手从阁楼上挂着的彩绸上撩下一缕来,用手抓着一端,自屋檐垂落下去,落在三层的栏杆前晃了晃。  这绸缎迎面对着沐闲闲,她一下就被晃动的绸带吸引了注意力,再看时,那绸缎又不动了,刚收回注意力,不安分的绸缎又动了起来。  她一下站起来,冲到栏杆边,顺着那截布条往上望去,就见凌云意坐在屋檐上,冲她微微一笑。  沐闲闲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  凌云意如燕子般灵活跃下,翻身落进三楼,“我记得有人说过,两个时辰后拱桥相见。”  “唉呀。”她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忘了。”  凌云意摇了摇头。  乐琴从后面探出头:“这位是?”  “介绍一下,我的保镖。”  乐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凌云意,扑哧一笑,“恕我直言,不像保镖,倒像是——”  “像什么?”  “像道侣。”  话一说完,两人脸都红了。  这时,小环又上来说有客人找阁主,两人便告辞,沐闲闲还不忘跟她约定来日再见,出了阁楼门口,凌云意不由轻叹口气。  沐闲闲不由问,“怎么叹气了,谁为难你?”  凌云意看她,“除了你,谁还能为难到我?”  “啊?”沐闲闲以为他为误了时辰之事,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和阁主谈得太投机,忘了时间。”  “万一她别有用心呢?”  “我看人很准的,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对我多点信心嘛。”  这时,三层阁楼中,忽而抛下许多彩绸,顿时漫天绸缎飞舞,场面好不热闹。  “快看,是乐阁抛彩绸了!”  “听说乐阁送贵客离开时,才会抛下许多彩绸,也不知是哪位贵客,有这样的待遇。”  沐闲闲抬头看去,只见彩绸纷飞,那些绸缎从凌云意身边擦过,却被剑意阻挡不能落在他身上,隔纱看人,朦胧感十足。  也许是感觉到她的注视,凌云意看过来,“怎么了?”  “凌云意,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帅。”  “?”  “就是说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举世无双的意思。”  隔着一层彩绸遮掩,大剑修偷偷红了脸。  “你也很美。”  本以为凌云意脸皮薄不会接话了,没想到他还会夸自己,沐闲闲忍不住偷笑起来,听他和么一句,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  离了乐阁,两人一起往回走,忽被一粉衣女子拦住了去路,“这位可是凌云意凌剑君?”  这女修穿着一身浅粉,手持一把灵剑,剑上挂着半月形的配饰,这纹路沐闲闲有印象,进城时看到过,“你是望月宗的人?”  “是。”女修点了点头,“我宗宗主有意邀请凌剑君明日入宗论剑,不知剑君可愿赏光?”  “你怎么知道他是凌云意的?”  女修顿了一下,如实相告,“前些日子,我宗弟子听见有人当街大喊凌剑君的名号,所以……”  沐闲闲:……果然是剑先的功劳。  在望月城这些日子,她知道了望月宗也是剑修门派,而且门中只收女弟子,宗主望月在城中名声不错,城里人提起她,都夸她和善可亲,从不摆架子。  “你想去吗?”她问凌云意。  “听说望月宗主日观江水流逝而有所悟,悟的是以柔克刚的剑意,其剑如江水绵绵不绝,我很想领教一番。”  “那就去!”  沐闲闲立刻决定,走了一步,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小声问凌云意,“你这几天没有干什么英雄救美,路见不平的事吧?”  凌云意:“……没有。”  她又凑到那望月宗女修身边,“你们宗主有女儿吗?”  “有。”女修不解,“姑娘问这个是何意?”  女修不明白,凌云意却是很懂,他无奈道:“你想多了。”  沐闲闲道,“这可不好说。”第22章 剑上寒梅  应下望月宗主邀请后,两人一起回了宅院,剑先早命人准备了一桌好菜,专等着他们回来。  “凌剑君、沐姑娘,你们可一定要赏脸尝尝咱们望月城的美食。”  “少爷他从下午就开始预备了,亲自盯着厨子,做了好几个时辰呢!”  他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盛情难却,两人道了谢便坐下了。  剑先热情为他们介绍菜品,他揭开正中一道菜的盖子,顿时铺面一阵酸辣味,只见盆中一块煮得鲜嫩的鱼头,四周撒满了剁椒,红彤彤一片。  “这是我家厨子的拿手菜,剁椒鱼头!”  沐闲闲扑哧一声笑了。  剑先:?  他疑惑地凑过来,?????“沐姑娘,剁椒鱼头有什么好笑的吗?”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个冷笑话。”  “什么笑话?”  他不依不饶追问,沐闲闲便说了剁椒鱼头和剁蛟鱼头谐音的冷笑话,剑先挠了挠头,“这很好笑吗?”  凌云意接口:“挺好笑的。”  剑先小声对小九道,“没想到就算是剑君,收了人家的钱,也是要曲意迎合雇主的,真不容易。”  小九:……你确定这是在迎合吗?我的傻少爷。  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撤下残羹后,剑先又让人上清茶,亲自为凌云意倒了茶,他清了清嗓子,道:“剑君,你可以收我为徒吗?”  “不能。”  剑先顿时伤心欲绝,“难道我的资质真的差到这个地步,不配学剑吗?”  凌云意道:“我不收你,与资质无关,是因为家师曾说过,除我之外,师门不再另收弟子,所以我不能同意。”  “啊?怎么会这样?”这岂不是毫无转圜余地了?剑先哭丧着脸,“想学剑就这么难吗?先是没人肯教,好不容易遇到了心中的偶像,却又不能收我为徒,呜呜呜,我好惨啊……”  凌云意:“……我虽不能收你为徒,但既然蒙你照顾,我便教你一招剑式,你可愿意学?”  “我愿意!!!”  这句话让剑先起死回生,他抓住小九的手,“小九,你听见了吗?剑君他愿意教我了,不愧是我的偶像,我对——”  “咳咳。”沐闲闲赶紧打断,“注意,正常。”  “哦。”剑先赶紧收敛了情绪,正襟危坐,“剑君,我一定好好学!”  “明日辰时在院中等我,不要迟到。”  “好!”  得到凌云意的许诺,剑先心满意足带着小九离开了,屋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人,桌上烛火静静燃着,茶香袅袅,气氛正好。  “我有东西想送你。”  视线相对,两人同时说出这句话,又同时愣住了。  沐闲闲心中期待满满,先问道,“你要送我什么?”  凌云意取出一个玉匣放在桌上,打开匣子,里面是整整十二根灵算筹,泛着暖玉微光,十分好看,“我在街上闲逛时看到它,想起你平常用的算筹旧了,便买了下来。”  “真漂亮。”沐闲闲眼睛晶亮,拿起一根细看,越看越是爱不释手,“谢谢你,凌云意。”  对凌云意而言,玉匣灵光,都不及她眼眸中的光闪闪发亮,明丽可爱。  沐闲闲收下了算筹,双手虚握在一起,捧到了他面前,“这是我送你的。”她摊开左手,一只橙黄色的小鸡蹲在她手中,小小的喙,小小的爪子,头顶还有一缕柔软的呆毛,烛光照着它金属外壳,镀上一层暖黄色光泽,“机关小鸡,我做的,可爱吧?”  沐闲闲伸手捏了捏它的小翅膀,那翅膀乖乖扬起来拍了拍,叫声软萌,“啾啾!”  “很可爱。”凌云意看着它,移不开眼睛。  “你佩剑上的灵玉碎了,我本来想把它修好,可惜无能为力。”沐闲闲将机关鸟放在桌上,把破碎的灵玉也取出来还给他,“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把它作为配饰带在剑上,我加固了灵核,它很坚固的,无聊时还可以让它帮你解闷。”  凌云意将剑放在桌上,小鸡走到了剑旁,挨着剑吧唧一下躺下了。  “它好像很喜欢凌云剑。”  “凌云剑也很喜欢它。”他道,“我也很喜欢。”  烛火映照,两人对视,空气中似有脉脉温情流动。  在二楼看到这一幕的剑先忍不住问,“正常雇主和保镖的关系是这样的吗?”  小九道:“多少有些不正常。”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如直接问他们?”  “还是算了,我睡觉去了,明天还要早起练剑呢!”  翌日一早。  剑先天没亮就起来了,他太过兴奋,先是在院子里蹦跶了好几圈,又精力过剩到打了一套拳。晨光熹微时,凌云意来了。  “凌剑君,早上好!”  “啾啾!”  剑先:???  救命,剑君怎么朝我啾啾!  随着凌云意走近,剑先才注意到,发出声音的是他剑上挂着的配饰,一只拍着翅膀的机关小鸡,那呆毛迎风飘扬的样子,很是神气。  “剑君,你剑上这只机关鸟真可爱。”  “谢谢。”  剑先骤然一喜,偶像竟然对他说谢谢!看来他今天早起看黄历说诸事皆宜,果然是真的!  这时,沐闲闲也来了,她打着哈欠靠在院墙边,“剑兄,虽然你用心是好事,但也不用天没亮就在院子里打拳吧?”  剑先连声抱歉。  凌云意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没睡好?”  沐闲闲道:“其实不睡也没关系,我就是喜欢躺在床上的感觉。”她抬眸看他,“我还没见过你教别人剑术呢,我想看。”  “嗯。”凌云意将剑递给她,“帮我拿一下。”  “哦。”乍接过剑,沐闲闲愣了一下,不是要教剑术吗,怎么剑还给自己了?  只见凌云意到院中折下一根树枝,走到剑先身边,“剑之一道,剑心是里,剑招是表,剑意是骨,三者缺一不可。想要剑道有所成,必须有超乎常人的耐心和坚韧,从千变万化的剑招中,参透剑意,悟出剑心。”  “我明白。”剑先眼神坚定,“我一定能坚持的!”  “我教你的这招叫做【点寒梅】。”凌云意抬起手,将那截树枝向前挥出,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只见那挥出的树枝上,忽然现出三朵淡色花苞,风拂枝叶,梅花渐次绽放。  花一开,四周温度骤然一冷,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却让人觉得身临数九寒天,梅花送暗香,那香味从鼻端窜入心肺,带着一阵凛冽寒意——  沐闲闲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忽而明白过来,那不是寒意,而是他的剑意!所以凌云意要将剑换成树枝,若是用剑,就算是刻意收敛,恐怕也会伤到人。  “看明白了吗?”他收回树枝,问到。  “没。”剑先虽然悟性不行,胜在脸皮够厚,“剑君,你能再演示一遍吗?”  对于剑道,沐闲闲是一窍不通,还好她虽然不懂剑,却懂得欣赏人。  晨曦微光披在他身上,柔和了他身上那份锐利无匹的剑意,只见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划出玄妙剑招,那身姿优美,使得梅花开在枝头,亦开在了看花人的心上。  这一招教了三次之后,剑先终于似有所悟,凌云意便让他自己练,“每一次出剑,你要想清楚,你为何而挥剑,你的剑心是什么,你的剑意为何而坚守?等你学会这招的时候,你若对答案也会有所体悟,终有一天能找到属于你的剑道。”  --  教了剑招之后,凌云意便准备赴望月宗主之约去了。  他和沐闲闲回到房中,和她商量,“这次你能留下吗?”  沐闲闲顿时警觉,“为什么?”  凌云意无奈道,“你还记着那宗主女儿的事?我只是担心,听说望月宗主是元婴修为,你又还未完全吸收金莲灵气,万一被她察觉,起了贪念,对你不利怎么办?”  “你担心我?”  “当然。”  沐闲闲心中一甜,“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留下。”  “我会留下一道剑意护你。”凌云意道,“等我回来。”  “那你可不要多看望月宗主的女儿一眼。”  “?”  “你答应我。”  “好。”  凌云意留下一道剑意保护沐闲闲,便往望月宗而来。  望月宗位置离望月城不远,宗主以水入道,宗门便建在一片湖泽之上,宗主住处在湖心小岛中,遥遥望去,繁花碧树,灵气蒸腾,一片仙景。  凌云意一来,早有接引弟子等着了,邀请他上了灵舟,以灵气驱动的轻舟破开水面,向着湖心岛飘去。  渺渺水面烟波升起,往来小舟穿梭不停,那些小舟上都是望月宗的女弟子,宗门内向来只有女子来往,今日乍见船上的凌云意,都不由多看几眼。  “宗门内怎么会有男子?”  “瞧他拿着剑,应该是剑修吧?也许是来切磋剑术的。”  “你们还不知道吗?这就是那个凌云意啊!”  “居然是他,没想到还挺年轻的。”  ……  不多时,轻舟靠岸,他登上了湖心岛。  沿着小径往里走,沿途种满桃树,明明是秋天,满岛桃花开得烂漫,这样的奇景,可见望月宗主的实力不俗。  听说她是元婴修为,比起炼器宗门的烈熔火,她身为剑修,实力应该更胜一筹吧?  穿过重重桃林,接引弟子停了下来,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凌云意顺势看去,只见桃花掩映之下,摆设着茶桌木椅,茶已备上,客座上空着位置,“凌剑君请入座。”  她确实如传言一般,毫无架子。  落座之后,望月宗主道:“这是望月宗特有的桃香灵茶,你尝尝。”  “多谢宗主。”凌云意揭开茶盏,闻到了一股沁人的桃香味,浅尝一口,味微苦回甘,可惜他向来不好此道,也品不出?????什么好坏来,若是沐闲闲在这里,她肯定喜欢得很,毕竟……只要能入嘴的,就没见过什么她不喜欢的。  正走神间,忽听望月问道:“听说凌剑君剑挑天下后,谢绝四宗邀请去了栖云城,怎么又到望月城来了?”  “有事要办。”  他说的简洁,望月淡淡一笑,道:“既然凌剑君是从栖云城那边过来的,是否听说七品金莲现世的消息?”第23章 巧解连环  凌云意脸色不变:“一路来确实听说了金莲的事。”  望月又道,“听说是一对年轻男女得了金莲机缘,从秘境离开之后,他们似乎是往望月城来了。”  他眉梢轻挑,自秘境离开,他可是绕了个方向才来的,她这是……在试探自己?还是信了传言谬误呢?  “这却不知。”他道:“宗主今日相请,不是为了论剑吗?”  “凌剑君不必心急,这剑自然是要论的。”她道,“在这之前,英儿,来见见客人。”  话音落,花林中走出一女子,她穿着一身浅粉,鬓间点缀着桃花钗环,身材纤瘦,容貌不俗。  望月介绍道,“这是小女,落英。”  凌云意:……  “怎么了?”见凌云意眼皮不抬,望月不解,她女儿又不是长得相貌奇丑,这人一眼不看是什么意思?  凌云意道:“宗主,还是论剑吧。”  “这……好吧。”望月心中虽有不悦,还是答应了,毕竟她邀请凌云意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拖住他,好对他身边的女子下手。  算算时间,等论剑结束,金莲灵气也该到她手上了吧?  思及此,她心情又好了起来,“我修为高于你,又是长辈,我提议,不如我们不动用灵气,只凭剑招论长短,以百招为限,看谁能占得上风。”  “好。”  --  凌云意去赴约,沐闲闲留在家中无聊,只好看剑先练剑。  剑先十分努力,从早上练到中午,就没休息过。  沐闲闲见他练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对他道,“剑兄,要不你先歇会儿再练吧。”  剑先擦了一把汗,“没事,我不累。”  沐闲闲有些不解,“这一招这么难练吗?对了,这招叫什么来着?”  她随口一问,把剑先给问住了,“好像叫什么梅。”  沐闲闲:……  她认真想了想,“想起来了,叫点寒梅。”  “哦,对。”  剑先去练剑去了。  过了一会儿,沐闲闲又把他叫过来问,“你还记得剑招叫什么吗?”  剑先挠了挠头,“点什么梅?”  “点寒梅。”  “哦,对对对。”  沐闲闲:“行了,你练剑去吧。”  又过了一会儿,都不用她叫,剑先自己走过来了,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语,他问,“那个……叫什么来着?”  沐闲闲:“一剪梅。”  “哦。”他边走边琢磨,“好像有哪里不对……”  在院中看了一阵,沐闲闲觉得今天是没指望他学会了,在家中又无聊,想起昨日认识的新朋友,就决定去乐阁坐坐。  反正凌云意留了剑意保护她,她能感受到,凌云小剑就环绕在她身边,乐阁中又是人来人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上了街,便觉得十分热闹,沐闲闲找人问了一下,才知道明天就是望月节了。  “望月节到底是个什么节日?”  “就是大家在一起开心玩乐。”那人道,“你想干什么都行,没有人规定望月节应该干什么。”  “这个节日好,我喜欢。”  沐闲闲一路感受着热闹气氛,到了乐阁,小环已认得她了,如今她的身份是乐阁贵客,直接引她上了三楼,绕过纱幔,乐琴正坐在桌前,愁着眉拨弄算筹,似乎是在算账。  听见脚步声,乐琴抬起头来,见是她,不由一喜,“沐姑娘,你来得正好,我正为新开乐阁的成本计算发愁,快帮帮我。”  沐闲闲道:“那可你可找对人了。”  两人埋头计算一阵,浑然不觉,乐阁之外,危机悄悄到来。  望月派出的杀手乃是宗内金丹剑修,她认为对付一个筑基修士是绰绰有余了,但她怎么料得到,沐闲闲别的地方不待,偏偏在望月城中寻了这么一个去处呢?  这剑修别的不怕,就怕乐声吵闹,以前也从未来过乐阁,一潜入其中,只觉魔音灌耳,好容易找到三楼,只想快速了结。  只见三楼之中,纱幔层层,看不清人,他刚以灵识感知,立刻惊动了乐琴,“谁?!”  那剑修骤然一惊,这三楼竟然有个金丹修士!  乐琴一动,沐闲闲护身剑气亦是自发,追着那剑修去了,剑修见状不妙,匆忙逃窜,阁中乐声回荡,干扰他的心神,一时竟没躲过那疾来剑气,被一剑刺中大腿根,顿时疼得一攒三尺高,直接把屋顶撞出一个洞来,不得不忍痛掏出传送法宝,于空中狼狈传送走了。  这动静把两人吓了一跳。  “那是——”  乐琴摇了摇头,“不知哪来的宵小之辈,这阁中值钱灵器、乐器不少,常引来梁上君子,看来乐阁也要加强防守了。”  “可惜凌云意的剑气浪费了。”  “不妨,稍后我送你回去。”  望月宗内,百招论剑已过。  与高手论剑,确实收获良多,但凌云意心中也有疑惑,为何望月的剑势,给他一丝熟悉之感呢?  望月亦若有所思,交手之后,她已看出对方师承来路,“你是谢飞霜的徒弟。”  凌云意一惊:“宗主认识师父?”  “我与谢飞霜……”她语气似有未竟,“确实是旧识。”  她似乎不想多谈,凌云意也从未听师父提起过她,就听她话锋一转,“你年纪轻轻,已是金丹后期、剑意七层,前途不可限量,不如留在望月宗,潜心修习,有我从旁指导,要突破到元婴也不是难事。”  “多谢宗主好意。”他道,“我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目送他离开,望月变了脸,“不愧是谢飞霜的徒弟,一样是又臭又硬的脾气!”  这时,派出的金丹修士狼狈来报,他在乐阁吃了瘪,并未得手,让那筑基女修逃过一劫。  “废物!”  那人捂着伤处,不敢辩驳。  望月略一沉思,将女儿落英叫到身边,“他今日独自前来,更印证我的推测,是想保护那筑基女修,但他肯定想不到,我要利用此事反将他一军,英儿,你只需按我说的,如此如此行事……”  说着,望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来,他是谢飞霜的徒弟,属下又说他身边那女子姓沐,这倒是有意思了……”  落英不解道,“娘所说是什么意思?”  “一些陈年旧事罢了,若不是当年——”望月转了话锋,“虽然我这一脉的剑术只适合女子修习,门下只收女弟子,但我苦心经营,也发展成占据一城的宗门,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过四宗,到那时,他凌云意必会后悔今日如此不给我面子!”  她又交代女儿,“交代你的事,你速去办。”  落英领命而去了。  -  到了晚上,凌云意回来了。  沐闲闲关心问他在望月宗的事,是否见到望月宗主的女儿了。  “见到了。”他如实答道。  “那姑娘如何?”  “没多看一眼。”  “啊?”  “你不是让我不要多看她一眼吗?”凌云意道,“我与宗主论剑,她在一旁观看,论完剑便回来了。”  “哦。”  没想到他这么听话,沐闲闲心中高兴,正想说起乐阁之事,小九进来禀告道,望月宗有人来访。  剑先忙收了剑势,凑上前道,“剑君你去望月宗了?我听说望月宗的桃香灵茶乃是一绝,可惜没机会品尝,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  “今日便有机会尝到了。”随着轻柔嗓音,一粉衣女子走了进来,“今日与剑君论剑甚欢,听说剑君借住朋友家中,娘亲特意命我送来桃香灵茶,请各位品尝。”  她轻轻拍了拍手,院中石桌上便出现了一应茶具,她走上前,亲自将茶斟入茶盏中,一时灵气、桃香气四溢,“各位请品茶。”  说着,她又多看了凌云意一眼,顾盼柔情,别有深意。  沐闲闲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正想问她是谁,她却是来去如风,人已飘然而走,“茶已送到,落英告辞了。”  剑先凑上去想要喝茶,却见茶杯下还压着一张桃花纹样的拜帖,“咦,怎么还有这个?封页写着凌剑君亲启——”  沐闲闲一眼看到,夺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今日论剑忘情,明日望月佳节,乞君再临桃花小岛,共论剑艺。娘亲亦赏君之人品,愿以山河一剑相授。落英。】  落英。刚才那姑娘不就自称落英吗?她就是那个望月宗主的女儿?  沐闲闲不看还好,一看气得肝疼,“原来你是和这姑娘论的剑!”  凌云意一怔,“我没有——”  “还骗我!”沐闲闲了冷哼一声,“前脚刚回来,后脚拜帖就送上门,论剑论剑,我看是论情吧!”  她把那?????帖子往凌云意怀里一塞,“佳人相邀,还有人要传剑,你还是去享你的艳福去吧!望月节,我自己一个人过!”  凌云意:……  他拿着那帖子一看,深深皱起眉来,望月宗主,究竟想做什么?  --  这一晚注定是不眠之夜,沐闲闲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没睡着,因着一封拜帖,她闭上眼睛,情不自禁脑补了一出,两人在桃花林中练情意绵绵、眉来眼去剑的场景,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又怎么睡得着。  折腾了整整一夜,天刚亮时,她终于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望月节晚上。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叫来一个洒扫的杂役问起凌云意,杂役摇了摇头,“没见过凌剑君,不知他去哪了。”  沐闲闲心想,他不会真一早就去了望月宗吧?  走了几步,正碰上剑先和小九欲出门,她道:“剑兄,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望月节一过,我就该走了。”  “啊?”剑先有些猝不及防,“为何这么急,莫非是哪里招待不周?”  沐闲闲摇了摇头,“我本来就计划去苍蓝城参加炼器大会,路上出了点事才耽搁了,如今再不去怕是赶不上时间了。”  剑先似乎很吃惊,“沐姑娘,你要去参加炼器大会?”  “是啊。”  “我就知道姑娘不是一般人!”他道,“上一届我有朋友也曾去参加过,不如望月节后我将他请过来,让他分享分享经验。”  沐闲闲假装道:“这怎么好意思?”  剑先嘿嘿一笑,“好意思,当然好意思,就是咱能不能商量下,沐姑娘你去参加炼器大会,凌剑君留下?我派人将你送到苍蓝城,绝不会出问题!”  沐闲闲早猜到了,“你自己去找他问,他爱去哪去哪,我才不管。”  她一人去街上闲逛,望月节果然热闹非常,,男男女女皆是携伴出游,一路走过只闻欢声笑语,本来今日她该是开开心心和凌云意一起逛望月节,明日在一起去苍蓝城的……  “姑娘,你挡住我了。”  沐闲闲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一群人聚集处,只见此处人头攒动,都在看前面高台子,忙道歉,又问,“请问这是在干什么呢?”  “你这都不知道?”那人答道,“这是每年望月节的固定节目,叫做【解连环】,能解得谜题的,就能获得珍贵奖品!”  他指着几乎看不到尾的队伍,“凡人修士都可参加,不过修士不可动用术法。”  她望向台中,只见台子中央,是三个嵌套的玉连环,三个玉环互相嵌合,浑然一体。  一旁主持介绍道:“各位,今年的解连环,题面在此,要将这三个玉环解开,解开之后,三个玉环要完好如初,自信能解题者,可直接上台来,每人只有一次机会。”  “那岂不是要求在不破坏玉环的前提下解开连环,不可能做到吧?”  “若是用术法还有可能,但这次比试规定了不能用术法啊。”  ……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沐闲闲看得分明,这三个连环不是机关拼合到一起,根本不存在拆解的可能。  既然不能拆,她转而思考起别的可能性,细思刚才那人的话,“玉环要完好如初。”  她忽而灵光一现——  只见她灵活地绕开人群,上了台阶,大大方方站到台上,“这题我会解。”  主持做了个请的手势,台下观众将注意力都聚集到了她身上。  只见她取出一个小锥子,对着三个玉环一敲,咔嚓就将玉环给敲碎了。  台下观众都傻眼了。  “莫非是想不出来破罐子破摔了?”  “那也不该破坏道具,不会就把机会让给别人嘛!”  “快看,她在拼碎掉的玉环!”  沐闲闲不紧不慢将断成几截的玉块拼成三个单独的玉环,从储物戒中取出材料,捣鼓几下,便将玉环给修好了,“喏,解开了,完好如初。”  台下观众都看傻眼了,这特么也可以?!  又有人说,“规定只说不能用术法作弊,倒没说不能用工具,但是没修为的凡人怎么办?比试不是一向最讲公平吗?”  主持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各位,这位姑娘所示的正是这道题的正确解法,玉环本身没有任何机关,不能拆解,只能通过摔碎再拼好的方式使其‘完好如初’,题面本身就是一种提示。”  “此题并没有限制时间,只要会修玉手艺的,凡人也行。事实上这道题只要提出‘摔碎玉再补好’这个观点,就算是解题了。”  众人恍然大悟。  主持送上了一个玉匣,“恭喜姑娘解出谜题,这是奖励。”  他打开玉匣,只见一道幽幽灵火燃在其中,“若是获胜者是修士,便可得到这缕【犀灵火】。说到炼器,一靠炉,二靠火,这上品灵火虽只是一缕,也算是稀罕之物,姑娘,你收下吧。”  沐闲闲一喜,“多谢。”  她收下灵火,避开围上来的人群,独自一人离开了,走的时候并未注意到,人群中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牢牢锁定了她,偷偷跟在了她身后。第24章 月下迷情  沐闲闲逆着人流漫无目闲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宁静小湖边柳树荫下,正想在这安静一会儿,忽而一道剑气从斜里刺入,一剑直指她的咽喉!  沐闲闲骤然一惊,昨夜光顾着生气,都没来得及告诉他乐阁中发生的事,那护身剑气已消耗掉了,再无保护,一时险象环生。  行刺人穿一身黑衣,但身材窈窕,能看出是个女子,她剑气便如繁复绵密,使人眼花缭乱,沐闲闲哪里是对手,勉强躲避几招,眼看就要被一剑刺中!  这时,身后一剑赶到!  这剑气干云,锐生千条,有不可挡之势,是凌云意!  她心中一喜,就见凌云意身形瞬动,挡在她面前,和蒙面女子过起招来。  这女子剑招,剑走柔式,纷纷落花,落英缤纷,避敌锋芒,竟能和凌云意周旋起来,剑气激荡之间,柳叶纷纷落下。  片刻之后,她守有余,攻势不足,终是渐落下风来。  沐闲闲看得认真,忽又闻到了一股桃香茶叶味,和昨夜闻到的一模一样,再看她一双眼睛,有些眼熟,灵光一闪,“你是落英!”  那女子身形一僵,即被凌云意抓住破绽,一剑横上咽喉,“你输了。”  “你、你是故意的!昨日与娘论剑,你未竟全力,今日才是你全部实力!”落英一把扯下蒙面黑巾,有些气急败坏。  “哦?”沐闲闲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昨日与他论剑的是你娘,不是你。”  落英被凌云剑所制,接着又被他封住丹田,顿时软倒在地,动弹不得,又急又气。  昨日观娘亲和凌云意论剑,她觉得对方剑法虽精妙,自己也不是不能对付,她由娘启蒙领入剑道,在桃林观花悟剑一百三十年,悟得一套‘落英缤纷剑’,至今未逢敌手,也不免看轻了凌云意几分。  没想到他昨天是故意示弱!  她看看沐闲闲,又看凌云意,已知自己中计,“你早就知道了我会来,是不是?”  娘对她说,这两人既是道侣,她有一计可使两人互相误会,等到沐闲闲落单时,自己再出手,金莲灵气必然手到擒来。  没想到她落单是假,凌云意竟藏在一旁,更没想到,她竟然打不过凌云意!  今夜之事,简直是她奇耻大辱!  听她问话,沐闲闲已经猜到了几分,她看向凌云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云意看了看她,确认她周身毫发无伤,才道:“昨日与望月宗主论剑,她先提起七品金莲的事,似乎是在试探我,我便起了几分戒心,论剑时并未全力施为;到晚上她送来拜帖,我便知道不对了,她恐怕是想分开我们,谋取你身上的金莲灵气,所以想将计就计——”  “连我也瞒着?”  凌云意一时语塞。  沐闲闲轻哼一声,“那要是拜帖都是真的,望月也不是坏人,你去不去?”  他只觉这假设来得莫名其妙,还是回答道,“我答应了要保护你,送你去苍蓝城,当然不会去。”  他答得毫不犹豫,沐闲闲心中忽升起一股烦闷来,“凌云意,你真是死脑筋!因为一句承诺,就一定要做到吗?”  “我不傻。”凌云意眸色深沉,凝望着她,“我从不轻易给出承诺,除非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沐闲闲一怔,他是说,自己对他很重要吗?  她那点余怒全消,又忍不住偷偷弯了唇角,心中窃喜,他不仅真的没搭理这落英,还说自己很重要呢……  听到这里,落英还有什么不明白,敢情她们母女的算计全让他们猜了个明白,他们两还让她躺在这草地上喂蚊子,把她当成空气——  她语气带着点绝望,幽幽道,“要杀要剐你们说了算,别把我放在这喂蚊子行吗?我快被咬死了。”  沐闲闲蹲下身,看她脸上、脖子上、手臂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点,不知是蚊子还是别的虫子给咬的,心中一阵快慰,她托着腮道,“好歹也是一宗宗主、少宗主,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不觉得丢脸吗?”  落英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她。  “我也不杀你,只要你以道心起誓,若你以后敢伤我或是凌云意,就叫你娘做的这档丑事被天下皆知,叫她修为尽丧、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你发了誓,我就放过你。”  “你——”  “唉。”沐闲闲叹道,“你娘派你来的时候,可没想过万一你一不小心死了呢?你还要拿小命维护她,真是好感人喔。”  落英:“……我发誓。”  落英发了重誓,沐闲闲拍了拍手,站起身,对凌云意道,“我们走吧。”走了一步,还不忘对她说,“对了,忘了告诉你,金莲灵气,我已完全炼化吸收,一点都不剩,让你娘省省吧,别折腾了。”  两人一起离开,凌云意甚至都没多看她一眼。  他们走了,落英才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今日之辱,我记下了。”  她又想起刚才和凌云意交手的情形,心中尤有几分不服气,“难道我就这么不入眼吗?凌云意,来日,我一定让你狠狠记住我——”  回去路上,沐闲闲还不忘叮嘱:“下次可不许瞒着我了。”  “嗯。”  “这落英被我几句话唬住,她也不想想,我们怎么会杀她?若是杀了她,咱们就要面对望月宗追杀,别人还好,那个望月可难缠。”她道,“我让她发誓,是一招离间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动摇她们母女关系,又让她们无暇来找我们麻烦,我真是聪明啊。”  听她自夸,凌云意不由低笑一声。  “笑什么?”  “笑你聪明可爱。”  --  两人一起回去,院子里,剑先带着家里的下人正在玩捉迷藏呢,他蒙着黑布,听见脚步声直接扑了过来,眼看就要抱住沐闲闲,凌云意上前一挡,剑先嘿嘿一笑,“抓到了!让我瞧瞧是谁,这么高,老三是你吧?”  取下黑布,他发出嗷一声怪叫,“剑君,是你!”  凌云意:……  剑先克制住激动的心情,招呼道,“剑君,沐姑娘,来一起玩捉迷藏吧!”  大家围了过来,小九道:“望月节的晚上,大人孩子一起玩捉迷藏,这是咱们望月城的传统。”这是大家忘记年龄、忘记身份,一起同乐的晚上。  他见两人是一起回来的,不由松了口气,刚才还在和少爷讨论“如果沐姑娘和凌剑君打起来该帮谁”的问题,还好他们和好了。  沐闲闲拉着他:“咱们也一起玩吧!”  凌云意神色古怪,“你们确定要我参加?”  “确定!”剑先道,“咱们说好,抓人的人不能用灵气、术法,更不能用灵识探查周围,限时一炷香,没抓到人就要受惩罚。”  “好吧。”  “那这次就剑君你来抓人,其他人藏。”剑先和其他人商量躲藏的地点,小九将一块蒙眼黑布交给沐闲闲,“沐姑娘,交给你了。”  别看他们有说有笑,其实内心还是有点怕凌云意的,光说他周身剑气,就足够让人退避三舍了。  沐闲闲接过了布条,走到他面前,“会不会觉得有点幼稚?”  他摇了摇头,认真问,“你想我抓谁?”  “谁都行啊。”沐闲闲笑了笑,“别抓我就行。”  她踮起脚,抬手将布巾蒙在了凌云意眼睛上,凭感觉在后面打了个结,“好了。”边说边退开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  清冷月色洒下,映照他轮廓分明的五官,当眼睛被蒙起来之后,就越发显得鼻梁高挺,唇形完美,越是禁欲越是让人想要亲吻……  沐闲闲望着他,就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黏住了,根本移不开视线,直到剑先喊了起来,“倒数十个数,大家快找地方藏好了!十、九、八——”  众人似鸟兽散开,她才如梦初醒,赶紧找了个地方藏好。  等众人都躲好之后,凌云意还站在原地没动,就在藏在树杈子上的剑先忍不住要出声提醒他抓人的时候,他抬起手,十道气劲飞出,将藏在树后、草丛里、门廊后这些地方的所有人都找了出来,唯独放过了沐闲闲。  剑先从树上摔了下来,“剑君,你怎么能作弊!”  “没有。”凌云意道,“不用灵气、不用灵识,你们在哪里,我也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凭什么?”  “凭感觉。”  剑先:“剑君,我这是表示惊讶,不是质问你。”  凌云意:……  “这就是高手的直觉嘛。”剑先垂头丧气,“难怪你刚才问要不要你参加了,是不是我们在你眼里不是十个人而是十个破绽?”  他说得不错,但未免打击他的自信心,凌云意体贴的选择了沉默。  不管怎么说,既然沐闲闲没被找到,下一轮就轮到她来抓人,剑先照例和大家嘀咕一阵,商量该怎么藏,估计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了,沐闲闲乖乖给自己蒙上了布条,等了一会儿,问,“你们都藏好了吗?”  四周寂静无声。  她站在庭院中间,凝神静听,隐约感觉左侧似乎有浅浅的呼吸声。她凭着感觉走过去,眼睛看不见,人就有失控感,她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忽而摸到了一双坚实的手臂,啊……是他!  反正她现在也看不见,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她顺势将人熊抱住,和他贴贴,“抓到你啦!”  一声低笑传入耳侧,她松开手,一把扯下布巾,“笑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往凌云意身上贴的动作有多刻意,难怪他会笑。  沐闲闲环顾四周,却不见其他人,“他们人呢?”  “都走了。”  “走了?”沐闲闲瞪大眼睛,“他们什么意思?留下我们两个……”说着,她反应过来,脸就不自觉红了脸,“那个……”  柔柔月光洒落庭院,四周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这样的夜晚,让人心沉醉,沐闲闲鬼使神差的就想做些大胆的事情,“你有没有听过……”  “什么?”凌云意低下头。  她没有说出下半句,红着脸踮起脚尖,闭上眼睛,缓缓靠了过去——第25章 天下第一  “有客人来了!”  剑先的大嗓门打破夜色沉静,沐闲闲如兔子一样连忙退开好几步,凌云意的剑意不催自发,如果不是他及时控制,剑先的脑袋都要和脖子分家了。  饶是如此,他也吓得够呛,“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剑兄,不是说要给我介绍高手认识吗,怎么站着不动了?”  “噢噢,快过来。”  剑先招呼过来的是一个蓄须的年轻男子,“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我那参加过炼器大会的朋友,他叫仁兄。”  “仁……兄?”  那位仁兄羞涩一笑,“鄙姓仁名兄,你们叫我仁兄就好。”  沐闲闲道:“你这位朋友的名字真有个性,跟你一样。”  “过奖过奖。”  四人互相介绍认识后,便直入主题,仁兄道:“炼器大会共分两轮,报名当日领取初评题目,七日后提交成品,由几大炼器宗门的五位长老评级,评级为上等者进入终评;终评考题由抽签决定,十天后评出魁首。”  “这炼器大会难就难在有时限,说到炼器,小到修士用的机关盒大到供全宗门出行的灵器飞舟,越是复杂的东西需要花费的时间就越长,七天能做成个什么?还规定不能上交既往成品,我就是因为时间太紧,灵器差点不能出炉,最后只得草草交上去,得了个末评。”仁兄摇头叹气,“而且这几位长老也太严苛了,据我所知,当时参加的三百多号炼器师初评就被刷掉了二百多个。”  他问,“对了,你是几品炼器师?五年前我是五品,在当时炼器师中都算是低的,现在想来,我也是太年轻气盛了。”  “不知道。”  “不知道?”仁兄头一次听说有人不知道自己几品的,“灵器分为上中下三品,上品之上还有极品灵器和仙器,不过那都是传说级别的存在,普通人一生难得一见。只要能炼制出中品灵器,就可算是五品炼器师;能炼上品灵器,就算步入七品门槛;八品炼器师可炼制极品灵器,至于能炼制仙器的九品炼器师,许久前出过一位,如今是不曾听闻过了。姑娘不会连中品灵器也做不出来吧?”  “没试过。”她道,“我一直为凡人炼器。”  在正式接管家业之前,她炼器只是家传加上兴趣使然,做的都是诸如改良罗盘,扩音小喇叭之类的小玩意儿,从没追求过灵器品级,这些东西现在还一股脑塞在储物戒子里呢。  她既是散修,又不背靠宗门,自然也没地方做什么品级评定。  “这……真是闻所未闻。”仁兄道,“不过姑娘既然没做出过中品灵器,那最多也只能算四品?????炼器师。”  “品级有那么重要么?既然没规定几品才能参加,那我就算是零品也没什么问题。”  “话是这么说,可姑娘如何才能比得过那些六七品的炼器师呢?”仁兄道,“更别说评审都是八品炼器师,这七品八品看似差不多,实则差得远呢!主评的是问鼎宗大长老青铜,有传言说他已经摸到九品门槛,很可能是下一个能炼制仙器的炼器师,他十分看重炼器师的品级,你若是自称无品无级,想在他手中拿到好评价,很难。”  “青铜?他是不是有个哥哥叫白银,还有个哥哥叫黄金?”  仁兄:重点是这个吗?  “姑娘你真是思路清奇。”他道,“据说这不是他的真名,取这个名号,是因为百器之中,他最爱铜器之敦厚古朴。”  “哦。”  仁兄摇了摇头,显然十分不看好她,但看在剑先的面子上,他还是鼓励了一番,“不过听说姑娘你擅长机关术,炼器这一门中,机关术是最难的分支,用上机关,说不定有奇效呢。”  接着,四人又聊了一些苍蓝城宗门势力的事,仁兄道:“在苍蓝城最不能得罪的自然是苍蓝宗,但凡看到穿着蓝色宗门服,饰有云纹的弟子,不要与之冲突就好了。”  “如果之前已经得罪过了呢?”沐闲闲问。  “呃。”仁兄道,“不是核心弟子的话,可能还有转圜余地。”  “如果就是核心弟子呢?”  “……姑娘你直说吧,你们得罪谁了?”  沐闲闲想了想,“就是那个叫苍宇的剑诀输给了凌云意,还叫他哥来找回场子,结果也输了。技不如人嘛,说来也算不上得罪。”  仁兄人麻了。  剑先偷偷喊:“剑君威武!”  “这还不是得罪?这苍蓝宗的核心弟子不一定是修为最高的,但必是年轻一辈中资质最好的,是未来的长老、峰主候选人,得罪谁也不要得罪他们啊。”仁兄深吸口气,“总之,你们这这个情况,看到苍蓝宗的人就绕道走吧,切记切记。”  听说两人得罪过苍蓝宗的人,这位仁兄也坐不住了,稍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剑先道:“他生性胆小,参加炼器大会的时候被苍蓝宗的人威吓过,所以才会这样,你们别介意。”  两人自然不会介意,倒是沐闲闲有些奇怪剑先的态度变化,“你昨天还想让我一个人去苍蓝城,他留下教你剑招,今天怎么又改变心意了?”  剑先嘿嘿一笑,“小九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想通了。”  “什么话?”  “就算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  沐闲闲:???  她无语道,“这话用在这合适吗?”  凌云意认真道:“人和心你都留不住。”  沐闲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剑先道:“我想好了,我就不留你和凌剑君了。”沐闲闲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他接着说,“等我学好了剑招,我去苍蓝城找你们!”  两人:……  “在我去之前,就让小九跟着你们去苍蓝城吧。”他道,“小九聪明伶俐,做事周到,你们忙于正事,身边的杂事也需要人处理,交给小九就行。”  小九嘿嘿一笑,“我一直想去苍蓝城看看姐姐,自她出嫁以后,我们就没见过了,这次机会正好,我就跟少爷提了。我保证不给两位添麻烦!”  这主仆两真是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总之,在大家毫无默契的一通商量之下,决定由小九跟着沐闲闲和凌云意一起去苍蓝城,等剑先学会点寒梅之后,再去找他们。  至于他什么时候能学会,就只能靠缘分了。  -  望月节后,凌云意和沐闲闲便告别了剑先,带着小九一起往苍蓝城去。  他们再次御剑而行,这一次有心赶路,凌云意加快了速度,不过半日间,他们就到了苍蓝城外围。  从飞剑上遥望去,辽阔城廓已入眼中,只见城墙耸立,城内屋舍楼宇星罗棋布,通衢街道井然有序,尽显一派恢弘气象,这城池规模之大,一眼竟似望不到边似的。  “哇,苍蓝城真大啊。”小九感慨一句。  他极目而望,只见巨型城池之后,云起雾涌,层峦叠嶂隐于云雾之中,山脉巍峨,雾带紫气,瑞生千条,若真有神仙,就该住在那样的地方吧?  他指向云雾中的挺秀山峦,“那里就是苍蓝宗吗?”  “是。”凌云意回答他,“看似很近,那些云雾是护山结界也是障眼法,实则离城池有一段距离。”  小九道:“都说苍蓝城是天下第一城,苍蓝宗是天下第一宗,也是天下第一灵秀地,是因为灵脉的关系吗?”  对这个问题,沐闲闲也十分好奇。  凌云意便给两人讲了讲来历,世间灵气贫乏,灵脉更是少见,而此处得天独厚,周围竟有四条灵脉,可说是天下灵气最盛之地。  当初为了争夺灵脉,各派纷争,死了不少修士,直到苍蓝宗的创宗祖师横空出世,以强悍无匹的实力击败各路修士,夺得最大的一条灵脉,带着追随者在此建宗立派,纷争才渐止。  后来又有三家宗门分据三条小灵脉,分别是问鼎宗、流霞宗和掌剑宗,这三宗依托灵脉发展,如今也是实力强横的大宗门,其中问鼎宗是天下炼器宗门之最,炼器大会的主评青铜便是问鼎宗的大长老。  四宗并立之地,亦成为天下修士向往之处,来此求仙问道的不知凡己,渐渐地,苍蓝城便发展成了天下第一城。  “这四宗都在这地界,不会发生争斗吗?”小九问,“苍蓝宗为何不把剩下三条灵脉都据为己有呢?”  凌云意淡淡一笑,看向沐闲闲,“你应该都猜到答案了?”第26章 手下败将  沐闲闲对小九道,“若我是三宗主事者之一,我必然拉拢其他两宗,只要三宗同气连枝,互相帮持,苍蓝宗就谁也动不了。再说当年苍蓝宗祖师定是有智慧的人,若他将四条灵脉全占了,必犯众怒,就算他修为独步天下,蚁多也要咬死象,他只占一条,将其他三条让与剩下人去争,趁此机会发展宗门,才有了今日的天下第一宗。”  小九恍然大悟,“沐姑娘,你真聪明。”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她目光看向城门,“不过四宗关系也许不是你想的那么剑拔弩张,你看——”  只见城门楼上,两只仙鹤机关鸟婷婷而立,那仙鹤做得足够以假乱真,时而在城墙边闲步,时而振振翅膀,翩然欲飞,时而又停下长颈一弯,冲着城门上银钩铁画的【苍蓝城】三字吞吐云气,造出一片蔚然云气,又透出隐隐红霞来。  “比起熔火宗的机关虎,这机关鹤技艺上更胜一筹,如此精妙,一派大宗气象,是出自问鼎宗吧?”  “鹤代表问鼎宗,云代表苍蓝宗,霞代表流霞宗。”凌云意道,“至于苍蓝城三个字,则是掌剑宗主的剑气写就。”  “原来城门还有这么多讲究,大宗门的事真复杂。”小九一句话总结。  不多时,三人便进了城,城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来往的凡人不少,但修士更多,这也算是只有在苍蓝城才能看到的一大奇景。  修士大都自视甚高,路上的行人也一个个都很不好惹的样子,比起望月城一派和乐的气氛,人与人之间倒显得冷漠许多。  小九忽然想起仁兄说的话,“凌剑君,你之前说的那个苍蓝宗弟子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啊?”  凌云意道:“他找我干什么,还想再输一次?”  小九:……这就是高手风范吗?  “不是说苍蓝宗的核心弟子都特别受宗门重视吗?他会不会带人来——”  “凌云意!”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中气十足一声喊,街对面一伙人气势汹汹冲了过来,那些人穿着苍蓝宗弟子服,为首一人大步流星,气势汹汹,几步就走到了三人面前,“你小子还敢出现在苍蓝城!”  苍蓝宗弟子一出现,街上凡人修士纷纷退避,给他们让出地方来,谁不知道在苍蓝城最不能惹的就是苍蓝宗的人?  喊话这人身上蓝袍与身后那些弟子不同,领口袖口都有复杂云纹装饰,显然他身份更高,这衣服沐闲闲也见过,那日与凌云意对战,苍星就穿着这身,不仅穿得像,长得也很像,这一看此人身份已呼之欲出——  “你就是那个凌云意的手下败将苍宇吧?”  苍宇正想叫嚣,沐闲闲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如同兜头冷水浇下,把他气焰浇灭大半,他不由看过来,“你是谁?长得倒有点像小师妹。”  “你长得也挺像你哥的。”沐闲闲对小师妹是谁没兴趣,“就是气质比他差远了。”瞧他金冠金靴灵玉佩,花里花哨的装扮把平平无奇的脸衬托得更加平庸。  “我们才刚进城,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她有些奇怪,总不能是凌云意身上装了雷?????达吧?  “哼。”苍宇无视前面那句话,得意道,“我雇了人在专门城门口等着,看到他就发信报我,自然不会让他跑了。”  沐闲闲心道此人真是有钱任性,“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试嘛,至于么?非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输不起?”  “你——”苍宇敌不过她句句带损,转向凌云意,“你从来找来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姑娘?”  凌云意淡淡道,“她说的没错。”  “哼,当日剑诀阵上,我方结成金丹,而你是金丹中期,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苍宇道,“如今我也是金丹中期了,咱们再比过!”  眼看他要纠缠不休,沐闲闲小声对小九道:“你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咱们稍晚在这汇合。”  小九点点头赶紧寻隙离开了,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沐闲闲怕真打起来误伤他,便让他先走。  凌云意横剑在手,凌厉剑意自剑身发散,苍宇身后弟子齐齐后退几步。  苍宇也察觉不对劲,“你、你金丹后期了?”  “又如何?”  “你特么开挂了吧?!”苍宇心态大崩,“你一个散修凭什么能提升这么快啊?!”  凌云意有些不耐烦了,“到底打不打?”  苍宇心道金丹初期的时候打不过你金丹中期,现在不一样打不过?他脑筋一转,对身后几个跟班道,“我来拖住他,你们去对付他身边那女人。”  打不过凌云意,难道还打不过这筑基期的丫头吗?今日非要找回场子不可。  他话音落,凌云意脸色骤然一冷,剑已出鞘!  被盯上的沐闲闲不慌不忙在储物戒中翻找,拿出自制小喇叭,众人都不知这是何物,只见她将喇叭凑到嘴边,喊道:“救命啊,苍蓝宗弟子苍宇输了比斗,就来拿弱女子撒气啦!”  “十几个金丹修士当街欺负筑基修士,要不要脸——”  她这个喇叭声音之响,整条街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离得近的苍宇几人被震得耳朵嗡嗡响,只觉得那尾音在耳边不停回响,“不要脸脸脸脸——”  一些本来绕开的修士凑过来看热闹,一时人越聚越多,围着苍宇几人指指点点。虽说苍蓝宗不好惹,也不至于当街欺负一个弱女子吧?  苍宇让她气个半死,“你哪里像个弱女子了?就你这张嘴,谁说得过你啊?”  “那你来打我啊!”沐闲闲已看到他身后的人,顿时底气更足了,“就不信你哥知道了不教训你。”  苍宇道:“别以为搬出我哥就能吓到我,他敢管我吗?!”  “是么?”只听身后凉凉一声,“我不敢管你?”  苍宇后背一凉,猛一回头,就被人迎头在脑袋上敲了一下,只听砰一声,他脑瓜子嗡嗡直响,痛得眼冒金星,“哥,你怎么能用你的笔打我?你那可是上品灵器啊!你以为我的头多硬?”  “知道痛就别在外面惹事。”苍星冷着脸收回泼墨,走上前对两人道,“弟弟不懂事,多有得罪,抱歉了。”  沐闲闲笑眯眯,“好说好说。”她才不跟傻子一般见识呢。  苍星看着两人,颇为感慨,“自栖云城一别,两位风采更胜往昔,舍弟却还是这么不成器。”  苍宇:……  这是亲哥吗?  他又压着苍宇给两人道歉,还要他立下道心誓,以后不得找两人麻烦,苍宇哪里肯同意,奈何苍星泼墨在手,不同意就要被这比灵铁还硬的东西头槌脑壳,他只好不情不愿发了誓,如同一只蔫鸡一样被苍星给拎走了。  围观群众纷纷凑过来问沐闲闲的小喇叭哪来的,为何能发出那么大声响,沐闲闲神秘一笑,“栖云城沐家庄出品,哪怕是筑基修士也让你喊出元婴大佬的气魄,想买的可以找我下订单,留下地址,我会负责送货上门。”  “我要!”  “我也要!!”  于是凌云意目睹沐闲闲将一桩闹剧转化成了生意,在这方面真是不得不佩服她……  带货完毕,两人找人打听了一下路线,还好沐闲闲是认路的,不久后,终于到了炼器大会现场。  到了地方发现,炼器大会还挺有排场,特意在苍蓝城正中心辟开了一片开阔场地,四宗各派弟子巡守,不允许无关人士靠近。  他们到时,来报名的炼器师还不少,排了一会儿队才轮到她,报名表格上要填名字和炼器师品级,她看了前面几个,果然都是五品的炼器师,当她在品级一栏填上“无”时,身后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连负责报名的管事者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你无品无级,就来报名参加炼器大会?”  “怎么?规定不允许?”沐闲闲反问他。  管事冷笑一声,“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到初评那天,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炼器大会报名一共三天,报名后可领到一枚记有报名者名字的玉简,三日后玉简上将会显示初评题目,七日后,交上玉简和作品,再由五位长老现场评定优劣。  她拿了玉简和凌云意汇合,刚走出不远,就让一群炼器师给围住了。  “小丫头,你凭什么来报名?”  “连你这种炼器师都能参加炼器大会,让我们的脸往哪搁?”  “老子可是六品炼器师,你拿什么跟老子比?识相点就自己退出!”  ……  沐闲闲反问道:“我是几品炼器师,关你们屁事啊?”  “往年从未有低品炼器师参加大比的先例,毕竟他们都有自知之明,不像你这么不要脸。”  “就是,一旦开了这个头,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凑热闹,那炼器大会的权威何在?”  “也只有你这种外地来的炼器师这么不懂规矩,赶紧滚出苍蓝城!”  面对这些炼器师铺天的恶意,沐闲闲淡定得很,她只说了一句话,“你们知道我身后是谁吗?”第27章 神医其人  一炷香之后。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炼器师们,全都躺倒在地,没一个爬得起来的,动手的凌云意甚至连剑都没出鞘。  沐闲闲饶有兴趣欣赏他们被打得哀叫连连的惨样,“你们知道吗?有一个金丹剑修当保镖,感觉真的很爽。”  本来懒得搭理他们,谁知这伙人还越来越来劲了,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炼器师单凭本人打起架来有多弱吗?不动用灵器的情况下,同等修为的炼器师要被剑修吊打,更何况凌云意还不是一般的剑修。  “你、你仗势欺人!”  “炼器比试居然带着剑修来,太狡猾了!”他们是来报名的,又不是来打架的,并没带什么厉害的攻击性灵器在身上。  沐闲闲冷笑一声,“如果刚才你们知道他是我的保镖,还会说这些话么?不过是看我修为低好欺负就口出狂言,怎么,就准你们欺软怕硬,不准我摇人?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没有低品的炼器师来参加炼器大会,原来是被你们排挤的!”  跟他们一样想法的人不少,排挤之事由来已久,随着比赛一届届办下去,竟让“五品以上才能参加”成了一条潜规则。  沐闲闲道:“听好了,规则没说不准五品以下的炼器师参加,我就要参加,你们谁也管不着!”  说完,她便带着凌云意走了。  望着她潇洒离开的背影,一众炼器师苦不堪言,“真让她开了这个头,以后炼器大会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来参加?”  “你们都别急,她一个没品级的炼器师,难道还能过得了初评?”  “说得也是,平时我一开炉起码要闭关三年,炼器大会难就难在时间短,七天,她估计连块灵石都炼不化!”  “她怕是不知道,玉简一旦记名,除了公布考题,还有记录监督之用,不管是什么手段,都别想瞒过玉简,她若想作弊,必要出丑了!”  “哈哈哈哈。”众人哄笑,“是了,到时再狠狠嘲笑她一顿,让她知道,炼器大会,毕竟还是实力说话的地方!”  ……  日暮时分,两人在城门口和小九汇合,小九说已找到了落脚处。  他知道两人喜静,不喜欢住客栈,就在苍蓝城僻静街巷租下一处小院子,“这地方离我姐姐家不远,是两套院子挨着,主人家自住东边的院子,不过租赁的牙人说主人家并不常来,一年也就来住上几日,所以十分清静,咱们应该不会碰上他。”  三人一起去院子看了看,环境清幽,院中陈设简单,最让沐闲闲喜欢的还是东边院子冒出来数丛翠竹,平添几分雅趣。  “挺好的,就住这了。”  最终沐闲闲拍板付了银子,小九又帮着置办家用,将一切收拾妥当,便提出要去看望家姐,在姐姐家住上几日再回来,两人自然同意。  凌云意取出一道剑符交给他,“这里面有我一道剑气,若有危险可用来防身。”  小九十分意外,感激道:“多谢剑君。”  他家少爷傻人有傻福,能结识剑君,真是太好了。  这一日,两?????人便在小院安歇下来,隔壁院落静悄悄,果然是没有人住。翌日一早,凌云意提起他要出门去看望朋友。  正在啃油饼当早餐的沐闲闲一愣,“你还有朋友?”  凌云意:“我不能有朋友?”  在沐闲闲心里,他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沐闲闲道:“没有没有,只是先前没听说过,一时有些惊讶。”  “他是个医修。”  “那一定是个神医吧!”  “神医算不上。”凌云意道,“他本来是丹修,觉得炼丹没意思,又入了医道,医术还算不错,就是脾气有点怪,改日介绍给你认识。”  “好吧。”她啃了一口饼,含糊道,“我要吃糖炒栗子。”  “你不是正在吃饼?”  “我晚上想吃糖炒栗子。”她放下饼子,双手托下巴,歪头卖萌,眨巴眨巴眼睛,“好不好嘛,凌大剑修。”  “好。”被她这动作萌到,凌云意轻笑一声,答应了。  “你笑起来真帅。”  “记下了,糖炒栗子。”他出了院门,沐闲闲继续啃饼,“真是的,我这句话是真心夸你,又不是为了糖炒栗子才说的。”  “我知道。”  “咦,你怎么还没走?”  “走到门口,听见有人夸我就回来了。”  “行了行了,快走吧。”她边催着,边偷偷红了脸。  --  苍蓝城规模巨大,不只常有四宗弟子出没,因为交易灵石材料方便,也有不少散修在城内定居,城东的一条街巷内,常年丹药飘香,住着不少丹修、医修,凌云意走进了其中一家看似平平无奇的医馆。  进得门去,场景倏然一变,只见庭中一棵枯松独立,松树旁设一屏风,屏风后隐隐可见一人侧坐躺椅上,十分悠然,庭内四角点着香炉,炉香袅袅,枯松迎客,霎时就营造出一种世外高人绝世神医的气氛来。  当然只是在修为低的人看来如此,在凌云意眼中,这小小障眼法根本不起作用,这里不过就是一间空屋,一桌一椅一屏风,桌子上摆着一盆枯松盆景和一个香炉而已。  这时,屏风后传来语调悠长的声音,“你先别说话,让我来猜一猜,你所患何病。”  凌云意:……  这才多久没见,这人是越来越神神叨叨了。  屏风后那人略一沉吟,道,“呼吸平稳有力,并无心肺之病;站姿挺拔,四肢健全,并无躯干之病;灵气运转顺畅,亦无外伤内患……”说到这,那人疑惑不解,“都没问题,莫非你是脑子有病?”  凌云意:“……白及,是我。”  屏风后那人一愣,直接从躺椅上跳了下来,推开屏风,满脸惊喜,“阿意!竟然是你,你刚才怎么不说话?害我白白装了半天。”  “你让我别说话。”  白及:“……你这人,怎么这样呢?算了,看你平安就是好事,不过,你修为好像又提升了?”  “嗯。”  “你这天赋,真是嫉妒不来。”他搬来椅子让凌云意坐下,才和他说了几句话,忽听外面一阵急促呼声,“大夫、大夫救命啊!”  只见一男一女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进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声哀求他救命。  白及道:“别跪了,能救我自然救,救不了也没办法。”他凑过去看那男子情况,只见他浑身伤痕累累,刀伤烫伤层层叠叠,像是刀山火海里走过似的,若不是这人筑了基,身体比一般人强悍,伤成这样早已死透了,他一边取出灵丹为这人吊命,一边问,“他这身伤是在哪弄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妇人站起身,擦了擦泪,道:“夫君去问鼎宗闯那问鼎三关,我苦劝他不听,不仅没能闯过,还差点丢了性命。”  “又是问鼎三关。”白及摇了摇头,纯正木灵气运转,将浑身是血的男子笼罩其中,他功法属木,能唤生机,躺着的男人死白脸色渐渐转红,“为了问鼎三关,都死了多少人了?他也是个不怕死的?”  那妇人狠狠剜了一眼跪在一侧不敢起身的少年人,“还不是因为这不成器的儿子,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也敢为了个女修和人死斗!”她是又气又心痛,眼泪流个不停,“夫君不忍见儿子去送死,只好去闯问鼎三关,不是说若闯过了,就能见到问鼎宗主,满足闯关人的要求么?”  白及一张嘴不饶人,“当爹的不忍见儿子送死,就自己换个地方去送死,真亏你们想得出来。”  妇人道:“那问鼎三关,真这么可怕?”  若不是丈夫一身是血的回来,她还存了几分他会闯关成功的侥幸。  “你说呢?”白及道,“就前几年,那掌剑宗的副峰主刚结成元婴,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想让问鼎宗主为他打造一柄极品灵剑,也去闯那三关,结果死无全尸,此事轰动苍蓝城。元婴剑修尚且殒命,你这筑基期的丈夫够看吗?”  那妇人脸色惨白,一阵后怕:“我们是这两年才搬来的,并不知此事啊!”她又怒骂儿子,“你说你为何要去招惹那苍蓝宗的女修,她是大宗门的核心弟子,身边能少了男人追捧?你斗得过来吗你?赔上你的小命,人家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那儿子只管低头挨训,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白及稳住了男子生息,收了术法,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干药粉药包,为他处理伤口,不解问,“你丈夫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何不去找那死斗之人了结此事,反而要去闯关?”  妇人道,“还不是因为那死斗之人也是苍蓝宗的,丈夫说,一人闯关,总好过得罪大宗,祸及全家……”  白及不由问,“那女子是怎么的美若天仙,就爱惨了?”  妇人道:“我哪里见过?问他怎么认识的也不说,只知是苍蓝宗核心弟子,旁人叫她小师妹的。”  白及摇头叹气,“图啥呀?”  没多时,治疗完毕,这垂死的男人算是捡回了一条命,白及道:“人是救活了,但这身修为也保不住了,回家好好休养一两年,别折腾了。”  妇人道了谢,能保住命就已是侥幸,带着儿子,付了灵石,将人给抬走了。  送走了一家人,白及以灵水净了手,泡上茶水,给两人倒上茶,自己先喝一口,感慨道:“真不知这问鼎宗的宗主有什么毛病,自己闭关修炼,还要在外面设下三关,这么多年来没人闯过,送死的人倒是前仆后继的。”他又叮嘱一句,“你可别去,那就不是给人过的。”  凌云意道:“我没那么闲。”  “说的也是。”白及道,“说起来,你在栖云城的事办得如何了?那女子见了你一定悔不当初吧!她有没有哭着喊着求你要你原谅她啊?”第28章 催雪琴音  作为凌云意多年的好友,白及知道,他幼时爹娘替他定下一道婚约,是栖云城沐家的小姐,待他找上沐家时,却被那沐小姐一番羞辱,连沐家的门都没能进得去。  离开沐家后不久,他便碰上了谢飞霜,跟着他一心学剑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他一直记在心里。一来他初出茅庐,刚离开北洲小山村,就遇上这么一大挫折,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二来他是个重诺之人,生平最厌恶有人背信毁诺,对这事自然就放不下。  剑诀阵之后,他说要去栖云城,白及就知道那沐小姐要倒霉了。  就听凌云意道:“她忘了。”  “她果然——”白及一愣,“什么?她忘了?!婚约这种事也能忘?”他感叹一句又问,“那你怎么做的?你提醒她了?”  凌云意摇了摇头,“我送她来苍蓝城参加炼器大会。”  “等等,等等——”白及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这中间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阿意,你不觉得你省略得有点多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沐家败落,她爹娘已死,她一力撑起沐家……”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她……”凌云意回想起这些日子和沐闲闲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笑起来春光灿烂,她哭时梨花带雨,她生气也好,开心也好,她的喜怒哀乐,如此牵动心绪,若要形容时,只觉词语贫乏,半晌说出一句,“她很好。”  白及瞪大眼睛看着他,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阿意啊阿意,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谈起一个女子时,你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沐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奇人,你明明最讨厌背信之人,却甘愿为了她放下原则?”  凌云意眉心微皱,“不知为何,和她相处下来,我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说不定其中有所误会,你为何不找她问清楚?”  “我是有此打算。”他道,“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我的想法也变了。只是这次炼器大会对她很重要,她正专心准备参评的事,我想等炼器大会结束之后,跟她把话讲明白。”  “啧啧,这是凡事以她为重?????啊。”白及连连啧声,“我算是明白了,重要的不是婚约,而是她,对么?”  凌云意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沐闲闲在他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要,重要得有些难以忽视……  “我劝你也多留一个心眼。”白及道,“毕竟这悔婚的事还没搞清楚呢,你可别就这么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我明白。”  你明白个毛,瞧他神思不属,多半是在想那女子的事,白及就知道他不一定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他摇了摇头,“喝茶,喝茶~这茶中加了十一味灵药,可是难得的调理养生茶,在别处喝不到的。”  “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我得走了。”  “你着急干嘛去啊?”  “糖炒栗子要收摊了。”  “糖炒栗子?”端着茶盏的白及不解奇道,“你还喜欢吃这个?不对啊,你这人从来不嗜甜。我知道了,你是给那沐小姐买的——哎,人呢?走这么快,真有你的。”  --  凌云意出外会友,沐闲闲一人在家无聊,她想起自己还有小喇叭的订单要处理呢,便扒拉扒拉储物戒,将灵火炉、灵石、阴铁、灵铜各色材料一股脑拿了出来,还有她心爱的小鼎,也摆在一旁。  这鼎小巧别致,呈银灰色,双手就能捧起来,据娘亲所说,此鼎是家传下来的,叫做玲珑小鼎,用起来很是顺手。  炼器讲究的一是鼎,二是火,一直以来她都是以火灵根引火炼器,这一次她想试试在望月城拿到的那缕犀灵火。  她将犀灵火从玉匣中取出来置于掌中,这小小的一缕火焰是幽蓝色的,和灵石的颜色很像,她另一只手以火灵气引燃火焰,她灵气点燃的火是暖黄色的,她突发奇想,如果将两缕火焰融合,会不会形成更强的灵火形态呢?  两团火焰缓缓靠近,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融合在一起,而是形成了泾渭分明一条界限,毫不相干。  看来是她想多了,她收拾思绪,将所需材料都投入鼎中,控制好火源,接下来只需闭炉三天,不时来看看进度就好了。  初评的题目要三日后才会公布,秋日午后的阳光正好,她干脆拿出那本《机关术要诀》在院子里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夕阳西斜,暮色四合。  忽听到一阵悠扬琴声,她放下书,侧耳去听,泠泠七弦,悦耳动听。  她不由放下书,循着乐声走了出去,出了小院,她听得分明,琴声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  不是说这里平时并无人居住吗?她正想着,忽听吱一声,隔壁院门打开,一青衣童子走了出来,“姑娘,我家主人请你进去。”  “你家主人就是这小院的主人吗?”  童子点点头:“是,主人平时不住这边,今日是偶然过来,姑娘想听琴,何不进去一坐?”  身在异乡,乍闻琴音,触动心绪,她忽然想念起管叔铁叔他们来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也不知沐家庄现在怎样了……  想了想,她应邀走了进去。  这两间院子挨着,院中格局也相似,只是东院中多了几丛竹,明明是秋天,可竹叶依然青翠碧玉,更显得小院清幽。  绕过竹树,见抚琴人就坐在院中,他一身白衣,玉冠高束,长眉斜飞入鬓,浓黑睫毛低垂,檀香燃着,他独坐桌前,十指拂弦,便生出一股不染尘俗的飘然之气。  琴声幽然,袅袅入心。  她一踏入院中,便觉琴声和院外听时大不相同,这院子不知有何玄机,好像是天然自带回音一样,使得琴音更加动听。  暮照四野,风吹竹动,七弦上流淌过空谷幽泉之音,如泣如诉,情丝寄于弦上,令人心潮随之起伏。  沐闲闲听着听着,不觉沉浸其中,这琴声竟还能调动灵气,她不过伫立片刻,在琴音影响下,丹田灵气已运转几个周天,更有经络通畅、心境澄明之感,如果此时坐下修炼,怕是修为能进益不少。  不过她没有动,不知为何,她从这清幽琴声中听出一丝伤感意味来,明明抚琴之人神色平静,并不像有什么伤心事的样子。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  那人双手按住琴弦,抬头看她,“姑娘觉得,此曲如何?”他的声音亦如乐器,十分好听。  沐闲闲想了想,“意境清幽,悠扬深远,是首好曲子。”  不止琴曲一绝,她目光投向那把琴,这琴更非凡品,是一把上品灵器。  那人神色淡淡,也许是听多了这类评价,并不觉得有什么。  就见沐闲闲微皱眉头,犹豫道:“不过琴声中略带着忧伤,就像是……就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人一样。”  铮——  他蓦地拨了一下琴弦,把沐闲闲吓了一跳,“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不是。”那人道,“你说得很对,这首曲子是为了表达思念所作,向来听者只赏此曲意境,却没有人懂得其中情思。”  “也许是你在有意隐藏吧?”  他在弹琴时的那份淡然,总让沐闲闲觉得有些矛盾。  那人讶然一笑,“连这都被你察觉了。”他让童子为沐闲闲看座奉茶,“世人道知音难觅,没想到今日能在此遇到。在下闻风远,尚未请教姑娘名姓。”  “沐闲闲。”  “听姑娘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我是来苍蓝城办事的,就租住在隔壁院子,算起来你还是我房东呢。”  闻风远淡淡一笑,“这倒是巧了。”  他本来就气质出尘,这一笑,更有一种山高水远的恬然,一路走来沐闲闲见过的人不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仙人气质的人。  “为何在院外时,琴声听起来和院内有些不一样呢?”她问出心中疑问,“这琴声似乎还能增进修为?”  “因为回声竹。”他看向院内竹树,“这是南州生长的一种特殊灵竹,枝叶四季不败,还可聚拢乐声,不过此物娇贵,移栽此地要以灵石为肥料才能养活,所以并不多见。”  沐闲闲看这些竹子的眼光立刻就不同了,这不就是不能动的吞金兽?看来这位房东也是有钱人……  “至于增进修为,这琴曲确实有些用处,因为我是乐修,这把琴也是灵器,名唤【催雪】。”  沐闲闲恍然,他恐怕是位很厉害的修士,自己根本看不透他的修为,能用得起上品灵器,本身就不是一般人了。  他看向沐闲闲,“我观姑娘周身火灵气活跃,似乎长时间动过灵火,是为炼器或是炼丹?姑娘周身并无丹香气,莫非是名炼器师?”  她点点头,心道,这人好敏锐的观察力。  “说到炼器,我是外行,只听过一些传闻。”他道,“听说千余年前,有位天才九品炼器师炼出过仙器,可惜我生得太晚,无缘得见。”  这事沐闲闲从未听爹娘提起,只听仁兄提过一嘴,不由问,“那仙器是什么?”  “是一把剑。”  沐闲闲心道,她见到凌云剑时,以为天下绝品,堪称完美,那能称得上仙器的剑,难道比凌云剑风采更甚吗?  闻风远道,“修仙修仙,毕竟不是真仙,又怎能驾驭仙器?听说那剑不久后便摧折了,我想天道也不允许这样逆天之物存于世间吧。”  接着,两人从炼器聊开,竟是十分投机,不觉明月高挂,天色渐晚了。  闻风远令童子端上酒壶,亲自为她斟酒,“这是用回声竹的竹叶酿造的灵酒,请姑娘一品。”  那酒刚倒入杯中,便有一股清冽之气直袭鼻端,沁人心脾,浅尝一口,果然清甜好喝,“好酒。”  闻风远视线一转,对着屋顶道,“那么,这位剑者不来一杯吗?”  她顺着那视线抬头,只见屋顶上坐着一黑衣剑客,月色为他洒上淡淡柔光,那周身的剑意也泠然生寒,不知他在那坐了多久了。  “凌云意,你怎么在这?”  凌云意将手中油纸袋往下一扔,那纸袋稳稳落在她前面的石桌上,几粒扁圆的栗子咕噜噜滚了出来,“不喝,走了。”  他来去如风,转眼已不见了人影,沐闲闲将纸袋捡起,这糖炒栗子还带着热乎乎的温度,可见他是刚买了急着给自己送来的,不由心中一阵熨帖,也顾不上品酒了,只想回去见他,便起身道,“多谢闻公子款待,天色已晚,我该告辞了。”  那黑衣男子一出现,她心思就全不在此,闻风远看得分明,也不强留她,“那便改日再叙。”  童子送沐闲闲出了院子,返身关上院门,移动院中假山石,便恢复了原本的遮音结界,主人弹琴时撤掉阵法,是以琴声吸引人,但主仆私谈时,是不能让任何人听见的,“少……主人今天真是好兴致,难得见您与人有此谈兴。”  闻风远低头注视催雪琴,手指轻轻拂过琴弦,眼中闪过神色复杂,“刚刚,琴有反应了。”  童子倏然一惊,情绪激动难抑,“主人,这、这岂不是意味着?????——”  “我找的人终于出现了。”闻风远道,“苦寻多年,没想到最终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恭喜主人!”  闻风远并不见得多高兴,他轻声道,“为何催雪琴选中的,偏偏是此人呢?若没了她,这世上岂不是没了我的知音人?”  “这……”童子迟疑道,“可是您多年来的夙愿……”  “我知道。”闻风远只是稍一迟疑,便做了决断,“你速速去,将她的身世来历,生辰八字查清楚,切记,不能有半点偏差。”  作者有话说:  明天(10月17日)开始入V哦,掉落万字更新,感谢支持~第29章 一剑如虹  小院内。  沐闲闲抱着纸袋回来, 跨进院门就问,“凌云意,你怎么走得那么快?”  凌云意坐在院中, 他似乎无事可做, 拿着一块抹布,来回擦光可鉴人的凌云剑剑身, 在沐闲闲看来, 这剑纤尘不染,实在不知有什么好擦的。  “那人是谁?”  “他自称闻风远,是小院的主人。”  “小九说这院子主人一年也难得出现一次, 为何我们才住一天,他就出现了?”  “也许事有巧合。”沐闲闲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一手托着腮, “凌云意, 你在怀疑他吗?”  凌云意头也不抬道, “出门在外, 多加小心总是没错。”  “说的也是。”  擦剑的手一顿, 他似乎有些意外,“你不帮他说话?”  “奇怪了, 我为何要帮一个陌生人说话?”沐闲闲凑过去仔细看他表情,“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是不是觉得我不该乱喝别人给的酒?”  上次那机关虎的事,他就念叨了好几次呢。  “其实我也有防备的,只是那酒实在是太香了,我一时没忍住, 就喝了一口。”她强调道, “我只喝了一小口哦。”  凌云意:……  “说起来, 我也觉得那人有点怪。”沐闲闲道,“看着像隐居避世的修士,举止又似乎透着矜贵,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物。你看出他的修为了吗?”  “金丹后期,结婴在即。”  “那不是跟你差不多?”  “我刚刚步入金丹后期,离结婴还远,论修为并不如他。”对她缺乏修真常识,凌云意已经很习惯了。  “不管,在我心里你就是厉害。”  凌云意收起剑,那盘旋身边的冰冷气息似乎散去了。  察觉他心情好了那么一点,沐闲闲塞了一颗栗子进嘴里,热乎乎,甜丝丝,顿时暖了胃又暖了心,“这栗子真好吃,在哪买的呀?”  “城门口。”  “唔。”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谢谢你跑这么远给我买栗子,奖励你也吃一颗吧!”  一粒圆乎乎的栗子塞进手中,他拿起来看了看,焦黄外壳,裂开一道口子,似乎在对着他笑似的,那才那点不知从何而来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吃到嘴里,栗子果然很甜,不过他并不爱吃甜味,只是看着她吃东西,胃口似乎也变好了。  “你见到你那朋友了吗?他过得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凌云意给她讲了讲今日见闻,沐闲闲听得好奇,“那问鼎三关真这么可怕?”  “也许吧。”  “如果有机会见到问鼎宗主,我一定要问问他,这么坑人图什么。”  “他并未强迫别人去,而且据说他设下三关后就闭关去了,多年未曾出关。”  “那就更不能去了。”沐闲闲道,“万一真过了关,发现他是骗人的呢?他是一宗之主,要是真心想抵赖,谁管得了他呀?”  是夜,两人在院中聊天,不觉谈兴愈浓,聊到天边露白才各自去休息,之后两日,沐闲闲将小喇叭的订单处理好,雇人送了货,又小赚了一笔灵石。这两天隔壁院子没人进出,也不闻琴声,她只当人已走了。  到了第三天,沐闲闲一大早起来看书,这《机关术要诀》只剩最后几页便要看完了,只是最后讲的东西,竟有些渗人,看得她眉头紧锁,“怎么会有这样的术法?”  “什么?”练完剑的凌云意走过来,“这不是讲机关术的么?”  “估计是和机关沾了边,所以记在其中。”沐闲闲摆过书给他看,“你看,书上说有一种术法能把活人变成傀儡!身中此术之人,就跟机关人偶一样,变成没有思想的物件,只知听施术者的命令行事。”  凌云意略一看,见书页上配着一副插图,是形似曼陀花图案的红色印记。  “书上并没写是怎么施术的。”  “也许是不想这样恶毒的术法流传于世。”沐闲闲道,“这书是在浑天秘境中得到的,也不知作者是谁。”  正说着,她随身带着的玉简发出一阵微光,收起书拿出来一看,一个字渐渐浮现其上——“轻”。  “哇,题目出来了。”  凌云意看了看玉简,“只有一个轻字。”  “是啊。”沐闲闲开动脑筋,“什么东西和轻有关呢?棉花?纸?空气?”她发散思维,看着看着就看到凌云意身上,“话说,凌云剑多重啊?”  “若说重量,并无定数。”凌云意将剑递给她,她拿在手里掂了掂,只觉轻如鸿毛,一丝重量也感觉不到,“好轻啊。”  凌云意淡笑,“现在呢?”  “哎呀。”她只觉手上一沉,不得不双手抱住,才能将剑给抱住,“变沉了!”她抱着秤砣一样的剑,似有所悟,“忽轻忽重,变化莫测……”  她一想就入了神,猛地抬起头,“我想到了!”  凌云意正想将剑拿回来,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沐闲闲脑袋磕上了他的下巴,不由唉哟一声。  “没事吧?”凌云意忙问。  沐闲闲看他没事人一样,自己倒是颅顶发痛,眼角冒出了泪花,“你的骨头好硬啊。”  凌云意见她眼泪都出来了,心疼起来,“抱歉,很痛吗?”  “揉揉。”她道:“揉一揉就不痛了。”  他信以为真,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拿惯了剑的手上有薄茧,顺着发旋揉了两圈,有些痒痒的,惹得她不由笑了起来。  晨光洒满小院,这画面温馨得让人有些不忍心打扰。  他们都没注意到,院子篱笆外来了两位访客,年少那个忍不住道:“爹,咱们还要在这等多久啊?”  “爹也不知道啊。”年长那个道,“这才过去多久呢,一向不近女色的凌师弟身边居然多了个姑娘。”  “来得仓促,没准备随礼。”  “也不知道他们以后孩子姓什么。”  “若是孩子以后想当剑修,入我门下正好。”  两人聊得投入,不觉已惊动了院内人,再让他们说下去怕是孙子干哪行都安排好了,沐闲闲忍不住道,“你们聊得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两人一惊,“弟妹!”  沐闲闲:???  就见他们两个推开院门进来,对着凌云意又喊,“师弟!”  沐闲闲只觉大脑嗡嗡,“等等。”  两人脚步一停,“怎么了?”  “首先,我不是什么弟妹,你们搞错了。其次——”她问年少那一位:“我刚才听你叫他爹。”  “是啊,他是我爹。”  “但是你们刚才都叫凌云意‘师弟’。”她百般不解,“你们不觉得这辈分有点乱吗?”  “不乱啊。”年长者道,“这是我儿子,那是我师弟,各论各的。”  沐闲闲:……  “说了别叫我师弟。”凌云意道,“未入我师门下,你们都不算师门的人。”  “唉,师弟还是这么绝情。”  “既然学了剑,怎么不算同门?”年长者道,“当年我就不想当这个掌剑宗主,谢飞霜非要我当,一转眼几百年过去了,他倒是逍遥快活得很,我身上的担子是越来越重了。”  沐闲闲瞪大眼睛,“你、你是掌剑宗宗主?”  “差点忘了,还未自我介绍。”那人咳了一声道,“在下掌剑宗宗主云华。”  虽然是客气话,但他在自己面前称“在下”,沐闲闲还是觉得多少有点魔幻。  一旁年轻人道:“我是云重。”  “所以你就是掌剑宗少宗主?”  云重点点头。  “你们和凌云意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师兄弟嘛——”  “多年前师父曾传授他们两人剑招,指点过他们剑道。”凌云意打断了他们的话,“并未拜师,算不上师兄弟。”  沐闲闲算是听明白了,这两位和谢飞霜的关系,就像是剑先和凌云意的关系,属于是“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强攀”。  “师弟,何必这么疏远呢?”  凌云意道,“云宗主,没当宗主以前你是掌剑宗弟子,所修剑道也是掌剑宗传承,认别人为师,岂不是对不起宗门传承?”  “咦~这话言重了。”云华道,“我叫谢飞霜一声师父,不耽误我传承掌剑宗老宗主剑道啊!这一个人还不能有两个师父了?”  凌云意:……  他一时无语,沐闲闲心知他这性格肯定说不过这两厚脸皮,便帮着岔开话题,“两位今日来,所为何事?”  云重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听说师弟来了苍蓝城,还和苍宇那小子起了冲突,就来看看。”  “有苍星出面,他没闹出什么事来。”  “那就好。”云重道,“若有用得着我们之处,师弟尽管开口。”  沐闲闲看他期待神色,若不是凌云意向来不求人,他都要上赶着来帮忙了,一副很想让凌云意欠他人情的样子。  “多谢好意。”  话到这里就冷了场,两人对视一眼,犹犹豫豫,好似有话要说,又说不出来。  沐闲闲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略作推测,“两位是否想问谢前辈的消息?”  “对。”云华连忙点头,“师弟啊,不知师父如今在何处?”  “他云游天下,行踪不定,我也不知他在哪。”  “连你也不知道?”云华和云重对视一眼,只好道,“今日就先告辞了,若师父有消息,劳烦师弟告知一声。”  他们两许是宗门事务繁忙,也不多坐,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沐闲闲感慨道:“凌云意,我发现你真的不一般诶。”  “怎么?”  “连掌剑宗宗主都跟你关系非同一般。”她一副“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表情,凌云意解释道,“他想扯上关系的是师父,并不是我。”  “倒也是。”沐闲闲道,“那谢飞霜前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凌云意想了想,“在传言里,他是当世奇人,脾气古怪,不过那是师娘死之前,他收我为徒时,师娘已仙去多年了,他变得平和了很多,没事还会跟我说说人生感悟,要么就是对着某处发呆出神,也许是在思念师娘吧。”  谈起师父谢飞霜,除了剑道超绝以外,凌云意觉得只有“随性”两个字可以形容他。  当年他们在路边偶遇,他忽然对自己说,“拜我为师,跟我学剑吧。”  后来他又说,“教徒弟果然很费时间,以后再也不收徒了。”  等他领悟到剑意六层,谢飞霜说,“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为师要走了。”  从此,凌云意再未见过他。  “他年纪是不是很大了?”沐闲闲知道修士阅历不能以年纪来论,但是刚才那掌剑宗主看着年纪着实不小了,谢飞霜既然教过他剑术,那他该多少岁了?  “他从不说起自己的年纪,但师父教云华剑术时,年纪要比他小,这是云华说的。”凌云意道,“云华曾对我说,‘竟然要跟比自己年少的人学剑,说来真是惭愧,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是当世剑道第一人呢’。”  “他这么厉害?”沐闲闲惊讶,这可是掌剑宗主的评价,“可我在栖云城从未听人谈起过他,他的名声似乎和实力不符。”  “大约是他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剑术虽然高绝,也没什么事迹可以传扬吧。师娘死后,他就更低调了。”凌云意道,“至于师父过去的事,我了解得很少。”  “也许这就是世外高人吧。”沐闲闲道,“有机会真想见见他。”  “一定会的。”他肯定道。  “那我等着。”沐闲闲莞尔一笑,“我想到以轻为题,该炼制什么灵器了,等我弄好了就给你看!”  “好。”  --  沐闲闲有了灵感,便开始闭关炼器。  这一闭关,转眼六日过去,六天来,两人一个在房中炼器,一个在院内练剑,互不相扰,不觉时间流逝。  这日一早,凌云意照例在院中练剑,刚收了剑势,便察觉一股不怀好意的阴邪之气。  他剑半入鞘中,装作并未察觉,正有心与此人周旋,忽听屋内传来沐闲闲的声音,“凌云意,快来快来!”  她出关了。  这声音惊动了蛰伏之人,他现出身形,乃是一个佝偻老者,阴冷剑意直取凌云意眉心!  凌云意收剑之势一转,灵剑出鞘,那迅疾无伦的寒光一闪,破去阴寒剑意,双方高下,一击即分!  老者被破了剑势,竟不见慌张,反而嘿嘿一笑,“凌云意,剑诀阵上你败老夫,使老夫颜面扫地,今日便要你尝尝这噬骨毒的厉害!”  原来他那招乃是佯攻,随着话音落,无边毒雾笼罩了整座小院,他发出一阵怪笑,正准备全身而退,忽见漫天绿雾中有星点光亮,还未看清那星点是什么,喉间一冷,鲜血喷涌而出!  “呵呵——”  他一手捂住咽喉,却止不住涌出的鲜血,这时才明白那不是什么星点,而是剑光!  然而反应过来已是太迟,他仰面倒下,死前最后所见,是一道夺目白虹,驱散漫天毒雾,原来自己伎俩在他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一剑如电、一剑如星、一剑如虹。  他出了三剑,已让他见到剑势变化之无穷,他倒在地上,只说了三个字,“好、剑、法。”便溘然闭目了。  凌云意收回剑,就在刚刚这片刻间,对于灵台三剑,他似乎又有了新的体悟。  “凌云意?”等了会儿不见他来,沐闲闲自己跑了出来,此时毒物已散尽,院中只剩下一具新鲜的尸体,她不由一愣,“这人是谁?”  “寻仇之人。”  “哦。”比起地上躺着的,沐闲闲更关心他,“你没受伤吧?”看了一圈,他不仅毫发无伤,浑身剑意还未收敛,感觉起来以往更锋锐,“你好像有点不同了?”  “只是有些体悟。”凌云意自觉这变化是十分细微的,“你察觉到了?”  沐闲闲十分得意,“可别低估了我对你的了解程度。”她拍了拍对方,“光顾着说,快来看看我的杰作!”  两人进了室内,临时布置起的炼器室内,灵石摆阵聚拢灵气,中间摆着一口银灰色小鼎,灵火跃动,凌云意注意到那火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只见她手捏法诀,催生金火灵气,金灵气入鼎催化,火灵气控制灵火,完成最后一步,只听嘭一声轻响,鼎中现霞光,一物轻飘飘从霞光中飘了出来。  只见它形无定势,在空中变幻了好几次,最后稳稳落于沐闲闲掌心中。  “怎样?”  “堪称惊艳。”  他居然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沐闲闲有些吃惊,“不会是故意夸我吧?”  “你在炼器一道上的天赋,是我见过最好的。”他觉得沐闲闲已将那些满眼名利的五品、六品炼器师远远甩在后面,日后她的成就定不止于此。  以前他认为,修仙就该努力提升修为,不可一日荒废,可渐渐沐闲闲改变了他的想法,炼器也好,炼丹也好,只要志趣在此,就算得是不枉此生。  他说得真诚,沐闲闲听得心里美滋滋,十分受用,“凌云意,我头一次觉得,你这么善解人意。”  所以再次疑问,他以前到底是什么形象?  正想着,沐闲闲又说,“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看。”第30章 风雨欲来  只见她手一抬, 鼎下那缕灵火便飘到了她手中,刚才凌云意就觉得这灵火有些奇怪,现在仔细一看, 这火焰竟有两种颜色, 外延是暖黄色,包裹着内里幽蓝色火焰, 乍一看, 就像——  “燃气炉子点的火。”沐闲闲忍不住吐槽。  “燃气炉是?”  “嗯……一种炼器工具,做饭用的。”她信口胡诌,“这里面是犀灵火, 一开始我想着将犀灵火与我用火灵根引的火融合,发现行不通, 这几天我闭关炼器, 不知不觉饿了, 然后……我越看这犀灵火越肚子饿, 我就把它吃了。”  凌云意:……???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沐闲闲道, “我不是乱来的, 当时我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你也是修士你懂的吧, 就是那种直觉告诉我它可以吃。”  凌云意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想出一句, “以后要乱来之前先告诉我。”  “好吧。”她乖巧答应,又接着说,“吃了犀灵火之后,它就被我的火灵根给吸收了!我再用灵火术就弄出了这种火焰, 用它来炼器, 效率大大提升!要是以前六天之内肯定做不出这么复杂的灵器, 时间上多少有些勉强的……而且犀灵火和火灵根还没完全融合,所以现在颜色有点尴尬,等融合好了,应该还能更厉害。嗝——”  她这个饱嗝让凌云意一下警惕起来,“你还吃什么了?”  “别这么紧张嘛。”她道,“我早上吃的是那天小九买的灵米。”她顿了一下又说,“我觉得我能吸收犀灵火,跟七品金莲改造了我的火灵根有关。”  这倒是合理的猜测。  凌云意道:“犀灵火倒不是人人争抢的罕世宝物,只是十分少见,也只有炼器师拿它有用,以后我会多加留意它,但是你——”  “不能乱来。”沐闲闲眨了眨眼睛,“我知道的。”她拉着凌云意的手摇了摇,“你别这么操心,准备好炼器大会初评,我要大放异彩啦!”  --  炼器大会初评日。  比起报名那天只碰上了部分炼器师,今天是全员到齐,四五百号人聚集在会场,再加上场外凑热闹的许多围观群众,会场又是?????在苍蓝城正中的位置,一时人头济济,十分热闹。  沐闲闲两人到得不早也不晚,但他们一出现,立刻就引来了许多炼器师的指指点点,神色鄙夷,看来前些天那伙人已经将她的事宣扬出去了,现在他们摆出了一致对外的架势,就想看她的笑话呢。  这些炼器师们鄙夷了一番沐闲闲,又开始考场对答案了。  “话说这个轻字,诸位是如何解答的啊?”  “轻自然是指重量,我猜只要做出的灵器够轻,就算合格。”  “我也是这样想。”一人道,“只是这七天时间实在是太赶了,为了让灵器尽快成型,可是抽干了我的丹田,耗光了灵石,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是啊,我本想做个飞行灵器,可这七天时间还不够搭建框架的,只好做了个简单的。”  “诸位都觉得这么难,那无品炼器师必然是要垫底了。”  “哈哈哈!”  凌云意手按剑柄,很是看这些人不顺眼。  可惜会场只允许炼器师进入,凌云意也不能进去,在观众席等着。他指尖轻点,沐闲闲敏锐察觉周身环绕着什么东西,看不见,但感觉却很熟悉,“是凌云小剑吗?”  “嗯。”他道,“我施了障眼法,可能瞒不过一会儿来的元婴长老,但这道剑意是护主之剑,不会主动攻击,想来他们也不会点破。”  沐闲闲心头一暖,“有你真好。”  她带着凌云小剑进了会场,在众炼器师注视之下,取出玉简和装着成品的灵器匣交给了管事。管事冷着脸用自己手中另一枚玉简贴了一下,发出“滴——”一声响,她的那枚玉简亮了起来。  “核查通过。”  沐闲闲饶有兴趣看了看,这防作弊装置还挺高级。  “她居然没有作弊。”  “那匣子里装的一定是半成品,说不定什么也没有。”  “我迫不及待想看她出丑的样子了。”  ……  这时,场中传送阵法亮起,原本交头接耳的炼器师们立刻安静下来。  沐闲闲站在远离人群边缘的位置,离传送阵也远,只见阵法光芒一收,五道人影出现在场中,这五人便是炼器大会的评审,他们来自四大宗门,其中苍蓝宗占得两席,但都是副评,主评乃是问鼎宗青铜,毕竟虽然各大宗门都有炼器师存在,但出自炼器宗门的青铜比其他四人造诣更高。  这几人一出现,不止场上炼器师们个个肃穆,大气也不敢出,这五人都是元婴修士,气场一开,连场外围观群众都安静了。  沐闲闲打量这五人,站在正中间的应该就是仁兄口中的主评青铜,这人中等身材,三角眼,鹰钩鼻,眉心有一道皱痕,显得严肃阴沉。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给她一种比其他四人要厉害很多的感觉。  若凌云意在旁边就能回答她,这青铜虽是炼器师,却有着元婴后期修为,他目如鹰隼锐利,精光内敛,是个绝顶高手。  再看其他几人,虽是元婴修士,却没有他那样的压迫感,周身灵气驳杂,凌云意猜测他们应该是靠着服食丹药晋升元婴的,这样一来,他们往后已无提升修为的可能,不过对于炼器师来说,元婴修为已经足够高了。  随着几人到场,炼器大会初评正式开始了。  青铜身着问鼎宗长老服,鸦青色配鹤纹饰,长袖一甩,面前便出现了一张长桌、五把椅子,五人各自落座,按照报名顺序,众炼器师依次呈上各自的灵器匣,由五人开匣品评,评价分为上中下三等,得三个上等者即可进入终评,所以炼器大会一向有“宁得两个下评,不要五个中评”的说法。  这边管事已开始念名字,只见一位炼器师快步上前,毕恭毕敬奉上灵器匣,“各位长老,在下王却,乃六品炼器师,品器宗宗主座下——”  “你只说姓名、品级,所炼何器便可,其余废话不用多说。”管事提醒一句,那人只得停下自我介绍,心中却是不忿,他品器宗宗主亲传,这人竟这么不给面子!他心说待拿了上评,再叫这人好看,暂且忍了,“这次以轻为题,在下认为此题该解为‘能浮于水面者为轻,沉于水下者为重’,所以做了这灵葫芦,各位请看。”  只见他打开灵器匣,一个木葫芦飘了出来,“它由灵山梧桐木所制,入我延年鼎中,以纯阳灵火炼制七日,方得此灵物。它既是一件储物法器,又可变大当船,载人于水上,如履平地。”  他说完,长老们各自取过葫芦去看,围观群众也议论起来。  “看起来倒不错,但是我有储物戒了,出门带着此物反而累赘。”  “确实不如储物戒实用。”  “放在洞府中当个摆设还算挺好,还可以拿来送人。”  “一物两用,还算可以吧。”  这时,长老们也给出了评价,两个中评,两个上评,目光聚集到青铜处,只见他手一抬,空中浮现一个“中”字,那人玉简上同时浮现三个字“不通过”,顿时脸一黑,忍不住瞪了一眼青铜,后者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了过来,“你对结果有意见?”  被他这么一看,那人只觉浑身一冷,哪敢有什么意见,肉眼可见的神情萎靡,“在下心服口服。”  接下来,又上来几位展示自己炼制的灵器,有人炼制出了可以发射暗器的棉花团状灵器,有可以当做武器来用的灵丝锦缎,有足足可以变大到七八米长七八米宽的纸张,除了能写特别多字以外也没别的用处,还因为纸太长太硬差点把观众席的人给割伤酿成事故……  还有人上来就说,此题正解为“能飞于天者为轻,不能飞者为重”,造出了一对机关翅膀,这倒是目前为止最复杂的灵器,可能是炼制时间太短,灵核传输灵气时出现了差错,导致飞到空中时竟发生了爆炸,若不是长老们出手,这六品炼器师就要殒命当场了。  一时间,不通过之人已有七八十个,这些五六品炼器师从趾高气昂到拿到不及格的成绩如丧考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快午时左右,终于轮到了沐闲闲,这下不管是淘汰的还是没淘汰的,都想看她的笑话找找信心,一时竟成了场上最受关注的人。  她不疾不徐走上前,自报了家门,听到无品级的时候,五位长老都露出了诧异神色,不过他们毕竟是见多识广之人,当下并未说话,看着她打开灵器匣,一根七彩羽毛缓缓飘了出来。  这羽毛形状细长优美,映着日光熠熠生辉,七彩霞光覆于其上,仿佛来自上古神鸟的一根尾羽,不说有何作用,只观其形,已是十分夺目。  “她还真炼出东西来了。”  “花里胡哨。”  “徒有其表。”  炼器师们纷纷贬损。  长老们并未错过霞光中隐约透出金属光泽,“这是机关灵器。”  “是。”站在五人面前,沐闲闲自信对答。  “羽毛确实契合轻之主题,但不见有何实用之处。”  沐闲闲轻笑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只见那浮于空中的羽毛竖立起来,如孔雀开屏一般,以最初的羽毛为中轴,向两侧散开,形成了一柄十分华丽的羽毛扇,众人才恍然,这原来不是一根羽毛,而是数十根叠在了一起!  远远看去,可完全看不出端倪。  围观群众发出一阵惊呼声。  就见她响指再打,那几十根羽毛如天女散花般散开,机簧一响,根根缩短一截,呈半扇形组合在一起,尖利一端向外,被沐闲闲握于掌中,又化为了一柄薄薄的、每根都能发射出去的暗器飞镖。  那泛着森冷金属光泽的羽翅尖端,任谁也不会怀疑它的锋利程度。  “羽为轻、扇起之风为轻、灵羽之镖为轻。”沐闲闲环视一周,含笑问,“各位觉得如何?”  围观群众纷纷鼓起掌来,夹杂着叫好声,场面一时十分热闹。  众炼器师表情可精彩了,有人不可置信,连嘴都张得老大,有人恼羞成怒,大喊不可能,亦有人面红耳赤,自觉脸上无光,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唯一相同的,就是没人敢再看不起这自称无品无级的炼器师了。  其实他们未必不能看出这羽毛妙处,只是从心里看不起沐闲闲,被傲慢遮蔽了双眼而已。  不止是观众们,连五位长老之中,亦有一位轻轻鼓起了掌,“好、好啊,想法精妙,炼器之手艺更妙。你有这手机关造诣,不至于无品,我认为这机关羽毛,可评为中品灵器。”  青铜淡淡看了她一眼,却不认同,“机关虽妙,也改变不了出自筑基修士之手的事实,看似多有变化,威力并不如何,仍为下品灵器。”  “青铜长老说得没错,对于此器品级,我没有意见。”另一位长老道,“但这炼器大会,一是为展示炼器之道精妙无穷,二是为了让资质好的炼器师有出头机?????会,这两者这位姑娘都做到了,我给上评。”  其他三位长老纷纷点头,齐齐给出了上评。  四票上评,沐闲闲已是板上钉钉的通过,青铜再评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见他手一抬,道,“我给上评。”  沐闲闲手中玉简亮起,现出一个醒目的“过”字。  青铜看向她:“为一位无品级炼器师给出上评,老夫实属破例。”他又问,“对了,你方才说你姓沐,你是哪里人,爹娘可还在?”  “栖云城,沐家庄。”沐闲闲答道,“长老为何要问起我爹娘的事?”  当她说到栖云城,青铜神色极微妙的一变,但是他是城府深沉之人,这变化极其细微,谁都没有察觉到,他站起身,轻拍了拍沐闲闲肩头,看似长辈对晚辈关切看重,“沐姑娘,前途不可限量。”  这举动让沐闲闲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此前从没见过青铜,也不知他是什么性格的人,更不急细想时,周围炼器师们都围了过来,恭喜她通过初评。  不管刚才有多嫉妒,青铜长老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对沐闲闲如此看重,说不定还会让她加入问鼎宗,那他们得罪的岂不是问鼎宗的人?于是纷纷厚着脸皮凑上来。  “沐姑娘,真是神乎其技,我等甘拜下风!”  “之前多有得罪,实在是抱歉。”  “怪我等有眼无珠,说了些得罪的话,还请姑娘勿怪。”  沐闲闲扫视众人,轻笑一声,“几位长老都活了几百岁了,什么没见过,你们在几位面前装模作样,不觉得尴尬吗?反正尴尬的不是我。”她妙目一转,将这些人说过的话原样奉还,“毕竟,炼器大会是实力说话的地方。”  这话一出,当着几位长老的面,众人更觉脸上无光,颜面扫地,也没脸再凑上来了。  几位长老更是让她逗得笑了起来,“姑娘言辞犀利,愧煞他们了!”  众人围着她,凌云意一时有些神经紧绷,但凌云小剑始终没有反应,他也未察觉到任何杀意,待她走出人群,他才算是放下心来。  由于报名人数多,初评一共要持续两日,之后再公布终评题目,沐闲闲已经通过,明日不必来了,她也没兴趣留下来看其他人展示,就和凌云意一起离开了。  自早到晚,天色全黑时,这日初评才结束。众人散场,青铜亦通过传送术法回到了问鼎宗内。  一回到洞府,他即刻招来了心腹阿一,“今日炼器大会上,有沐家人出现了。”  阿一惊道:“栖云城沐家庄?”  “正是。”青铜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敲椅背,“沐闲闲,沐长风的女儿。”  “去年在沐家庄,您以神识搜遍全庄,都没找到那东西下落,莫非在她身上?”  “不在。”青铜说得肯定,“当初我找过,今日我亦探知一番,东西不在她身上。”  “那……”  “那时倒没看出来,沐长风的女儿有如此炼器天赋。”他阴沉着脸,冷笑一声,“不过显然沐长风没将久远之事说给她听,不然她怎么有胆子来参加炼器大会?他想让女儿远离纷争,却没想到自己死得太快,就算是想说,也没机会了。”  “您不是说她身上并没有咱们要的东西么?”  “当初寻遍沐家庄而不得,我早就该想到——东西不在沐家庄!天下之大,沐长风若有心要藏,找起来岂不如大海捞针?”青铜道,“今日见到沐闲闲,我突然想到,难道沐长风要藏起来的东西,不会暗示女儿藏在何处吗?她身上没有,脑子里未必没有!我已在她身上做下【记号】,只要时间一到,她必对我吐露实情。”  他这么一说,阿一便懂得他做了什么,跪地道,“这次您一定能得偿所愿!”  “先别急。”青铜道,“凡事当做两手准备,我要你再去一趟栖云城,将沐长风和他夫人琬娘的墓挖开来看一看,是否有漏掉的线索。”  “是。”  “切记,你务必小心行事,不可惊动任何人。”  阿一领命而去,青铜往外望了望,只见天色黑沉,狂风大作,骤雨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10月20号晚上三更哦,20号之后稳定更新,感谢每一位看文的小伙伴~第31章 她喝醉了  从炼器大会回来后, 沐闲闲和凌云意回到小院,时间正是下午,到了才发现小九已经回来了。  大伙在院中说话, 小九说到姐姐、姐夫一切都好, 他姐姐是凡人,姐夫是炼气期修士, 还有个在苍蓝宗外门做事的亲戚, 本来可以替他谋进外门去,不过他觉得自己资质差,也不想求仙问道, 只想跟娘子好好过日子便拒绝了,如今自己争取到机会, 做些帮外门采买的杂事, 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沐闲闲则说了通过初评的事, 小九连声道恭喜, “我就知道姑娘不是一般人。这几天我也听人说起炼器大会, 都说参加的不是一般人呢, 今日之后姑娘要在苍蓝城大出风头啦!”  沐闲闲心情大好,这一趟出来真是收获不小, 等炼器大会结束回到栖云城,她更有信心将沐家庄经营好了。  “对了, 这是我从姐姐家带来的灵酒,听说这种酒在苍蓝宗十分受欢迎,口感很好,只是易醉。”小九道, “我还捎来几样小菜, 都是姐姐亲手做的。”  他送上酒和上菜, 就径自忙碌去了,留下两人在院中,有酒有菜,正衬此刻心情。沐闲闲迫不及待先尝了一口酱牛肉,不由眼前一亮,“好吃!凌云意,你快尝尝!”  自结丹以后,凌云意就已辟谷,对这些食物并没什么兴趣,但沐闲闲欣赏美食的表情十分感染人,他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嗯。”凌云意看她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忍不住问,“就这么开心?”  “那当然,有菜有酒,夫复何求?”  他不由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些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来尝尝这酒。”这桌上只有酒壶却无酒杯,她想了想,从储物戒中拿出两个酒杯来,这酒杯形状有些奇特,扁圆扁圆的,杯身上有红绿黄三色线条画的花纹,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笔触有些童稚。  “你猜画的什么?”  凌云意充分发挥想象力,“一条鱼?”  “是凤凰。”  “……有点抽象。”  “这是我七岁时候自己做的。”沐闲闲笑,“娘说形状也算是独一份,我一直保留着,轻易不拿出来给人用的。”  她说完,这杯子在凌云意眼中可爱就翻了倍,酒入杯中,他道:“恭喜你通过初评。”  “谢谢。”  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声音甚是悦耳。  宁静小院内,秋日午后的微风吹拂着,十分惬意,配着好酒好菜,不觉就多喝了几杯,没一会儿,沐闲闲脸颊上飞来一抹红,她看着对面人,心中忽有所感触,“凌云意,你知道吗?来到这里,遇上疼爱我的爹娘,我特别幸福,享受到人世间最珍贵的爱,以前,我觉得上天待我真是不薄。”  凌云意静静听着她说。  “可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回报他们,他们会以这种方式离开我,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没有告别,什么都没有。”她轻叹一声,“后来,我又觉得上天对我太残忍,让我得到又失去……”  凌云意止不住心中一疼。  沐闲闲喝了一口酒,“当我决心重振沐家庄时,一开始也觉得诸事纷扰,茫无头绪,后来你出现了。”她看着凌云意,已显出醉态,声音也比平时软,听着有些糯糯的,“你来沐家庄做事,陪我去熔火宗,有你在,给了我很多勇气。”  他一怔。  “凌云意,你知道吗?你真是个很勇敢的人,不知不觉我也被你影响了,觉得我什么都能做到。”她抬眸看着他,“所以我想,是不是我的运气又回来了,上天才将你送来我身边。”  凌云意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心中波澜陡生,他低声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  沐闲闲却似醉得狠了,她放下酒杯,摇了摇头,“凌云意,你怎么晃起来了?你别动。”  “……我没动。”  “奇怪了,我怎么看你一直在晃。”她有些费解的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这两步路走得软绵绵,凌云意都怕她摔了,就见她走到自己跟前,俯下身,把手伸到自己面前晃了晃,“凌云意,你是不是醉了呀,瞧你坐都坐不稳了。”  他无语,“到底是谁醉了?”  “你呀。”她醉时声音与清醒时格外不同,像是三月的春风,四月的细雨,绵绵软软,撩动人心。  正心神动摇时刻,她又上前一步,没注意右脚绊到了凌云意的左脚,顿时失去平衡,往前一倒——  凌云意早有防备,赶紧伸手去扶,没想到喝醉的人不能以常理推测,他手伸出去,沐?????闲闲竟然顺势往上一躺,人往他怀中靠,一下就坐在了他大腿上。  突然间温香软玉在抱,凌云意表情僵硬,拿惯了剑的手都不知该往哪放,忍不住提醒,“沐闲闲,你醉了。”  “嗯?”那软软鼻音传入耳际,丝丝缕缕发香沁入鼻端,怀中腰肢软如柳条,细腻肌肤隔着布料相贴,一时撩得人乱了心,迷了意。  饶是凌云意一向自持,亦觉有些难以招架,她又像条蛇似的不安分,在怀中挣动两下,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灼热气息喷到他脖颈处,激得人冒起了鸡皮疙瘩。  又听她含糊说,“凌云意,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是不是……是不是,嗯……不该叫名字了?”  她的话题跳跃度太大,凌云意不由眉梢扬了扬,“那叫什么?”  喝醉的人费力开动脑筋,“阿云。”  他还没说话,沐闲闲又一口气说起来,“阿云、阿意、云哥、意哥。”顿了一下又拉长了语调喊,“小云云~~小意意~~”说着也不知哪里好笑了,自己吃吃笑了起来。  “你爱喊什么就喊什么。”  “真的吗?”她抬头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凌云意发现,她是真的很擅长这招,平时只觉可爱,此时她醉态横生,星眸半睁之间,柔如秋水缠绵,更让人怦然心动。  “真的。”他说话间,沐闲闲的眸光乱转,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松开环着他脖子的手,移到前面来,纤长食指抚过他的喉结,“咦,它在动。”  她盯着那轻轻滚动的喉结出神,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凌云意只觉一下从喉间酥麻到了心里,一把抓住了那捣乱的手,“别动。”  人是不动了,眼睛还定定看着他,他腾出手来,托住她的膝弯,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诶——”  沐闲闲还没来得及抗议,他直接用上了身法,一个瞬身就到了屋内,把她往床上一放,“你醉了,休息吧。”  都不等她抗议,人已出去了。  沐闲闲还想起来,奈何醉得头脑晕晕,人一躺在柔软的木床上,困意陡生,就像是被吸住了似的,根本爬不起来,手脚象征性的动弹了一下,尽力了,实在是折腾不过困意,把被子一卷,呼呼大睡起来。  沐闲闲这一睡,就从当天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清早,这灵酒虽醉人,也是蕴含灵气之物,醒来之后不仅不头晕脑胀,反而格外神清气爽,她梳洗后走到院中,天阴阴的,地面湿着,隔壁的竹叶飘了不少落在院中,“昨天下雨了?”  “是啊。”刚从外面回来的小九接了一句,“昨夜里狂风大作,下了好大的雨呢!到早上雨才停,我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我什么都没听见。”  “剑君说姑娘你喝醉了。”小九笑道,“那灵酒可不是醉人的很。”  “他没醉?”  “剑君吗?不仅没醉,还练了一夜的剑。”他摇着头,“有这等天赋,还这么努力,真让人佩服。”  “他在雨里练剑?”  “是啊。”说起这场面,小九有些激动,“他在雨中练剑,却是滴雨不沾身,还能控制雨珠随剑势而走,每一滴雨都正好打穿了落下的竹叶,那画面真是太神了!”  沐闲闲细看地上落叶,果然有淡淡剑气残留,没见到那场景,不由有些遗憾。她只记得昨天下午和凌云意在院中喝酒,后来干了些什么来着?记忆有些模糊,她唯独记得清楚的是,自己要对他换个称呼……  “对了,沐姑娘,你让我去驿馆看看有没有栖云城来的信,我今早去了,还真有。”他从袖中取出书信递给她,她接过一看,不由一喜,“是管叔写来的。”  “说来也巧了,我今日去取信时,竟有两封从栖云城来寄给沐家人的信,还好名讳不同,不然恐怕要弄错呢。”  栖云城姓沐的人家不多,有亲戚在苍蓝城的,她想了想就知道,“那想必是寄给沐柔儿的。”  “就是这个名字。”小九道,“姑娘认识她?既是同姓,又是一个地方的,莫非是同宗?”  她摇了摇头,“虽是同姓,两家自高祖父那一辈就断绝关系,早不在一张族谱上了,直到后来关系才缓和些,但也并不相熟。”  沐柔儿就是沐二叔的女儿,说起她,小时候见过两面,都不是什么好记忆。  “小时候爹娘带我放风筝,风筝飞过院墙,落进别人院子里去了,爹娘带着我拜访那家主人,我才知那是城西沐家,院落布局什么的都和我家很像,东苑住着他家小姐,沐二叔带我们进院子找时,有个紫衣小姑娘拦着不让,说没见过什么风筝。”  “那就是沐柔儿?”  沐闲闲点点头,“其实我看到了,风筝就藏在院中石头底下,露出一角来。我想要揭穿她,但爹娘拉着我走了,后来爹娘又给我做了个更大更好的风筝,但终究不似原来那个。”  “之后我又偶遇她一次,她在路边骂一个乞丐,看见我她便走了。”沐闲闲道,“那时她还小,长大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小九道:“想来是小孩子不懂事。”  沐闲闲不予置评,她只是随口一提,便将沐柔儿抛到脑后,专心看起信来,这信越看越是高兴,看完时,正好见凌云意从房中走出来,忙叫住他,“阿意,管叔要到苍蓝城来了!”第32章 柔情阁中  凌云意脚步一停, “你叫我什么?”  “阿意。”沐闲闲表情自然极了,“昨天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别的事她都记不清了,就这件事她还有印象。  “昨天你喝醉了。”  “所以你想赖账吗?”沐闲闲道, “昨天看我喝醉了, 就随口说说哄我,其实你并不想我这么叫你?”  他沉默一下, 道:“没有。”  沐闲闲偷笑,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阿意。”  “嗯。”  “阿意。”  凌云意道:“不用一直喊我。”  “我开心嘛。”她凑到他身边,将管叔的信给他看, “你看,管叔在信上说沐家庄一切都好, 还说继大铁锅之后, 灵粉灯也卖得特别好呢, 在栖云城带起一股风潮。”说起这个她得意道, “我就知道这东西好卖。”  “信上还说, 熔火宗多让了一成利给我们, 如今我们是七三分成了。”她打起了小算盘,“这下赚得就更多了, 还算他烈熔火还有良心。”  她沐闲闲的小本本上,谁对她有几分好几分坏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最重要的是, 管叔要来苍蓝城了!他信上说处理好庄上的事过几日就动身,算算日子,估摸是炼器大会终评那会儿到。”  小九听说是她家人要来,喜道, “那可好了, 到时姑娘终评一举夺魁, 可谓双喜临门。”  “你这么会说话,你家少爷知道吗?”  小九嘿嘿一笑,又道,“今日街上可热闹,我打听了一下,说是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苍蓝城赏灯会,跟望月节差不多,到了晚上估计更热闹,两位到时可以去逛逛。”  “好啊。”沐闲闲欣然同意,看着凌云意道,表情多少有些委屈巴巴,“上次望月节本来想着我们一起逛的,却没去成,这次你会陪我去的吧?”  大剑修哪里说得出不字,点头同意了。  与此同时,另一封从栖云城来的信也送到了收信人手中。  -  苍蓝宗,柔情阁。  镶金嵌玉的灵镜前,坐着一位女子,镜中映照她的容颜,杏眸朱唇,是个标致的美人,脸颊微圆,有些婴儿肥,更柔化了她的长相,看起来十分显年纪小,像是十八九岁的少女。此女正是沐二叔的女儿沐柔儿。  此时她正对镜自照,灿灿珠花金钗之中,点缀着一抹绯红色,那是流霞凝珠花,这花生长于苍蓝宗灵玉峰,百年只开一朵,花开百年不朽,是十分珍贵之物。  正端详时,丫环小桃拿着信就进来了,“小姐,老爷来信了。”  沐柔儿回过身,扫了一眼信封,见果然是她爹的字迹,连拆封都懒得拆,随手将那信放到一边,“多半又是些絮絮叨叨、罗里吧嗦的家长里短,不看了。早跟他说过,我如今已是求仙问道的人了,对凡人那些破事没兴趣。”  小桃犹疑道:“老爷随信还送了一箱灵石来,小姐要收下吗?”  “为什么不收?”沐柔儿道,“他爱送,我自然收着。反正他作为凡人也就这点眼界了,只知道灵石灵石,他哪里知道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那小姐要回信吗?”  “免了。”沐柔儿站起身,“虽然他是我爹,但我是修了仙的人,他该要明白仙凡有别。凡人寿命几何?他进棺材的时候,我还是这样年轻。自我进了苍蓝宗,我们父女缘分早该淡薄了,他非要攀扯,隔些日子就送些灵石来,也不过是想沾我的光罢了。”  “小姐说的是。”小桃附和道。她从小就跟着沐?????柔儿,是她的贴身丫环,本身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自跟着她来了苍蓝宗,得了灵丹灵药的赏赐,虽不能修炼,也得延了几十年的寿命,因而对她十分忠心。  正说话间,阁中就来了访客。  “小师妹,我来看你了。”伴随着中气十足一声喊,苍宇走了进来,“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四师兄。”沐柔儿见他拎着一条七彩鱼儿进来,那鱼还活着,鱼尾甩了满地水珠,不由皱起眉,“这是什么?”  “七彩灵鱼!”苍宇笑道,“我特意去抓来的,听说它肉质可鲜美了,专门送来给小师妹你加餐。”  沐柔儿道,“我不爱吃鱼,怪腥的。”  “这鱼可不腥!”他急忙道,“为了抓住它,我——”  “四师兄,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她撅起嘴,“你早答应我,给我寻一件趁手的上品灵器呢,至今没个影。”  苍宇挠了挠头,讪笑道,“小师妹,这上品灵器可不好找,还得是配衬你水木双灵根,不得给师兄一些时间么?”  沐柔儿轻哼一声,并不买账。  苍宇将鱼收起来,见她生了气,就想着说些新鲜事哄哄她,“小师妹,你知道么?上次纠缠你那阿郎,我和他赌咒定下死斗,他竟当了缩头乌龟不敢来,本该咒誓应验暴毙而亡,听说他爹为了他去闯问鼎三关差点死了,我看他家人可怜,便解了咒放他一马,听说他家连夜搬出了苍蓝城,这小子真是个没骨气的。”  “哪个阿郎?”  她竟一点不记得,苍宇急了,“那个散修啊,上次在城中见了你一面,就闹着非你不娶的,找上咱们宗内非要见你,我瞧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识好歹的,就帮你教训教训他。”  沐柔儿对这事一点兴趣都没有,自成为苍蓝宗核心弟子,想讨好她的人多了去,她鄙夷道,“一个散修也值得你亲自动手?你还要与他死斗,真是自降身份。”  阿郎修为低微,自然不值得他动手,但这不是为了讨好沐柔儿么?苍宇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一时憋闷,想了想又说,“说起散修,前几天可让我逮到凌云意那小子了,可他竟然金丹后期了!我不仅没讨回面子,反而让我哥给教训了一番,让他拿泼墨给我敲出好大一个包,现在额头还肿着呢!你瞧~”  沐柔儿瞥了一眼,果然他额头一片乌青,看着有些滑稽,忍不住笑出了声。  “柔儿,你笑起来真好看。”见她笑了,苍宇只觉被他哥这一下没白敲,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凌云意又是谁?一个散修还能让你吃亏?”  “就是那个剑挑天下的剑修啊。”苍宇道,“师妹你忘了,剑诀阵上我输给了他,一直憋着一口气呢。”  沐柔儿想了想,好像是有这回事,还是小桃说给她听的,当时她怎么说来着?  “爱出风头,哗众取宠罢了”,对一介散修她并不关注。  “后来,我用我哥的名字写下战帖,哥在栖云城和他比试一番,竟然也败下阵来。”  “三师兄也输给了他?”沐柔儿这才露出惊讶神色,“这凌云意这么有本事,为何还是个散修?”  苍宇能被选为核心弟子,除了他本身还算是个有天赋的剑修以外,多少有些沾他哥的光,说一个散修能打败苍宇她信,但是打败苍星就让人难以相信了,这人真有这么厉害?  “他这人独来独往,个性又冷淡倨傲,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苍宇说,“说起来,这次从栖云城回来,他竟带了个人来,那姑娘跟你长得有点像。”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当然了,师妹你比她好看。”  “跟我长得像?”沐柔儿若有所思,“难道是沐闲闲?”  她跟沐闲闲不熟,她爹提过一句,说她们眉眼有些像,“毕竟祖上沾亲带故,有三分像也不奇怪”,那时她还发起脾气来,那沐闲闲凭什么长得像她?她从小就觉得和沐闲闲相看两厌,不相来往的。  “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我哥倒是跟他们认识。”苍宇道,“她可是牙尖嘴利,不好惹啊。她捣鼓的什么灵器,可将人声扩大百倍,十分新奇,连我都没见过。”  “那就是她。”沐柔儿道,“应该是去年吧,我爹信中提过,她爹娘死了。莫非是没了爹娘,管不住家业,跟着一个散修私奔了?真没出息。”  她若有所思,“你说那凌云意,长得如何?”  苍宇心中一紧,立刻答道:“青面獠牙,丑不可耐。”  “说实话。”  “就还行吧。”苍宇憋出一句,又赶紧补充,“我看他跟那沐姑娘关系匪浅,说不定他们是一对。”  沐柔儿道:“能让你贬到这个地步,看来这凌云意长得应该不赖。”  “我就不该提这茬。”他嘟嘟囔囔,眼看沐柔儿往外走,赶紧跟上,“小师妹,你去哪啊?”  “出去透透气。”  这柔情阁就是沐柔儿的洞府,出得阁来,只见亭台水榭风景如画,此阁位于一座浮空小岛上,云雾之下,便是苍蓝宗议事正殿和内门弟子居所,平时弟子们议事、修炼、平时活动的地方。看她想要下去,苍宇唤出飞剑,“师妹,我载你。”  沐柔儿不过筑基期,还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苍宇想要讨好,沐柔儿轻哼一声,并不搭理他,召出自己的飞行法器,径直飞了下去。  苍宇连忙跟上。  不过是穿云度月一息间,两人先后落在了议事殿外不远处,这里内门弟子来来往往,宗门核心弟子身份又比内门弟子更高,行事更受人关注,所穿服饰亦不同,立刻就有不少人认出了他们,纷纷上前行礼问好。  有人追捧,自然也有人非议,弟子们窃窃私语。  “我听说核心弟子选拔自内门中天赋最好的一批弟子,其他人倒还好,那沐柔儿凭什么?”  “她木水双灵根,比她好的又不是没有,修来修去还是筑基期,白占着宗门最好的资源,一个筑基修士竟然还有自己的洞府,这未免也太不公平!”  “你别说了。”另一人小声提醒道,“她可是宗主亲自点名要提拔为核心弟子的。”  “谁知道宗主看中她什么——”  接下来的话,都在苍宇骤然看过来的警告眼神里消音了,沐柔儿见他看向那群人就猜到他们在说什么,冷笑一声,“苍蓝宗上下几千弟子,能让宗主看重的有几个?这些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宗主一面,还拼命嫉妒我的样子真可怜。”  “小师妹,别听他们瞎说,你已是筑基后期,等结成金丹,他们自然无话可说了。”  两人才走了几步,忽见一白衣男子往这边走来,其他人都穿着宗门服饰,他一身白就尤为显眼,他步履不疾不徐,衣袍飘飞,怀抱古琴,真如神仙中人,气态超然。  一路上所有弟子都停下给他行礼,显然对他十分敬畏。  这抱琴人看似走得不快,转眼已到了两人面前,连苍宇都紧绷了神经,在一旁站直了,“大师兄。”  沐柔儿也跟着叫了一声。  他正是苍蓝宗核心大弟子,若是沐闲闲在此,恐怕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正是小院的主人闻风远。  闻风远脚步不停,他好似看了一眼沐柔儿,又似乎没有,一个错身间,已飘然远去了。  他已去了老远,苍宇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我每次见到大师兄都觉得怕怕的。”  “他是大师兄,又是宗主的儿子,是众弟子之首,自然威严。”沐柔儿道,“但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也许是因为他那把琴。”苍宇摸了摸起鸡皮的后脖颈,“反正说不上来。”  沐柔儿不予置评,两人在宗门内闲逛一阵,宗门琼楼玉宇看腻了也不过是些旧风景,颇为无趣,苍宇提议道,“小师妹,今日是苍蓝城赏灯节,城中比这热闹,咱们去逛灯会去吧?”  “灯会有什么好——”她刚想拒绝,转念一想,苍宇说的凌云意和沐闲闲都在苍蓝城,灯会上说不定能碰到,她倒想看看,连苍星都打不过的散修是什么人物了,便同意道,“好啊。”  --  天还未黑,苍蓝城中各色灯笼已经挂了出来,街上也比往日要热闹一些。  凌云意和沐闲闲漫无目的的闲逛,说是逛不如说是吃,沐闲闲脑子里有美食导航,闻着香味走到哪吃到哪,不一会儿就吃撑了。  可走到街口又飘来了烧饼的香气,“热乎乎的烧饼,梅菜扣肉馅、白糖芝麻馅应有尽有!”  沐闲闲脚就不由自主往那边迈,但走了一步竟硬生生控制住了,转进了另一条街。  凌云意看得好笑,“不吃烧饼了?”  她咽了口水,“我的嘴说想吃,胃说吃不下了。考虑再三,还是迁就一下我的胃。”  这条街上好歹是没卖吃的了,一股子丹香草药味,走了?????不远,前方有一道窄巷,是个背阴的死胡同,才走到近前就听巷子里传来嘈杂人声,夹杂着咒骂声,“老子的生意你也敢抢,你活得别耐烦了?!”  “一个炼气散修,一个凡人,就你们两个这点本事,那苍蓝宗灵植种子采买,是你们能碰的吗?”  又听一人沙哑着求饶道,“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这采买生意是我做的,与我妻无关啊!再说她是凡人,怎么经得住你们打?”  打人者道,“你敢抢老子的生意,这不是找打?”  沐闲闲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了,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一旁路人见状劝道:“凡人的事就别管了。”  “怪了,凡人的事怎么不能管了?”  “为了一个凡人,得罪一伙修士,不值当!诶,你——”他话还没说完,沐闲闲已经冲了进去,取出机关飞镖,对着几人甩了出去!  这巷子狭小,极大地方便了飞镖发挥,几人刚回过身来,一时竟无处闪避,让飞镖扎了个正着,领头那人猛拔出飞镖,捂着嗖嗖飙血的手,怒道,“哪来的多管闲事女人?!给我——”  打字还没出口,凌云意进来了。  那人陡然睁大了眼睛,“金、金丹剑修?!”  凌云意靠在巷子口,双手抱着剑,一只脚抵着墙,斜眼看他,“要打吗?”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来了,“爷爷!我怎么敢啊我!”  沐闲闲:……好家伙,凌云意的辈分又涨了。  接着,也不用逼问,那人一股脑将原委说了,原来他们几人都是散修,原来是给苍蓝宗外门采买灵草种子的,因为一次大意延误了日期,惹得外门灵草园的管事发怒,将这事交给了别人,他打听得是一对夫妇顶了他的差事,气不过便带着人将两人堵在这,想要出一口恶气。  “你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找别人撒气,这像话吗?”  “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这事要给凡人做?”  “少找借口了!你不过就是欺负他们夫妻一个是炼气期一个没修为,打不过你们这伙人,才来找麻烦,换个比你厉害的人来接手采买的事,你们还敢来堵人吗?”  他让沐闲闲说得垂头丧气,不敢反驳,最后赔了灵石灵药,又发誓不再来找麻烦,灰溜溜的捂着伤口走了。  赶走了这群人,沐闲闲却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凌云意问。  “这次虽然教训了他们,但他刚才肯定是迫于你在,才低头认错,根深蒂固的想法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他若有所思,这时,被打的两人搀扶着走上前道谢,“多谢,今日要不是两位,我夫妻就要受难了。”  沐闲闲看了看女子长相,只觉眼熟,“……做苍蓝宗外门的采买生意,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小九?”  夫妻对视一眼,女子道,“是,不知两位是——”  这一叙话才知,他们碰巧救下的就是小九的姐姐和姐夫,两人本来是来这边街巷打听灵草价格的,没想到被人给堵了,都被打得不轻,他姐夫是炼器修士还好,姐姐脸色惨白,正想带她去找大夫,就听巷口传来人声,“不用找了,大夫在这呢。”  “白及。”  “熟人?”沐闲闲看向来人,这人浑身纯正木灵气,带着草药香,一看便知是位医修,“你的神医朋友?”  白及听人叫他神医,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神医不敢当。”他也打量了一阵沐闲闲,“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沐小姐。”  “传说中的?”她疑惑地看向凌云意,怀疑他是怎么跟朋友介绍自己的,他这用词分明是有故事。  凌云意不动声色,“先照顾伤者。”  三人合力将夫妻两送到了白及的医馆中,原来他就住在这条街背面,听到吵闹来看究竟,没想到遇上了他们,也算是巧了。  白及本来还想留两人喝茶,但这一耽搁,天色已全黑了,凌云意怕他这张嘴乱说话,便道,“不是还要逛灯会吗?”  “对哦。”沐闲闲心系灯会,和凌云意一起告辞离开了。  白及摇了摇头,“我这茶这么好喝,怎么就没人欣赏呢?”他将目光转向小九姐夫,“不如你来陪我喝吧!我来仔细给你说说,这苍蓝宗外门灵植采买的门道……”  两人从白及医馆离开,出来发现城中已变了番模样,颜色形状各异的彩灯悬挂在各家门口,街上有人拉着巨型灯笼游街,不一会儿又有人舞着灯经过,孩子们提着各式小灯笼笑闹着跑过,半空中还飘着琉璃玲珑灯盏,整座城池被点亮,烛火灿然,好不热闹。  两人信步于灯海中,沐闲闲说是要看灯,心里还在忍不住回想刚才的事,“阿意,我有些想法。”  凌云意停住脚步看着她。  沐闲闲道,“我曾经在烈熔火面前夸下海口,说要把生意从栖云城做到苍蓝城去,并不只是为了争取他的支持,我是真有这样的想法。来了苍蓝城之后,除了炼器大会的事,我一直在考虑城里开一家分铺,卖那些不需要灵气就能使用的东西,像是铁锅、灵粉灯,它们没什么威力,修士看不上,也不屑用,对一些人来说,却可以方便生活。”  她接着说,“修士看不起凡人的事,古已有之。我没有高强的武力,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改变不了那么多人的想法,但是我想可以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你会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很傻吗?”  烛火落入她眼眸中,奕奕有光,凌云意哪会觉得她傻呢?他只觉得越是了解她,越是被她吸引,因而摇了摇头,“我觉得很好。”  沐闲闲笑道:“那你做好长期在沐家庄打工的准备啦?”第33章 灯会相逢  凌云意眸色微沉, 似有深意,“你想的话,长期也可以。”  沐闲闲自然乐意, 还未及回应, 她又被街边推着小车卖冰糖葫芦的吸引了注意力,“我要吃那个!”  另一边, 苍蓝宗, 催雪阁内。  此阁位于侧峰最高处,是闻风远的洞府所在,修得十分奇诡, 建在山巅上,平时他弹琴之处, 下临万丈悬崖, 山风呼啸, 呼气成冰。  闻风远回来之后, 神色就有些冷, 童子跪于他面前, 瑟瑟发抖。  他是闻风远的心腹,实际年龄已百余岁, 因练了特殊功法才保持童子身材,没人比他更了解主人的手段, 因而十分惶恐。  “十日,整整十日你才回来复命。”闻风远道,“若是误了我的大事,你有几条命来赔?!”  “主人饶命!”童子磕头求饶, “属下并非故意拖延, 实在是事出有因。您要查那沐姓女子, 属下问了牙人,得知租下院子的人是望月城来的,便赶到望月城调查一番,走了弯路,原来那女子身边的仆从是望月城的,她与这仆从只是半道相遇,她本人住在栖云城,属下又赶去栖云城,因此才耽搁了时间——”  “废物。”  童子叩首,赶在他出手之前道,“主人,在栖云城,那女人的身份我都查到了!”  闻风远脸色稍霁,“说。”  “这沐闲闲身世并没什么特殊的,她是栖云城沐家庄的大小姐,其父沐长风,娘亲叫做琬娘,是一对散修,去年结婴失败双双去世,留下她一人看顾家业。”童子道,“我又打听到当年为她接生的稳婆,年岁已久,那稳婆也死了,亲戚因为分家产断了关系,俱不知她生辰八字,更奇怪的是,沐家庄里竟没有留存族谱。”  “这庄上还有一个老管家,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他应该知道才对,但属下去时,他竟然不在庄里,打听才知他往苍蓝城来了,如今恐怕还在路上,属下急于回来复命,便先赶回了苍蓝城。”  “所以,你的结论是?”  童子低头道:“等那管家来了苍蓝城,再从他身上下手。”  闻风远冷笑一声,“以他一个凡人的脚程,你要我再等上十天?夜长梦多,你还打算让我等多久?”  察觉到他话中的杀意,童子一抖,伏地道,“主人,您曾说过,时辰不可有一点偏差,属下才想着稳妥行事,如今除了这老管家,还有谁能知道——对了,浑天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主人,宗主有一宝物名唤浑天鉴,只要人身上之物,哪怕是一片指甲、一根毛发,即可照见人的过去,生辰八字也包括在其中。”  “他还有这样的灵器?”  “宗主的洞府中藏宝不可计数,主人您不知也正常。”童子道,“在选贴身侍仆时,宗主会用到它查探侍仆的过去,我也经历过,所以——”  闻风远略一思索:“你将东西要来,就说我要用。”  “是。”他知道主人和宗主虽是亲父子关系却有些一言难尽,作为一个合格的心腹,他只需要将事情办好就行,“那女人身上之物,是否要属下去取来?”  “不必,?????我亲自去。”  --  月上中天,苍蓝城灯会,正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  沐闲闲和凌云意一路闲逛一路赏灯,只觉琳琅满目,百看不腻。两人不觉走到河边,河中也漂浮着许多河灯。  沐闲闲正好走累了,蹲在河边看灯,只见红的、粉的、紫的各色花灯沿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往前飘去,看得入了神。  直到一盏造型别致的花灯递到自己面前,她才回过神来,偏头一看,是凌云意递来的,“让卖家弄成这个形状,费了一些时间。”  “哇。”她轻呼一声,凌云意竟然知道去买灯,他开窍不少啊……  她接过花灯造型仔细看了看,硬是没看出是个什么东西,“羊驼?”  凌云意:“……小鸡。”他又问,“羊驼是?”  “一种偶蹄目动物。”她认真回答了一句,看凌云意的表情更迷惑了,她又说,“哪有花灯做成小鸡形状的?”  凌云意沉默片刻,“这个可爱。”  沐闲闲偷笑,“知道你喜欢小鸡了。”  她和凌云意一起将花灯放进了河里,因为小鸡花灯造型独特,在一众花灯中格外显眼,水波轻漾,这两盏花灯挨挨挤挤顺流飘去,明明是两盏灯,看起来也像人一样亲昵似的。  两人并肩站在河边,沐闲闲说,“我小时候也很喜欢放花灯,可惜栖云城没有这样的节日。”有一年我生辰时,爹娘为了给我惊喜,把我带到河边,变出三盏花灯,那一年,我们放了花灯,还许了愿望,之后又去城里大吃一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开心。”  “听说不同的地方习俗不同。有的地方放河灯是为了追忆逝者,在这里,人们放河灯是为了美好祈愿。”她说,“你知道吗?我现在懂了,人世间的快乐要一点点享,不要一次享尽了。遇到高兴的事赶紧记下来,时时拿出来回味,能收能放,这样每天都能有一点开心。比如此时此刻,我就很开心,希望我老的时候,还会记得今天……”  她说完,闭上眼睛,双手交握,认真许起愿来。  凌云意望着她的侧脸,暖黄烛光,粼粼水波,使得人心都轻柔起来。  他心念一动,抬起手,一缕凌厉剑意在他指尖荡起,师父曾说过,他的剑是一往无前之剑,若有一天他能真正将剑意收放自如,那他离剑意八层就不远了。  在这花灯漂满的河边,听了她一席话,他忽有所悟,指尖凝聚的剑意从凌厉无匹转为春风化雨,他以为难以领悟的剑势变化,竟在这瞬间完成了。  过了会儿,沐闲闲睁开眼睛,见凌云意正看着自己,他看得那么认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你许愿了吗?”  “许了。”  “许了什么愿?”  “等炼器大会结束之后就告诉你。”  “阿意,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还是当我没问过好了。”  两人在河边站了一会儿,折返闹市中,除了赏灯,趁着节日出来卖其他东西的商贩不少,沐闲闲在一家卖镜子的摊子面前停驻的脚步,这摊位还挺长,比人还高的架子上挂着五花八门的镜子,都蕴含着淡淡的灵气,是有不同作用的灵镜。  商贩见她看得认真,给她介绍起来,“这一面镜子,名唤美颜镜,可以使镜中容颜看起来完美无瑕,可是件新奇之物。”  “新奇吗?”沐闲闲不以为意,她早都看腻了。  商贩心道她是见过世面的,伸长手臂指了指摊子尽头,“你看那一面,那是阴阳镜,正反两面都能用。”  “哦?”她走到摊子末端,顾名思义,“莫非正面照是人,反面照是鬼?”  她看了看正面,好似没什么新奇,就想走到背面去看反面,刚走一步,从摊子后面绕出一个人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齐齐一愣。  乍一看,沐闲闲还以为这人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吓了一跳,愣神之后,只觉她面貌陌生,可陌生中又透着一丝熟悉,对视的瞬间,双方心中同时冒出一丝明悟,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沐柔儿?”  “沐闲闲?”  与此同时,苍宇也看到了凌云意,他刚想叫嚣,又想起道心誓言,现在不可以随便对凌云意出手了,只能干瞪眼,不由气得肝痛。  沐闲闲认出了沐柔儿,还多看了一眼,谁说她们长得像?她自己觉得不像。  她在看沐柔儿,沐柔儿却在看凌云意。  四周灯火通明,他穿着一身黑,却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个,眉峰如剑,双眸如星,身姿挺拔如松,双手抱着一把雪白长剑,衬得其人也如剑锋锐。他也注意到沐柔儿,眼神只是淡淡,剑意却是凛然。  沐柔儿心道这人长得倒是不错,“你就是凌云意?”  她在苍蓝宗见过不少天才,凌云意身上就有这样的气质,这样的人竟是一介散修?  “可不就是他。”苍宇道,“眼神就很欠扁。”  沐闲闲忍不住道,“我觉得你这张嘴比较欠。”  “又是你。”苍宇怒视沐闲闲,“你、你这女人——”  他刚露出一丝怒意,凌云意就看了过来,威胁之意不言自明。苍宇不由歇了气焰,嘴上尤不服输,“金丹后期了不起啊!也就是没碰上我们大师兄,不然有你吃亏的时候!”  “一会儿靠亲哥,一会儿靠大师兄,你就不能靠自己吗?”  “你——”  “行了。”沐柔儿打断了苍宇,她看向两人,微抬下巴,对凌云意道,“看你天赋不错,只要你跟我说两句好话,我就在宗主面前帮你说说,引荐你成为核心弟子。”  她甚至没忘了沐闲闲,“你嘛,勉强可以当个外门弟子,如何?”  “没兴趣。”凌云意连眼神都懒得给。  沐闲闲心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果然还是不喜欢沐柔儿。  沐柔儿看他们的表情像看两个傻子,“苍蓝宗是天下第一宗门,多少修士挤破头都想进的地方,你们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正话不投机,忽听有人喊了一声,“凌师弟!”  四人循声望去,云重穿过人群,身形瞬闪,转眼到了他们面前,乐呵呵和凌云意打招呼,“凌师弟,沐姑娘,真巧啊,你们也在这呢。”  沐柔儿一惊,“掌剑宗少宗主?!”第34章 十字为题  云重才注意到站在另一边的两人, 他不认识沐柔儿,一眼只看到苍宇,立刻冷脸, “苍宇, 你又来找凌师弟的麻烦?”  苍宇一边惊讶他叫凌云意师弟,一边忙着解释:“我可是发过誓不动他, 我们只是在街上偶遇罢了。”  虽说苍蓝宗核心弟子身份高, 竞争亦十分激烈,一旦有天赋更强的弟子出现,他就有可能被淘汰。他深知在未成为峰主、长老之前, 核心的弟子名头只是看着光鲜,他又不像沐柔儿被宗主亲自点名提拔, 更不像云重是宗主独生子, 是板上钉钉的掌剑宗下一任宗主, 他一点也不想得罪云重。  “原来你是掌剑宗的人?”苍宇问道。  “不是。”凌云意再次提醒他, “别乱叫。”  “唉。”云重叹了口气, 又问两人:“你们这是来逛灯会?”  两人都点点头。  “相请不如偶遇, 咱们一起逛呗。”  沐闲闲:“三个人是不是有点怪?”  “怪吗?我觉得还好啊。哈哈哈。”云重尬笑两声,“你瞧我今天穿得黑, 不仔细看注意不到我的。”  沐闲闲:……  他们聊得火热,被无视了个彻底的沐柔儿心中郁闷, 又忍不住乱想,一开始以为他是个跟沐闲闲私奔的散修,现在又和掌剑宗少宗主扯上了关系,这凌云意身份定不简单, 他自身又有如此实力, 说不定是得隐世大能教导、非一般的人物。  她刚才实在不该轻视此人, 而且,沐闲闲又是怎么攀附上此人的?  这时,忽听铮然一声琴响,循声望去,只见前方水榭内竖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隐约可见一道清瘦人影正在抚琴,琴音袅袅传来,明明人声嘈杂,可这琴声却十分清晰,就如同在耳边奏响一般。  “这琴声——”  “是乐修。”  “他周身有一道结界。”  这声音一响,几人的关注点截然不同,沐闲闲只觉琴声耳熟,她不会错认,这和前两天在小院外听到的琴音一模一样,这是催雪琴的声音,那弹琴人莫非是——闻风远?  沐柔儿和苍宇都感受到琴曲中蕴藏灵气,判断此人是个乐修,但琴音听在他们耳中,却十分普通,没什么特殊的。  凌云意则是在关注他周身结界,这结界肉眼难辨,柔如轻纱,密不透风,令人难以窥探屏风后那人的身份。  就在这驻足片刻间,琴曲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以水榭为中心形成了一道声场,将附近人笼罩其中,受琴音影响,声场中的人动作都变缓了。  过往的路人走路的动作变慢,说话的语速也变慢了,可他们自己浑然不觉,还是在做着?????自己的事,就连沐闲闲几人,在说完话之后,亦有一阵精神恍惚。  就在恍惚之间,一阵清风掠过,就在风经过沐闲闲身边的时候,凌云意出手了,而是骈指一划,凌厉剑气劈开风幕,直指那道结界而去!  琴声戛然而止,人流、交谈声、叫卖声,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沐柔儿和苍宇还在望着水榭那边,都没察觉有什么异样。水榭之中,被剑气所劈的结界只是轻轻一荡,并未被划破,但琴音影响已经消失了,抚琴人低声道:“竟有人能在我的琴音中保持清醒,坏我计划——”他以琴音惑人,向来无往不利,竟失手于此。  他看向护在沐闲闲身侧之人,目光森冷冰寒,“这剑修,着实碍事。”说完,他又有些困惑似的皱起眉,“为何催雪琴感知到,沐闲闲身上似有淡淡术法痕迹?该让人查查,她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  “那水榭中人……”云重话还没说完,忽听阵阵呼救声传来。  “救命啦!”  “走水了!”  “快救人!”  回头一看,只见来时方向远处升腾起一股浓烟,火势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无数的灯笼,一条街屋舍的房顶都被吞没于火海之中。  这灯会有多少易燃物,火势如果控制不住就完了,沐闲闲急了:“快去救火!”  顾不上其他,她和凌云意、云重一起往火场去了。  再看水榭之中,只余一架空荡荡的屏风,方才弹琴之人已不见了踪影。苍宇看看左右,一时茫然,“都走了,小师妹,我们干什么去,去救火吗?”  “要去你去。”  沐柔儿转身就走,苍宇连忙跟上,“小师妹,你去哪啊?”  “无聊,回去了。”  他们三人赶到火场时,一些修士在帮着凡人逃难,另有一些在以引水诀不断引水灭火,可这火势竟像是灭不掉似的,还在猛燃。  “怎么回事?”云重随手抓了一个修士问,那人因消耗太多灵气,嘴唇都有些发白:“不知是哪个脑子有泡的,用破了的琉璃盏装一缕灵火当灯笼,那灵火从里面漏了出来,点燃了下面的纸灯笼,引起了这场大火,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他擦了一把汗,接着说,“多亏诸位修士帮忙,被困的人都已救出去了,外围也有土灵根修士帮着隔绝大火。只是这灵火也不知是什么来历,我等水属修士聚集在这里,用各种水系功法都扑不灭,一般的水就更没用了,眼看它越烧越大!”那修士喘了口气道,“刚才已有人去苍蓝宗求救,看来只有等苍蓝宗的人来灭火了。”  云重皱眉看着下面情形,“这可不好办了,我是火灵根,点火我擅长,灭火我可不会。”  沐闲闲拉了拉凌云意的衣袖,小声道:“是犀灵火。”  凌云意一挑眉,放眼整片火海,一缕灵火藏于其中,如泥牛入海,毫无踪迹,一时连他也看不出,哪有什么犀灵火?  她道,“我能感觉到。”说着,她吞了吞口水。  凌云意赶紧拦了一下:“不准乱吃。”  “阿意,我又不是喷火龙,还能一口气把这些火都吸干?我只是想找那缕犀灵火而已。”沐闲闲边吐槽,边往那火中看去,“它很狡猾,把火灵气散得四处都是,藏于火中,怎么找得到?如果能让这些火停下来慢慢找还有可能,毕竟它是蓝色的。”  “把火停下来?”云重道,“怎么可能?”  “有可能。”  “啊?”  他看向接话的凌云意,就见他走到那几个修士面前,跟他们说了什么,修士们迟疑着点点头,“苍蓝宗的人还没来,只好相信你,尽力一试了。”  只见他们气聚丹田,运起最后剩下的灵气,念动灵诀,数股水流从火场上方浇下,将整片火海完全覆盖其中,那些水浇下去,火半点不灭,这些人脸色越来越白,眼看是要透支了。  就见凌云意飞身半空,凌云剑出鞘——  这一剑轻灵飘逸,与他往日剑势大有不同,只见一剑挥出,淡淡霜雪凝于剑上,随即,四周气温骤然一冷,当剑意一至,那些水珠竟然不被火焰吞没,而是在火海外围形成了一道水瀑,随着剑意圆融,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铺天盖地的水流竟成了一个冰盖,将整片火海都“盖”在了其中。  他收回剑,对沐闲闲摆摆手,“只能凝固一刻钟时间,你去找吧。”  沐闲闲赶紧跳下去了。  一旁云重神色复杂,“好一招‘青霜凝雪’,这是师父的剑招,你又进益了!谢师父说过,剑意若不能收放自如,便用不了此招。”  凌云意点点头:“之前在剑冢中破过这招,最近又有些感悟,才领悟到这招的奥妙。”  “你的剑意向来是取一个‘锐’字,穷尽去势,却难回转。”云重道,“这‘收’字诀窍对你来说可谓难矣,你怎么就悟到了?”  凌云意看着一脸认真趴在冰面上找火苗的沐闲闲,语气也柔和了,“她教我的。”  云重深受打击,不由捂住脸,“如果我有错,那让剑道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在这吃狗粮,呜呜呜……”半晌,他松开手,幽幽道,“你既然已经悟到诀窍,那剑意八层很快就会突破了。”  他还没答话,云重又抢着说,“喝喜酒的时候别忘了告诉我。”  凌云意:?  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云重忽然感伤,“我这辈子听过最大的谎言,是我爹说的,他说‘剑者注孤生’,我真傻,真的,竟然被他骗了这么多年,他要是注孤生,哪来的我啊?”  凌云意:……  “看到那颗星星了吗?它就像我一样孤独。”他指着天边的星星,忽然来了一句,说着唤出飞剑,踏足剑尖,“我走了。”  他走得飞快,快到凌云意都没明白他到底想表达啥,这边沐闲闲已经欢呼起来,“找到了!”  顾不上想云重的事,他循声望去,只见沐闲闲蹲在角落,在冲他招手,他不由微微一笑,落在了她身边。  薄薄一层冰下,火还在燃着,这场面多少有些奇异,跃动的火苗隔着冰层看有些模糊,也亏她眼神好,才能在暖黄橙光中看出那隐约的一点幽蓝来。  “还好这只是灵火,没有长腿不会跑,不然还真难找。”她运转灵火诀,小心翼翼贴近冰层,将冰面融化出一个小口子来,顺利将犀灵火取了出来,那灵火到她掌心,也许是感应到她身上也有犀灵火,那火焰十分欢快的跃动了两下。  随着灵火被取走,大火也终于有了熄灭的迹象,等到苍蓝宗修士赶到时,火已快被众人扑灭了,听完起火原委,他叹了口气:“此事恐怕我们的失误,我峰长老想着今日灯会,与大家同乐,特意拿出一缕犀灵火来,没注意到琉璃盏是破的。”  他安排弟子们处理善后,又给众修士送灵药,并将犀灵火也送出,众人商议之下,此物便送到了凌云意手中。  告别众人,两人也逛累了,一起回小院,凌云意将灵火给她,不忘叮嘱,“回去再说。”  “放心,一定在凌大剑君你的监督下融合灵火。”  小院中静悄悄的,小九已得知姐姐被打的事,连夜赶去照应去了,估计过段时间才会回来,沐闲闲顺利融合了灵火,不知不觉,天都亮了。  此时,那枚玉简再次发起光来,沐闲闲盯着玉简,见上面墨字不断滚动,最终,题目定了下来,那是一个“十”字。  “十是指什么?”她开动脑筋,“十天?十斤?十尺?如果要解释的话,可能性太多了……”  凌云意凑过来看:“如果不是字面含义,而是看形状呢?”  沐闲闲道:“你是说……像一把剑?”第35章 九日炼器  沐闲闲又拿出两根灵算筹横竖交叉:“或者也像这个?”  凌云意道:“算筹还好做, 若是剑,十天之内,恐怕锻造不出一把好剑。”凡灵剑无不经千锤百炼而成, 越是好剑越是需要时间慢慢打磨。  “可我还从来没试过锻造一把剑呢!有哪些步骤倒是知道的。”  “你想试试?”  沐闲闲点点头。  “我锻造凌云剑时, 它已是成型的剑胚,当时——”  听凌云意分享了铸剑经验和过程, 沐闲闲又有了不小的收获, 之后闭关炼起器来,小九一时不在,凌云意独守小院, 他每日仍在院中练剑,只是比起之前, 内心更多了一分期待。  却说沐柔儿回到柔情阁后, 一连几日心事重重。  按说她是苍蓝宗核心弟子, 地位高, 又得宗主赏识, 可她自己知道, 她的资质是不足以当上核心弟子的,她虽是双灵根, 但悟性不高,进益缓慢, 至今还无法结丹,弟子中对她有意见的人不少。  另一方面,她如今的地位来自宗主赏识,可她却不知道宗主到底赏识她什么?????, 每每想要求见宗主, 又被各种理由拒绝, 她不敢对旁人说起,她一直担心着不知哪一天,这核心弟子的位置就要保不住了。  她也曾想在宗门内找别的靠山,一开始的目标是大师兄,刚进宗门时,大师兄也确实对她态度和善,但请她听了一首琴曲之后,就彻底冷待了她,而其他长老对她态度亦不冷不热……  如今在这宗门中,她想拉拢的人看不上她,看得上她的人,她又看不上对方了,比如苍宇,还有那些讨好她的内门弟子们。  前几天偶遇沐闲闲,她身边的那个凌云意,实力强,有来历,是个不错的人选。如果他背后真有隐世大能,只要能拉拢他,自己岂不是多了一道强大助力?她不该错过这个机会,要找时间去试探试探……  思及此,沐柔儿将小桃叫来,“你去打听打听,沐闲闲来了苍蓝城之后在哪落脚,那凌云意是否和她一起?”  “是。”  小桃刚想去,沐柔儿又说,“记得别让苍宇知道了,不然他又要闹。”更重要的是,苍宇于她还有利用价值。  “知道了,小姐。”  --  问鼎宗内,大长老青铜闭目养神,直到一道黑影落在了他面前。  来人正是他的心腹阿一。  他单膝跪于青铜面前,“见过大长老。”  他淡淡问,“栖云城的事办得如何了?”  阿一额头触地,“属下惭愧,事未办成。”  青铜霍然睁开眼睛,目中精光显露,“何人阻拦?”  “不知是谁。”  “嗯?”  阿一直起身,回禀道,“在沐长风和琬娘墓前,属下正欲动手时,察觉到数道冰寒剑意,那剑意不知是哪位高人所留,数道剑意在墓前结成了一道剑阵,我一靠近,剑阵就凝起冰霜,暗含警告之意。”回忆起那剑阵,他目露敬畏,“就在当下,属下能感觉到,剑阵之威非我能闯,若要强行破阵,我恐怕要殒命当场。并非属下惜命,只是担心打草惊蛇,坏了您的计划。”  “你是我众多下属中,修为最高的一个。”青铜站起身,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多年来又得我精心培养,金丹修士中你难逢敌手,能让你感受到性命威胁,那必是元婴以上的高手,你没有贸然出手,做得很对。”  得到他的理解,阿一心中一阵感激,他又担心道,“难道有人发现了咱们的计划?”  “你想多了,若真被发现,那他该保护的就不是两个死人,而是活着的人。”青铜道,“初评那日,我在沐闲闲身上种下傀儡术,此术一旦功成,将使人变成只知听施术者命令的傀儡。中此术者,隔日身上会浮现曼陀花印记,再十日之后,曼陀花彻底绽放,此术将无法逆转。”  他遥望着窗外,“如今已是印记生成第六日,那沐闲闲尚毫无所觉,只要炼器大会终评那天一过,她就将彻底变成傀儡,到时不管她自己记不记得,只要她脑子里有的东西,我问什么,她都会照实回答。”  阿一深知这傀儡术的厉害,他见过变成傀儡的人,哪怕断了手脚,依然执行主人的命令,没有自己的思想,那样活着,恐怕比死了还痛苦。  “到时就算那设下剑阵之人现身,他也毫无办法,沐闲闲既是我找到东西的关键,也是我手中最好的人质。”  “长老英明。”他拱手行礼,“这次您必能寻得那件宝物,成为当世唯一的九品炼器师!”  “呵。”青铜笑得阴冷,“待我突破九品,炼出仙器,当世第一炼器师的位置,舍我其谁?这问鼎宗主之位,也可以换人坐坐了。”  想到这一日快要来临,阿一心潮澎湃,跟随长老这么多年了,他必将见证长老取代宗主的那一天。  这时,门外又有弟子求见。  他给了阿一一个眼神,后者立刻隐入了黑暗中,无声退下了。  进来的弟子亦是为青铜办事的,他屈身上前,禀告道:“长老,这几日有人在旁敲侧击打听关于炼器大会的事,还暗中打听到您身上,让我们的暗桩发现了。”  “谁?”  “苍蓝宗少宗主闻风远。”  “闻风远……”青铜若有所思,他和这人向来毫无瓜葛,为何突然打听起自己来?他道,“他既然这么闲,就给他找点事做。炼器大会终评在即,不能出任何差错。”  那属下即刻明白了,这是要安排死士拖住闻风远,让人无暇他顾的意思,即刻领命而去了。  属下们都走了,青铜取出一支玉简来,那玉简上正刻着炼器大会终评题目,他阴恻恻一笑,“十,十天,为你的性命倒数十天,可是老夫送你的大礼啊,沐闲闲。若说要怪,怪谁呢?九泉之下问问先祖去吧!”  --  时间一天天过去,凌云意守在小院已有九日。  这一次沐闲闲闭关格外用心,初评时,她还时不时出来寻觅吃的,这次是连房门都没迈出过一步,全靠着辟谷丹度日。  她要拿下第一的愿望强烈,凌云意也默默支持着她,不曾离开小院一步。  明日,她就该出关了。  不知她会炼出什么样的剑来呢?  正坐在院中发呆,忽听院外传来人声,“沐闲闲在吗?”  抬头望去,只见沐柔儿站在院外,她穿着一身浅紫,立于篱笆架前,风吹环佩叮当,一派温柔美人形象。  如果不是前几天在灯会上见过她,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要自己加入苍蓝宗,都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凌剑君。”她看到凌云意,眼前一亮,“就你一人在吗?”  “你有何事?”  凌云意心中不耐,他向来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这人前几天还一口一个“散修如何如何”,今天就叫上剑君了,别的不说,脸皮是很厚。  沐柔儿心道,他竟然不请自己进院子,就让她在外面站着说话!她沐柔儿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但一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她忍了。  回想那天灯会上,云重出现之前,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如今她在凌云意面前的形象,应该还不至于太差吧……  也就是说了一句不识抬举而已嘛。  她定了定心,说出早想好的话,“我听说沐闲闲来苍蓝城是为了参加炼器大会,前些日子初评时,她把那些五六级炼器师都比了下去,拿下第一,眼看明天就是终评的日子了,所以我来看看她。”  这可是她这几日特意打听到的,她也才知道,原来沐闲闲不是什么抛弃家业私奔,而是特意来参加炼器大会的,“以前在栖云城的时候,还不知道她炼器本事这样高强呢。”  “你是栖云城来的?”凌云意还不知道这沐柔儿就是沐二叔的女儿,那日小九和沐闲闲说话时他还在房中修炼,后来沐闲闲也未特意提起过沐柔儿,大约是觉得没什么好提的。  “是啊。”沐柔儿见他有了谈兴,顺着话题接了下去,“栖云城只有我们两家沐家,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原本我家也叫沐家庄,是做绸缎生意的,后来爹觉得两家老是被人叫混不好,就换了牌匾,如今叫做沐家绸缎行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栖云城中,原来有两个沐家庄?”  沐柔儿不明所以,“剑君为何特意问起这个?”  凌云意并未回答,而是眉心微皱,似乎有些困扰。  沐柔儿觉得有些怪,他到底想不想听栖云城的事?为何又似乎不高兴?保险起见,她将话题引了回来,“剑君为何一人在院中枯坐,沐闲闲呢?”  “闭关炼器,闲人勿扰,你请回吧。”  “她在闭关……”明白过来之后,沐柔儿不可置信的提高了音调,“她闭关,所以你在这守着她?她闭关九日,你就守了九日?”  凌云意不解她的反应,眼神已更加不耐了。  他那副“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神色落在沐柔儿眼中,就等于默认。  她不理解,沐闲闲算什么?他是金丹剑修、掌剑宗少宗主好友,而她沐闲闲呢?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她何德何能,能得这样的人物对她倾心相待?  沐柔儿只觉满腔的嫉妒不甘搅动肝肠,手都不觉抓紧了篱笆,刚想说话,凌云意先开口了:“你还不走,是要我赶你走吗?”  沐柔儿脸色一白,想再说些什么,忽觉凌云剑剑气逼人,这是再不走就要动手的意思了,只得一跺脚,气冲冲的走了。  她走了,凌云意心思并不平静,离开小山村时,爹娘交给他一份婚书,叮嘱他去栖云城沐家庄,完成两家婚约之事,他并不知道栖云城中有个两个沐家庄,当年他也是不认得路的,如今回想起来,竟不知道自己当年到底是从去了城西还是城东……  他沉浸在思绪中,不知不觉,天已亮了。  只听哗啦一声响,房门大开,沐闲闲笑眯眯站在门口,“阿意,我出关了!”  沐闲闲捧着灵器匣子,?????整整九日不眠不休方炼得此物,这可说是她炼器最累的一次,多亏她又得了一缕犀灵火,不然恐怕还炼不出来,这么辛苦,功成之时内心成就感也是满满,“走,咱们去炼器大会!”  要想在苍蓝城开出一家分铺来,炼器大会终评就是她崭露头角的机会,只要拿下第一,还愁铺子的名声打不响吗?  她走了两步,见凌云意还站在原地,“怎么了?”  凌云意道,“今日终评结束之后,我有话要跟你说。”第36章 傀儡咒术  “哦。”沐闲闲想了想, “是灯会那天在河边许愿时,我问你许了什么愿望吗?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是有关婚约之事。”  “啊?”沐闲闲一惊,随即红了脸, 也、也不用这么直白吧?  她偷偷看凌云意一眼, 见他一脸认真,心中暗自窃喜, 莫非凌云意也同她一样, 早就动了心,准备等炼器大会结束,就要跟她表白了?  不过, 这还没交往呢,就谈到婚约,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好, 我等着。”她答应着, 心中满是期待, 她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 该怎么跟凌云意表白心迹才好?  炼器大会会场上。  今日是终评之日, 会场外围观的群众比初评那日还多,被淘汰下来的炼器师们也聚在外围, 都等着看这一届的炼器大会,第一究竟花落谁家, 总不会那个无品无级的沐闲闲吧?  会场中,五位长老早已到了,正等着品评灵器。青铜视线扫过在场众人,在沐闲闲身上停驻片刻, 又不动声色收了回来, 很好, 一切都很顺利,只要今日子时一过,傀儡术将再无逆转可能。  这一次能进入终评的炼器师剩下五十余人,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站在场中,个个胸有成竹的模样。  验过玉简之后,品评便正式开始了,沐闲闲这次来得晚了些,排在最末,先上场的炼器师们各显神通,从灵器匣中捧出的灵器,个个像模像样,所用炼器材料更是五花八门,好些都是沐闲闲从未见过的珍品材料。  终评时,各位长老也看得更加仔细慎重,这也是为了给每把灵器更多展示时间,沐闲闲又排在最后一个,等轮到她时,天色都快暗了。  她也把其他所有人的作品看了遍,比较下来,自觉成品并不比他们差,而且前面最好成绩的炼器师,也只得了四个上评一个中评。  她将灵器匣放在桌上,刚想打开,青铜接过了盒子,“沐闲闲,老夫还记得你。上一次初评你得了第一,所做机关羽毛惊艳全场,就让老夫看看,你带来了什么惊喜。”  沐闲闲心中暗觉奇怪,她忽然想起仁兄曾经说过,青铜最看重炼器师品级,两次相见,他对自己的态度都格外和蔼,好像很赏识自己似的,一个人根深蒂固的看法这么容易改变吗?  这时,青铜已打开了灵器匣,一股锋锐之气破匣而出,几位长老不约而同看了过来,“是剑气!”  “竟然是一把剑?”几人凑过来看那匣中,匣中是一把短剑,剑鞘通身雪白,约莫半臂长,还未出鞘时,已有剑气凌人。  这把剑若看外形,就是凌云剑的袖珍版,其实她也正是根据凌云小剑的模样来锻造的,“十天时间,要锻造一把好的灵剑确实不够,所以我选择了短剑。”  她将剑自匣中取出,只听锵然一声轻响,短剑出鞘,剑身明如秋水,在日光映照下,透出一股冷冽冰寒之气来,剑刃薄如蝉翼,她以灵器匣一试,抬手一切,便如切豆腐一般,将坚硬的灵器匣切成了两半。  众长老纷纷点头,其中一个道:“十天能得此剑,实属不易,只是这短剑和十字有什么关系?莫非是,看形状?”  沐闲闲点点头。  “倒也取巧。”另一位长老道:“这剑是件好物,但作为利器,似乎少了些威力。”  沐闲闲神秘一笑,“这把剑拿来防身十分好用,其实它还另有用途。”  见识过她初评的表现,长老们来了兴致,只见她在剑柄上一按,这剑自剑柄处分开,横着的剑柄、竖着的剑锋都往中间一卷,卷成了两根算筹形状,她比划了一下:“还可以当算筹用,用来计数。”  长老们眼前一亮,又是她那让人印象深刻的机关术,只是这一次机关做得更加隐蔽,不拿到手上都发觉不了。  青铜则是皱了皱眉,她做机关的手法,为何有些像他们宗主芦问鼎?  她在算筹上一按,两根算筹拼接,又变成了短剑模样,众长老都以为奇巧,正想评时,青铜道:“等等。”  他指了指剑身,“这剑上有瑕。”  众长老一愣。  他们纷纷聚精会神看去,不仔细看发现不了,这剑身上,竟然有一道裂纹。  “还真是。”  “可惜了,有此瑕疵,便算不得好剑了。”  “想必是炼器时对灵火的控制力不足所致。”  “怎么可能?”沐闲闲不可置信,反复看了看,那裂纹确实存在。  可这怎么可能呢?灵剑出炉时,她曾反复确认过,剑身完整并无半点瑕疵,为何会突然冒出一条裂纹来?  只听青铜无情道,“身为炼器师,最忌炼制灵器有瑕疵,这把灵剑,我只能给下评。”  几位长老也惋惜道:“若没有这条裂纹,此剑可得上评,但有这道纹,便只能得下评了。”  她百思不解时,众长老已给出五个下评。  她是最后一个出场,品评已经结束,如此一来,炼器大会魁首便归了那位得四个上评的炼器师,沐闲闲只得了个末等评价。  众人一阵哗然,人群中,凌云意也忍不住皱起眉,灵剑怎会有瑕?  此时,沐闲闲已经从台上走了下来,她拿着自己炼制的那把短剑,神色困惑,她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她走出会场时,场外围观的炼器师们可算等到机会了,纷纷哄笑嘲讽起来。  “快看,末等炼器师来了。”  “就知道她之前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其实根本没什么实力。”  “十天想炼成灵剑,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没品级的炼器师就是废物,这下总算是原形毕露了。”  忽而剑意一凛,众炼器师吓得纷纷噤声,凌云意手中剑刚抬,沐闲闲拉了拉他的衣袖,冲他摇了摇头:“咱们回去吧。”  凌云意收了剑,“好。”  青铜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他们离去背影,想要借炼器大会扬名?也得问问他同不同意。他可不想在这关键时刻,还让沐闲闲的名声传扬出去,白添些波澜,她失意而回,不惊动其他人,是最好的结果。  两人迎着夕阳往回走,沐闲闲一路没说话,凌云意只当她很伤心,想着该怎么安慰她,回到小院门口,她脚步一顿:“不对!”  “怎么?”  “阿意,我很确定,灵剑出炉时完好的,没有任何裂纹。”沐闲闲道,“这一路我将它放在灵器匣中,匣子放在储物戒里,没被任何人碰到过。直到我将它拿出来,摆在众长老面前……”  凌云意听得认真,她原来并未丧气,而是在思考哪里出了问题。  “一般来说,灵器匣是由炼器师自己打开,可我的匣子是青铜打开的。”沐闲闲回想那时画面,“他边和我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边碰了匣子,恐怕就是那时他对灵剑动了手脚。他有元婴后期修为,又是八品炼器师,悄悄动手,在场其他人都比他修为低,谁都发觉不了。”  凌云意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不知道。”沐闲闲皱起眉,越想越觉得不对,“从一开始,我就觉得青铜对我的态度有些怪,初评时,他听说我姓沐,就问我‘是哪里人,爹娘可还在’,这话问得奇怪,难道他认识我爹娘?”  她看向凌云意:“阿意,我想回炼器大会会场,搞清楚这件事!”  她刚说完,忽觉视线一阵模糊,不由伸手扶了下篱笆,紧接着,意识也越来越混沌……  “怎么了,不舒服?”  她听到凌云意担心的问话,想要回答,张了张嘴,一时竟然说不出话,站也站不住了,人往后一倒。  “沐闲闲!”凌云意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她,沐闲闲只感觉意识好像沉入了泥潭,怎么挣扎都只是在越陷越深,眼前阵阵发黑,她紧紧抓着凌云意的衣袖,声音接近呢喃,低不可闻“后背,好烫……”  话未说完,人已晕了过去。  “沐闲闲!”凌云意神色一阵惊慌,沐闲闲软软躺在他怀中,四肢发软,意识全无,就像是失去灵魂的布偶娃娃,任由他摇晃了几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哎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白及,快救她!”  小院外,溜达溜达过来访友的白及还没搞明白情况,就听凌云意喊了一句,连语调都有些失声,认识他这么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惊慌失措,白及也不由紧张起来,“快进屋,我来看看。”  房内,凌云意动作轻柔把人放在了床上,白及赶紧催动木灵气,查探她全身。  凌云意站在一边紧紧盯着白及动作,连自己都没察觉到,握剑的手已经因紧张而用力到指节发白。  “她身上并无外伤,内腑丹田也没有受伤。”白及细致查探,“灵识亦没有受损迹象,奇怪了,她为何会昏迷不醒呢?”  “刚才昏迷前,她说后背很烫。”  “后背?”白及道,“阿意,你将她扶起来。”  凌云意坐在床边,将人扶起,拨开她的长发,白及道声得罪,以灵气划开了她背后的衣领。柔软布料向两边分开,露出后背白皙肌肤,两片蝴蝶骨中间位置,一朵红色曼陀花印记映入两人眼帘,那朱砂红的线条勾勒花瓣,衬着如雪肌肤,本该是一幅绝美画面,但这朵花却透着妖异和不详,令观者不寒而栗。  白及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东西诡异,似乎是某种术法。”  这图案他见过的,凌云意心中一沉,语气冷得如冰一般,“傀儡咒术。”第37章 三个时辰  白及十分惊讶, “阿意,你知道这种术法?”  凌云意灵识扫过全屋,一抬手, 将沐闲闲放在窗边那本《机关术要诀》取了过来, 翻到末页,有一段就是介绍傀儡术的, 白及凑过去看。  “傀儡术, 将活人变成傀儡,身中此术者,如同机关人偶, 失去对外界感知,变成任由施术者操纵的傀儡。”白及倒抽一口凉气, “好恶毒的术法。”  再看旁边, 正是那曼陀花的形状,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释:“中此术者, 隔日身上浮现曼陀罗花印记, 花瓣日增一瓣, 十日后,曼陀花盛开, 活人将彻底变为傀儡。”  白及又看后面,却是介绍机关术的了, 再翻前后几页,都没有相关信息,关于傀儡术的记载竟只有这么一段,不由急躁, “怎么光写中术的情形, 解法呢?”  “这本书是她从秘境中得到, 她看过好几遍了,书中并未记载解法,也未提到施术方法。”  “按书中所说,施术后的隔天,人身上就会出现这种曼陀花图案,但并不完整,需要十天时间,花瓣增多,术法逐渐生效,十天一过,就彻底没救了。”白及推测,“但反过来推想,那岂不是说,如果在十天之内发现,还有法可解?!”  他道,“她是哪一日中咒,是谁下咒,你可知道?”  这些日子他和沐闲闲就没分开过,施术人修为肯定高过他很多,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察觉,而十天之内沐闲闲接触过的元婴修士——“是他!问鼎宗长老青铜。”  凌云意心中如坠大石,“如果他是炼器大会初评那天下手,隔日出现印记,算到今天就是第十天。”  为何他没能及时发现……  白及又赶紧去看她背后花朵,对比书册上图案,有些激动,“阿意,你看,她身上的曼陀花比书上这图案少了一笔,估计要今夜子时过去,才算过了十天,术法才彻底完整!我们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她还有救!”  他的激动也不过片刻就冷静下来,问题是,就算她有救,到底该怎么救?这种闻所未闻的术法,他根本一筹莫展,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咒。  白及的茫然凌云意看得分明,他握紧了剑,抬脚就往外走。  “你去哪?”  “去找施术之人。”  “站住!”白及赶紧拦住他,“那青铜是元婴后期修士,你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金丹修为,去找他不是送死吗?”  凌云意道,“不去又怎么知道没有机会?”  “他说得对,你现在去找青铜,就是去送死。”忽而一阵风来,房门被从外吹开,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门口,“你不能去。”  “闻风远。”凌云意剑已出鞘半寸,凌厉剑气在房中回荡,“你来干什么?”  闻风远越过他,看到沐闲闲身上曼陀花图案,叹了口气:“果然……”  不等凌云意发作,他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为救她而来。”  “她身中青铜的傀儡咒术,这种术法是问鼎宗禁术,自芦问鼎当上问鼎宗宗主之后,便严令禁止此术流传,曾有两个长老犯禁,都被他以宗规处死,如今问鼎宗内,会用此术者,恐怕也只有他和青铜两人了。”  白及道:“说了这么多,这术法该怎么解?”  “十日之内,会此术之人可解。”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去找青铜?!”  “就算去找他,他也不会给沐闲闲解咒。”闻风远道,“别说是你,就算是苍蓝宗宗主亲至,他在问鼎宗占据地利,又不知道身藏多少机关利器,打不过拖延却是没问题,只要拖过时辰,沐闲闲就没救了。”  白及听得头疼:“……你说了这么多,岂不是等于没说?”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会用此术者,还有一人。”  凌云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问鼎宗主芦问鼎。”  “没错。芦问鼎不仅会解此术,他绝不会放任青铜用傀儡术害人,但问题是,我们现在见不到他,他已闭关数百年,不见任何人。苍蓝宗主亲自叩关,他都不曾出关一见。他闭关时曾说过一句话‘问鼎三关被破之日,方是我出关之时’。他对天下人承诺过,只要闯过三关,就能见到他,他还会实现那人一个愿望。”  他看向凌云意,“凌云意,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她——子时之前,闯过问鼎三关,见到芦问鼎,要他来解咒。”  他说得笃定,白及仍是将信将疑,“你怎么确保你说的是真的?万一你是把阿意忽悠到问鼎三关去送死,到头来仍然救不了沐姑娘呢?”  闻风远看了一眼黑沉沉天色,“按曼陀花形状来看,今天是第十天,现在是酉时,距离子时还有三个时辰,子正一过,傀儡术完成,她就没救了。你们确定还要把时间浪费在怀疑我身上?或是你们还想找其他人求救,也随你们,就看沐闲闲等不等起了。”  白及心中一凉,想到问鼎三关,又是一阵心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问鼎三关去了也是去送死!你知道那里葬送了多少人吗?!你既然也想救她,你为什么不去?”  面对他的质问,闻风远十分淡定,“我去了,谁在这里拦住青铜,你吗?”  白及一愣。  “你以为,术法将成之时,青铜不会来查看情况,免得意外发生?又或者不会派人来将她带走吗?他知道沐闲闲身边有金丹剑修保护,你猜,他会不会亲自来?”  “你、你——”白及让他问得无语,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你就能挡得住青铜?我看你也就是个金丹啊。”  闻风远对着院中一拂袖,带起一阵清风,竹叶飒飒作响,一桌一椅一琴凭空出现,那风、竹、琴似乎有某种微妙的联系,浑然一体,形成了一道结界,“忘了介绍,我是小院的主人,这里是我的地盘,还是那句话,打不过他,拖延不成问题。”  他看向凌云意,“如何,你决定好了吗?”  凌云意冷声道,“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伤害她?”  “我以道心起誓。”闻风远举起右手,对天起誓,“今日我来,是为救沐闲闲性命,绝不会伤害她,若有半句虚言,使我万雷殛身,不得好死。”  他既已发下重誓,白及也无话可说了,他看向凌云意,“阿意,你真的要去那问鼎三关吗?那可是元婴剑修都有去无回的地方……或许,我们还能想想别的办法?”  其实他也知道这是白问,对上凌云意的眼神,就能看出他心意坚决,他道:“我一定会救她。”  “我会以术法将你传送到问鼎三关入口处。”闻风远道,“凌云意,你只有三个时辰时间,和阎王抢命,能不能救到人,就看你了。”  他手结法印,设下传送法阵,凌云意毫不犹豫跨入法阵之中,他给白及留下一道剑符护身,叮嘱道,“我已传信通知云少宗主,他很快就到,照顾好她。”  听他提起云少宗主,闻风远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放心。”白及答应一声,他人已消失在阵法之中,他忍不住对着法阵喊,“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阿意!”  闻风远看他失魂落魄模样,道,“据侥幸活着回来的人说,进入关内,不同的人所遇考验不同,修为越高,面临的敌人也越强,反而越难过关,就如掌剑宗那个元婴剑修。所以他以金丹修为去闯,不一定是坏事。”他顿了一下又道,“又或者说,反而是他这样的人,更有可能闯关成功。”  白及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你这么说,是变相承认自己不如他,才不去闯关了?”  闻风远一笑:“你觉得呢?”?????  白及被他笑得心里毛毛的,他不知这人是什么来路,也不知他到底打什么主意,想了想问,“你和沐小姐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那你为何要帮忙?”  “大约是因为,我和她投缘吧。”  白及轻嗤一声,这人态度游离,十分不可信。  “你不信?”  “你当我几岁,这么好骗?”他道,“就这个理由,值得你得罪问鼎宗大长老?你不会是别有用心吧?”他上上下下打量闻风远,“我可告诉你,阿意说了,他已通知了云少宗主,人马上就到,你别有多的心思。”  “他离开之前,特意说了这句话,是为了保你安全,我发了誓不动沐闲闲,可没保证不对你动手。”闻风远淡然一笑,“他不说这话还好,意味着云重即刻就到,他不必担心,他一说这话,便说明他也不知道云重何时会来,又或者他根本没来得及通知掌剑宗,毕竟事发突然,时间紧迫,这么说是为了使我心生忌惮。”  白及:……  你要不要这么精明啊?  “不过你放心,我可是来帮忙的,怎会害你?”  白及可不信,他将护身剑符捏紧了,正防备着此人,忽听院外一阵狂风大作,接着雷霆一闪,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威压临身。  闻风远神色一肃,“来了。”  来了,谁来了?白及顺着敞开的门往外面一望,一人身着鸦青长袍,袍上鹤纹在风中翻飞,背着手,缓步走进小院中,此人身材不高还瘦,远远看去,就像是路边遛弯的普通老头,随着他走近,带来的却是令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感。  这可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云重还没来,青铜先来了。  白及一介医修,约等于战五渣,他只敢扒着在房中门板往外看,只见青铜出现在结界之外,闻风远整整衣袍,款步走了出去。  他走到院中,在催雪琴前坐下,淡淡道,“长老此时前来,可有兴趣听琴一曲?”  青铜在院门口停住了脚步,他肩头栖息着一只鹰隼,赤红双瞳,锐利鹰爪,那是一只炯炯有神的机关鸟。  白及看得紧张,这可是元婴后期大能,一出手,必有劈山倒海之威,这闻风远未免太过自信,小院的小小结界,如何挡得住他?  还好青铜并未急着动手,他或许是认为自己占尽优势,又或是在等时间过去。  “老夫倒没料到,苍蓝宗少宗主竟会在此。”  白及目光移到闻风远身上,张大了嘴,“你、你是苍蓝宗少宗主?难怪你刚才一口一个苍蓝宗主,原来你是他儿子!”  闻风远道:“长老有所不知,这回声小院本来就是我养静之处,我在我自己家,不是寻常得很?”  作者有话说:  感觉每章都打卡留言的小伙伴,感觉默默看文的朋友  感谢陪伴,让我有动力码字  谢谢~第38章 琴藏玄机  青铜微露讶异, 随即又沉下脸色,“这是你的院子?少宗主和内中女子是什么关系?”  “原来长老是来问话,而不是来听琴的, 可惜了。”  他还这么不紧不慢, 白及可受不了了,他忍不住道:“你既然是苍蓝宗少宗主, 你怎么不把你爹叫来, 把峰主、长老喊来几个,还容得他在这里嚣张吗?”  闻风远还没说话,青铜笑了, 他一向阴沉着脸,笑起来就有些渗人, “你猜为何?会不会他也想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不想将事情闹大, 不想被旁人知道呢?”  白及一愣。  就听闻风远道:“你怎知我没有告知宗主和众长老?你若还不走, 可就来不及了, 此事必将被昭告天下, 你将成四宗公敌,遗臭万年。”  “哈哈哈。”青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就因为老夫要将一个散修收入麾下,四宗与我为敌?少宗主, 你仿佛活在梦里。”  他心里清楚得很,四宗绝不会为了一个沐闲闲对他兴师动众,沐闲闲是什么来历?栖云城小小筑基修士而已,此事无损四宗任何人的利益, 更何况身中傀儡术, 人还活着, 又不是死了。如果不是今日闻风远出现在这里,他认为解决一个沐闲闲,不过是拂去衣上尘,不起眼的一件小事罢了,起不了什么波澜。  更何况等他得到宝物,突破九品、炼出仙器之时,天下修士都将追捧他,讨好他,谁会管他以前干过什么?就算是苍蓝宗主亲至,也得掂量掂量他手中仙器之威。  一想到这里,青铜就心情畅快,“这几日你明里暗里派人调查老夫,却被老夫发现,老夫的傀儡死士,实力不错吧,是否缠得少宗主无暇脱身呢?你让老夫怎么相信,你还能有布置安排?”  闻风远视线低垂,扫过琴弦,掩去心中波动。  他确实没有想到,除了他之外,还有会人对沐闲闲下手,他的手下白跑了一趟望月城,耽误了确认沐闲闲身份的时间,就因这一个疏漏,使得他步步落后,如今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凌云意身上,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他道:“长老若是不信,何妨一闯试试?”  青铜冷哼一声,这闻风远摆明了要护住沐闲闲,实在令他心生烦躁,他一个乐修,要炼器的宝物有什么用?难道说这沐闲闲身上还牵系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自以为傀儡术种下,便高枕无忧,早知如此,他就该见到沐闲闲的第一面就将人给带走,也不至于今日有此麻烦……  两人各有所思,都觉得对方碍眼极了。  他把手一背,道:“少宗主不必言语相激,老夫可不急,再等等,过会儿别说老夫不进去,里面的人就算是被砍了脑袋也要自己走出来。”  白及忍不住握拳,真想揍这老头子啊。  闻风远道:“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听琴吧。”  说着,他十指轻抚拂弦,琴音如水流淌。他竟真的弹起琴来。  青铜冷笑一声,“老夫可没闲情逸致听什么琴!”说着,一抚肩上鸟儿,机关鸟双瞳赤红,已呈攻击态势。  这时,风声狂啸,闷雷滚滚,琴声由缓转急,如急雨一般,阵阵音波向着青铜直袭而去。  “雕虫小技!”  他手一扬,机关鸟儿振翅飞起,眼瞳发出不详红光,对着结界便是一发灵火束!  只听轰一声,天边闷雷震响同时,灵火束轰上结界,同时挡下了袭身而来的音波,一击之后,那结界竟然岿然不动!  只见以闻风远为中心,地上忽现数十道灵力铺就的灵线,这些灵力线繁复交错,形成了一道强力阵法,这阵术以上品灵器催雪琴为阵眼,由乐声催发,再由周围的回声竹巩固法阵,连着结界,浑然一体,轻易无法打破。  青铜眯起眼睛,这才注意到院中山石、竹树栽种的位置无不讲究,这阵法结界,并不简单。  “你不会认为,我破不了此阵吧?”  闻风远淡然一笑,“长老修为比我高一个大境界,想要强破此阵,当然可以。你全力施为,别说阵法,整个小院都将化为灰飞,阵中人被碾为齑粉,只是不知道人死状如此,你的傀儡术还有用吗?到时候可要劳烦长老把骨灰拼成人形,看看术法是否还起作用——”  “闻风远!”青铜断喝一声,“别以为老夫拿你没办法。”  闻风远信手而弹,袅袅琴音,似为回应。  青铜冷笑一声,取出一个黑球来,只见那鸡蛋大小的圆球转上半空,如巨伞一样张开,转瞬之间,将整座小院都笼罩在内。  白及只觉眼前一暗,触目可见一片灰黑色,看不见远处街巷,连青铜也看不到了,唯有屋里的蜡烛还在散发着微光,“怎么回事?”  闻风远望了望漆黑天顶,“是穹顶机关。他用机关法宝将整座小院给罩住了,从外面看,小院还是那个小院,一切如常,但里面的人无法看见外界情形,也没办法和外界联系。”  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白及傻了眼,“那岂不是说,我们没法发信求救,就算云少宗主来了,也进不来救我们?”  “除非他能打败青铜长老。”  “他应该很厉害?”  “和我修为差不多。”  白及:……  那岂不是没戏?  “这东西难道不能从里面打破吗?”  闻风远若有所思:“等我突破元婴,或许可以。”  “少宗主,你真会讲笑话。”等他突破元婴,恐怕自己都老死在这了,白及不死心又问,“你来之前,真没把这事通知一下你爹和苍蓝宗长老峰主们吗?哪怕是通知下七大姑八大姨也好啊!”  “时间紧迫,我一查到傀儡术的线索,即刻就赶过来了。”  “哈哈哈。”青铜的笑声自机关外传来,在穹顶之内放大了数倍,格外刺耳,“你们就乖乖等到子时,若是老夫心情好,说不定还能留你们一命!”他以神识感知院中动静,才注意到少了一人,“那与小丫头形影不离的剑修不?????在,他去哪了?”  闻风远还在拨弄琴弦,并未回答。  白及更不会说。  “他去找人求救?”青铜略一思考,“不对,若要找人来救,你少宗主的身份岂不比他好使?却是他走了,你留在这……问鼎三关!他去问鼎三关了?”  闻风远轻笑一声,“长老悟得迟了,此时此刻,他早已进入关内了。”  听说凌云意去了问鼎三关,青铜更是狂笑起来,“你们竟然认为他能活着闯过三关?你们可知这问鼎三关的秘密——”  “什么秘密?”白及连忙追问。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此时此刻,他更明白自身处境被动,青铜说话,对他来说是天音震耳,不听都不行,他一发问,对方根本不搭理。  闻风远道:“他恐怕只留了一缕神识在这看守,人已回问鼎宗去了。”  白及不由忧愁,“他那话是什么意思?问鼎三关有什么秘密?”  “多半与芦问鼎闭关的原因有关。”闻风远推测道,“此人野心甚大,为何不趁着芦问鼎闭关,直接抢夺宗主之位?也许芦问鼎有什么牵制他的办法……”  这大宗门内的事,白及更会无从得知了,他看闻风远一直拨弄那琴弦,忍不住问,“我们都出不去了,还弹琴干什么,那老头也听不到了。”  闻风远淡淡一笑,“你怎么就觉得,我这琴是弹给青铜听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琴音声声入耳,不知怎的,就精神一阵恍惚,周围的景物在他眼中都变慢了……  此时,闻风远站起身,他看似走得很慢,却是一转眼就到了床边,他凝视着床上人,沐闲闲闭着双眼,脸色红润,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手指在沐闲闲细腻脸颊边轻轻碰了碰又收回,“可惜,为了取信凌云意,我已发誓今日不会动你。”  那手指顺势往外,摸到她散落在枕边的青丝,再收回时,一根长发已落于他掌心,他收好了长发,再度走回院中,琴声又起,白及清醒了过来,他看了看四周,还是黑乎乎模样,闻风远还在拨弄他的宝贝古琴,“奇怪,我怎么走神了……”  他挠了挠头,又觉无事可做,将凳子搬到门口,翻阅那本《机关术要诀》希望能找出什么漏掉的线索,看了一会儿毫无头绪,只好放下书,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也不知是在对闻风远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我认识阿意时,还是个炼丹师,每日守着丹炉得过且过,偶然遇上小宗门叛乱,受了池鱼之殃,一伙修士冲进我的丹药铺子,将我的丹药、丹炉抢了扬长而去,之后阿意路过,问明原委之后,冲到那伙修士藏身之处,一人一剑,挑翻了他们一群,将我的东西夺了回来。”  “自认识他以来,他就是如此,不管面对什么事,总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对他,我真是既佩服又羡慕。”  “这有什么好?”闻风远不解:“若那群人设下埋伏,他一时冲动,丢了性命呢?”  “你不懂。”白及叹道,“等你遇到困难,有人毫不犹豫出手帮忙,你才会明白,有这样的朋友是人生幸事。”  闻风远摇了摇头,不想和他理论。  白及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心中默念,“阿意,你可一定要逢凶化吉啊。”  苍蓝城外围,远离灵脉的一处荒山附近。  这里离问鼎宗不远,原是一处无名之山,自问鼎宗主在此设下问鼎三关,许诺只要闯关成功就能见到他本人,并实现一个愿望,前来闯关之人就没少过,哪怕后来不断传出有人因闯关而死的消息,也阻挡不了修士前来,但至今无一人成功过。  山风猎猎,凌云意被传送法阵送到了山巅,他到时,这山上修士不少,有来闯关的,也少不了来看热闹的。  一人指着高处道,“瞧见了吗,那就是问鼎三关的入口。”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银白色圆盘悬于半空,仿佛月亮之下的另一轮月,这圆盘样的入口虚悬于两山之间,高过山顶,上接云端,下临绝渊,不少惊枭鸟在附近盘旋,发出桀桀怪叫。  “惊枭鸟!”另一人惊呼道,“这里竟然还有这种妖物?那要如何才能进去?”第39章 赴汤蹈火  就在这时, 一个修士腾身而起,想要强闯入关,三只惊枭鸟俯冲而来, 翅上异火腾起, 那修士触不及防,惨叫一声, 跌入绝渊之中, 不见了人影。  众人都摇头:“连门都进不去,也敢来送。”  这时,又一人排开众人:“都让让, 看我表演。”  只见他取出一艘小木船,将之抛向半空, 那船立刻变为可容纳数十人的大船, 一飞到空中, 引得惊枭鸟群起攻击, 那船也不知是什么材质, 异火竟点不燃, 那人扬声道:“都看到了吧,我这船可抵挡惊枭鸟攻击, 将你们安全送到入口处,我收的也不贵, 一趟三十个灵石。”  “怎么还有人在这做生意?”  “还不贵,不如去抢。”  众人纷纷吐槽,没想到还真有人掏灵石给他,那人一边收灵石, 一边安排那些人排队上船。  有人忍不住问:“连进关的本事都没有, 如何能闯过三关, 这不是白给他送钱么?”  有人解释道,“见怪不怪了,这种愿意给钱的,要么就是寿元到了,提升修为无望,没几天好活,想要碰碰运气的;要么就是走投无路,盼着问鼎宗主救命的,要我说,没有这问鼎三关,这些人也会去别的地方送死。”  “说的也是。”  正说话间,有人注意到了凌云意,“快看,来了个剑修。”  “嚯,自从掌剑峰那位副峰主死了之后,这里多久没见过剑修了?”  有人忍不住冲他喊道:“少年人,看你年纪轻轻修为不错,劝你一句,别去送死了。”  只见他抬眼看了一下月盘,御剑而起,瞬如流星,连惊枭鸟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冲入关内去了。  正在收灵石的人动作一顿,看了看天边,“刚刚发生了什么?”  “好像有个人进去了……”  又听人说,“刚才进去那人有点眼熟,是不是那个金丹剑修凌云意啊。”  “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印象。”另一人道,“上次剑诀我还去看了,这人可不是一般剑修!”  “他怎么想不开去闯问鼎三关了?”  “可惜一身修为,这么不惜命……”  凌云意可没空听众人议论,直冲进问鼎三关之后,只见面前一处石台,前方三条通道,都是漆黑一片,难辨内中情形。  只听一道略显苍老声音道,“闯关之人,跟从你的心做出选择——”  他话都没说完,凌云意已走进离自己最近的通道中去了。  老者:……  见过这么多闯关者了,还从未见过这么心急的……  进了通道,走过一段曲折道路,还未走到出口,已觉前方空气滚烫,走出去一看,只见眼前是一片火海,炙热扭曲的火焰将空气蒸腾得扭曲,视线也烫得模糊,这火烧得又宽又广无处落脚,只有对岸一块岩石遥遥在望。  他不是第一个进入这条通道的人,平台之上,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人,他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渡火而过。  原因无他,只因一进入这通道之内,他们修为皆失,灵器失效,除了身体强悍一些,跟凡人无异。  刚才有人不信邪,认为这是考验他们的幻觉,试探着进入火中,才走了几步就人就没了,那惨叫声犹在耳侧,一时无人敢前进一步了。  “真没想到,问鼎三关内会是这样,考验可以,把我修为弄没了算什么考验!”  “早知道应该选左边那条通道,或许比这边容易一点。”  “我这中品灵器可是连灵火都烧不着的,才放下去,就烧了灰了,修为被封,连灵器也不能用,肉身如何渡火?”  几人纷纷抱怨,谁能想到这一关竟然限制了修为,都变成凡人,还如何施展神通?  “依我看,这关的过法需要大家齐心合作,众人抬起一人,将那人扔到对岸去。”  “这火海漫漫无边,怎么确定能扔的过去?万一扔到正中间,岂不是活活烧死了?”  “再说了,谁扔谁,怎么决定?”  “咱们抓阄,抓到谁——”  他们商量得正起劲,就见一人从通道走进来,那人一身黑衣,手拿一把长剑,竟是个剑修。  “咱们的灵器都不管用,不知道剑修的剑管不管用。”  “你傻不傻,剑也是灵器的一种啊。”  “万一他这把是伴生剑呢?”  “剑君,咱们商量一下,借你的剑试试,能不能渡过去。”  凌云意看了一眼众人,收起剑,抬步就走进了火海中。  “喂!!!”  几人都让他吓了一跳,只见他身入火海,火舌怒卷而来,烧灼全身,炙热的痛感从身体各处传来,他才走了几步额头沁出一层细密汗珠,越?????是往火海中心走,越觉得滚烫灼人,有一种肌肉骨骼都在发痛的错觉,但他步履坚定,一步步向着对岸走去。  岸上那几人眼睁睁看着他进了火海,却没落得刚才那人一样的下场,火焰连他的衣服都没烧着,就像是簇拥着他往前走一样。  “为什么?”  “难道他身上有什么异宝?”  “这火烧不烧难道还分人?”  他们尤在议论,凌云意已走到了对岸,刚才在火海中经受的只是幻觉,他周身毫发无伤,众人遥遥看他登岸,纷纷嚷着不公平,让他将身上灵宝交出来,就听他道:“这是苦海幻火,烧的并不是人,而是心中恐惧。心有恐惧者,幻火焚身,无惧无畏,方能登岸。”  “他说的是真是假?莫非是哄我们去送死?”  “他怎么知道的?”  “喂,你说清楚啊!”  他们叫着喊着,凌云意早已走了。  其实他并不认识这种火,只是听说过其存在。当时在白及那里见到的伤者,因闯问鼎三关留下刀伤灼伤,刀伤层层叠叠,灼伤靠近心脉处,这人恐怕是为了儿子强压下心中恐惧闯关的,所以他虽受了伤,但是活了下来。  刚刚在火海前,他就想起这人来,因而大胆一试,刚进入火中,他便知道自己猜想对了。  从那人身上伤来看,闯过火海,接下来就是——  他站在一座巍峨高山前,一道通天阶梯直通山顶,飕飕冷风刮人,连皮肤都刮得生痛,仔细一看,哪是什么冷风,而是一片片绕着整座山飞速旋转的刀刃,越是靠近山顶,刀刃越是锐利,要登上山顶,便要在无法使用灵力的情况下,承受刀片割肉的考验。  这时,只听一声惨叫,由远及近,一人从半山腰摔了下来,直挺挺掉在了他面前,只见他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刀伤,没有一片好肉,但这人还有一口气在,毕竟他是修士,□□比凡人强悍,只是他痛得惨嚎数声,喊道:“我不闯关了,我放弃,我退出!”  一道白光笼罩他全身,转眼人已不见了。  凌云意若有所思,看来这人是捡回一条命,被送到外面去了。  是谁一直在观察着这里的情况,那个进来时说话的声音,会是芦问鼎本人吗?  他又望了望山上,要登上山顶,足有三千级台阶,刀刃高速飞旋,难以躲避,必要受伤,如此一来,想要登上高处,就要保存体力。  “剑君,你说的竟是真的!”身后传来说话声,原来是刚才在火海那边之人,“我听了你的话,想着不怕不怕,就冲过来了!”  他笑道:“刚才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也不敢过,其他人还在那吵架,争论你的话是真是假呢。”他又看向那座高山,也看出那些风刃不简单,“嚯,看来第一关真就是这刀山火海了,问鼎宗主坑人真有一手。”  “剑君,刚才你提点了我,要不这次换我帮你想想办法?”  “不必。”凌云意淡淡道。  只见他二话不说,就这样迈步登阶而上。  “剑君——”  那人喊了一声,凌云意已上了十几级台阶,一开始他不闪不避,风刃擦身而过,即刻划破衣衫,留下一道道擦伤,这伤口只是浅浅渗出血来,并不严重。  在山下仰望之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剑君,你打算这样硬闯吗?这恐怕不行啊!”  才不过半柱香时间,他已经登上数百级台阶,虽然之后有刻意避开要害处,但身上也已落下了许多伤口,鲜血一滴滴落在台阶上,过了一会儿,往上望去,已到了三分之一的高度。  “还有三分之二,后面的刀刃更锋利难躲,该怎么过?”  山下人正为他捏一把汗,就见他将背在身后的剑取了下来,剑光一寒,只听锵锵数声,精准将飞速旋转的刀刃挡下,再继续前进。  如此又过半柱香,他边挡刀边登山,又往前行了三分之一的距离。  山下人看得替他捏一把汗,这刀刃旋得比风还快,他以剑身去挡,差一寸便要多添一条伤口,他偏偏挡得分毫不差,这一截路程并未再添新伤。  “他可真是艺高人胆大,这是何等怪物一样的反应速度啊……”山下人喃喃,“原来他刚开始不避,是为了节省体力,对付后面更难的部分。”  不多时,眼看只剩下一百级台阶,山顶遥遥在望,但那长剑挥舞速度已慢了下来,身上带伤,还要保持高度的集中力,体力已快到极限了,而越是临近山顶,那飞过的刀刃越是宽大,越难躲避。  凌云意望向山顶,眸光一利,就见他转身跃起,竟一脚踩上了飞过的刀刃,手中长剑飞出,直冲山顶,将一竖排的刀刃全部挡下,人借着踩刀之力纵跃而起,如一只燕子轻盈腾空,转眼落在了山顶上,将扔出的凌云剑稳稳握在了手中。  他站在山顶,只见天地一片苍茫,不见一个人影,凌云意抬头看向天穹,扬声道,“问鼎三关,不过如此!”第40章 三斗恶蛟  听见他说话, 山下人不由赞道:“剑君好狂!有胆识有智慧,在封禁灵力的情况下,还有这样的身手, 我虽然不能依样画葫芦, 也有我的过法——”  说着,他拿出一个铁桶来, 兜头将铁桶一罩, 嘿嘿一笑,从桶中传来的声音闷闷的,“虽说灵器失效, 但我这桶靠的不是灵核,而且本身材质就足够坚固, 那飞刀也拿它毫无办法。”  说着, 他接着闯关去了。  山上凌云意说完, 苍老声音哈哈一笑, “少年人, 希望接下来两关, 你还有这样的豪气!这只是第一关——问胆。为他人性命奔走者,当有刀山火海不退缩的勇气。”  为他人性命奔走……  凌云意若有所思, 所以他和救儿子性命那位修士面临了同样的考验,他冷声问, “下一关呢?”  老者道:“年轻人,别这么着急。”  他眼前一花,转眼已换了地方。  先是听到阵阵海涛声,闻到海水的腥冷味, 海风阵阵拂过全身, 带来扑面一身清爽, 他才发现,刚才在刀山所受之伤,已经尽数痊愈,一点伤疤都没留下。  不止如此,他的修为也回来了,凌云剑脱手而出,环绕身侧,显然它刚才也被限制了能力,恢复之后显得十分高兴。  此时天色漆黑,如墨蓝色丝绒般的天幕悬着几颗星子,一弯弦月挂在天边,他放眼望去,自己所站是一片海滩,面前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夜幕下黑沉沉一片。除了长到看不到尽头的沙滩和无边无际的大海,此地竟然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沙滩上亦无活物,连一块贝壳也不见。  显然,这不是寻常海滩。  他凝神观察着周围,除了海潮声,四周静得出奇,正静得有些让人心慌时,忽见海面起了一阵剧烈波动,似乎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海中出来了。  经过长久的酝酿,只听哗啦一声响,一条浑身漆黑的巨蛟破水而出,那蛟体型巨大,只是一只爪子,就足有人半个身子那么大,那些漆黑的鳞片反射着月光,如铜皮铁片一般,看着就十分坚硬。  凌云意:……  怎么说呢,这场面陌生中又有点熟悉,唤起了他在望月城听说书的记忆。  巨蛟破海而出,在空中扭转腾身,似乎在追逐着什么,随着它一翻身,凌云意注意到,它脖子下面有一块半尺长的鳞片,是金色的。  金色逆鳞。  这条蛟快要化龙了!  这可不是说书,将要化龙的蛟,就相当于渡劫期修士的实力,自己这点修为,在它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它只是在海中一个翻身,周身浓郁灵气已搅得海水翻腾,巨浪涌起。  忽而,凌云意面前的海面起了一个小水波,一条小小鱼儿从浅水中跳出,落到了他的面前,它浑身鳞片是深蓝色的,嘴巴张合,吐出一个泡泡,尾巴动弹了一下,看着极有灵性,那动作似乎在向他求救。  这时,巨蛟猛然低头,在小鱼出现的一刻,立刻就察觉到了它的存在,长吟一声,爪控尖冰,直接向一人一鱼劈来!  “快救我!这条恶蛟吞噬海中生灵,只要吃了我,它就要化龙了!噗噗——”  这声音幼细,直接在脑海里响起,是来自那条小鱼的!凌云意将小鱼捡起,纵身跃起,躲开数道雷电,那巨蛟哪肯罢休,两爪一扬,又是十几道冰柱飞来。  凌云剑飞出剑鞘,带着他御剑而起,险险躲开冰柱,才在空中停稳,那蛟怒吼一声,山一样巨大的蛟身向着他砸了过来!  它身形虽巨,动作却是奇快,夹带着催山裂石之威狠狠砸下,让人难以反应,凌云意及时催动灵剑,才躲开这一击,但这条冰灵根巨蛟周身所带的冰寒之气以他的修为难以抵御,只是靠近就冻得很浑身发寒,几次错身下来,使得他身上多处?????冻伤,最要命的是,拿剑的手已开始有些僵硬了。  凌云意心知,双方实力差距过大,不能在拖延,他也没有时间拖下去,只能力求速战速决。  在躲过漫天冰棱之后,他执剑在手,催动灵气到极致,七剑剑意与灵台三剑齐出,一上手便是极招。  夺目剑光冲天而起,直劈巨蛟身体。  “中了!”小鱼欢呼一声。  却见那数道剑光劈中蛟身,那些漆黑鳞片发出一阵光芒,剑芒过处,竟仅在鳞片上留下了几道剑痕,甚至连皮肉都没伤到。  他强转攻势,自身亦漏破绽,被蛟尾一扫,人从空中跌落,摔在沙滩上,顿时吐出一口血来。  这样的实力境界差距,已经不是剑招能弥补的,他耗尽丹田灵气的一剑,竟连巨蛟的鳞片防御都破不开……  巨蛟爪中凝聚成一道巨型冰矛,那冰矛上凝聚的寒气,令整片海域温度骤降,天上飘下了细小的雪花——  这蓄势待发的一招一旦完成,威能必然震撼天地,小鱼看出双方实力差距,猛然自他手心跳出。  “我来助你!”说着,它猛往灵剑上一撞,锐利剑刃划破了小鱼鳞片,奇异的蓝色血液流了出来,冰冷血液沾染剑身,灵剑发出一阵夺目光芒,不止是剑,他本人也觉前所未有的充沛灵气正充盈全身,连丹田金丹都开始变化,渐渐形成蜷缩的婴儿形态,这鱼儿的血,竟然让他提升了修为!  “我的血能帮你提升到与它实力相当的状态,但只能维持一刻间,时间一过,你将陷入虚弱状态。”小鱼躺在地上,流血之后它显得十分虚弱,倔强的吐出一个泡泡,“靠你了,噗。”  凌云意将它捡起来,“一刻间,足够了。”  他将鱼儿暂时安置在储物戒中,正面迎向巨蛟,随着修为提升,他神识强度也提升了,看出巨蛟唯一的弱点就是它身上那块金色鳞片,只要能刺穿那块鳞片,就能破开它周身坚不可摧的防御。  此时,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冰寒之气,那枚巨大冰矛已向着他直刺而来!  凌云意执剑在手,轻轻呼吸,这一呼吸间,人似乎进入了一种玄妙境界,天边明月,海上潮生,整片海域每一处细微的变化,俱被他的神识洞悉,外观天地,内视已身,七层剑意环绕周身,灵台还有三道剑意盘旋,自领悟“青霜凝雪”以来,这十道剑意融合只差一个契机,如今修为灵识提升,就在这一个呼吸间,融合契机就此浮现——  他眸光一厉,迎着那冰矛挥出一剑。  十剑合一,成就这惊世一剑——  云霄斩龙剑!  剑威赫赫,威震寰宇。  这一剑直接洞穿了那根巨大的冰矛,将之直接碎为冰渣,在巨蛟一个错愕间,凌厉剑意直指它颈下三寸,刺向金色鳞片!  那鳞片硬承这一击,竟然不碎不裂,而是从巨蛟身上脱落了下来。  “快、快将我放回海里!”  储物戒中传来小鱼的声音,凌云意顺势将鱼儿放回海中。巨蛟勃然大怒,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浑身剧烈扭转起来,无数冰棱漫天乱甩,对于已提升修为的凌云意来说,挡下这些冰棱轻而易举,但巨蛟的怒火岂止于此,它不要命的释放浑身灵气,狂风呼啸,漫天冰雪形成风暴,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  凌云意持剑在手,不畏风暴,在半空中与它缠斗片刻,失去了金鳞的巨蛟实力大减,渐渐落了下风,而此时凌云意也能感到自己正渐渐失去对力量的掌控,时间快要到了——  他强提灵气,再出一剑,直接将那硕大的巨蛟头颅砍了下来!  顿时,鲜血如雨下,只听一声带着无尽怨恨的嘶吼声,巨蛟头颅跌入海中,溅起巨大水花,铺天盖地的风雪为之一停。  巨蛟的身体失去了头颅,竟然没有落海,而是扭曲着直冲天顶而去。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巨大蛟身在撞击之后,直接碎成了碎片,而天顶之上,竟被这断头巨蛟撞出一个洞来!  眼看巨蛟粉碎,一刻钟的时间也到了,凌云意只觉浑身力量被抽空一尽,不受控制的跌入海中。  同时,那碎裂的天顶处,竟有雷光一闪——  正要落入海里的凌云意瞳孔一缩,是雷劫!随着从那裂缝处袭来的滚滚威压,他能感受到,那是堪比元婴修士渡劫时的劫雷之威!  眼看劫雷临身,他却是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当此危急时刻,凌云剑光芒大盛,竟自他手中脱出,飞到半空,以剑身挡住了这数道雷光!  凌云意心神巨震,灵剑自行护主,这本是好事,可凌云剑是他的伴生剑,他宁愿自己去抗那雷劫,也不愿剑有半点损伤。  这时,又听一声破水声,海面上一条巨大的蓝色鲸鱼破水而出,那巨鲸浑身深蓝色,是深海中的庞然巨物,却有着如梦似幻的轻薄双鳍,它一飞出水面,就将凌云意稳稳接住了。  落在巨鲸身上,他第一反应是去接住从半空掉下来的凌云剑,仔细查看,见剑身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是我呀,噗!”那巨鲸发出欢快声音,竟和刚才那条蓝色小鱼声音一模一样,“它死了,我不用再藏着了,就恢复了原本模样。”  它载着凌云意在海上遨游,只听闷雷滚滚,那缺了一块的天顶又开始积累雷霆之力,“有没有办法把那里给补上?”  “补天吗?办法是有——”那鲸鱼道,“可是你需要恢复灵力。放心好啦,我已经恢复原样,可以暂时帮你挡两三波雷劫,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说补天的事。”  “我恢复得差不多了。”  鲸鱼委屈道:“骗人,明明就没有——”  凌云意打断了它,沉声道,“我没有时间了。”  “好吧,你伸手。”它扑腾了一下鱼鳍,凌云意手心变多了一枚亮闪闪的东西,是刚才巨蛟身上那块金色鳞片,掉入海中之后,竟是被它捡到收起来了,“这块鳞片是它身上最坚硬的一块,足可补天,但我只能送你到半空中,怎么上到天顶去,就要看你自己了。”  “坐稳了。”只听它一声提醒,巨鲸身体腾空而起,竟脱离了海面,向着天空飞去——  伴随着悠长的鲸吟,它的鱼鳍在空中优雅摆动,无需任何依凭,绕着海面,越飞越高。  一番激斗之后,天地只余宁静。  飞到半空,鲸鱼道:“我只能送你到这了。”说着,冲他挥了挥鱼鳍,“祝你好运。”  “多谢。”  离开鱼背,他握紧了金色鳞片,御剑而起,直向天顶冲去,那处天空又传来滚滚闷雷声,下一次雷劫又要到了。  “凌云,靠你了。”  感受到主人的倚重,凌云剑传来欢快情绪,飞得更卖力了,眼看就要接近天顶,数道雷劫轰然又至!  凌云意已决心要扛着雷劫补上天缺,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灵气还未恢复的情况,恐怕会重伤于此,但——  多拖延一刻,沐闲闲的生机就少一分,他不能等。  眼看雷劫将至,天边星星忽然光芒大盛,他才注意到那些星星组成的星宿图案,“是斗宿。”  那星光投射到他和剑身上,凌云意只觉干涸的灵气一阵充盈,同时,凌云剑暴涨而起,越来越长,越来越长,直接到天顶,为他铺就了一条倚天之路。  此时,雷劫轰然而下——  星星光芒护住他周身,竟使他毫发无伤,这一路出奇的顺利,当金色鳞片贴上缺了一块的天顶,瞬间融合,整块天幕又再度完整起来。  那熟悉的老者声音从天边响起,“少年人,你过关了。”  凌云意不解:“最后的雷劫,是你在出手帮忙?”  老者笑道,“也许是你自己帮了你自己,问鼎第二关——问剑,你已过了。”  凌云意沉默不语,他想不明白这话的含义。  “呵呵,第三关——”  只见刚刚修补完好的天幕骤然碎裂,眼前的场景再度变幻,不用老者介绍第三关是什么,他已明白了——  他站在大柳树下,面对着的是沐家庄大门,街上行人往来,这不是打打杀杀的地方,这座城中气氛是如此闲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处无茧,他手上亦无剑,穿的还是离开北州时的那身衣服,这是他第一次到栖云城的时候。  他正发呆,只见一个小厮从大门走出来,将钱袋扔在他脚下,鄙夷道,“我们小姐说了,‘没听说沐家和凌家有什么婚约,哪来的穷小子,给点银子打发了吧!’喏,这是小姐打发你的。”  字字入耳,如在昨日。  这一次,他没有满心愤懑,觉得自己等了半日又被这样侮辱,直接选择转身就走,而是走上前,对那小厮道:“我想见你家小姐。”第41章 情如迷障  小厮道, “小姐说了不见你!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那?????穷酸样!”  若是以前,凌云意必愤怒不已,可此刻他更关注另一件事, 沐柔儿对他说过, 栖云城有两个沐家庄,他不记得当年自己去的是城东还是城西, 他很想将这件事给问清楚。  如果他是去到了城西的沐家庄, 那当年回绝他的人就是沐柔儿。  他内心更是倾向于此,从栖云城到苍蓝城这一路接触下来,他觉得沐闲闲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你家小姐名讳, 是叫做沐柔儿吗?”  “滚滚滚,小姐名讳也是你能问的?”那小厮见他不仅不走, 还上前纠缠, 喊道, “快来人, 把这混小子打出去!”  一群小厮围了上来, 此时的凌云意还未学剑, 但他身体里可是多了几十年修仙的记忆,这几个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就被收拾了个服服帖贴。  这门口动静,也惊动了里面人。  “谁在这闹事?”只听熟悉声音响起, 一个少女从庄内走了出来,她无疑长得十分漂亮,那张脸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看起来要比记忆中年轻一些, 那少女问, “你是谁?”  凌云意一阵错愕,“沐闲闲。”  “你认识我?”沐闲闲上上下下打量他,“奇怪了,我并没见过你。管叔,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认识。”管叔道,“小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云意凝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细微表情变化,“凌家和沐家之间,真的没有婚约吗?”  沐闲闲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爹娘才舍不得我嫁人呢!”  管叔也道:“没听夫人提起过。”  凌云意心中一沉,听他们这么说,他忽而想起,沐闲闲的爹娘是他第二次去栖云城前一年去世,那岂不是意味着,此时他们还活着?  若论及婚约,沐闲闲和管叔可能不知道,她爹娘不可能不知道——  他不死心追问,“沐庄主和夫人呢?我想见他们一面。”  “你小子非要在这胡搅蛮缠是不是?!”刚被打那小厮鼻青脸肿的爬起来,指着他道,“一会儿要见小姐,一会儿要见老爷夫人,你当我们沐家庄是什么地方?”  “闲闲。”随着柔声呼唤,另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绿纱裙,挽流云髻,气质温婉,长相柔美,说话声音也很温柔,乍一见面,就使人觉得如沐春风,“这是怎么回事?”  “娘,这人非说跟我有婚约,你看他像不像骗子?”  原来这就是沐闲闲的娘亲琬娘,这还是凌云意第一次见到她。  琬娘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凌云意。”  见他目光执着,似乎十分想听到自己的回答,琬娘道,“凌少侠,闲闲还小,并未和他人定下婚约,我想,你或许是搞错了,这栖云城中还有一个沐家庄,你可以去那边看看。”  “你若是不信,也可以明日老爷回来再问问他,如今他不在庄上。”琬娘又说,“看少侠风尘仆仆,赶路累了的话,不妨在庄上歇上一夜?”  “不必了。”难以形容的苦涩涌上凌云意心头,他回绝了琬娘的好意,决定去另一个沐家庄看看。  才走了几步,忽有人从身后追了上来,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  他骤然回身,见抓着他的人竟是沐闲闲,想反制的手也愣在了半空中,沐闲闲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刚才娘都邀请你了,你就来我家坐坐吧。”  她眉目如画,巧笑倩兮,凌云意想到她倒在自己怀里时的绝望心痛,再看此时的她,表情生动,笑语天然,这对他来说如此珍贵,不由呆了一刻。  “问你话呢。”  他好容易冷静下来,“你刚才令下人轰我走,这时又要让我回去,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可没赶你走。”她就挽着自己不撒手,在耳边软语低喃,“我只说了没有婚约之事,别的话都是下人添油加醋,他们骂你了?”  凌云意沉默不语。  沐闲闲晃了晃他的手臂,“你就去嘛,就住上一夜,等明日爹回来了,说不定他还有别的说法呢?”  凌云意也许是拒绝不了她的,他心意一动,竟跟着她回去了。  他去而复返,也许是琬娘吩咐过,下人对他态度好了不少。  晚上的一顿饭,他是和琬娘、沐闲闲一起吃的,席间琬娘对他多有关照,又和沐闲闲闲聊家常,这温馨的家庭氛围,使得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饭后,琬娘叫来管叔,让他给自己收拾一间房间来住。管叔领着他走在庄内,这沐家庄的陈设格局是如此熟悉,只是比起记忆中摆设更多,还有不少灵器装饰,不是那副空荡荡的样子。  管叔领着他到了一排房子前,“厢房杂乱,一时收拾不出来,少侠今日就请住这吧。”  实则他觉得这人来历不明,夫人未免太过好心,将他收留在庄子里,必要安排一个离主人院子远的地方,免得他夜里骚扰夫人和小姐。  凌云意不是没看出他眼中的防备,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明天见到沐长风,他会给自己不一样的答案。  走进这房间,他一愣。  这不就是他在沐家庄住过的杂役房?从这里往前走一段路,便是铁叔的住处,也是他平时打铁的地方。  夜色沉沉,满腹心事的人如何入睡?  凌云意靠在床边,随着心情焦躁,记忆竟有些模糊起来,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好像眼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搞明白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焦虑,干脆从房间出来,四处散心,这庄里格局他是十分熟悉的,脚好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沐闲闲闺房前。  站在墙边往里望,却见烛火照亮窗户,映出两道人影,对话声模糊传来。  “娘,白天那人眉心有道印记,十分奇怪。我一时好奇,就拉着他留下了,那是什么?”  “那是剑痕。”琬娘道,“说明他体内有伴生剑存在,他恐怕还未遇到领他入剑道的人,所以剑痕仍在。”  “伴生剑?那是很厉害的东西吗?”  “伴生剑亦是灵器,但并不是一般灵器,它是可以成长的,取决于剑修本人的修为,等他领悟剑意一层,伴生剑就是下品灵器,剑意六层之后,那剑就成长为上品灵器了。”  “如果把剑从他体内挖出来,锻造成自己的灵剑呢?”  明明是十分天真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还是从她口中说出,令站在门外的凌云意遍体生寒,心冷到了极点。  接下来她们说了什么,他也根本听不下去了,他回到住处,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他怎么会认为沐闲闲不是那样的人,她都想要挖出灵剑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正思索间,他眸光一沉,只听一声木门轻响,伴随着轻盈脚步,风送暗香,有人进来了。  不用看一眼,他都知道,是沐闲闲来了。  他躺在床上没动,微合双目,呼吸平缓,仿佛是睡着了。  沐闲闲蹑手蹑脚来到他床边,见他睡得沉,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那匕首泛着锋利寒芒,对着床上人心口猛刺而入!  凌云意猛地睁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沐闲闲一惊,想跑已来不及,被他紧紧抓住手腕,如铁箍一般挣脱不得。凌云意翻身下了床,一手将她牢牢钳制,另一手抢过匕首,将匕首横在她纤细脖颈上,“你让我留下,就是想要杀我夺剑?”  “你都听到了。”沐闲闲道,“没错,如果不是你有利用价值,谁会让你留下?”  凌云意心中一痛。  世间最怕,信任被毁,深情错付……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打算利用我,从栖云城相识,让我当你的保镖,一路护送你到苍蓝城,一直是在利用我?”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匕首已深入肌肤,鲜血沿着刀刃滴下,凌云意心中已被一股恶毒意念所占据,如魔似鬼低语在耳边响起,“杀了她,杀了她——”  他握着利刃的手微微发抖,心中另有一道声音在说,这一刀下去,可能会让他悔恨终生……  但这声音十分微弱,很快就被杀人魔音盖了过去,他的意识难以自控,不知何时,他已被心魔控制——  占据主动的心魔剥夺了他的理智,就在他手上欲发力之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恰巧起夜的铁叔经过,看见屋内情形,他又惊又怒,“你在干什么?快放开小姐!”  “滚。”他低吼道,“她想杀我夺剑,难道不该死?”  “小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成日不过是弄些机关小玩意,什么机关小鸡小鸭小狗,”铁叔借着月光看清他此时情状,见他手上青筋暴起,双眸赤红,心下暗暗惊骇,强调道,“她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机关小鸡……  凌云意一?????怔,好似听到了不知从哪来传来的啾啾声,脑海中模糊闪过许多画面,他曾御剑带她遨游天地,在秘境中挺身相护,在莲池内温柔相拥,在月下对视忘情,在河边放灯许愿……  他抓住那一丝清明,察觉到这一切的不正常,问:“铁叔,你的私房钱藏在哪?”  铁叔一愣,“我没藏私房钱——”  咔嚓。  握匕首的手骤然一松,匕首跌落在地,他彻底清醒过来,这是假的!  他在问鼎三关的第三关,关内所见的一切都是心魔幻化的假象,如果他真的在心魔控制下杀了幻境中的“沐闲闲”,他将陷入彻底疯癫的境地,被心魔所控制,再也不能清醒过来……  当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眼前的景象便如镜花水月,骤然消失不见。  没有了沐闲闲、铁叔、沐家庄,他忽然置身于一片空旷的场地,四周什么都没有,唯有不远处,背对着他坐着一个白衣鹤纹的老者,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他银白长发和衣摆不断飘动,在凌云意看向他时,他开口了,“你竟然能勘破迷障,闯过这问鼎三关的第三关——问情。年轻人,你确实了不起。”  这声音正和三关中一直和他说话的老者一模一样。  “刚才幻境中关于婚约的事,都是假的?”  “看来你非常在意那个使你产生心魔的姑娘。”白发老者道,“那确实都是假的。”  就如铁叔说不出他的私房钱藏在哪,那个琬娘也不一定是真的琬娘,沐闲闲就更不是真的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六刻。”  凌云意心中一沉,幻境中不觉时间流逝,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你就是问鼎宗主?”他又问。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能闯过三关的人,你并不是第一个,但为何问鼎三关从未被破?”他边说着,边站起身,“因为心魔还活着啊。”  白发人回过头来,他一张脸惨白竟无五官面貌,凌云意一惊,只见面前人影开始扭曲,一阵变化之后,竟化作了一身黑衣、手握长剑的剑修,连长相都与自己一模一样!  面前的“凌云意”冷笑一声,“这才是问鼎三关的最后一关,剑者,你赢不赢得了你自己呢?”说着,便是一剑取命而来!第42章 一滴眼泪  凌云意与心魔交手, 越是对招越是心中惊骇。  面前这个“凌云意”,不管是修为、剑式、出招的习惯都和自己一模一样。他甚至能预测到自己下一招将用什么招式,祭出同样的招式来化解。就连他手中的凌云剑, 也被他用得如臂使指, 出神入化,仿佛与他天然一体。  心魔能做到这个程度吗?  凌云意挥出的每一剑, 是他目前对剑道领悟的极限, 要破自己的剑招,就要以更上层的剑意来破,但剑意七层以上, 他却用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陷入僵局,转眼已交手过百余招, 依然势均力敌, 难分上下。  凌云意心中却渐渐焦急起来, 心魔不在乎拖下去, 他却是不能再拖了。  招式再接, 双剑交击, 发出清越剑鸣,剑身微微震动。  就在这瞬间, 凌云意注意到自己手中的凌云剑身上,竟现出了一道裂痕!  他倏然一惊。  什么时候?  他心思急转, 是在对战巨蛟时,凌云剑为他挡下雷劫,当时看似完好无损,实则已留下暗伤了吗?它还来不及修复, 又与自己同样强度的神兵利器对战, 使得裂纹显现出来——  乍见剑上裂纹, 凌云意心乱一拍,这一乱就被对手抓住机会,接连抢攻,使他一时竟落于下风来。  “天才剑者,也不过如此。”心魔笑得嚣张,他敏锐察觉到面前对手犹豫了,这一露怯,他已明白,这一战,他胜券在握。  他已看到眼前凌云意的败象,就如多年前来闯关的元婴剑修,就死在自己的成名剑招之下——  心魔扬起凌云剑,咧嘴一笑,“就让你刚刚领悟到的这一招,送你归西吧!”  七重剑意环绕他周身,三剑自灵台飞出,十道剑意合一,他用出凌云意刚刚领悟的惊世一剑——云霄斩龙!  斩龙一剑,势不可挡!  凌云意很清楚,如果破不了这一剑,他将殒命于此,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沐闲闲,他曾许诺过要护她周全,又怎么失信在此?  他眼中的犹豫尽散,只剩坚定,手握凌云剑,将全身灵气灌注其上,剑身发出一阵夺目光华,凌云剑所能承受的灵气也到了极限。  面对迎面而来的斩龙剑光,他挥出了这一剑——  剑啸长虹,去势无悔!  “这是我,无悔一剑。”  他于剑意七层之上,再悟八层剑意——剑名无悔。  双剑于空中交汇,一者宏大开阔,一者朴实无华,剑招去势已尽,剑光止处,心魔手中凌云剑刺穿了凌云意的胸膛,只入半寸即止,心魔自己被真正的凌云剑一剑洞穿身体,从伤口处飘出无数黑色毒丝,如有实质的怨气渐渐消散在风中。  “你怎会……临阵悟招……”  心魔死不瞑目,转眼已化为灰烬。  凌云意依然保持着一剑挥出的姿势,当心魔散尽,只见凌云剑上裂缝骤然变大,从中间断为两截,一截剑身掉在了地上,发出如玉碎般一声轻响。  那响声过后,周遭一片静默。  凌云意心神剧催,单膝跪地,呕出一口血来——  鲜血染红了半截断剑雪白剑身,凌云剑默然无语,他再也感受不到灵剑上传来的半点情绪了。  剑柄上的机关小鸡发出低声啾啾,也似乎有些难过。  他跪在断剑前,忽听衣摆窸窣声,一个白衣老者走到了他面前,“少年人,你闯过了问鼎三关,你——”  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语调忽而错愕。  因为他看到,一滴眼泪自低头的少年眼中滴落,落在断剑上,如水入墨,晕开了猩红鲜血,像是绽开了一朵寒梅。  接着,他就看到少年抬起头来,他眼中无泪,只是眼眶隐约发红,并无预料中的崩溃、悲伤姿态,而是十分冷静,“你才是芦问鼎?刚才我斩杀的是心魔?”  白衣老者身着和刚才心魔一样的打扮,须发皆白,眼中有遍历世情的深邃,神色和善,看向他时,又多几分悲悯。  老者点点头,他很清楚,眼前人神色不露悲伤,是伤在心里不肯轻易让他人看见,“你所杀的,是我的心魔,亦是所有来闯关之人的心魔,他们心中的恨与怨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人形的心魔。”  接着,他说起了问鼎三关的来历,“多年前,我预感自己突破到渡劫期的时机将至,便决定闭关,可闭关之时骤生心魔,本以为斩除心魔不难,没想到它抓住我一时松懈,拉我进入渡劫失败生死道消的幻境中,我难抑心中恐惧,使得心魔扩大,它一度将要控制我行事——  未免受它控制,危害世人,我便创下这问鼎三关,将自己和心魔都封锁在内,等待着有人斩除心魔。心魔之强,强在控制人心的弱点,只要心智坚定之人,无关修为高低,就有斩魔之能。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  问鼎三关,看似供人闯关之处,实则是他的自囚之所。  “我失算之处,是没想到心魔竟能吸收闯关人怨念,变得越来越强,最后来去自由,篡改三关内容,我无法出关,只能尽力阻止,这都是我的罪孽。”  所以,问鼎三关虽死了不少人,一旦有人喊着要放弃闯关,也许能得到一线生机。  “我只能利用正念影响人,能影响的范围有限,在关中与你对话的人是我,雷劫时助你的星宿,本质上也是你自己强大的意念,我只是将这股力量具象化而已。”他看着凌云意,十分欣赏这少年人,“如今问鼎三关已破,你救了我,也救了世人,按照约定,我会实现你一个愿望。”  他看了看地上的断剑,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这是你的本命灵剑,剑断无法修补,作为补偿,我愿为你打开问鼎宗藏剑阁,任你挑选一把极品灵剑,不会比你这把差。”  听了他的话,凌云意拾起地上断剑,擦去血迹,仍将之珍爱地收入鞘中,他道,“我不是为剑而来,我是为了救人来的。”  他是救人而来,芦问鼎倒是第一关时就感受到他强烈的意念,因看着断剑,一时忘了这事。  “你要救谁?”  “被青铜下了傀儡咒术之人。”  芦问鼎一惊,“竟有此事?”  “今夜子时一过,就是十天期限。”凌云意道,“请宗主速随我去救人。”  “好。”芦问鼎知道事情紧急,也来不及过问经过,当即施展传送术,“快说地点,我带你过去,一切以救人为先。”  --  回声小院之外。  收到消息的云重赶到之时,小院已被机关术所笼罩,他看不见内中情形,只能看到守在外的青铜?????一缕分神。  但他没察觉这是分神,提剑就砍,“青铜老匹夫,敢动我师弟,你活得不耐烦了!”  青铜后退一步,刚才这一剑,他的机关鸟替他挡下,他以千年灵铁打造的鸟翅上,竟也显出一条裂纹来。  “掌剑宗少宗主。”他多少有些意外,一个闻风远还不够,这云重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青铜道,“少宗主,我倒要问问,你师弟是谁?”  “我师弟凌云意!”云重扬声道,便扫了一眼院内,“他人呢?”  “原来那剑修是掌剑宗的。”青铜冷笑一声,“他去了问鼎三关,你若是现在过去,还赶得上为他收尸。”  “什么?!”云重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剑下去,刚还站在原地的青铜竟化为一缕青烟,让他一剑劈了个空,青铜声音遥遥自天边传来,“想要打败老夫,不妨带上三宗人马来问鼎宗,老夫扫榻相待,哈哈哈哈!”  云重怒道:“好个老匹夫!真狡猾!”  他这才看出他不是本人,难怪他金丹后期和元婴后期打个有来有回,原来是青铜借着机关鸟遮掩气息,误导了他。  他分神一走,机关术还在,云重不懂机关,只知道此处不对劲,对此束手无策,他想知道里面还有人没,却是如隔重山,说不上话,急得云重抓耳挠腮:“好巧不巧,爹不在宗内,谁还能破问鼎宗大长老的机关术?也不知道这老匹夫到底想干什么……”  他还不知道傀儡术的事,转悠了一阵,着急赶往问鼎三关去了。  院外人着急,院中人更是煎熬。  白及守在房中,看着漏刻,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心也一点点发沉,眼看将近子时,他焦躁起来,走到床边,看着一无所觉的沐闲闲,掏出一颗丹药,“沐姑娘,要是阿意子时赶不回来,我只好自作主张,这一颗药下去,能让你沉睡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对抗傀儡术,我也只有这个了,希望你和阿意都好好的,还能有再见之日……”  他正准备将这颗药喂下去,忽而眼前白光一闪,两道人影出现在房内,一个不认识的白发老者,另一个不是凌云意是谁?  “阿意!”  这可真是绝处逢惊喜,白及高兴地要跳起来,“你真的回来了!这么说你闯过问鼎三关了?这人是谁?外面有青铜的机关,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一时间有一万个问题,白发老者制止了他发问,“别急,让我先救人,你再慢慢问。”第43章 如胶似漆  当云重赶到问鼎三关, 见到的场景令他惊讶不已。  只见许多人聚集在山顶,问鼎三关入口处忽现奇异变化。  只见银盘忽然发出一阵夺目光芒,一时竟盖过了月亮光辉, 惊枭鸟被光芒所惊, 纷纷展翅飞走,光芒过后, 一道七彩虹霞从银盘中投射而出, 于两山之间形成了一道彩虹,随即,入口渐渐缩小, 直到消失不见,周围的灵气波动也完全消失了。  原本想进关的人傻眼在半空, 那收了灵石正开船送人的兄弟也傻了, “问鼎三关, 没了?我的生意怎么办?”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纷纷道:“有人破了问鼎三关?!”  “不是说破关就能见到问鼎宗主吗, 他人呢?”  “又不是你破的, 听说问鼎宗主元婴大成,有接近渡劫实力, 他不想让你看见还不容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问鼎三关没有了,那就散了呗。”  “所以到底是谁破了关——”  “那一定是我师弟!”云重喊了一声, 他白跑了一趟反而心情更好了,他又折返小院去,说不定还赶得上与师弟汇合——  夺月之光、七彩云霞不仅惊讶了闯关众人,这个夜里, 苍蓝城中百姓、四宗弟子仰头同看这一道光辉。  苍蓝宗内, 弟子们看着这奇景议论纷纷, 苍蓝峰顶之上,亦有一老者看到了这道光,“芦问鼎出关,四宗格局将变化了……”  流霞宗内,一处开阔平台之上,一女子临渊独坐,她着一身白衣,衣摆腰带处晕染片片绯红,如霞彩一般,面前所对也是晚霞景象,天边几抹微云,夕阳正欲西沉,把云彩染成胭脂色,云朵缓缓向西飘去,四周一片宁静。  明明是将近子时,这里却是晚霞景色,不止今夜,无数个日夜,唯有这一片天是晚霞恒景,只是霞彩日日不同,时而绯红、时而浅紫、时而暖黄……  不管再多的变化,这景看上几百几千天,也该腻了吧?  然而这女子独坐于此,晚风拂动她的长发,她静默无语,一动不动,仿佛已与自然同化,与天地一体,那道亮光自天边闪过,也没能让她多看一眼。  “师姐,问鼎三关已破,芦问鼎出关了。”她身后,不知何时到来的另一名女子说了一句,这人是流霞宗长老彩云,她面前静修女子,正是流霞宗宗主流霞仙子本人。  当世女修得称一声“仙子”者,唯这一人而已。  “无关紧要之事,不必来打扰我。”  彩云道,“如今修士修行艰难,除了隐世大能,渡劫期修士唯苍蓝宗主和师姐你两人,那芦问鼎闭关之前是元婴后期圆满修为,如今出关,岂不是代表着他终于突破瓶颈,要渡劫了?”  “他渡不渡劫,又与我何干?”  彩云道:“我倒是有些好奇,那破去了问鼎三关的是何人呢!”  流霞仙子已合上双目,继续修炼去了。  彩云摇了摇头,对弟子们道,“师姐还真是万事不关心,一心只求仙。现如今,像师姐这样的还有几人?”  弟子道,“记得上次望月宗主来,话里话外和咱们宗主套近乎,结果被直接轰出门去,说她满身俗气,那望月自此以后再没来过咱们流霞宗呢。”  彩云又吩咐道,“你们去打听一下,破去问鼎三关的到底是谁,问鼎宗最近是不是有事发生了?”  弟子领命而去。  问鼎宗内,青铜唤来心腹做下一番布置,防范他宗可能来犯之敌,今日出乎他意料之外,苍蓝宗和掌剑宗都掺和到这件事里来,难道他们也得知了宝器的消息,想要抢夺?他行事一向谨慎,消息怎会泄露呢?  正沉思,忽见天际一道流光闪过,光芒照亮他错愕神色,“问鼎三关,被破了?!这怎么可能?!难道是那剑修小子破关?”  他一下站了起来,心中惊疑难定,但他也知此时不是惊慌的时候,唤来心腹道,“本想等我得到宝器再登宗主之位名正言顺,如今看来却是不能等下去了,阿一,你速联系五长老,在芦问鼎回来之前,务必——”  话未说完,忽见窗外雷云滚动,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站在窗外的那张脸——  “芦问鼎!!!”  青铜心跳为之一停!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他不是应该先去救沐闲闲吗?  “青铜,我不在的日子,你越发威风了啊!”  芦问鼎声音如同雷响,震得青铜心神巨颤,竟陷入了惊厥状态,阿一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长老,长老!”  --  小院房间内,白发老者初展神迹,右手蒙上白光,一点点抹去了沐闲闲背上的曼陀花印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动作,却也令他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在场人大气也不敢出,默默在旁围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那印记完全抹去,轻吁一口气,“咒术已解,你们可以放心了。”  没一会儿,就见床上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刚开始有些朦胧,渐渐恢复清明。  见她醒了,芦问鼎放心道:“醒了就是没事了,休养几天,便可恢复如常。”他又道,“我还要回去收拾那叛徒,若去得晚了,恐被他逃跑。”  青铜是他一手带大的师弟,这师弟天赋过人,当上了大长老,在闭关之前,芦问鼎安排宗内事务,对这师弟亦有隐有戒备,觉得他不是久居人下之辈,但那时青铜对他还十分恭敬,看不出端倪,他未雨绸缪悄悄在青铜窗下弄了一个机关。  出关时他已启动了这机关,那是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机关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其中蕴藏他潜修多年的“摄心”之招,足以震慑青铜心神,撑到他赶过去。  他收回思绪,对屋内人道,“青铜一事,问鼎宗一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说着,他将一块纹着鹤纹的玉牌放到床边,叮嘱道:“若有事,拿着玉牌来问鼎宗寻我。”  只见他脚下传送阵亮起,他人已不见了踪影,着急处理叛徒之事去了。  一时屋内只剩下了三人。  沐闲闲转动眼珠,盯着凌云意,开口道,“阿意。”  “我在。”凌云意应了一声。  她拍了拍床边,“你坐这。”  见她眼睛清亮,也认得人,白及松了口气,“刚才那人就是问鼎宗主吗?他也走得太快了……”  说完,只见沐闲闲盯着?????凌云意,凌云意也在盯着她,那眼神似粘了胶,分也不分不开,耳朵也似蒙了层纱,除了对方说话根本听不见别人的声音,白及顿时觉得自己也太多余了,“我先出去,你们聊,你们聊。”  他走到门口,见院中摆设如常,晚风吹拂,只是不见了本来在这里的琴和人,他一口气跑出小院,外面街巷尽入眼帘,夜里的狗叫声,看来那穹顶机关也被芦问鼎破去了。  “太好了,机关术也解了!不过那个闻风远去哪了?”  正奇怪,又见天际流星划过,那流星转眼落在院中,原来是御剑而来的云重,他急道:“师弟呢?我师弟怎么样了?”  白及忙拦住他:“他没事,他和沐姑娘在屋里……”  “做什么?”  “总之现在不方便进去。”  云重:“……那青铜呢?问鼎三关是怎么回事?”  “来,让我慢慢说给你听。”  屋内,烛火静静燃着,点亮一屋宁静氛围。  沐闲闲躺在床上,也不知看了他多久,“我好像在黑暗中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害怕吗?”  “不怕。”她摇了摇头,“凌云小剑一直陪在我身边。”  凌云意心中微微一痛。  “我记得我们刚参加完炼器大会,回到家我突然就晕过去了。”她刚刚醒来精神疲惫,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略去在问鼎三关中种种遭遇,只说闯了关见到芦问鼎的事。  “问鼎三关?”沐闲闲顿时惊到了,她又怕他受了伤还忍着不说,“让我看看,你没受伤吧?”  仔细检查,才发现他胸口有一道狭窄剑伤,血迹都已凝固,顿时吓了一跳,“阿意——”  “只是皮外伤,没事。”  此时他倒有些庆幸,先前所受的伤都已经在离开第二关时愈合,若被她看见,该多担心。  沐闲闲又催他去处理伤口,凌云意一点也不想离开:“我想多看看你。”  沐闲闲心中一阵感动,想到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没有思考的傀儡,那不是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又想到他不知在问鼎三关中经历了什么,绝不像他说的这样轻松,不由为他难受,湿润了眼眶,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凌云意没想到他一句话惹得她落了泪,顿时慌乱不知如何安慰,就见她自己擦了擦眼泪,道,“阿意,你救了我,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我决定了——”  “什么?”  “以后你别当杂役了,沐家庄铺子的盈利和你五五分成,只要有我沐闲闲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你放心,我一定会赚大钱的,我们一起荣华富贵,好不好?”  凌云意一时讶然,又觉得真不愧是她能说出的话,“好。”  沐闲闲也破涕为笑,凝眸看着他,低声道:“阿意,我一定是用尽了今生运气才遇见你。”  他心中一暖,只觉这一夜奔波的疲惫尽去,正想说话,忽又听到院外云重咋咋乎乎的声音,沐闲闲也被吸引了注意,“是谁?”  “白及和云重在外面。”  “你去看看他们吧,让神医给你好好看看,处理伤势。”说着,她已经开始眼皮发沉,凌云意心知她咒术刚解,精神并不好,还需要休息,虽然不舍,还是替她盖好被子出去了。  到了院中,果然白及正跟云重说起青铜的恶行,气得云重破口大骂,这时,凌云意出来了。  云重正想问他问鼎三关里的情形,视线却被他握在手中的剑吸引,先是疑惑,又转为惊骇,“师弟,你的剑,你——”  “云重。”凌云意直接打断了他,冲他摇了摇头。第44章 她的决心  云重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好似明白了什么,他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又不能说, 最后化为重重一声叹息,“唉。”  “怎么了?”白及问。  “你还是先给他治伤吧。”云重道, “我去打听打听问鼎宗如今是什么情况了, 也去帮帮忙,绝不能便宜了青铜老贼。”  走之前,云重又看了凌云意一眼, “有时间来一趟掌剑宗,让我爹想想办法。”  他一走, 白及便拉着凌云意到侧房, 为他好处理伤势, 问他, “阿意, 你实话告诉我, 刚才云重那表情什么意思?是剑出了问题吗?”  凌云意将剑横握在手,拔剑出鞘, 白及盯着他的动作,就见缓缓拔出的, 竟然是半截断剑。  他呼吸一滞,半天没说出话来,见他收剑回鞘,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这……唉。”  他也不由叹了口气。  作为多年的朋友, 他如何不知道, 这把剑被他看得比性命还重,他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剑有损伤的,受了伤还能治,剑断了怎么办?  “还有办法修复吗?”  凌云意摇了摇头。  “刚才云重说让你去掌剑宗,原来是这个意思,也许掌剑宗主有办法……”  “师父说过,伴生剑与其他灵剑不同,一旦断裂,就无法修补。”凌云意道,“在问鼎三关之内,问鼎宗主也说了同样的话。”  “说是这么说,总要去试试。”白及语气也不是很有自信,“掌剑宗主也好,再去找铸剑大师也好,也许还有机会呢?”  “我会去的。”凌云意抬头看他,“别告诉她。”  这个她是指谁,不言自明。  白及不解,“为何要瞒着她?”  他不语。  白及道:“怕她伤心自责?”他又叹了口气,“阿意,瞒得了她一时,瞒得了她一世吗?这事迟早要让她知道。”  凌云意的意思很明显,能瞒一时是一时。  白及却不认同,站在沐闲闲的角度,她会希望凌云意瞒着自己吗?  但看他态度坚决,一时也难劝,加上今夜实在惊心动魄,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已是满身疲惫,道:“先去休息吧,明日我也去问鼎宗探探消息,希望问鼎宗主真能说到做到,别让那青铜给跑了。”  翌日。  白及歇了一夜养足精神,正准备上问鼎宗打听情况,没想到芦问鼎行事比他想的还要雷厉风行,都不用去打听,一夜之间,这事已传遍苍蓝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他走到巷子口的茶棚处,就听见茶客们说得起劲。  “听说问鼎宗大长老青铜意图谋反,正赶上宗主芦问鼎出关,被宗主制住,已被废去修为,等候宗规处置。”  “多亏剑修凌云意破去问鼎三关,助问鼎宗主出关,才能抓住这叛徒,不然问鼎宗可要变天呢!”  “少不了一场内乱!”  “凌云意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是不是那个剑诀天下的——”  “可不就是他!听说宗主对他极为欣赏,要问鼎宗上下都以上宾之礼对他,这凌云意一介散修已有此实力,日后有了问鼎宗这个倚仗,岂不是更上层楼了?”  白及边听边点头,这些消息必是芦问鼎让人放出来的,这事办得真不错,既隐去了傀儡术之事,保护了沐姑娘,又没有隐没阿意的功劳,让他得以扬名。  不过阿意这回可算是救了芦问鼎,救了沐闲闲不说,除此之外,问鼎宗也该给点实质性的好处才是啊。阿意向来不善于经营这些,自己也得提醒一二,不让他吃亏才是。  正准备走,又听另一人说,“你们知道吗?原来那炼器大会也有猫腻,记得那个初评第一的炼器师吗?”  白及脚步一停。  “原来这里面也有青铜的手脚,他对人家炼器师有偏见,在终评时对她的灵器做了手脚,使对方得了下评,问鼎宗已在灵器匣上检验到他的灵气残留,看来这青铜平时坑人的手段也不少啊。”  “那炼器大会终评结果怎么算?”  “这就不知道了,据说还要等其他四位长老商量之后再定。”  “那炼器师真是可惜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在苍蓝城看到她。”  ……  没想到芦问鼎连这件事都查到了,白及还想多探听些消息,又往城中去了。  小院内。  沐闲闲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不少,就在院子里散步,明明只是过去了一夜,发生了青铜下蛊、凌云意闯关,芦问鼎解咒种种事情,总感觉过了很长时间似的,早上沐浴到阳光,只觉得活着真好。  不过,她心中还有疑问,青铜究竟为何要对她下手呢?他想要弄死自己,实在是简单得很,却选择了傀儡术这种复杂又浪费时间的方式,可见他并不想要自己的命,而是想控制自己。  可她也又没有什么稀世奇珍,爹娘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是栖云城一对平凡夫妻而已,难道是爹娘身上藏有秘密吗?  而且,从自己的遭遇推想,难道爹娘之死也……  她取出昨夜芦问鼎放在床边的玉牌,看来她得去一趟问鼎宗才行了。  正思索,凌云意从房中出来了。  一见他,沐闲闲脸上便有了笑容,“阿意,早上好呀。昨晚休息得好吗?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早上想吃什么?”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沐闲闲拉着他道,“我想吃巷口的灌汤包子,我们吃包子去吧?”  两人于是往巷口这边来,沐闲闲一口气买了五屉包子,在包子铺也听到不少闲谈,沐闲闲边吃着热乎乎的包子边道:“他们都在议论你呢,大剑修。”  “这都不重要。”  “那什么比较重要?”  “你平安无事最重要。”  他说的认真,沐闲闲吃包子的动作一顿,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把一大袋包子都塞到他手里,“阿意,你太好了,都给你吃。”  凌云意:……  回去路上,沐闲闲问他,“那青铜真的会按宗规处置吗?我还想问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呢!”  “你想去问鼎宗?”  “是一定要去。”她狠狠咬了一口包子,“不仅要去,还要把这件事情彻底搞清楚。”  回到院中,正巧白及也回来了,他带回来的消息和他们在街上听到的差不多,只能说这消息如今真是苍蓝城头号话题了。  沐闲闲对白及道:“神医,你能不能再帮我诊诊脉?”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难道咒术还有影响?”  “不是。”她摇了摇头,“只是我经历了这件事,心里怕怕的,想让你确认一下,那咒术真的不在了?”  白及道:“也好,进屋来吧。”  两人进了屋,凌云意尾随在后,在门口却被沐闲闲堵住了,“阿意,你不用进来哦。”  说着,把门一关。  凌云意摇了摇头,刚想走,忽察觉到房内一阵灵气波动,活跃又亲切,是沐闲闲的火灵根。  房间内,白及看着沐闲闲忙前忙后,布下了一道遮音结界,才明白她并不是想让自己诊脉的,说什么害怕也不过是托词。  “沐姑娘,你想干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阿意他不开心?”  白及一愣,他看着沐闲闲,心想这姑娘未免也太敏锐了吧?  “从昨夜到今早,他一次都没有笑过。虽然平时他也不爱笑,但我刻意逗他的时候,他还是会配合一下,可是刚才我逗他,他也没笑。”沐闲闲道,“我能感觉到,他好像有心事。”  白及:……  他这一沉默,沐闲闲更觉得不对了,“你知道?”  面对她狐疑视线,白及只觉得难以招架,忍不住道:“就这还想瞒你一辈子呢,连十二个时辰都瞒不过去。”  “到底瞒我什么?”  白及忍不住了,直接道:“还不就是他的剑——”  这时,门被从外面推开了,凌云意就站在门口,打断了他的话。沐闲闲一见他,惊道,“阿意,你怎么没走?你在门外偷听?我明明布下了结界——”  “你灵石没摆对地方。”  沐闲闲回头一看,临时用来充当阵眼的灵石放歪了。  她沉默了一下,“这不是重点,你的剑到底怎么了?”  凌云意:……  他不说,沐闲闲就这样不依不饶的看着他,眼神透着一股子韧劲,对视半晌,凌云意终于败下阵来,“跟我来。”  他带着沐闲闲到了侧房,给她看了那半截断剑。  好一会儿,沐闲闲都没说话。  这安静反而让凌云意有些意外了,他刚想说话,就见她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滴滴落在剑上,把机关小鸡都淋成了落汤鸡,没一会儿哭得都抽噎起来了。  “别哭了……”凌云意还从没见她哭成这样过,明明是自己的剑断了,她倒像是比自己还伤心,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喊她的名字,“闲闲。”  沐闲闲红着眼睛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哑着嗓子问,“为什么要瞒着我?”  “怕你伤心。”  “你是不是怕我觉得,剑是因为我而断而责怪自己?”  心思让沐闲闲猜了个正着,他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只是难过一下,不会自怨自艾,要怪就怪青铜那个老匹夫。”说着,她擦干了眼泪,问,“那剑还能修复吗?”  他摇了摇头,连师父也说不能,恐怕是真的不能了。  沐闲闲却有一股倔强不服输的劲,“阿意,我决定了,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把凌云剑修复好,让它完好如初。”第45章 沐家后人  凌云意道:“不必如此费心——”  沐闲闲立刻打断了他:“阿意, 我想要修好凌云剑,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也很喜欢凌云剑, 还因为我身为炼器师,不畏挑战, 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她一下子抛出这么多理由, 凌云意无法拒绝,只好答应了。  接下来两天,沐闲闲全身心都扑到了修补断剑的事情上了。  凌云意去了一趟掌剑宗回来, 从云华那里也得到了差不多的说法,都说伴生剑无法修复。云华有意要赠他一把灵剑, 也被他回绝了。  他一回到小院, 就被院中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本来就空旷的院子里堆满了各种书册, 还有一堆炼器材料, 粗略一看, 常见的有铁、铜、银等, 其它不认识的也不少,堆得跟小山似的。  他走到那半人高的书册前, 随手拿起几本看,“《从零开始学铸剑》《五年练剑, 三年打铁》《论灵剑铸造与材质选择与灵火控制》……这都是什么?”  “阿意,你回来了?”  正不解,那一堆书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沐闲闲笑着和他打招呼, 原来她正坐在地上看书, 那一堆书将她人都挡住了。  “我让白及把市面上和铸剑有关的书都买回来了, 这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要以神识阅读的,就收在玉简里了。还有一些铸剑的材料,我准备都试一试,到底哪种比较好用。”  凌云意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得花多少灵石?”  他这么说,沐闲闲忍不住笑喷了,“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看来你也被我影响了呀。”  她解释道,“光凭他一个人可弄不来这么多东西,都是问鼎宗的人帮忙。不过,这些东西良莠不齐,真正有用的不多。”说着她忍不住秀眉皱起,发起愁来。  凌云意本想劝她不必如此费神,又想起她说过这也是为了她自己的话,便忍住了。  这时,忽听院门口传来人声,小九喊了一嗓子,“沐姑娘,人接到了!”  沐闲闲忙站起身,绕过书堆冲了出去,“管叔!”  自从接到管叔来信,她就算着时间,应该是这两天要到,果然顺利接到了人。  只见竹篱边,小九和许久未见的管叔一起走了过来,走到院门口,沐闲闲已扑到他怀里,“管叔!你一路来都还顺利吗?”  这一扑,如鸟儿归巢,满是依恋。  管叔见了她平平安安,就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又忍不住端详着她说,“小姐都瘦了,在苍蓝城也不知住的吃的习不习惯,又没有人在身边服侍——”  沐闲闲直起身,“哪有,你是好久没看到我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我不知道多能吃。”  管叔笑了,两人又说了一些家常,一起走进院中,见了凌云意,管叔是诸多感谢,“剑君,这一路多亏有你陪着小姐,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路上小姐没给你添麻烦吧?”  凌云意摇了摇头。  沐闲闲得意道:“阿意怎么会嫌我麻烦呢。”  阿意?  这称呼怎么透着一股亲昵?  管家人麻了,但是他也不及细问,沐闲闲拉着他说东说西,少不了又说一些路上遭遇、苍蓝城趣事之类。  说了一阵,又怕他累着,便让小九帮着他安置房间,让他先休息一阵,自己仍回来钻研那些书。  等候的功夫,管叔站在房门口暗中观察院中两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小姐看书,剑君就看着小姐,两人偶尔对视一眼,都不说话就相视一笑?  看着看着,管叔心中暗暗有了想法……  他这一路奔波,也是累了,便回房歇息了。  院中,沐闲闲又看了一阵书,依然没什么收获,铸剑作为炼器的另一个分支,倒不像机关术那么冷门,但是关于伴生剑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了,原来剑修之中,一千个里也不一定有一个能觉醒伴生剑,而锻造伴生剑又用不着铸剑大师,往往剑修自己就把剑给铸了,更没什么记载留下来。  她越看越是心烦,忍不住把手里书一甩,这一甩,没注意到眼前就是一堆书山,眼看要将书堆砸倒,把自己给埋进去了,就见一道柔和剑气缠绕住了那本书,托着它将之轻轻放到了书山最上层。  沐闲闲目瞪口呆:“阿意——”  这小小招式对术修来说不难,但对剑走锋锐的凌云意来说并不简单。  他收回手,自突破剑意八层之后,他对剑气的掌控更加精妙了,若是以前,他会将这本书直接搅碎,可如今却能托着它,不伤它一片页脚。  可惜此时手边无剑,若以剑一试……  凌云意下意识摸了摸剑鞘,又收回了手。  沐闲闲也察觉,他身上那令人退避三舍的凌厉剑气似乎?????收敛不少,以前是“让人一看就觉得很厉害的剑修”,现在竟显露出一些“深藏不露的高手”的气质来了。  他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沐闲闲的眼睛,她深吸口气,觉得看书不如找人,“阿意,咱们去问鼎宗!”她拿出那块鹤纹玉牌,“去见芦问鼎!”  这话音一落,那玉牌发出一阵光芒,将沐闲闲笼罩进去,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等等!”凌云意猝不及防,都没来得及拉住她,人和玉牌具已不见踪影,只有现场残留的灵气告诉他,这玉牌上应该是附带了一个传送法阵,当她喊出想去问鼎宗,直接触发了这个法阵,将她给传送走了。  这位问鼎宗主是不是在细节处贴心过头了?  刚从房里出来,看到这一幕的小九都傻了。  凌云意道,“若是管叔问起来,就说我们去问鼎宗了,稍晚便回。”说着,他也往问鼎宗方向追去了。  --  白光一闪,沐闲闲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  先是山风拂过,接着又闻鹤鸣唳唳,一个白发老者背对着她,手中拿着鸟食,被群鹤簇拥,正喂这些仙鹤呢。  感受到传送阵法波动,他转过身来,见是沐闲闲,他和目一笑,“沐姑娘,你来了。”  “芦宗主?”她看了看手里那块玉牌,有些明白过来,“我只是说了一句要来见你……这是问鼎宗?”  芦问鼎点点头,“此处是问鼎宗内鹤居,是我的洞府。”  他一点也不意外沐闲闲会来,一挥袖,幻化出两把椅子,一壶香茗,“请坐。”  两人落座之后,那茶壶便自行倒起茶来,在袅袅茶香中,他说:“沐姑娘想必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恰好这几日我已将宗内大小事务理出头绪,有闲暇陪姑娘好好聊聊,解答你心中的疑问。”  沐闲闲便问:“芦宗主,你是八品炼器师,又是有名的铸剑大师,难道伴生剑断了,就真的没有修好的可能了吗?”  她一开口就问这个,到让芦问鼎有些意外,感慨道,“没想到姑娘不先问青铜之事,而是先问剑,那日在我面前,凌少侠不提断剑,一心只想救人,如此倾心相护,只想着对方,可见真情流露,真是一对爱侣。”  “宗主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  芦问鼎一笑,“沐姑娘,言语会骗人,眼神可不会。”  他都这么说了,沐闲闲不好再反驳,反正她确实对凌云意动了心,只是还未表白而已,说起来,这几天忙乱,差点忘了他也曾说过炼器大会之后有话对她说这着,不知是什么话呢,也许和她想的一样呢?  这样想着,她笑道,“现在还不是,至于以后嘛……就承宗主吉言了。”  “哈哈哈。”芦问鼎笑了一阵,说起正事来,“伴生剑断裂,确实没办法修复。”他又道,“凌少侠手中那把伴生剑是上品灵器,他若能结成元婴,此剑或可成长为极品灵器,我藏剑阁中亦有极品灵剑,我有意赠剑,他却拒绝了。”  沐闲闲道,“宗主,凌云剑对他意义非凡,和他相伴相生,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失去此剑,如失一臂。人的感情往往如此,其他剑并不是不好,而是再好也替代不了。”她又忍不住追问,“您再想想,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芦问鼎再加思索,想起了什么,他手一挥,桌上出现了一块奇异石头,不仅形状奇怪,断面处光泽也十分奇异,泛着七彩光泽,斑斓得令人眼花。  “这是?”  “一块陨铁。”芦问鼎道,“我也是意外得到它,这么多年也没参透它到底有什么用。如果世间所有材料都修不好伴生剑,也只有这天外之物有可能办到了,此物便送给你,当做我对凌少侠的小小补偿吧。”  “多谢。”沐闲闲收下了陨铁,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这修真世界的陨铁确实有些不同,内中蕴藏着十分浓厚的灵气,说不定真有奇效?  芦问鼎又道,“不过,先不提作用,以姑娘如今的修为,尚不能炼化这陨铁,要动用它,起码也得金丹。”  沐闲闲:……明天就开始修炼!  “这剑的事说完了,再来说说青铜的事。”芦问鼎道:“姑娘想必很好奇,他为何要对你下手。”  沐闲闲点点头。  “我审问了青铜,他已经将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他叹了口气道,“我师弟青铜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成为八品炼器师之后,就一直在寻找突破九品的契机,姑娘想必也知道,如今大陆秘境、奇遇都十分少见,他苦苦追寻,一直没有收获,就转而开始研究千年前的传闻奇事,希望寻找到突破的机缘。”  “几千年前,那时大陆灵气鼎盛,天才层出不穷。当年,曾出现过有一位九品炼器师,她用来炼器的鼎是极品灵器,名唤青玉鼎,后来她又于秘境中得到一块上古龙鳞,她以此鼎和龙鳞炼制出了一把龙鳞仙剑,那是一把真正意义上的仙器级别的灵剑。灵剑一出,举世皆惊。”  “那时大陆上还有魔族戮世,掠夺灵气,她以此剑尽斩群魔,魔族服诛,可惜的是龙鳞仙剑毁于魔族之手,但她本人亦与魔族同归于尽。”  他顿了一下,道,“这位九品炼器师,是一位女修,时人称其为沐仙子。”  沐闲闲瞪大了眼睛,她听闻风远提起过,可不知道那人居然姓沐。  “她死之后,世上再也没出过九品炼器师,青玉鼎也不知所踪。有人说青玉鼎被仙器抽干了灵气,从此变成了废鼎;也有人说经过龙鳞淬炼,青玉鼎自身亦已成神器,未免神器被夺,沐家人将这鼎藏了起来。”  “后来,沐家渐渐败落,几百年后,作为修真世家的沐家已不存于世,沐家传人也泯然众人之中,又过千年,世人便渐渐不知道沐家的事,到如今灵气衰微时,连修行亦艰难,更没几个人关心神鼎、仙器之事,知道这段传说细节的人也不多了……就算是偶尔听闻,也不过是知道大陆上曾出现过仙器和九品炼器师而已。”  沐闲闲惊奇不已,猜测道:“您的意思是,我家就是这位九品炼器师后人?”第46章 仇人之死  芦问鼎点点头, 他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这些年来青铜苦心搜罗, 四处寻访, 从一些残卷记载和家族族谱中推测出,栖云城沐家, 可能就是沐家传人, 有可能传承青玉鼎,显然他相信关于青玉鼎的后一种说法,认为青玉鼎已被龙鳞淬炼, 若得到它,就能炼制出仙器, 成为天下第一炼器师。”  沐闲闲沉默良久, 道:“去年我爹娘突破元婴时曾对我说, 有保命法宝护身, 哪怕突破失败, 也不会身死道消, 可他们却死了,我当时太过悲伤, 并未察觉到不对,所以……他们是被青铜所杀?”  “是。”他道。  沐闲闲不由红了眼眶。  “他找到沐家庄时, 当时你爹娘就要突破元婴,他在雷劫时动手,正好掩饰成他们是因雷劫而是的模样。杀人之后,他找遍了整个沐家庄, 并未找到青玉鼎, 但他还没死心, 见到你之后又起歹心,他认为你爹可能以某种秘法将青玉鼎下落封印在你记忆中,你自己也不知道,这样一来便不露痕迹,便想到了用傀儡术操纵你的法子寻找此鼎。”  沐闲闲才明白了整件事情,她不由看向芦问鼎:“那宗主呢?宗主也想要此鼎吗?”  芦问鼎一诧,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世间如果真有这样的神物,恐怕没有炼器师不想要吧?不过,强行夺取不属于自己的机缘,最后不是落得青铜这样的下场,就是心魔丛生,这心魔的滋味,我可不像再领受一次了。”  沐闲闲道:“是我冒昧了。”  芦问鼎并不介意,“青铜谋害人命,当按宗规处死,稍后便在处刑台行刑。”  “好。”她要亲眼去看这恶人之死,也算是告慰爹娘在天之灵。  他又说,“我担心此事被他人知道,引来觊觎青玉鼎的宵小,便将其隐下。虽然青铜说他一直是秘密行事,并未透露给其他人,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段时间,你也要多加小心,恐怕会被人盯上,想要害你夺鼎。”  沐闲闲十分不解,“可他真不是搞错了吗?爹娘从未跟我说过有什么鼎,更没提过沐家先人,他们只希望我快快乐乐的活着,爹更不会对我做这种事,什么封印记忆……”  芦问鼎道:“我很难给你确切的答案,青铜说他连沐家族谱都已毁掉,更无处查证了。至于青玉鼎的下落,如今恐成悬案。说不定那鼎早已废弃,青铜所追逐的,只是自己想成为九品炼器师的执念而已。”  他看了看沐闲闲,他已经知道炼器大会的事了,“你炼器天赋极高,金火双灵根又是?????最适合炼器师的灵根,从这一点上来说,或许你真是沐仙子后人也说不定。”  沐闲闲:不是吧,她以为自己只是平平无奇穿越过来……  这时,弟子进来禀告,说是时辰已到,请宗主过去观刑。  芦问鼎看向她,沐闲闲站起身:“宗主,我要亲眼看到这个恶人之死。”  他点点头,携了沐闲闲一起传送到观刑台处,恰好此时凌云意也赶到,芦问鼎便令人在宗主座旁设下两个座位,请他们入座。  问鼎宗的观刑台是一块悬空巨石,与之遥相对应的是处刑台,两只机关獬豸威风凛凛立于刑台之上,口中衔着碗口粗的玄冰铁链,刑台之上,常年罩着厚厚一块雷云,修士修到元婴,寻常刀斧之刑难伤其毫毛,便要以雷劫殛身,轰碎道府元婴,使其身魂俱消,确保人是真正死透了,在刑台之上,獬豸双目之下,夺舍假死种种手段也用不出来。  前来观刑的除了他们还有问鼎宗众长老和弟子们,芦问鼎有心以此事警戒众人,宗门内所有六品以上炼器师都来了,一时观刑台上乌泱泱一片人。  他们有些好奇的盯着坐在宗主身边的两人,也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是那个破了问鼎三关的剑修,他身边那个姑娘是……我想来了,是炼器大会上那个没有品级的炼器师!”  “她也出现在这里,看来宗主非常看重她。”  “若不是青铜长老动了手脚,她就是这次的终评第一吧?”  正议论,只见高高刑台之上,白光一闪,两位执律长老压着青铜出现了,只见他披头散发,浑身血迹,面目颓丧,已完全没了前几日那耀武扬威的气态。  长老将人锁在玄冰铁链上便退开,天边雷云滚动,雷劫将至了。  青铜赫然抬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他已经下了禁制,发不出声音,他视线扫过观刑台上众人,他看到了凌云意,也看到了沐闲闲。  看着他,沐闲闲的眼神只有冰冷的仇恨。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芦问鼎道:“宗主,行刑之前,我想跟他说句话。”  “我以传音入密术助你,你说话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芦问鼎动用术法,沐闲闲说了一句什么,就见青铜脸色大变,疯狂挣扎起来,他修为被禁,挣扎也是徒劳,只是更显丑态罢了。  芦问鼎沉声道:“动刑。”  随着他话音落下,天边雷霆滚滚而下,数十道雷劫之后,已将人劈成焦炭,又过了一会儿,刑台上已连人形都看不见了,雷劫散去,地上只余了一地劫灰,风一吹,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见他之死,沐闲闲心中一时快慰,但仇人死后,又只剩悲凉。  他死了,爹娘又不能活过来,沐家庄欢声笑语的日子,也不会回来了……  这时,一只手握上了她冰凉的手,她偏头看去,凌云意看出她情绪不对,正关切的看着她,她不由心中一暖,“阿意,我没事。”  凌云意低声道,“以后,有我陪着你。”  “咳咳。”弟子们都散去了,见他们还坐着,芦问鼎咳了两声,“咱们也走吧。”  交握在一起的手松开了,芦问鼎将两人送到了问鼎宗门口,她刚想告辞,又听他说,“沐姑娘留步,关于炼器大会的事我还没说。”  “你当时炼制的短剑,四位长老都一致认为当评为第一,过几天便会以四宗名义公布事情经过,将相应奖励也补偿给你,应有一笔灵石和不少炼器材料。另外,这本《问鼎心经》是我私人所赠,若修习此术,以你的天赋应该能很快结丹。除此之外,你还有要求也可以提。”  沐闲闲想了想,道:“我不要什么东西,只要宗主做一件事。”  芦问鼎不由好奇,“什么事?”  “我准备在苍蓝城开一家卖灵器的店铺,开业那天,请宗主来我店里,买一样东西。”  “买什么?”  “什么都可以。”她道,“只是要宗主亲自来,不可让别人代替。”  芦问鼎心道这事简单,便一口应下,“说起来,听长老们说,你终评时所炼制的灵器,手法倒跟我有些相似。”  “那是我是从《机关术要诀》上学到的——”  芦问鼎不由讶然失笑,“是浑天秘境中的那本?那是我写来留给有缘人的。”  “宗主也去过浑天秘境?”  两人交流一番,没想到还有这番缘分,芦问鼎又道,“说到缘分,若不是青铜说起,我还不知道你娘就是琬娘……”  “宗主你认识我娘?”  “琬娘曾是问鼎宗弟子。”芦问鼎道,“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与她形影不离的好友叫做青颜,她们在问鼎宗修行不过几年时光,便离了宗门转做散修去了,我还曾惋惜过,她们两人炼器天赋都很不错,不知为何要离开宗门。后来听闻关于她们与沐长风、谢飞霜之间有些纠葛,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谢飞霜?那不是阿意的师父?”沐闲闲不明所以,“他们四人有什么纠葛?”  这下轮到芦问鼎惊讶了,“凌少侠是谢飞霜的徒弟?”  凌云意点点头,“青颜是师娘名讳。”  “所以,我娘和你师娘也认识?”  三人这一叙话,没想到叙出这么一段渊源来,可惜芦问鼎并不知道琬娘离宗之后的事,凌云意也无缘见到青颜师娘一面,“过去的事,师父不怎么提起。”  “爹娘也没跟我说过,他们居然认识谢前辈……”  芦问鼎道:“那都是他们年轻时候的事了,不跟小辈提起也正常,这事望月宗主倒是更清楚。”  这里面还有望月的事?  可惜芦问鼎说不清楚,沐闲闲也不好再问,便和凌云意一起告辞离开了。  这一次他们没让芦问鼎特意送,直接从问鼎宗山门口的传送大阵离开,传到了苍蓝城城门口,一路往小院这边来。  路上,凌云意问她,“刚才在行刑之前,你跟青铜说了什么?”  沐闲闲道:“我告诉他,他想要的东西,就在我手里。”  她又将和芦问鼎先前的一番谈话告知,凌云意才知青玉鼎的事。  “他当时死期将至,心绪混乱,果然被我骗了。让他到死都不甘心,比起他做的恶,根本算不了什么。”  两人边走边聊,从城门口走到热闹街巷,渐渐地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怎么街上的人似乎都在看他们,盯着他们议论纷纷呢?  他们没想到的是,经过这几天,凌云意已经彻底成了苍蓝城名人,走在路上都有人围观:  “瞧,那不是凌剑君吗?”  “别说,真人跟画像还挺像。”  沐闲闲耳朵一竖,“画像,什么画像?”  “就是前面那个字画摊子卖的画像。”有人回答了她一句,边说边看凌云意,“哟,画得真像。”  沐闲闲顿时起了好奇心,拉着凌云意走到字画摊前,一眼就被摊子上挂着的半身画像吸引了注意力,用工笔描画凌云意俊眼修眉,连眼神那一抹锐气都描摹到位,似乎要破纸而出,沐闲闲都不由点头赞道,“是挺像,老板,你这画像怎么卖?”  “二十两银子一副。”  “这么贵?!”  “您不知道吗?这凌剑君现在可是苍蓝城大红人,他的画像可抢手,我就剩下这一副了,刚挂出来,您不买,一会儿别人抢着买。”那摊主从摊子后面直起腰来,和沐闲闲对上了眼,两人都是一愣,“你不是灯会上卖镜子那个?”  摊主嘿嘿一笑,“我这是小本生意,灵活经营。要不是那天在灯会先见过凌剑君一面,我还画不出来这画像呢!”  他冲凌云意拱了拱手,接着将那副画取下来送给沐闲闲,“没想到今日卖画还能撞到本人,这幅画像便送给您吧。”  “多谢。”  沐闲闲喜出望外,接过画像又仔细端详了一阵,显然十分喜欢,过会儿才依依不舍收入储物戒中,凌云意不解,“我本人就在这,看我还不够?为什么还要看画像?”第47章 信中之物  沐闲闲笑得神秘, “本人当然好,但你不懂,画像有画像的风味, 不一样的。”  她跟摊主约好了下次有新画时及时通知她, 忽听人喊,“快看, 那就是凌剑君。”  “他果然在这画像摊前呢!大家快来。”  接着乌泱泱来了一群人把他们给围住了, 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话:  “凌剑君,我是附近的说书人,问鼎三关里都有什么啊?我一定将你的故事传扬得天下皆知。”  “凌剑君, 我家的狗丢了,听说你特别厉害, 能不能帮我找找狗啊?”  “剑君, 听说问鼎宗主非常欣赏你, 可以帮我儿子介绍一下加入问鼎宗吗?我代表我全家感谢你!”  ……  沐闲闲心说, 你们到底是凌云意有什么误解啊, 先是八块腹肌, 现在还要包办子女入学,连找狗的事都要他来了么?  眼看要被这伙人围得脱不开?????身, 凌云意低声道:“抓紧我。”  沐闲闲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臂,只见一道凌厉剑气分开人群, 划出一条道来,他带着沐闲闲几个闪身便去得远了。  众人犹在赞叹,“好剑法,好剑法啊!”  匆忙逃回到小院时, 已是日暮时分。  管叔听说两人去了问鼎宗, 就一直在等着人回来, 见到人总算是放下心,又忙着要去张罗饭菜。  沐闲闲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一边,要他先别忙,“管叔,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我想在苍蓝城开一家沐家庄分铺,把灵器生意做起来,原来栖云城的生意规模终究有限,只要雇人管着就好了,在这里却有更多可能。”  管叔想了想,道,“小姐这么说,是已经决定好了?”  沐闲闲点点头,“等咱们的铺子稳定下来,我想把铁叔他们都接过来住住,什么时候想念栖云城了,就回去住一段时间。”  管叔叹道,“原来老爷夫人在时,管叔可能还要劝劝小姐留在他们身边,可如今,他们两既然不在了,小姐在哪里,沐家庄就在哪里,我陪着小姐。”  “管叔,谢谢你。”沐闲闲望着老管家花白头发也难免感慨,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不愿意服丹药延寿,自己也只能尊重他的想法,只希望管叔在身边一天,就多陪伴他一天,“我也很想你留下来。”  管叔道:“这铺子具体要开在哪,花费多少,小姐有想法了吗?”  沐闲闲点点头,拿出一张纸来,写得密密麻麻,计划都订好了,“我拜托小九在城中看了几处铺子地址,还要麻烦叔也这个地方看看,咱们再定。至于花费,先前我在苍蓝城卖东西小赚一笔灵石,可以当做定金,等炼器大会补给我的灵石送到,应该足以买下一间铺子,到时我们就搬过去。”  现在住的这院子毕竟是别人的,听白及说,那闻风远竟然是苍蓝宗少宗主,初次见面时他隐藏了身份,她不想跟苍蓝宗扯上关系,所以还是尽早搬走的好。  管叔收好了纸,他望着沐闲闲,目光满是疼爱,他看着小姐从那么小小一个女孩到如今独撑一面,撑起整个沐家,他也渐渐老了,再过十几二十年他就要撒手人寰,小姐是修士,寿命比凡人长很多,以后的漫漫人生路,谁能陪着她,照顾她呢?  纵然明白沐闲闲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但长辈身份的心思,总是放不下心来。  他想着想着,就想起白天在院中看到的那一幕来,忍不住问,“小姐,你和凌剑君,是不是……”  沐闲闲坦诚道:“管叔,我喜欢他。”  管叔愣了一下,叹道:“当初我就说他心怀不轨!果然,他这就将小姐的心给哄走了。”  沐闲闲一时不好跟他解释他们经历了什么,她道:“管叔,他在栖云城时你不是还夸过他?觉得他人品不错,对他印象很好。”  “话是这么说……可,这太突然了,我一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那您还有时间准备,我还没跟他表白呢。”  “表、表白?小姐,你在说什么?”  “就是跟他告白心迹,确定关系呀。”她答得自然。  管叔却是听得心惊,“小姐,你是想和他私定终身?!这可使不得啊!”  “为什么?”  “小姐,婚事可不是这样办的。”管叔又一次为早逝的老爷夫人哀叹,爹娘不在,小姐的终身大事无人操持,也没人告诉她婚事有种种规矩,“先得找个媒人,过问两家意愿,之后再由男方提亲——”  “管叔。”沐闲闲打断了他,“我和他都是修士,用不着麻烦,也没有这么多讲究。”  她毕竟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和这里的人不一样,她还想着谈恋爱呢,老管家满脑子都是结婚的事了。  “那也不能如此冒失。”管叔道,“小姐,你可知他家中有几口人?是否订有婚约?他爹娘又是什么态度?这些都不可不问啊。”  说起婚约,沐闲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时在熔火宗,凌云意曾对烈熔火说自己有婚约,后来她还夸他临机应变,他却忽然冷了脸……  不会吧?  难道他并不是敷衍,而是说真的?  见她神色犹豫,管叔以为她听进去了,便道:“小姐,先不说别的,让我先去探探口风,问问凌剑君的态度,打听下他家里的事再说。”  “好吧。”沐闲闲答应了。  --  且说这几天,凌云意破了问鼎三关的事在苍蓝宗传得沸沸扬扬,一时竟连核心弟子的风头都压过去了。  柔情阁内,沐柔儿听着种种传言,心中更不是滋味。  前几日她在小院受了委屈,凌云意对她冷眼相待,她扫兴而回,从那天起就一直憋着一口气,如今又听说他大出风头,气得将阁中灵瓶宝器摔了个干净,吓得小桃在一旁话都不敢说,好一会儿,见她摔完了东西,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才凑过去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沐柔儿气道,“还不是那个凌云意!我放下身段去找他,他却对我冷言冷语,心里只有沐闲闲,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转头就去闯问鼎三关,也不知他从芦宗主那里得了什么好处。”  “又是他。”  小桃暗自思忖,这凌云意如今可是风头正盛,小姐此时未必是生气,倒有些懊恼的意思,她有心想拉拢这人,却两次碰壁,小姐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这份委屈。再加上这次问鼎三关的事,更是刺激了她……  毕竟小姐从小就是老爷宠着长大的,小桃想着想着,不觉想起栖云城的旧事。  自她跟着小姐来了苍蓝宗,从凡人的世界到了修士云集之地,眼界经历大不相同,栖云城的过去于她已是恍若隔世,久远的回忆中,她忽然抓住了点什么,“小姐,说起姓凌的,我想起一件旧事来了。”  小桃的记忆已模糊,她甚至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记得有一日,我在房中服侍小姐梳妆,忽有下人在外禀告,说是有个少年人拿着婚书,口称与小姐有婚约,求见小姐。小姐就问那人姓什么,装扮如何,可是修士仙人。下人回禀说,那人自称姓凌,看打扮是个穷小子,是个凡人。”  沐柔儿眉心一皱,眼神发沉,细细回想,“有这回事吗?”  “当时我觉得此事荒谬,因而还有些印象。”小桃说,“不知是哪里来的穷小子,说什么沐家和凌家有婚约,不是信口开河么?小姐觉得他冒失,让人晾了他半日,过了半日听说他还在,还笑这人有点傻,给点银子打发了,此事便了结。这原是一件小事,小姐不记得也正常。”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  确实如小桃所说,这不过她一日早起时随口吩咐的一件事,如果不是小桃说起什么婚约,她也想不起来。  “你说那个穷小子也姓凌,会和凌云意有关系?”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小桃想,“只是刚才说起凌剑君,便想到姓凌的,我就想起这回事来。”  “不对。”沐柔儿比她想得更多,“那一年,我刚测出灵根,我的灵根出现算晚的,但双灵根在栖云城实属少见,爹十分高兴,说自高祖辈起,家里终于又出了个修士,要送我去天下第一宗求仙。我那时满心都想着要去苍蓝宗的事,对其他事都不关心,听说是个凡人,更不放在心上了。如今想来,此事却有些怪。”  “怪?”  沐柔儿仔细思考,“你说,他说的是凌家和沐家有婚约,却没指名道姓,他手上还有婚书……”  凡事经不起细细推敲,越想越是能想出更多细节来,“那日在小院,凌云意对我十分冷淡,当我提起栖云城时,他又多问了两句,又格外在意栖云城有两个沐家庄的事,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个?难道他真是当年那个拿着婚书的少年?”  她越想越是不敢置信,她如今苦心寻觅的,多年前自己竟亲口拒绝过吗?  但她从小到大从未听说过什么凌家,也不曾有过婚约啊!  小桃也答不上来,想了想道,“要不小姐写信回去问问老爷,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  “信。”沐柔儿四处寻找起来,“说起来,我爹寄来的那封信呢?”  小桃在房中翻找一阵,把扔到角落的信翻了出来,拿在手里时就觉得捏到了什么,“小姐,这信中有东西!”第48章 半块玉佩  沐柔儿亲自将信拆开, 咔哒一声,自信封中掉下半块玉来。  她俯身将玉拾起,见这似乎是一块圆形玉佩的半边, 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珍贵玉料, 只是握在手中感觉很轻,上面还刻了字, 主仆两凑过去仔细辨认, 这应该是一个“沐”字的半边。  “沐字玉佩……”  沐柔儿收了玉佩,又看那信。  只见这信纸好几页,前面是沐二叔?????写的, 他的信一向这样,厚厚一沓全是絮絮叨叨家长里短, 沐柔儿耐着性子看完了前面几页的废话, 在最后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内容。  沐二叔在信中写到, “柔儿, 最近闲来整理家中旧物, 翻到半块玉佩, 想不起此物从何而来,好几天后才忽然想起, 多年前,我曾收到一封信。信中写着, 多年不见,他家终于有了儿子,不知亲家是否得女云云,我看了小半只觉云里雾里, 懒得看了, 见其中还有块玉, 便将玉收了,信扔到一边不管了。最近我翻找出此玉,又将信给找到了,细细读之,其中大有文章,便将此信附在信封中一并寄来,具体内容柔儿看过便知。”  这信后面附的便是当年沐二叔收到的那封信,比起他的絮叨,这一封信只是薄薄一张信纸,因为年月过去甚久,纸张发黄,写信人用的也不是什么好墨,字迹亦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清内容,沐柔儿细细看了,弄明白了信中之意。  原来这信是凌父所写,内容大致如此:  【沐长风仙长,自沐凌两家定下婚约已过去二十年,我一直无后,本以为婚约难以兑现,没想到我到五十五岁上竟得一子,遂写信到栖云城沐家庄告知消息,不知沐仙长是否如老神仙所说,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多大了?  我一介凡人,今年已五十五,儿子长大成人时,我不知是否还在人世,您却是修士,若不是老神仙非要撮合这门婚事,两家本来不堪相配,这二十年没有消息,不知沐家还记得当年约定否?我担心仙长您不挂念这些凡尘俗事,便将当年定下婚约时的信物——您留下的半块沐字玉佩寄回,希望您见玉佩想起当年婚约之事,回信与我。  修仙无年月,不知仙长何时能看到这封信,若是未及回信,等儿子长大,我会让他带着婚书前往栖云城沐家庄,吾子取名凌云意,他日到访沐家庄,望仙长多加照顾,万勿为难。】  “凌云意、凌云意……”沐柔儿反复念这个名字,“居然真是他。”  “小姐,那沐长风不就是沐闲闲的爹?”  沐柔儿思索道,“所以这封信是凌云意的爹写给沐长风的,二十年前他们定下婚约,那时沐闲闲和凌云意都还没出生,二十年后他有了儿子,他担心沐长风一心修炼求仙,不记得婚约事了,便把这玉佩寄了回来,这信寄到栖云城沐家庄,不想送错了地方,寄到了我爹手中,我爹又看不懂内容,他向来又是个不动脑子的,只是见玉佩不错,便将东西给昧下来了。如果事情真是这样,这倒是有意思了……”  小桃不禁问,“那信中提到的老神仙又是谁?”  沐柔儿冷笑一声,“什么老神仙,也太抬举这人了。多半是个年纪大了才入道的修士罢了。我猜他在凌父面前卖弄卜算之能,笃定沐家必生女儿,不然凌父怎么会问及沐家是否生了女儿?凌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凡人,还能不被哄住?连金丹期沐长风他都能恭恭敬敬叫上一声‘仙长’,他口中的老神仙又能是什么厉害人物。”  “说来也是。”小桃不解道,“按这么说,他们两家一个远在北州一个在栖云城,一个是凡人一个是修士,到底怎么就定下了这婚事呢?”  “写信时凌父已五十五岁,除非他服食仙丹,不然现在他早已不在人世,沐闲闲的爹娘也死了,两家为何定下婚约,恐怕只有那个不知身份的‘老神仙’知道了。  “不过,凌父信中语气十分谦卑,对沐长风态度恭敬,他觉得两家婚事不匹配,只说让沐长风万勿为难凌云意,也没说让他一定要把女儿嫁了,对婚约并不执着,他肯定没想到儿子日后会有这样的天分,这桩婚事多半都是他信中提到那个老神仙作祟,只是不知老头怎么将沐长风给哄住了。”  她拿着信,在房中踱步,细细推想,“这信既然被我爹所截,没有落到沐长风手里,沐家就不知道凌家老来得子的消息,后来那凌云意来到栖云城,找错了地方,来到我家,才有了当年被赶走那一出……看来这封信后两家还是未通音讯,凌云意都不知道自己婚约对象叫什么,只知道来栖云城沐家庄找人。”  她接着说,“可是如今,他却陪着沐闲闲一起来了苍蓝城,两人举止亲近,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当年他找错了,他的婚约对象是沐闲闲?”她在房中转了一个圈,又道,“不对,如果是这样,我提起两个沐家庄,他就不该惊讶,而且两人对外不以道侣相称,也不对劲。”  “之前苍宇说,凌云意在苍蓝城闯下名号,无视四宗招揽,往栖云城去了,他这一次去栖云城发生了什么?”  “这个我知道。”小桃道,“老爷的上一封信里写了,‘堂堂金丹剑修竟跑去沐家庄做了杂役,还联合沐闲闲一起羞辱于我,女儿,日后你可要替爹讨回公道啊’,小姐那信你没细看,当时我在旁边看了。”  “杂役……” 沐柔儿越想越是精神起来,“他竟改换身份混入沐家庄,看来他是想弄明白婚约之事,可是沐长风死了……他死的好啊!这样一来,岂不是死无对证?他们婚约的凭证,就只剩下半块玉佩。”  小桃道,“可另外半块玉佩,应该在沐长风家吧?”  沐柔儿冷笑道,“沐长风二十年不问凌家音讯,他也不将这件事告诉女儿,他真的想兑现这桩婚事吗?我看未必。那玉佩他肯定不会珍重收好,说不定早在他死时让那些分家产的亲戚给抢走了,现在还上哪里找半块玉佩去?”  小桃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小姐英明。”  沐柔儿想明白了整件事情,在桌边坐下,“沐闲闲和凌云意这桩婚事,有地域千里之隔,凡人修士身份之隔,又被时间磋磨,可见上天也不想他们在一起,知情者纷纷离世,到现在只剩这一封信,藏着这桩婚事的真相。”  她看了看手中的旧信,扬起一个阴险笑容,吩咐小桃道,“拿蜡烛过来。”  小桃依言点了蜡拿过来,沐柔儿将信放于烛火上,没一会儿就烧了个干干净净,她看着一桌子的纸灰,笑容逐渐扩大,在烛火映照下竟有些扭曲,“玉佩在手,如今这桩婚约,是我的了。”  --  回声小院之中,凌云意独坐院中,他正在思索芦问鼎的那番话,担心青铜走漏了消息,还有人因为青玉鼎想要找上沐闲闲,他该怎么应对?  如今他手中无剑,纯靠剑气,并不是不能对敌,只是招式威力不如以前,对手手中如果没有神兵利器,也还好对付,一旦遇到上品灵器级别的兵器,加持对战者招式威力,他就将陷入不利……  他在院中演练了一阵剑意,却没什么收获,心神疲累之余,便放任十几道飞剑绕着院子飞来飞去,如今他已经能控制剑锋,做到剑气发而不伤物,那些剑气或是飞过竹叶,或是拂过篱笆,忽而停驻在一只小鸟身上,剑气就像一阵风,托着小鸟放在面前石桌上,小鸟还呆呆的浑然不觉。  那鸟儿嫩黄色羽毛,黑豆眼儿,爪子细小,只有头顶有小撮白毛,浑身圆滚滚,乍一看跟一只小鸡差不多。  黄色鸟儿跳了两下,就被放在桌上的剑吸引了注意,准确的说是剑鞘上的机关小鸡,先是歪着脑袋看了看,似乎在判断这是不是同类,接着啾啾两声,竟然得到了啾啾声回应,小鸟一喜,挨了过去,圆乎乎身体蹭了蹭小鸡,然后就呆住了,“啾——”  是冷的!  正围着小鸡好奇的跳着转圈,忽听开门声,把小鸟吓了一跳,扑扑翅膀飞走了。  就见管叔走了出来,状似不经意走到他身边,“剑君,早啊。”  凌云意不解,看了看天色,“现在是午时了。”  “咳。”他轻咳一声,在石桌另一边坐下,开始和他闲话家常,“剑君,自栖云城一别,咱们也有许久没见了,这些日子你一路陪着小姐,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你觉得小姐这人怎么样呢?”  “她很好。”  管叔:……  房间里,沐闲闲就蹲在门口,她用自己特制的收音器贴在门上,将院中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两人尬聊,心道,管叔在我面前一副阅历足什么都懂的模样,但真正聊起来,也不过如此么!  而且阿意在其他人面前话是真少啊……  可见他待自己是不同的,她心中不由又甜了几分。  院中管叔又硬着头皮问,“说起来,认识剑君这么久,还不知道剑君家中情况呢,不知家中父母可还安好?”  凌云意道:“他们都已去世了。”  “啊……”管家一阵错愕,半晌道,“这,剑君?????节哀。”  “家父晚年得子,等我长大成人时,爹娘都已垂垂老矣,我入了剑道后没多久,二老便寿终正寝,当时师父带我回去送了爹娘最后一程,也算是了无遗憾。”  “原来如此。”管叔又试探着问道,“那不知令尊在世时,可有为剑君定下婚约?”第49章 真情流露  这问题一出, 院中气氛变得十分怪异。  凌云意没有答话,反而惊讶的盯着管家,“你不知道?”  管叔不明所以, “我知道什么?”  “你家小姐, 沐闲闲她没和人定过婚约?”  管叔听他这么问,以为他心中对小姐也有意, 忙道:“我家小姐从未定过婚约!”  凌云意心中一凉。  “那她爹娘呢?沐家真没有和凌家定下过婚约吗?”  “什么凌家?没有啊。”管家道, “老爷夫人疼爱小姐,哪舍得小姐那么快出嫁哟!”  管叔是看着沐闲闲长大的,他说的话还能有假吗?  沐闲闲真的没和人定过婚约。  难怪他找上沐闲闲时, 她既不认识自己,也不承认婚约, 并不是她忘了, 而是自己搞错了!  可想明白这件事, 凌云意又十分失望, 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和凌家有婚约的沐家就是沐二叔家, 他的婚约对象是沐柔儿!  他按着这个思路推想,竟是越想越有道理, 按沐闲闲性格,如果真想悔婚, 应该会直接告诉自己,而不是采用这种不承认的方式。  他还想着看到沐家败落,想看沐闲闲悔不当初,他都在想什么啊?想起当初对沐闲闲的冷言冷语, 他只觉一阵后悔, 凌云意啊凌云意, 你都干了些什么?  自责之余,他又庆幸起来,万幸这些事情并未发生,万幸自己并未伤害过他……  可想明白这件事,凌云意又十分失望,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他以为和凌家有婚约的沐家就是沐二叔家,他的婚约对象是沐柔儿。  怎会如此……  他一时心乱如麻,竟忽略了一些细节,此时他满心都是沐闲闲,又哪里想得起推敲细节来?加上问鼎三关幻境对他的心理暗示,他走入了固有思路的迷宫里,竟走不出来了。  婚约对象是沐柔儿,他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  可这样一来,他不是做了自己最讨厌的背约违誓之人?  管叔见凌云意的脸色几变,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话,难道小姐没有婚约这件事还打击到他了?他对小姐根本没有那种心思?  他不由追问,“凌剑君,那你到底和他人有婚约没有啊?”  凌云意沉默,内心有些痛苦,他是个从来不会骗人的人,更不想骗沐闲闲,可要他说出这句话,承认和沐柔儿的婚约,他也说不出来,半晌他才哑声道,“有。”  “啊?”管叔吃惊了,“这……怎会如此?那与你定下婚约之人是谁?”  凌云意难以企口,一时沉默了。  管叔还想追问,这时,忽听房内嘭地一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管家一急,“哎呀,小姐!”  凌云意脸色一变,“她在里面偷听?”  “是啊,小姐本来想和你——”管家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小姐别是气晕过去了吧?”  就见凌云意身形一闪,人已经到了门口,一掌将门给轰开,房间里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窗户敞开着,沐闲闲早已不在房中了。  “哎呀,小姐跑了!”  凌云意环视房中,从门口捡到一个小型灵器,模样跟喇叭花似的,想是她用来偷听的东西,莫非她听到自己有婚约对象的事,气得冲出去了吗?  他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这并不像她的性格……  但管家已经急坏了,催促凌云意赶紧去找人,他心中另有担忧,他担心青铜的事再来一次,一时也不及细想,赶紧找人去了。  管叔也不闲着,从后厨把忙着做饭的小九拉上,也都出去找去了。  一时小院空空荡荡,人走鸟散,连跟鸡毛都没留下。  此时,沐柔儿定好计划,志得意满来到小院,这一次她要拿出信物,让凌云意兑现“婚约”,还要看到沐闲闲痛哭流涕的表情,呵~  她都有些按捺不住扬起的唇角了,走到院门口一看,空空如也,不由人傻了。  “怎会一个人都没有?没事,我等!”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时辰,仍是没人,飞扬的心情也变成了烦躁,想了想,她取出一张撒着淡淡灵粉的信纸,以灵气写下一行字“凌云意,我有重要事情找你,事关婚约,见信后速来苍蓝宗柔情阁一见。”  把这信纸别在竹篱格子显眼处,先行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不久,在外面找了一圈无果,又惦记着厨房里菜还没做呢,小九先回来了,他一进门口,看见篱笆上有张纸,他既感受不到灵气,也看不到灵气写成的字,只道是一张白纸,“谁这么不讲道德,乱扔垃圾飞到别人家篱笆上,真是的。”顺手就拿去厨房垫桌角去了。  再不多时管叔也回来了,小九劝了他几句,他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且说凌云意在城中找了一圈无果,想着会不会是去城外去了,便想着出城去看看,刚走到城门口,就看到那卖字画的摊主今日也在出摊,他摊子上排起长队,喊着,“今日新出的凌剑君画像,库存不多,先到先得啊。”  那摊子上,一女子也不知排了多久队了,刚买得了画像,喜滋滋往回走,不是沐闲闲是谁?  他不由松了口气,原来是买画来了……  沐闲闲正看画呢,一抬头见到他,收了画像跑到他身边,“你怎么来了?”  凌云意给她看了捡到的收音器,表情有些忐忑。  “怎么?”沐闲闲眼珠一转,“你和管叔说话,发现我偷听啦?”  他点点头。  “你觉得我生气了,跑出来了?”  他又点点头。  “真傻。”  凌云意:……  “咱们回去说。”  她看起来真不像生气的样子,反而因为买到了画,心情十分愉悦,她刚刚确实在房中偷听,不过她之前和摊主约好了,有新字画就及时通知她,刚看到传信纸鹤飞进房中,二话不说就冲出去抢画去了,以这个火热程度,她要是去晚了就啥买不到了。  谁能想到,有一天她还能在修真世界里体会到前世定闹钟抢限定的滋味呢,抢的还是凌云意画像,真有意思。  回到小院,见她平安无恙,管叔总算是放下心来。  沐闲闲见凌云意始终欲言又止,忐忑煎熬的模样,就从房里搬来一个小板凳让他坐下。  凌云意不明所以。  “你坐。”  这凳子对于大剑修可太委屈了,坐下两条长腿都无处安放,沐闲闲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说,“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她故意在凌云意面前转了两圈,道,“在熔火宗你对烈熔火说,爹娘早已为你订婚,婚约对象是故交之女,这是真话,对不对?”  凌云意心中一个咯噔,回答道,“对。”  “你曾去找过你的婚约对象,她也许是个捧高踩低之人,不愿见当年初出茅庐的你,对你说不定有一番羞辱,多年后你来到栖云城,携怒而来,是想报复当年羞辱你之人。你莫名其妙来到我家应聘杂役,你问我记不记得北洲小山村的凌云意,当我说不认识时,你脸带怒意,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了你的婚约对象,对么?”  她确实一如既往,聪明灵慧,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凌云意是有口难辩,不忍对她有半点欺骗,艰难答道,“对。”  沐闲闲点了点头,其实凌云意出现在沐家庄的原因,她也有猜想过,如今将事情一说,她就有了自己的推测,“栖云城有两个沐家庄,你找错了地方,你的婚约对象是沐柔儿,对么?”  听到这句话,凌云意心中像是被大锤重重一击,她都猜到了……  他看着的沐闲闲,张了张口,说不出这第三个“对”字,心中更是百般滋味陈杂,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最担心的,还是沐闲闲的想法。  事已至此,她会怎么想?  她就算是怪自己、恨自己也是应该的……  他一时心中急切,却又不知该怎样为自己辩解,急得脸都有些红了。  沐闲闲看他这样,忍不住道,“虽然婚约这事是有那么点让我不爽,好吧,是很不爽!但是——”  话未说完,凌云意忽然站了起来,他走到了沐闲闲面前,和她贴得极近的距离。  “你站起来干嘛?”沐闲闲一滞,嘀咕,“我还有但是没说……”  “闲闲。”他压低了声音,震得人耳膜有些发痒。  “啊?”  “我只想和你一起共度晨昏。”他道,“我不想管什么婚约了。”  沐闲闲瞪圆了眼睛,一时怀疑自己听岔了,这是凌云意说出来的话?  她还没反应过来,凌云意已牢牢将她抱在了怀里,他抱得那么紧,像是怕会失?????去什么似的,“闲闲,别离开我。”  “没离开你啊。”她喃喃。  “婚约的事,你不怪我吗?”他的声音里隐隐有些自责,“在栖云城,我确实是如你所说……”  “好啦好啦。”她拍了拍凌云意的背,让他先放开,“管叔还看着呢,别把他老人家给气着了。”  管叔表示,这都是什么呀,他根本没眼看。  凌云意缓缓松开了她,看他有些动情又有些无措的样子,沐闲闲心中有一丝甜,她道:“你说你怕我怪你,当然,这件事你也不是完全没错。”  凌云意立刻紧绷了神色。  就听她道:“阿意,你错就错在太路痴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又说,“不过,你要是不路痴,怎么会找到我家呢?这就叫阴错阳差,歪打正着。”第50章 提出疑点  沐闲闲一口气接着说, “我来问你,你爹老来得子,那定下婚约的时候, 你知情么?”  “我, 我还没出生……”  “你爹娘告诉过你,婚约对象姓甚名谁么?”  “没有。”  “那你干嘛一副‘有锅我都揽了’, ‘都是我的错’的模样?你都不知道, 你有什么错?你是错在没有早生几年,阻止你爹娘给你定下婚约吗?”  凌云意让她给问住了。  这件事还可以从这种角度来理解吗?  “那婚约……”  “婚约沐柔儿不是已经拒绝过了?”  凌云意一愣,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栖云城时, 得到的答复是“没听说沐家和凌家有什么婚约”,确实, 那是对方毁约在先, 为何自己还要为此纠结呢?  他豁然开朗, “她家确实不承认这桩婚约。”  “那不就结了。”沐闲闲对管叔道, “管叔, 既然一方悔婚在先, 那这婚约还有效吗?”  管叔已经让他们这一番信息量极大的对话给搞蒙了,脑子嗡嗡乱得很, 听见沐闲闲问,只知道顺着话回答, “呃,既然是悔婚,那婚约当然不算数了,还得向悔婚那家索取赔偿啊, 若有聘礼, 还得退回。”  凌云意:……  闲闲的想法真的他以为的很不一样, 她并没有像自己担心的那么看重婚约,反而觉得婚约是父母定下的并不能怪他……  这些话在别人说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从她口中说出却是如此自然。  关键是,顺着她的思路想,确实很有道理,他完全没必要为此自我困扰,觉得自沐柔儿拒婚的那一刻起,这件事情就该画上句号。  他在乎的人是沐闲闲,其他人不重要。  接着,沐闲闲拉着凌云意讨论起“如果沐柔儿找上门,应该怎么跟她要当年拒婚的精神损失费”这个话题。  进入到管叔听不懂的领域,他终于可以细细捋下这件事,按照两人的对话,凌云意的婚约对象是沐柔儿,他去找人时沐柔儿却没见他,后来他来到栖云城想要报复对方,却阴差阳错找到了他家小姐……  作为一个人生阅历丰富、充满智慧的老人,管叔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不对劲!  但他又始终抓不到那个点,不由有些急了,“小姐——”  “怎么了?”  “唉呀,这事不对。”  “哪里不对?”  “呃——”  “管叔。”沐闲闲忙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说到底,这都是一桩陈年旧事了,一时半会也不急着得出结论,你想说什么,先慢慢想。”  管叔又坐回去了。  沐闲闲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咱们还是忙眼下的事比较重要。”她道,“这第一件事,就是买铺子,从这里搬走。第二件事,是我要尽快结丹,好炼化陨铁。这第二件事也急不来,咱们就先来处理第一件事!”  她看着凌云意,“阿意,你有意见没?”  凌云意别说意见了,建议也不敢有。  沐闲闲又道,“但是咱们现在出门都要被围观,要是去看铺子,说不定要被堵里面。”她摇了摇头,“这就是太红的苦恼吗……”  凌云意也没想到,他只是去救了躺人,却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我可以改换外貌,化作他人模样。”  她脑补了一下凌云意变化成管叔的样子跟她说话,顿时打了个寒战,“不要。”  她以站着的姿势看着坐着的凌云意,忽然有了想法,“要不,我给你做个面具吧?”  “面具?”  “你别动。”说着,她伸出双手把凌云意的脸给捧住了,边伸手摸,边仔细端详,“哇,阿意,你的骨相真好,下巴的弧度真好看。”  被她一双柔荑轻柔捧着,凌云意的脸开始发烫。  沐闲闲还在欣赏,“阿意,你的睫毛也很长呢,鼻子又高又挺,唇形也很好看,很适合——”  “很适合什么?”  “咳,没什么。”她收回手,只觉得手上一阵发烫,边往房内走边叮嘱道,“等等我,一会儿就好。”  沐闲闲跑回房中,趁着手感还在,拿出玲珑小鼎和材料,飞速炼起器来。  没一会儿,后厨的小九做好了饭,喊了声开饭了没人搭理,跑到院子里一看,管叔坐在石桌边,若有所思念念有词,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凌剑君坐在小凳子上,双目发直,好像呆住了,不由挠了挠后脑勺走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  他走了没一会儿,沐闲闲便捧着一个东西从房里跑了出来,“阿意,快试试看!”  凌云意一看,她捧在手里的是一个银白色面具,戴上之后,大小刚刚好,遮住了半张脸,让人视线不由自主集中在他下半张脸上,越发显得线条鲜明,干净利落,沐闲闲端详一阵,越看越是满意,“不错。”  她看着看着,就注意到他唇上去了,反正阿意已经告白过了,现在是不是——  “就是不对!”管家突然来了一嗓子,把两人都给吓了一跳。  就听他说,“这婚约不对劲啊。”  两人都转过头来认真听他说。  管叔道,“我在栖云城这么多年了,从未听说沐二叔家有什么婚约,沐二叔是个大嘴巴,他家要是有婚事,他能瞒着不对人说?”  沐闲闲立刻赞同,“有道理啊!”  管叔又说:“再说了,他是头一号嫌贫爱富的人物,他哪能看得上当年的凌剑君呢?那凌家远在北洲,他也没去过北洲啊!”  凌云意若有所思,好像有点道理……  管叔对两人受教的态度非常满意,接着说,“再再说了,剑君在我们家时,沐二叔还来过,他面对剑君也没什么反应,就跟陌生人似的,他能对自己的女婿对面不相识吗?”  凌云意马上想起来:“确实,他那时见了我,根本不认识我。”  沐闲闲想了想,“那这么说来,和你有婚约的可能并不是沐柔儿。”  “不是沐柔儿……”沐闲闲傻了,指了指自己,“难道是我?”  管叔也被弄糊涂了,“我在沐家庄一辈子,可从来没听老爷夫人提起过什么凌家。”  这下轮到凌云意困惑了,“可家父确实说,凌家与栖云城沐家庄有婚约,让我拿着婚书去找人。我爹还说,找到婚约对象之后,我拿着婚书,对方拿着玉佩,互为凭证。”  “什么玉佩?”  “爹说是一块沐字玉佩。”  “沐字玉佩?”管叔心想,怎么有点熟悉呢,“是怎样的玉佩?”  凌云意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  三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沐闲闲决定,别管什么婚约不婚约了,各自休息,先办正事。  翌日,凌云意便带上这新鲜出炉的面具,和沐闲闲、管叔、小九全家一起出动,看铺子去了。  且说等了一天的沐柔儿耐不住性子,再次来到了小院,这一次她依然扑了个空。她和小桃两个不信邪的等了整整一天,从早上等到日落,鬼都没有见到一个。  小桃还去周围问了问邻里,这小院偏僻,说是邻里其实也有段距离,都只知道这里住了人,但并不知道人去哪了。  沐柔儿道:“难道是故意避着我?”  小桃道:“小姐,咱们该怎么办?”  沐柔儿咬牙道:“我不就不信了,接着等。”  沐闲闲一行人看了好几家铺子,都不是很满意,来到最后一家,这一家位置不错,铺子格局也很通透,关键是它前面是商铺,后面便是住家的小院,四四方方,院子里种着一棵金桂树,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沐闲闲往树下一站,闻得扑鼻芳香,脑补了一下凌云意在这练剑的样子,就觉得非常喜欢。  一问价格,比想象要便宜很多。  众人到一边商议,管叔道:“这价格若不是主人家急需用钱,着急出手,那就是其中有蹊跷,说不定房子有什么问题。”  众人也同意,沐闲闲想了想,“管叔小九,你们接着跟这卖家套套话,我和阿意去问问邻居,若是这宅子有问题,邻居可能知道些什么。”  一时两人出来拜访邻里,走了几家也没什么收获,直到来到一家屋门紧闭的邻居家,沐闲闲?????上前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应门,正准备离开时,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轻姑娘探出头来。  沐闲闲道:“姑娘,你好——”  “啊!”那姑娘当着他们的面表演了一个花腔女高音,“你是沐闲闲!”  “你认识我?”  姑娘猛点头。  沐闲闲有点惊讶,这几天光遇见认识凌云意的了,认识她的倒少见,没想到她看了看沐闲闲,又看了看她身后戴着面具的凌云意,双眼放光,“果然,追求梦想的炼器师和形影不离守护她的绝代剑客,啊~~”  眼看着姑娘一脸我磕到了的表情,沐闲闲有些不妙的预感,“你不会是……不对,你也认识他?”  “认识!”姑娘猛点头,“凌剑君!”  凌云意嘴角一抽,所以这面具有什么用?  见两人表情,姑娘道:“我果然猜对了!其实炼器大会报名那天,我路过那附近,看到一群炼器师对你出言不逊,我就想上去帮忙,没想到凌剑君出现,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然后你们就一起离开了……”  “后来炼器大会初评终评我都去了,凌剑君看你的表情好认真!他的视线都没离开过你哟~~唉呀,你们真的好配!”  她情不自禁的开始扭动。  凌云意看了看沐闲闲,表情甚是费解,似乎在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沐闲闲道:“这很难用语言跟你解释……”  凌云意更困惑了,“需要白及帮她看看吗?”  “不用了,她这不是生病。”沐闲闲道,“她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很开心,不用管她。”  在自己的世界……  凌云意尝试理解了一下,“这莫非也是一种修行方式?”第51章 夜谈风月  “哎呀哎呀, 我要把这段记下来!”说着,飞速跑回去拿纸笔去了,“你们先进来, 随便坐, 我马上就来!”  两人对视一眼,沐闲闲道:“先进去吧。”  遮掩身份已没意义, 凌云意把那面具也取了下来, 两人在她小院中坐了一会儿,她这边院子低矮,从这里可以看到那棵茂盛的桂树树顶, 像一顶伞盖似的。  不多时,姑娘兴高采烈跑回来了, “久等了, 你们来找我, 应该有正事吧?”  “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叫我小糖就行。”  沐闲闲道:“小糖姑娘, 你知道隔壁宅子的事吗?”  “知道啊。说起这件事, 还真是问对人了。”小糖神神秘秘起来, “我这人比较八卦,爱打听, 更何况邻里邻居的,我还是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怎么说?”  “前些日子他家一个丫环桂儿失踪了, 他说丫环自己跑了,但是听他家另一个丫环说,主人一直很讨厌桂儿,那桂儿被他打死了, 尸骨就埋下桂花树下, 所以这桂花树夜里常现鬼火, 主人家屡次撞到,怕桂儿索命,因而想将铺子尽快脱手。”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有些离奇。  “你刚才在那桂花树下,感觉到怨气了么?”  “没有,反而有些灵气。”凌云意道,“我刚才以神识遍扫全屋,没有怨气,亦没有尸骨。”  “啊?”小糖道,“看来传言果然不能信,那丫环难道真的失踪了?”  “那这事归谁管?”  小糖托着下巴道,“苍蓝城的事务一向是四宗共管,这一片属于苍蓝宗外门管辖,不过主人家不追究,多半也查不出什么结果吧。”  沐闲闲正思索,凌云意道,“不如晚上再来,亲眼看看鬼火到底是什么。”  “好啊。”沐闲闲欣然同意。  小糖立刻道:“我可以一起吗?”  沐闲闲笑眯眯看着她:“小糖姑娘,你是能上屋顶,还是能上树呢?”  “我,我都不行……”小糖道,“可你们能带我上去吧?”  “那你准备待在哪呢?要不到时候你就待在我们两中间?”  “这不太好吧?我可以吗?”  “你说呢?”  “……好吧,那我不去了。”小糖道,“祝你们约会愉快!”  沐闲闲一笑,“等我们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了,再来告诉你真相。”  小糖心想,那岂不是又可以见到他们,连声答应:“好啊。”  两人商议已定,便让管叔和小九先回去,他们等到晚上,看看鬼火到底是什么。  且说管叔和小九回来,就看到两个女子在院门口一脸心焦的模样,似乎是在等人。  管叔多年没见过沐柔儿了,一时竟不认识,倒是小桃认出了他,“你不是沐闲闲身边的老管家么?你也到望月城来了?”  管叔:“你是……小桃?你怎么还如此年轻?”  小桃得意一笑,“跟在我家小姐身边,自然有珍贵丹药,延寿保身了。”  “你家小姐?”管叔又打量了一阵沐柔儿,“你是沐二叔的女儿?”  这可真是说谁来谁,刚刚还提起沐柔儿呢,她人就来了。  “我是沐柔儿,如今是苍蓝宗内门核心弟子。”她往院中张望一阵,“凌剑君不在吗?”  管叔道:“可不巧,他出门了。”  沐柔儿捏紧了手中玉佩,她为婚事而来,急切着要跟凌云意展示婚约信物呢,他怎么不在了?  “他出门做什么去了?可说过何时回来?”  管叔又看了看她,内心狐疑,她急着找凌云意想干什么?不会那婚约真是跟她定下的吧?  管叔看她就不爽,有心敷衍她:“剑君他回老家祭祖去了,归期不定。”  沐柔儿惊住了,“回老家?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说,也许要过个三年五年的吧。”  沐柔儿又不死心的问,“沐闲闲也跟他一起去了?”  老管家点点头:“小姐说难得出去一趟,要游山玩水,好好玩耍,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回去路上,沐柔儿还是不甘心,“这事怎会这么凑巧,我一来,他就走了?”  小桃也道:“沐闲闲连管家都接到苍蓝城来了,怎么会撇下老管家三年五年出去游山玩水呢?”  “确实。”沐柔儿道,“看来这老东西在骗我。”  “小姐,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你雇个人在这附近盯梢,只要凌云意一出现,就立刻通知我!”沐柔儿道,“想躲着我,没门!”  是夜,沐闲闲和凌云意坐在铺子屋顶上,正对着那棵桂树,等待着鬼火出现。主人家已经搬走了,夜里十分安静。  晚风吹拂,桂花飘香。  在这宜人夜色里,沐闲闲忍不住感叹道,“自炼器大会以来,咱们一直紧绷着神经,已经好久没休息放松过了。”  凌云意想了想,确实如此。  “你知道吗?昨天你突然表白,吓了我一跳。我本来想选个好日子,营造点浪漫气氛,再跟你表白心意的,结果让你给抢先了。”  凌云意一喜,“闲闲,你也对我……”  沐闲闲点点头,笑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她笑的时候,眼中映着星光,“当时说的仓促,现在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凌云意目光温柔,“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闲闲。”  “我也是。”  沐闲闲轻叹一声,挨着他,将头靠在他肩膀上,“阿意,你不觉得咱们之间的缘分很神奇吗?如果不是你找错了沐家,你也不会遇见我。”  也许是星光太浪漫,也许是晚风太温柔,凌云意一时也懂了风月,他答道:“那这桩婚约的意义就是让我遇见你。”  “刚认识你时,觉得你这人有点冷。接触久了才发现,你待人有一片诚心。”她道,“待人以诚,报之以真心,这很难得。”  “师父说,我这样的性格会吃亏。”  “以后有我在你身边,谁敢让你吃亏?”  凌云意忍不住笑了。  “那你呢?你怎么看我的?”她又忍不住问。  他认真回答,“只要是你,哪里都好。”  沐闲闲心里一时像喝了蜜似的甜,无怪乎世人爱听甜言蜜语,从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确实动人,比蜜糖还甜十分。  “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  “字字句句,发自真心。”  “唉呀。”沐闲闲捧住脸,已经要招架不住了。  这时,一阵风吹过,树影摇动,桂树上冒出一阵阵绿幽幽的光,接着,不断有绿色火焰从树上冒出来,看着确实有些像“鬼火”。  但从这些绿色的火焰上,沐闲闲没有感觉到半点恶意。  “这是?”  两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凌云意走到桂树旁仔细感受,“是树灵。”  这世间有灵气存在,凡有生命之物都可能吸收灵气,进行修炼,只是随着灵气衰退,草木山精能吸收灵气,修得灵身的,已是少之又少,谁能想到在这闹市之中有这样一棵桂树得了天地造化,修出树灵?  沐闲闲走上前,从桂树上感受到的,是一股亲切友好的气息,她将手轻轻放在树干上,一道绿色的虚影飘了出来,“你们是谁?”  那似乎是个女孩儿,梳着双髻,样貌年轻,沐闲闲若有所思,“你是桂儿?”  漂浮在空中的姑娘点了点头,?????她又看了看四周,能感受到这里除了眼前两人没有别人,“我主人呢?”  “你主人是指住在这里的人家吗?他已经搬走了。”  那姑娘似乎有些失落,“果然我还是吓到主人了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  桂儿从树上飘下来,站在两人面前,愁眉说道,“我是桂花树灵,百年前主人的先祖将我种下,老主人生下主人那一年,我有了灵智,主人小时候常在院中玩耍,我好想陪着他一起玩,可我那时还无法化形,直到后来主人长大了,娶了妻生了孩子之后,我终于可以化形了!”  她先是有些激动,随即又低落下来,“未免吓到主人,我变成丫环模样来到家中,可他们都说我举止奇怪,我已经尽力在模仿人类了,主人很讨厌我,要将我赶走,我只好回到桂树中藏了起来……”  沐闲闲算是明白传言是怎么来的了。  “过了几天,家里吵吵闹闹,后来又变得十分安静,原来是搬走了。”桂儿十分低落,“我只是想报答主人一家,并没想吓到他们。”  两人明白了事情始末,沐闲闲道:“你想让他知道你的身份,告诉他真相吗?”  桂儿点点头,“我不敢跟他说,主人好像不是很喜欢我这样的存在。”  沐闲闲道,“明日我将事情告诉他,树灵是不会害人,他恐怕还不清楚情况。说不定他知道了,就不搬走了。”  桂儿高兴了起来。  翌日,沐闲闲找到了房子的买家,告知他桂儿的事,劝他不必搬走,树灵散播生命力,是于人有益的存在,桂儿是想报他祖上栽种之恩才出现的。  谁知那主人听了不仅不高兴,反而更生气了,“什么灵啊鬼的,今天说想报恩,明天说不定就想害我,我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跟精怪住在一起?晚上都要做噩梦睡不着,你难道没听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沐闲闲:……  她忍不住小声跟凌云意吐槽,“他一定没有听过一句话‘人和人的区别,比人和狗都大’。”  凌云意道,“他既然这么想也没办法,不能强求他一定要接受。”  这主人不仅不想见桂儿,还坚持因为桂树要卖掉铺子,沐闲闲便将铺子买了下来,桂儿听了消息,十分难过,沐闲闲劝她,“有恩于你的是他祖上,又不是他本人,他既然不愿领你的情就算了吧。等你以后修到元婴渡劫,本事变大,想要报答他们一家还不容易吗?”  “说的也是。”  桂儿觉得她说道理,她想报答的是这一家人,既然这一辈不接受她报恩,那就等到下辈,下下辈,反正她活得久,只要偿还了这恩情就行了。  沐闲闲道,“我已经将这铺子买下来,以后我和阿意会住在这,我们就是邻居啦,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们就行了。”  解决了一桩心事,又得到两个好邻居,桂儿十分高兴,桂树下洒下许多代表着生命力的绿色光点,沁入了两人体内。  “多谢你,桂儿。”  桂树轻轻摇摆,是桂儿愉快的回应。  两人回到小院,管叔就跟他们说起沐柔儿的事,“那沐柔儿不知来找你干什么,我看她像个瘟神,说不定是来找麻烦的,就说你们出去了,没有三年五载不会回来。”  就听院外传来凉凉一声,那正是沐柔儿的声音,“老管家,为何要着急避开我,莫非你也知道了什么?”第52章 纠缠不休  这一次沐柔儿直接推开了院门, 不请而入。  当着三人的面,沐柔儿一反之前对凌云意十分客气的态度,她扬声道:“凌云意, 我今天是为婚约而来。”  凌云意和沐闲闲对视一眼, 该说果然吗……  沐柔儿视线扫过三人,下巴微抬, 她认为自己已经稳稳占据主动, 因而有些得意,“前日我爹写信来,告知我一件旧事。原来——”她拉长了语调, “沐家和凌家曾定下婚约,那时我爹还年轻, 婚约定下多年, 他一时忘了, 近来才想起来。凌剑君, 你还记得吧?”  管叔站在两个小辈面前, “沐柔儿, 凡是讲究凭证,你说和凌剑君有婚约, 总不能光凭一张嘴吧?”  沐柔儿道:“沐凌两家的婚约是我们两的事,跟闲杂人等有什么关系?怎么就轮到你过问了?”  管叔让她一句话气得够呛, 凌云意上前一步,淡淡道:“管叔是我的长辈,亲如叔伯一般,他关心我的婚事, 有什么不可以吗?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沐柔儿没想到他不止关照沐闲闲, 连带着沐家庄的人都如此维护, 不由冷哼一声,“阿意,咱们两家有没有婚约,你自己心里清楚。”  管叔道:“既然你坚持说两家有婚约,我问你,为何我在栖云城多年,从未听你爹提起过这桩婚事?”  “都说了,我爹他忘了,最近才想起来的。”  “凌家远在北洲,你爹可没去过北洲把,这桩婚事是如何定下的?”  沐柔儿眼珠一转,心说他去没去过,在场又有谁能对证?“谁说我爹没去过了?他可是个商人,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怎么就没去过北洲了?”  管叔没想到她这么多说辞,又问,“那日在我家,你爹看到凌云意不仅当面不认识他,死后也没想起来这桩婚事,之后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这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沐柔儿一怔。  还有这回事?  她爹也太会坏事了!  “这都是因为……我爹是个老糊涂!”她道,“他上了年纪,记性就一日不如一日,所以他当时忘了。”  机智管叔立刻反问,“既然他都老糊涂了,他怎么保证自己关于婚约的记忆是对的呢?”  “你——”沐柔儿没想到他这么难缠,只得祭出杀招,她拿出那半块玉佩,“当年定下婚约,便是以玉佩为凭,如今玉佩就在我手里,婚约还能有假?”  凌云意一惊,她真有玉佩?  就见沐柔儿拿出半块玉佩,上面确实有半个沐字。  “为何只有一半?”  对于这个,沐柔儿也早已想好说辞,她道,“当初准备定下婚约的时候,本想的是双方各拿一半,没想到交换信物那日遗失了半块,便约定以我这半块玉佩和你手中婚书互为凭证,验证这桩婚事。”  这东西一出,在场三人都沉默了。  沐柔儿见状有些得意,就听凌云意冷声道:“当年我去过沐家庄,你已亲口否认这门婚事,既然已经悔婚,这桩婚事便当作罢。”  “那不是我说的!”沐柔儿道,“当年是下人看不起你,所以编造些瞎话!如今我把事情都弄明白了,这婚约自然还是算数的!”  管叔忍不住道:“你倒是推得干净。”  沐柔儿又道,“凌剑君,其实,其实我心里一直非常欣赏你,你年少有为,而我如今又是苍蓝宗核心弟子,我们本来就是十分相配的一对,更有婚约在身,这岂不是天赐良缘?”  “真够不要脸的。”沐闲闲忍不住道。  面对她期待神色,凌云意正色道:“沐柔儿,不管是你本人拒绝还是别人代替你表态,这桩婚事在我这里都已作废,就算是下人所说,你没有管教好下人,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承认这桩婚事,要做背信毁诺之人!”  “你少来倒打一耙了。”沐闲闲忍不住了,“按你这么说,明明是你悔婚在前,你怎么还怪上别人了,要点脸吧!”  沐柔儿边是气的,边觉得不可思议,说了这婚约之事之后,沐闲闲竟然不跟凌云意反目,老管家竟然还站在凌云意这边?他们三个竟然不内讧,态度出奇的一致,怎么会这样?  眼看这情况,她心知今日恐怕是不能如愿,但她却得意得很,这玉佩果然是婚约信物。他们三人合起来占点嘴上便宜,也改变不了玉佩在她手中的事实。  她冷笑一声,要知道,凌云意如今可是苍蓝城的名人,不知多少人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她正好借此机会……  她心中已有了主意,对他道:“凌云意,记住今日你的态度,过几天可别求着我让我兑现婚约!”  说着,她一扫袖离开了。  她一走,沐闲闲忍不住摇头,“看她离开时的态度,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她想做什么也不难猜到,她多半是想将这事散播出去,将你说成是悔婚背信的小人,毁掉你的名声……”  凌云意也有了心理准备。  而且沐柔儿的到来也让他确认了一件事,虽然管叔和沐闲闲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今日沐柔儿的默认更是确认了,他第一次去栖云城,去的就是沐二叔家,拒绝羞辱他之人,正是沐柔儿。  她将这事都推给下人,凌云意却是不信的,下人固然可以添油加醋,但下人会舍得拿一袋银子出来羞辱人吗,那必然是沐柔儿的主意。  沐闲?????闲皱起眉,“虽然能猜到,但却不好应对,她拿着玉佩振振有词,咱们有能说什么呢?说是她拒婚在先,还是说玉佩是假的?她照样有话反驳,这样一来,就变成了一场双方拉锯的口水仗,站在咱们的立场看到的事实,其他人可不一定会信,她想毁掉你名声的目的就达到了。”  “更何况她还是苍蓝宗核心弟子,要是她拉着苍蓝宗的人出面,局面可就对我们更加不利。”  沐闲闲越想越是觉得这事难办,忍不住抱怨,“你说这婚约以什么为信物不好,偏偏拿一块沐字的玉佩,他就没想过,天下这么多姓沐的,万一搞错了搞混了怎么办?”  “等等!小姐你刚才说什么?”  管叔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沐闲闲一愣,“我说现在局面对我们不利。”  “不是,是后面那一句。”  “我说……姓沐的这么多,万一别人家里也有玉佩呢?”  “老爷也有一块!”被她这么一提醒,管叔想起来了,“我记得老爷有一块沐字玉佩,我还年轻时见老爷用过,后来就再没见过了。如今想来,倒跟刚才沐柔儿手里那块很像。”  “我爹的玉佩?”  “小姐估计没见过。那时小姐还没出生呢!后来也不知道老爷将玉佩收到哪去了。”说起这个,管叔又愁眉苦脸起来,“老爷去了之后,那些亲戚在庄内搜罗,就算有玉佩,恐怕也被他们搜走了。”  “不会。”沐闲闲道,“他们拿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爹娘房中之物我都收起来了,当时我心情低落,并未一一清点有些什么,但是东西全都放在爹房中的柜子里,以封灵术封住了柜门,没人能打开,至今还好好在那呢。”  管家一喜,“那玉佩说不定还在呢!”  沐闲闲提议道,“不如回一趟栖云城,看看到底有没有玉佩。”  凌云意也很想求证此事,但他又想到剑的事,“我如今不能御剑,要回去恐怕得耗费不少时间。”  管叔道:“你们修士不是有什么传送阵法吗?不能传回栖云城?”  “一般术修所用的传送阵法,只能传送回他提前设置好传送阵的地点,他们往往会把这地方设在自己的洞府内,并不是想传到哪就能去哪的。除此之外,就是宗门、城池之间的传送法阵,修士都可以用,但栖云城没有传送法阵。”  管叔一时失望,凌云意又说,“不过,突破元婴之后便可以脱离这种限制,术法精通者,可以来去自由。”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沐闲闲道,“又到了麻烦芦宗主的时候了。”  虽说为了这种小事麻烦芦问鼎不好,但两人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元婴修士,只好去了一趟问鼎宗,芦问鼎听说此事,倒没觉得麻烦,“没想到此事还有这一番波折,若找到玉佩,也告诉我一声。”  两人自然同意。  芦问鼎又说,“等你们办完事,仍用那玉牌上的传送阵回到问鼎宗,只要离近一点,传送阵便能覆盖两人了,再从问鼎宗至苍蓝城,也省下许多路程。”  “多谢宗主。”  两人离开之后,芦问鼎身边童子不解问他,“宗主,为何对这两位散修如此照顾?”  芦问鼎道:“如今这修真界,是一日不如一日,像这样有天分的年轻人,略施帮手,有何不可?他们成长起来,对问鼎宗也有好处。”  “说来说去,不过是些凡人一样的情爱之事,岂不是耽误修行……”  芦问鼎哈哈一笑,“这世间证道方式不止一种,有人修无情道,就有人修有情道,谁说以情证道,证的就不是道呢?关键看能不能做到罢了。”  在芦问鼎的帮助下,沐闲闲两人回到了栖云城,乍一进城,就碰到了老熟人。  那人一见他们两,跟见了鬼一样转身就走,沐闲闲连忙将人喊住,“别走啊沐二叔,正好有事找你呢。”第53章 藏在柜中  且说沐柔儿回到柔情阁后, 便吩咐小桃,给了她一箱子灵石,让她找些外门弟子, 将“凌云意悔婚”一事宣扬出去, 务必要让此事宣扬得全城皆知。  她得意一笑,“这样一来, 全城人都会知道, 我和凌云意有婚约,而他是那个悔婚背信之人,若不想名声尽毁, 他就该乖乖来求我履行婚约了。”  “师妹,你和凌云意有婚约?!”拎着一篮子灵果站在门口的苍宇惊呆了,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沐柔儿没想到苍宇会在此时出现, 但他听都听到了,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前几日我爹写信来告诉我的。”  “怎么会这样?”苍宇急得扔了灵果, 走到她面前,“那个凌云意不是和沐闲闲在一起吗?”  “哼, 要不是这样,他怎么会想着悔婚呢?”  苍宇一听, 心里一喜,这凌云意拒婚对他来说岂不是好事?在沐柔儿面前则装出一副怒极的模样,“这小子好不识抬举,柔儿, 我一定帮你狠狠教训他!”  “说得好听, 你打得过他吗?”  “我——”  “别吹牛了, 你要是想帮我,就帮我做件事。”  “做什么?”  “我想见宗主一面,请宗主为我主持公道,只要他肯出面,再加上外人议论,这桩婚事还愁不成吗?”  苍宇又急又怒,“师妹,他既然已经悔婚,你还想嫁给他?!”  “你懂什么?”她自然不能告诉苍宇,她在意的是凌云意实力和他身后靠山,趁着宗主还看重她,借着苍蓝宗助力把这桩婚事成了。  这也是为了她内心从不对任何人提起的一件事,她总觉得宗主和大师兄父子很怪,宗主的好来得无缘无故,以后却不好说,可能会害她。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有时她也觉得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很荒谬,但她也忽视不了内心的声音。  万一这种直觉是真的呢?她需要找到能和宗主抗衡的人。  她却没想到,这一句话惹怒了苍宇,他生平第一次对沐柔儿发了火,“凌云意不想娶你,你让我帮你报复他,我二话不说立刻就去,哪怕我不是他的对手!可你竟然还想着嫁给他,还要我帮忙,师妹,你把真正对你好的人置于何地!”  说着,怒气冲冲走了。  他这一发火也惊到了沐闲闲,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不想承认被他这样一说有些面子挂不住,她冷哼一声道,“等我得偿所愿,就用不着你了。”  --  话说沐二叔自沐闲闲发火那次之后,着实被吓得不轻,好几个月没出家门,直到听说沐闲闲去苍蓝城去了,才敢出来走动。  在家几个月无事可做,他把旧物都拿出来清点一番,翻到了玉佩和信,花了几天把这事给捋明白了,赶紧将东西寄给了女儿,可一直没收到沐柔儿回信,他也不知道女儿有什么想法。  要他说,就该把玉佩收着,那信给烧了,好叫凌云意和沐闲闲两人不知道婚约的事,给他们添添堵。  也正是翻出这件旧事,他才从家里一个小厮口中知道了,原来当年凌云意来栖云城的时候找错地方,来过他家的,只是被沐柔儿给赶走了。  他不免有些遗憾,这凌云意要真是他女婿该多好啊,那他在栖云城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不过这也只能想想罢了……  这会儿又碰到他们两个,沐二叔心里大喊瘟神,转身就想走,却被沐闲闲堵住了去路,“沐二叔,别急着走啊,正好想问问你婚约的事呢。”  “婚约?”沐二叔眼珠乱转,怎么扯到婚约了,是柔儿做了什么吗?  “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北洲,又是怎么认识的阿意他爹呢?”  沐二叔一愣,她在问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这个……”沐二叔脑筋急转,莫非是柔儿用那封信做了什么?他上哪去认识凌云意的爹?他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也不太记得了。”  该说是父女默契吗,他怕自己露了马脚,凡有所问,就含含糊糊,推说我不记得了,十分油滑,俨然就是一副“我老糊涂了,你别问我”的模样。  沐闲闲毫不怀疑,他就算是今天说了是,明天发现不对,也会声称我记错了,然后再答否。  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来,两人便往沐家庄去了。  这趟回来的突然,而且马上又要走,未免惊动大家折腾一阵,凌云意便用上了身法,带着沐闲闲进了庄内,没被人发觉。  沐长风的房间久已无人,除了定期打扫的仆人,平时也没人会过来,两人进了房中,房内除了简单陈设,桌椅凳子,就只有两个柜子。  沐长风的东西都已经被她收好在其中一个柜子里,另一个则是以前放衣物的,如今空置着。  站在柜子前,就能感受到一股灵气波动,就见她上前解了术法,打开了柜子。  柜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好几个匣子,?????她将匣子一一搬出来放在桌上,每一个匣子都是轻拿轻放,足见珍重爱惜。  “刚才遇见沐二叔,他态度支吾,我问起他去过北洲没有,他明显愣住了,现在是不知道这件事,这其中必有古怪,说不定沐柔儿在搞鬼,都没和他爹串通好。”沐闲闲道,“这样一来,她口中的婚约是假的可能性很大。”  她心中的期望大了几分,“阿意,过来看。”  她将匣子打开,两人一起看里面东西,这里面装的都是沐长风的私人物品,他平生也没什么别的爱好,除了炼器,就是喜好算术,因而他收藏了不少算筹算珠和数独一类的玩意儿。  凌云意打开其中一个匣子,见里面好些旧物,他先拿起了一个木刻的小动物,从雕工看实在是歪歪扭扭,还用幼稚的笔触画了眼睛嘴巴,这线条……  “这是你刻的?”  沐闲闲一看,“这是我五岁时候雕的小猪。”  再看这匣中,全是她小时候的一些东西,有歪歪扭扭的木雕,也有简单的机关器物,都被她爹好好收藏着。  又看了几个匣子,也没找着什么玉佩,沐闲闲不由有些失望,“难道是管叔记错了吗?”收拾东西的时候,她也没注意过玉佩这样的小物件。  天色渐渐晚下来,两人将所有东西都看完,“没有玉佩。”  沐闲闲将一一匣子封好,放回柜中,难免有些低落,“咱们回去吧。”  凌云意握住了她的手,“闲闲,无论咱们有没有婚约,我认定的只有你。”  “嗯。”  她心中才舒服了些,忽听有人在外面说话,“老爷房间好久没打扫了,你打扫院子,正好也把里面打扫一下吧。”  这说话间,门已经开了。  不及思索,凌云意拉着她往那个空着的柜子里一藏,将柜门给关上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扫帚扫地的声音,两人藏在柜子里大眼瞪小眼,这柜中空间不大,凌云意得低头站着,两人肩膀贴着肩膀,挨挨挤挤,沐闲闲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凌云意,你想什么呢,这是我家,咱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她的声音放得十分轻,就跟吹气似的呼呼在耳边擦过,他只觉耳朵一阵麻痒,这么近的贴着她,心里也不由有些酥麻,“我一时紧张……”  毕竟进来时沐闲闲交代了别被人发现,免得麻烦,他刚才一紧张就下意识拉着她藏起来了。  “退一万步说,咱们也可以跳窗走。”  “那会把窗子弄坏,这不是你爹的房间么……”  这门窗本来是紧闭的,他们进来时,未免被发现也将插栓给栓上了,要出去,必要弄坏窗户才能出。  “窗户坏了可以修嘛。”沐闲闲忍不住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背,“那你怎么不想想,一会儿那人打扫柜子的时候,我们怎么办?”  这一掐本来棉花似的力道,奈何凌云意正心猿意马,被她一掐,头不由撞了一下柜子顶,发出咚地一声响。  “谁?谁在那?!”  正扫地的吴嫂吓了一跳,瞪着那发出声响的柜子,攥紧了手中的扫把,“哪来的小偷,还不出来我喊人了!”  正准备喊,柜门从里面吱悠一声打开了,沐闲闲冲着她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嗨,吴嫂。”  “小姐!凌剑君!”吴嫂让他们给吓了一跳,“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躲在柜子里做什么?”  “我们……”沐闲闲边从柜子里出来,边做出摸索的动作,“在柜子里找东西。找的太认真了,没注意到你。”  吴嫂的眼神多少带着些狐疑,沐闲闲十分确信,明天“咱们小姐有不可告人的特殊癖好”这件事就要传遍沐家庄了,表情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正要收回手,忽然在柜子边缘摸到了什么,顿时也顾不上明天的沐家庄头条了,喊了起来,“阿意,这里有夹层!”  那是柜子里层的边缘位置,摸起来和其他柜层有细微的区别,也亏沐闲闲熟悉机关,才能一下就摸出来。  两人赶紧检查那处,沐闲闲摸索到了夹板和活动机关,将夹层给打开了。  吴嫂看两人有正事要做,也不方便再打扫,拿着扫把出去了。  “是个盒子。”沐闲闲捧着放在夹层中的扁盒子放到桌上,感叹道,“真没想到,我爹居然在衣柜里藏了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这样藏起来呢?”  两人注视着这盒子,沐闲闲轻轻打开了盒盖,半块圆形玉佩静静躺在盒中,上面刻着的图案,正是半边沐字。  这一刻,沐闲闲的呼吸轻了一拍。  “玉佩……”凌云意也呆住了。  这玉佩无论大小、质地,还是从刻字的风格,和沐柔儿拿出的那一块一模一样,就是那另外半边的玉佩。  两人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对方。  沐闲闲恍若梦中,“阿意,所以有婚约的是我们两,对吗?”  “这里面还有一封信。”  沐闲闲赶紧将信拿出玉佩下压着的信拿出,只见信封上写着的竟然是“沐闲闲亲启”。  “是我爹写给我的信。”她不解,“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告诉我,偏偏要写信呢?写信就算了,还要用这种方法藏起来,那到底是想不想让我知道……”  她边说边拆了信封,信纸上所见字迹潇洒飘逸,确实是出自沐长风的手笔,上面所写内容,正是他们一直困扰的,关于婚约之事的真相。第54章 父亲心愿  两人一起看信, 只见信中写着,【闲闲:这封信所写,是爹藏起来的秘密。多年前, 爹曾游历四洲, 经过北洲小山村时,因不熟悉当地情况, 在山中迷失, 被山魈所迷,恰巧一位村民经过,用竹哨惊走了山魈, 使我免于受伤。  交谈之中,我得知他姓凌, 因山魈为祸, 当地村民出门时都会带上这种特制竹哨驱赶山魈。他邀请我到村中住上几天, 我有心领略风土人情, 便在他家中住了几天。  正准备告辞那日, 村中忽来了一位大能, 此人额头有痣,腰挂葫芦, 渡劫修为,不知是哪位隐士高人, 村民称呼他为“老神仙”,他非要给为父算卦,算出我和凌兄两家有天定姻缘,要做主为两家定下婚约。  当时凌兄刚娶妻, 你亦未出生, 我们都不知对方是否会有后, 若有又是男是女,这人却笃定我必会有一个女儿。  当时他态度强势,凌兄对他十分信赖,爹也拗不过他,两家便定下了婚约,我将随身带着的沐字玉佩一分为二,作为婚约凭证,又给凌兄留下了一些灵石灵草,感念他相救之情,便离开了小山村。  多年后,我果然生了一个女儿。当我抱着你时,看到你对我笑,就想到了闲闲这个名字,希望你能一世安闲,快快乐乐,没有忧愁。  你出生后,我便开始后悔这桩婚事,你有金火双灵根,修仙十分有天分,若是将来你一心只想求仙问道,无意情爱之事,这婚约岂不成了你的桎梏?若是你想寻一道侣,爹也希望这人是你自己挑选真心喜欢的,而不是宥于一纸婚约。  于是,爹决定做一次错事,隐瞒下这桩婚事,将这半块玉佩藏起来。  世事莫测,爹怕凌家之子寻来之时爹已不在人世,便写下此信,爹又不想信被你看到,便将它藏了起来。若他真找来了,闲闲,你观其人品,若你真心喜欢,便告知他婚约之事,若不喜欢,便毁去玉佩,让他离开吧。无论如何,爹都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  看完这封信,沐闲闲不由红了眼眶。  凌云意握住她的手,“闲闲……”  沐闲闲望着他笑了,“阿意,遇见你我很开心。”  “婚约是属于我们两的。”凌云意道,“闲闲,我们是天定姻缘。”  “缘分可真奇妙啊。”她收好那半块玉佩和信,“阿意,回去之前,我带你去看看我爹娘吧?我想告诉爹,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我找到真心喜欢的人了。”  “好。”  两人将房间收拾好,本想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如今既然被看到了,便和全庄人都打了招呼,又特意去看望了铁叔,铁叔见他们一切都好,也是安心不少。  凌云意又单独对他说:“铁叔,谢谢你告诉我私房钱的事。”  他特意说了这么一句,铁叔有些摸不着头脑,“剑君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我私房钱被偷了吧?我得赶紧去看看。”  黄昏时分,两人离开沐家庄,来到了沐长风和琬娘墓前。  晚风飒飒,带来一阵秋末的寒意。  还未靠近墓碑,凌云意微露不解,“这附近有剑阵。”  “剑阵?”沐闲闲更不明所以,“爹娘墓前怎么会有剑阵?”  “是守护之阵。”凌云意道,“就像曾用来保护你的护主剑意,若是没有恶意,剑阵不会主动攻击。只是这剑阵……”他望着墓前微微凝结的冰霜,“十分熟悉?????。”  “是谁在保护爹娘的墓?”  “应该是我师父。”  “谢前辈?”沐闲闲想到芦问鼎曾说过的话,“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恐怕只有谢飞霜来了才能回答她,两人疑惑了一回,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沐闲闲拉着他站在墓前,“爹、娘,我来看你们了。你们放心,沐家庄一切都好,炼器的事业我也没有荒废,我一定会将沐家庄经营好,让它被更多人知道。”顿了一下她又说,“爹,婚约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担心,阿意他人品可靠,是我想要共度今生的人……”  凌云意默默站在一旁,听她跟爹娘说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她总是记得那些开心的事,听着也不由面露微笑,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她道:“我们走吧。”  “嗯。”  两人一起离开,他转身看了看墓碑,心中暗道:两位请放心,我一定会让她过得开心、快乐。  ……  苍蓝宗内。  苍宇怒气冲冲离开了柔情阁,在回去路上撞到了他哥苍星,就被他拦了下来,“阿宇,出什么事了?”  苍宇带着一脸怒,也不说话。  苍星看了看他来的方向,不由皱起眉,“又是为了那沐柔儿?”  “小师妹她——”  “她怎么了?”接话的是路过此地的闻风远,他今日没抱着那把向来形影不离的催雪琴,一身白衣,十分洒落。  “大师兄。”乍一见他,两人齐齐躬身给他行礼。  闻风远站着没走,显然是想听小师妹怎么了。苍宇不敢对着他隐瞒,别别扭扭将事情给说了。  “沐柔儿和凌云意有婚约?”闻风远若有所思,“她想让宗主主婚?”  “是。”苍宇不情不愿道,“大师兄,你说这事难道不该狠狠教训凌云意一顿,这婚事就算了嘛?他既然悔婚,就算让他娶了小师妹,他也不会真心对小师妹好。”  苍星忍不住道:“他们两的婚约用得着你管吗?”  苍宇道:“怎么跟我没关系了,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小师妹。”  “你拿她当宝贝,她拿你当工具。”苍星早看不惯这段关系,奈何弟弟是说不通的榆木脑袋,根本听不进去,“你有那讨好她的功夫拿来练剑,至于还打不过凌云意吗?”  “哥,你还不是打不过他。”  “咳。”眼看一番对话要演变成两兄弟吵架,闻风远赶紧制止,“你转告沐柔儿,此事我会告诉宗主。”  “大师兄?”苍星震惊,这还是他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兄吗?他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留下各自惊讶的两兄弟,闻风远已走远了。  苍蓝宗最高处,是宗主居处,这里常年冰雪覆盖,外面还有一层结界,寻常弟子无法靠近。  闻风远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山顶,一灰袍黑发的老者正独对风雪,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远儿,你来了。”  这人正是苍蓝宗宗主闻仙,他看着闻风远,竟有些陌生之感,“咱们已有多年没见了,远儿。”  明明处在同一宗门中,明明是亲父子,闻风远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他虽贵为天下第一宗宗主,也拿儿子没什么办法。  闻风远道:“浑天鉴显示,沐闲闲和雪儿生辰对上了,除了生年不同,她们出生月份、日期、时辰都无一丝差错,她就是催雪琴要找的人。”  闻仙叹了口气,似是感慨万千:“这么多年了,人终于找到了。”  闻风远冷着脸问,“人找到了,鼎呢?”  闻仙沉默以对。  “当年我们约定,你负责找鼎,我负责找人,如今人找到了,鼎却毫无音讯。”闻风远声音隐隐压抑着怒气,“你有意拖延,我看你根本就不想找到青玉鼎,不想复活雪儿!你口口声声说雪儿逝去是你一生遗憾,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  “远儿。”闻仙加重了语气,“爹不曾有一日忘记雪儿之死,那是爹一生铸下最大的一桩错事。”  说话间,两人一起走入山顶的冰雪洞府中,洞府深处,一处设下重重封印的冰洞之内,藏着父子两最大的秘密。  除了千年不化的寒冰,这寒气滚滚的冰洞之中,还有一具冰棺,冰棺之内,躺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若仔细看她,会觉得她和沐柔儿长得有点像,不过她年轻要小多了。  她双目紧闭,神色安详,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胸口毫无起伏,昭示着她已死去多时的事实。  冰棺一旁放着的就是闻风远的催雪琴,在这里琴身似乎跟平时不一样,微微发着光亮。  闻风远走到冰棺前,手指拂过冰冷的棺盖,就像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低声道:“雪儿,我来看你了。”  冰棺内躺着的,便是闻仙的女儿,他的亲妹妹,闻雪儿。  “雪儿一出生便身体羸弱,常常患病,而且她跟你不一样,生来就是凡人,没有灵根,也无法修炼。闻家是修仙世家,即使在灵气稀薄的现在,家族中也很少出现没有灵根的孩子。”  闻风远道,“雪儿虽然没有灵根,可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开心,她喜欢和小动物们一起玩耍,从来没有因为自己不能修炼而伤心。她常对我说,哥哥,只要一家人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闻仙道,“但是她的身体不好,注定寿数不长,而且她虚不受补,连药性温和的灵丹灵药也无法承受,如果不想办法改变体质,她的身体只会一年比一年弱,注定早夭,到时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闻风远压抑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所以你就用九品金莲为她塑造灵根,想将她从凡人变成修士,结果害死了她!”第55章 找上门来  重重冰封之中, 闻风远的声音带着恨,“雪儿生来体质病弱,注定短寿, 她没有怨恨过谁, 只想快快乐乐的活着,你却将她仅剩的日子都剥夺了, 就因为你的盲目自大, 你以为有了极品灵物,就可以逆天而为,你拿雪儿的性命去赌, 结果就是九品金莲害死了她,她才十岁, 你不贸然动手, 她还有很多快乐的日子可以过…………”  他的恨意令闻仙内心刺痛, 这些年来默默忍受, 他也想为自己辩解:“我也是为了救她!她是我的亲女儿, 我怎么忍心放任她不管, 九品金莲是世间罕见之物,如果金莲都不能救她, 还有什么能救她?我想用金莲彻底改变她的体质,如果她能生出灵根, 能吸收灵气,她就会彻底好起来……只有这一丝机会,我能不去尝试吗?”  闻风远流露出一丝疲惫神色,“够了, 雪儿在天之灵看着, 我不想和你吵。”  两人都没在说话, 冰室内一时沉默,只有催雪琴在散发着淡淡幽光。  闻风远将琴拿起,珍重抱于怀中,“雪儿死后,她的一缕魂魄不舍离去,竟与催雪琴发生感应,留在了琴中,这也许是上苍留给我这个做哥哥的启示,只要有这缕魂魄在,雪儿就还有活过来的希望。”  后来父子两个开始研究复活闻雪儿的办法,闻家作为修真世家底蕴丰厚,闻仙又当上了苍蓝宗宗主,得以查阅天下典籍,还真被他们找到了。  “据秘典记载,满足三个条件:青玉鼎、魂魄特异之人与五颗特定的金丹修士活心,便可使残魂复生。”闻风远道,“这么多年了,终于找到了此人,催雪琴中雪儿魂魄对她有反应,又与雪儿生辰相同,沐闲闲就是其中所要求的的,魂魄特异之人。雪儿复活,终于有希望了。”他看向闻仙,“那么,青玉鼎呢?”  面对他责问目光,闻仙道,“青玉鼎的下落,我早已知道了。”  “栖云城沐家,就是沐仙子的传人。青玉鼎本来在沐长风手中,此人胸无大志,得到家传神鼎之后,也不想着借此炼出神器,反而将之隐秘藏起,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直到他的义妹青颜想为自己的剑修夫君炼制一把绝世神兵,向他借鼎,这青玉鼎才得以重现人世。可青颜天赋难比当年沐仙子,她用尽心血所练成的,也不过是一把极品灵剑而已,那剑名唤青霜剑。”  闻仙细数青玉鼎之事,竟像是亲眼所见似的,“这把青霜剑,后来便成了她夫君谢飞霜的佩剑。最近来听说问鼎宗青铜之事,此人愚蠢可笑之极,查到些许传闻,便去栖云城杀了沐长风夫妇,想要夺得青玉鼎,却不知鼎早已不在他们手中,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闻风远不由冷笑,“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何不将鼎夺来?”  “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闻仙叹了一声,“自雪儿死后,我就一直关注青玉鼎的下落,我通过到早前青玉鼎炼器留下的痕迹追查到青颜身上,关于此鼎的来龙去脉,就是我以秘法窥探她记忆得知。我没想到的是,她因为炼制?????青霜剑耗费太多心力,多年来不曾完全休养好,我只是窥探了她的记忆,她就因难承术法威能虚弱而死,我来不及取鼎,谢飞霜便赶了来回来,那时我和他同为元婴,动起手来我没有胜算,只得仓促离开。如果不是谢飞霜回来,青玉鼎早在我手中了。”  “沐长风不仅不用鼎,还一直担心它会带来灾祸,为此,他甚至连青玉鼎的存在都没告诉过女儿一句,义妹青颜死后,便将它托付了谢飞霜保管,时至今日,这鼎还在谢飞霜手中。”  “谢飞霜……”闻风远知道这人,“掌剑宗云宗主对此人十分推崇,说他是当今剑道第一,可听说自从他夫人死后,他的修为便寸步不进,原来他夫人是死在你手里。”  闻仙道,“没错,当时我伪装了身份,自青颜死后,谢飞霜一心只想追查凶手,再无意寻仙问道,听说他收了个叫凌云意的徒弟传承剑道。不过,任他再聪明,他又怎么查得到害死他夫人的是我呢?”  “凌云意是他徒弟?”闻风远一愣,随即又质问道,“既然他如今还是元婴后期修为,你已经突破到渡劫,想要杀他夺鼎还不容易?”  “远儿,爹有爹的难处。”闻仙道,“谢飞霜是不世出的奇人,他天赋绝佳,如果不是因为夫人之死,他应该和我一样突破到渡劫期,如今他强行将修为抑制在元婴后期。但有一点你不知道,他是剑修,剑修领悟剑意五层之后,每层可悟得一式剑招,他的剑意修到十层圆满时,发誓要为妻报仇,所以他的剑意十层,悟的是同归于尽的剑法,哪怕仇人修为比他高,他也必要同归于尽,报仇雪恨。”  闻风远明白了,“难怪这么多年你不提青玉鼎的事,你怕了,你怕谢飞霜要和你同归于尽。”  闻仙道:“雪儿的心愿是一家人在一起,以我的命换雪儿活,她就算活过来了,会开心么?”  闻风远恨声道:“你怕被谢飞霜发现是你杀了他道侣,这么多年不敢行动。你不想死,外人都说你是如今此界最有可能飞升的修士,你想做你的成仙美梦,又怎么会冒着危险去复活雪儿?”  闻风远对他的误解由来已久,闻仙叹了口气,“我并不是这么想的,远儿,你恐怕也不会信我。”  “要我信你?很简单。”闻风远道,“沐柔儿说她和凌云意有婚约,但凌云意想要悔婚,我要你出面促成这桩婚事,助他们两结成道侣。”  “沐柔儿……”闻仙道,“她不过是我思念雪儿的替代品罢了,也值得我如此费心?”  闻风远道,“怎么可能是为了她?谢飞霜的徒弟要娶妻,他还能不现身吗?只要谢飞霜在苍蓝城现身,便找人去试探一二,从来有招就有破,我不信这剑意十层就没有破解之法了。”  闻仙想了想,道:“好。”  不过两日时间,沐柔儿和凌云意婚约之事在苍蓝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说,沐柔儿亲口所说两家有婚约,她拿着婚约信物,凌云意却拒不承认,一心悔婚。  一时之间,凌云意的风评大不如前,从人人夸赞到人人诋毁,也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据卖画的摊主说,凌剑君的画像已经从二十两跌到了一两银子都没人买,语气着实有些惨兮兮。  正忙着搬家之事的沐闲闲忙里抽闲用纸鹤传信给他,让他先不要着急,画像还有涨的时候。  传信回来的纸鹤张了张嘴,吐出摊主的声音,“沐姑娘,我信你一回,别让我失望啊。”  沐闲闲将那纸鹤放在一边,回来两天,除了忙着购置铺子开业需要的种种东西,就是等着沐柔儿上门,没想到传言甚嚣尘上,沐柔儿却不见人影,她怎么突然沉得住气了?  刚收了纸鹤,忽听隔壁院子传来阵阵琴声。  她动作一顿,这是闻风远回来了?从琴声听来,他似乎心情不错……  悠扬一曲罢,琴声暂歇,白衣人影出现在小院门口,“沐姑娘,听说你要搬走了。”  沐闲闲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多谢少宗主关照。”  闻风远不奇怪她知道了自己身份,白及肯定不会隐瞒此事,再见到她,他心思复杂,青玉鼎、魂魄特异之人,都与她有关,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她要成为雪儿复活的牺牲品。  他心中惋惜,但为了雪儿,他别无选择。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过两天苍蓝城沐家庄分铺就要开业了,少宗主有空可以来光顾生意。”沐闲闲笑道。  阳光正好,照着小院,她的笑容也像是暖融融日光一般,有种天然的感染力,闻风远一时晃神,他压下心中情绪,回以一笑,“好。”便离开了。  正说着,忽见院外沐柔儿来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不止跟着小桃,还有几个苍蓝宗弟子,护在她身边,还是穿这一次排场倒是比往常都大。  她望了望院子里,“凌云意呢?”  沐闲闲挑了挑眉,知道真相,拿到玉佩之后再看趾高气昂的沐柔儿,就跟看小丑一样,她不慌不忙,“沐柔儿,你知道这两天我去哪了吗?”  “你去哪关我什么事?”沐柔儿道,“少在这耽误时间,让凌云意出来见我!”  “我去了一趟栖云城,见到了你爹。”  沐柔儿微惊,但又觉得她不过是在在糊弄人,再说了,就算见到她爹又如何呢?她爹别的不说,装傻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说,他从未见过凌云意的父亲,也不知道这桩婚事。”  “呵~”沐柔儿冷笑一声,“我爹信中将婚事说的明明白白,你不用在这颠倒黑白,难道凌云意已经变成了胆小鬼,不敢出来见我了吗?”  说话间,已经有不少人都聚集过来了,这几日因为这婚约的事,大家可没少八卦,顺带都知道了凌云意住哪,有事没事就来这张望,今日一见沐柔儿来了,顿时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吃瓜了,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小圈子人,还有人数不断增多的趋势。  听见沐柔儿这么说,众人都以为凌云意理亏,不敢露面,纷纷议论起来。  这时,就见凌云意从房内走了出来,他并没有大家想象中怕了的模样,他肩背挺直,挺拔如竹,往那一站,自可见其风骨。  “阿意,你来了。”  “闲闲。”  两人相视一笑,沐闲闲站起身,同时走到了沐柔儿面前。  这淡定从容模样让沐柔儿心中有些纳闷,但又觉得他们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凌云意,你总算是出现了,今日婚约之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第56章 风云际会  凌云意瞥了她一眼, “你要什么交代?”  沐柔儿道:“我要你兑现婚约,与我结为道侣。”  “若是我不同意呢?”  沐柔儿笑了:“那你不仅要身败名裂,还要面临苍蓝宗的制裁!”说着, 她高高扬起手中的宗主密令, 这是今日她从宗主心腹手中拿到的,看来苍宇虽然表面上生气, 但行为还是很诚实的, 真去帮她把这件事办成了。  她语气掩饰不住得意,“我可是苍蓝宗核心弟子,宗主令在此, 此事关系到苍蓝宗弟子的脸面,宗主令你履行婚约, 若敢推诿赖婚, 此事苍蓝宗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一阵哗然, 这瓜吃得可真是太香了, 竟然还有这种情节!历来弟子们的私事可从来没有宗主出面管的先例!看来传言都是真的, 这沐柔儿可真是受宗主看重啊。  “这下凌云意该怎么办?他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苍蓝宗吧?”  “谁让他悔婚在先, 就算是答应了,面子里子都没了, 也算是活该吧!”  这宗主令一出,就像是给沸水下加了一把火, 让本来就热闹的场面更热闹了,大家都觉得凌云意除了灰溜溜的答应,也没什么别的选择。  却听沐闲闲说:“沐柔儿,你确定玉佩是婚约信物?”  “当然。”  “那你看看我手中这半块是什么。”她扬起手, 赫然是另外半块沐字玉佩。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沐闲闲道:“我还奇怪, 你这玉佩从哪里来, 这沐字玉佩是我爹的东西,一分为二作为婚约信物,一半由我保管,一半交给婚约对象,明明是阿意的玉佩怎么去了你那里呢?”  沐柔儿一愣,玉佩!  她手中怎会有另外半块玉佩?她的推想理应无误才对啊!难道沐长风真将这玉佩留下来了?那他为何之前不将婚约之事告诉沐闲闲?  “这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这是我家遗失的那块,你凭什么说你家的?”  围观群众看着可热闹了,可巧这两人都姓沐,一时还真分不出是谁的。  沐闲闲不慌不忙,又亮出沐长风亲笔信,“这桩婚约,本是我爹为我和阿意定下,他陪着我一路从栖云城到苍蓝城来?????参加炼器大会,相信在场有人也知道这事,我有玉佩和我爹的亲笔信为证,我家管家也能证明这玉佩是我爹的。沐柔儿,你说婚约的事是你爹写信告诉你的,信呢?你可亮出来看看。”  她说的条理清晰,又有人证物证,而且在场确实有人知道他们两同出同入,形影不离的,一时怀疑的视线都投向了沐柔儿。  沐柔儿不由有些慌了,信她是拿不出来的,沐闲闲为什么会有信?那信不是被自己烧了吗?!  “信呢,沐柔儿?”她又问。  “信不慎遗失了。”沐柔儿道,“可玉佩是真的。”  这时,混在人群中的白及趁机喊了起来,“信也丢了,人证也没有,你说话全凭一张嘴,让人怎么相信啊?”  “说的对啊。”  “这么说,我也可以说我跟凌剑君有婚约啊。”  众人议论纷纷,凌云意开口道,“我的婚约对象,从来只有沐闲闲一人。就算苍蓝宗要以势压人,我也不会因为屈服。”  一时众人恍然大悟,就说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桩婚事来,还要宗主出面,原来是要仗势欺人。  眼看众人满脸的不信任,沐柔儿慌了,“沐闲闲,你是故意的!你、你手中的玉佩明明是假的!”  “我所拿出的东西,信也好、玉佩也好,都可大方示人,请人来验证真假。”沐闲闲道,“你敢把你所说的信拿出来吗?”  “我说了信丢了。”  人群中白及又喊道:“我看不是丢了,是根本就拿不出来吧!”  众人也觉得说不过去,“那玉佩怎么没丢,就信丢了呢?”  “对啊,玉佩和信不是一起的吗?”  “未免有些太巧合了。”  “何必呢,一整个宗门合起来欺负人家小情侣。”  ……  沐柔儿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明明刚拿到了宗主令,怎么会——  正当众人对她的怀疑到达最高点的时候,忽听极有威严一声,“安静。”这声音不大,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所有人震慑住了。  一灰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沐柔儿和几个苍蓝宗弟子见了他连忙行礼,“宗主!”  这人竟然是苍蓝宗宗主。  身为修士的沐闲闲和凌云意感受尤为清晰,这极强的压迫感,正是来自眼前这位渡劫修士。  闻仙的目光也落在两人身上,一个是雪儿复活的关键人物,一个是谢飞霜的徒弟。他刚刚听了三人对话才知道,这玉佩之事竟然还有内情,沐柔儿并未说实话,可眼下也不是跟沐柔儿算账的时候。  此时,众人的视线已聚集到闻仙身上,这可是苍蓝宗宗主本人!  别说苍蓝城居民,就算是苍蓝宗弟子,很多也都没见过闻宗主,一时场面更加热闹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期待着他会说些什么。  众人只觉惊讶,沐闲闲却觉得这事实在奇怪,闻宗主为何要掺和进这件事里来,难道他真如传言一样这么看重沐柔儿这个弟子?  这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了,沐柔儿身上到底有哪一点值得看中了?还是说,他另有目的?她看了看凌云意,凌云意微微摇了摇头,显然,他也猜不透闻仙为何而来。  闻仙已了解双方争执,他道:“如今你们拿着半块玉佩,各执一词,难辨对错,依我看,不如先搁置此事——”  “等等。”他说未说完,就听一道声音插入,“依我看,这事清楚明白的很,就是一方说了真话,一方在撒谎,堂堂苍蓝宗主,竟然在小辈之事上和起了稀泥,偏袒本宗弟子,这说得过去吗?”  见到来人,闻仙眼神一冷,“芦问鼎。”  芦问鼎洒然一笑,对他那‘你为何要来碍事’的眼神视若不见,“多年不见了,闻宗主。”  “芦宗主,此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闻宗主还不知道凌小友破了问鼎三关的事吗?”芦问鼎道,“他的婚事,我自然是要关心的。”  闻仙冷冷道:“那依芦宗主要如何?”  “不必我来说,这件事说到现在,谁有理有据,谁心虚糊弄,在场的诸位不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么?”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回应。以前闻仙从不在人前出现,人们议论起他,那是传说高人,渡劫大能,没想到他现身人前,为了苍蓝宗小辈婚约之事不说,还不分青红皂白维护小辈,本来还高高在上的形象已经不复当初了。  闻仙心知这事今日难了,正准备说话,又听一道响雷般的声音道,“谁想在这颠倒黑白,诬陷我凌师弟,也要问问我云华的意见!”  伴随着火焰般的剑气,云华和云重也到了。  与外面的两人不同,他们直接落到了院子里,站在凌云意身边,立场不言自明。  凌云意:……看来这个师弟的称呼是改不过来了。  闻仙视线扫过两人,缓缓道,“掌剑宗主,连你也要掺和此事……”说着又明白过来,“有谢飞霜这层关系在,看来这事掌剑宗是一定要管了。”  “不错。”云华道,“凌师弟和沐姑娘早就定了情,想要结为道侣,我和重儿也算是个见证,如今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妖魔鬼怪反对他们在一起。”  “妖魔鬼怪”沐柔儿心情复杂,她怎么也想不到,拿到宗主令自以为此事必成,却突然冒出这么多阻碍!  此时苍蓝宗主、问鼎宗主、掌剑宗主俱已到齐,除了流霞宗,四宗宗主来了三个,小小回声小院,一时风云际会,气氛凝重。  围观群众们也渐渐收起了吃瓜心情,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本以为凌云意只是个有点名气的散修,沐闲闲更是未闻其名,现在看来,哪有这回事?一桩本来并不大的婚约之事,竟然牵动三方大佬,他们一出现,如今已经不仅仅是婚事本身这么简单了。  芦问鼎道:“我赞同云宗主的话,凌小友和沐闲闲姑娘乃是天作之合,他们既然两情相悦,又有婚约凭证,外人就不该再来横加干涉,闻宗主,你觉得呢?”  闻仙不爽地哼了一声,“我以为今日你们两来干什么了,沐闲闲与沐柔儿各有半块玉佩,怎么在你们口中,沐柔儿的玉佩就不算数了?难道是觉得我苍蓝宗弟子好欺负吗?”  他渡劫期大能的气场一开,在场众人顿时汗毛一竖,甚至有人当场发起抖来。  他是渡劫期,芦问鼎和云华都是元婴后期大圆满,但没突破就是没突破,论实力还是闻仙更强,论气场,两人还要输他一筹。  闻仙扫视在场众人,到底是谁和凌云意有婚约,他根本不在乎,他的目的是要见到谢飞霜,但他不可能当众承认沐柔儿理亏,他主动现身在此,这事就不再简单是一场婚约,而是关系到苍蓝宗的脸面。  而这碍事的两宗主出现之后,更关系到苍蓝宗三宗之首的地位。  “芦宗主、云宗主,依我看,此事争论不出结果,还是各退一步,今日就到此为止。”闻仙道,“至于到底是谁和凌云意有婚约,苍蓝宗会调查清楚此事,给两位一个答复。”  芦、云两人对视一眼,闻仙是想以境界压人,将这件事强行划上句号,他说是去调查,谁都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去。关于这桩婚约的真相,最后只会草草了之,得不出结果。  但若是今日就此罢休,关于婚约的非议将始终缠绕着凌云意,让他和沐闲闲的婚事蒙上一层难言的阴影。  正当两人对视之时,忽有一道从天际传来的声音响起,“谁说到此为止,我不同意!”第57章 天定姻缘  三位宗主在此, 竟然没察觉到有人自天上来,三人同时抬头,只见一人乘着葫芦法器飘然而至, 当他们抬头, 一白发白须、额头有痣的老头稳稳落在了众人最中间的位置,那葫芦渐渐缩小, 挂在了他腰间。  在场修士都是一惊, 又一个渡劫大能!  要知道这世间渡劫期强者寥寥无几,除了闻仙、流霞,其他都是隐世不出, 一心想要突破飞升最后一道门槛,于凡尘俗世并不关心, 世人更是连他们的名字都没听过, 眼前这白发老头又是谁?他又为何要参与进这桩婚事里去?  众人惊异之时, 沐闲闲激动起来, “额头有痣、腰挂葫芦, 你是爹信中提到的老神仙!”  那老者看了看她, 又看了看凌云意,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就说老头子这一辈子算卦没错过,当初在小山村见到你们两的爹, 就知道你们两家姻缘天定。我可不轻易给人做媒,怎么,今天还有人要坏这桩姻缘?这不是打我老头子我的脸吗?”  他回过身看向闻仙,质问道, “闻仙, 是你吗?”  闻仙乍一见他, 脸色可谓十分难看,谁能告诉他,这其中为何还有这老头的事!  “逍遥子。”他喊出对方名号,逍遥子立刻?????摇了摇头道,啧啧有声,“虽然我不是你师父,怎么说也算是你的长辈,我将苍蓝宗交给你的时候,你对我可没这么不敬啊。”  闻仙冷了脸,不情不愿改了称呼,“逍遥子前辈,连你也要来干预此事吗?”  芦问鼎和云华也认出了此人,这人竟然是苍蓝宗前任宗主,逍遥子!  逍遥子摇头叹气,大有后辈不争气,长辈看不过去的意思:“错了错了,不是我要干预这事,凌云意和沐闲闲这桩婚事就是我一手促成的!”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  逍遥子道:“多年前,我在小山村为沐长风算了一卦,算出他女儿的姻缘,就做主让两家定下婚约,我亲眼见证沐长风用他随身的沐字玉佩一分为二,作为婚约信物。”  他看向沐柔儿,指着她道,“小姑娘,就是你说婚约是你爹为你和凌云意定下的?你倒是说说,你爹是怎么认识他爹的,你们之间的婚约又是怎么定的,过程如何,让我也知道知道,我是不是老糊涂了啊。”  面对渡劫修士这一指,沐柔儿脸色发白,只要她说错一个字,逍遥子手指头一动,她顷刻就会死!闻仙都救不了她的命!  沐闲闲和凌云意的婚事,竟然是苍蓝宗前宗主为他们定下,这怎么可能!  沐柔儿心中绝望,浑身发颤,“我、我……”  芦问鼎和云华都不由摇了摇头,她怯意显露无疑,真假已经不言自辩,云重道:“你别心虚啊,你刚才那趾高气昂,拿着宗主令牌胡说八道的气势上哪去了?”  “够了!”事已至此,闻仙喝了一声,转向沐柔儿,“沐柔儿,你竟然敢如此欺骗我,还不将真相说出来?!”  沐柔儿如蒙雷击,闻宗主要舍弃她了!  事实上闻仙正是如此想的,逍遥子出现让这事彻底没有了解释的余地,这个时候如果他还帮着沐柔儿说话,那就是傻了。  “宗主,宗主你听我解释……”沐柔儿慌张道,“其实我……”  “说实话!”  这一声怒喝,闻仙对沐柔儿用上了灵力,沐柔儿只觉得声音从天灵盖响起,直灌入七窍之中,令她丧失思考能力,只剩下对力量的恐惧,她瞳孔一缩,再也难以隐瞒下去,“是我,是我发现了凌云意父亲写给沐长风的信,信中说了婚约之事,我烧了信,用半块玉佩当做信物,想要将这桩婚事变成自己的——”  随着她说出实话,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鄙夷、嘲笑、厌恶,汇聚在一起,令沐柔儿十分难堪,当众哭了起来。  “这人好不要脸,竟然干出这种事!”  “亏她还是苍蓝宗核心弟子,不好好求仙问道,全将心思用在这上面!”  “真是好卑鄙的手段,好恶毒的心机,若不是老宗主出现,凌云意和沐闲闲的名声都被她毁完了!”  “就是就是,还好我一直相信凌剑君。”  “这样来看,他们两的感情真好啊,沐柔儿这样颠倒黑白,他们还是坚定的在一起呢。”  “可见老宗主算得准,他们可不是命中有姻缘么。”  ……  闻仙道:“你真是令我失望,沐柔儿。你做下这些事,将我都蒙在鼓里,还有什么资格当这核心弟子?传我令下去,从今日起,将沐柔儿从内门核心弟子除名,贬去外门,好好反省!”  “不!”沐柔儿尖叫一声,她最怕的事情竟于今日发生,她无论如何不能失去内门弟子身份,如果这样,她还有什么地位?岂不是变成人人嘲笑的废物?她变成了她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这怎么可以?!  可闻仙心意已决,沐柔儿有什么说话的余地?他道:“今日之事,我亦有失察之过,竟然听信了沐柔儿的一面之词,实在是愧对逍遥子前辈。”  逍遥子轻哼一声,“少在这说场面话。”  闻仙又对沐闲闲两人道:“本宗主代表苍蓝宗向两位致歉,此事是本宗之过。”  他将锅全甩在沐柔儿身上,又如此放下身段道歉,这番话多少挽回了些苍蓝宗的颜面,但沐柔儿本人的脸面,是已经丢尽了。  逍遥子见真相大白,对沐闲闲两人道:“各位,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做媒做到底,我既然促成了这桩婚事,也该当这个见证者——”  沐闲闲小声道:“有这句俗话吗?我看是他现编的。”  凌云意忍不住笑。  逍遥子接着道,“我看你们两找个时间将婚事办了,老爷子我亲自给你们主婚,你们两人意下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沐闲闲心里早已认定了他,有这个机会,她自然同意,默默点了点头。  凌云意又怎么不盼望这一天,道:“有老神仙主持婚仪,是我和闲闲的福气。”  管叔也道:“好啊,相信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  经历了沐柔儿这么一闹,他从一开始还想再等等,到现在巴不得两人赶紧把婚成了,省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见两人都同意,逍遥子乐呵呵对围观众人道:“好啊!婚仪之日,请大家都来观礼,见证这天定姻缘,一对璧人,哈哈哈!”  众人都跟着起哄起来,这场热闹可没白看,既见证了婚约真相,还看到了这么多平日难得一见的人物,茶余饭后和人说起,都可有谈资了!  一时纷纷恭喜两人,人群中,画像摊主也忍不住道:“好啊!这样一来,凌剑君也得以恢复名声,甚至因为今日之事更上层楼,看来沐姑娘说的没错,凌剑君的画像又要涨价啰。”  听闻这句话的闻仙若有所思,今日虽然诸事不顺,只要谢飞霜能来,也算是不虚此行,他道:“前辈如此安排也好,日后二位成婚之时,本宗再来恭贺。”  听到这些话的沐柔儿却是一下瘫倒在地——完了,全完了。她的核心弟子的地位,宗主对她的看重,她的名声,她的一切都完了。  刚才跟着她来的苍蓝宗弟子冷笑一声,“还不快起来,还嫌今天不够丢人么,外门弟子。”  沐柔儿闻言,气得脸色一白,竟晕了过去。  苍蓝宗众人离开了,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芦问鼎和云华说了办婚礼的时候记得通知他们,便也告辞离开了。  一时间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院子里,小九给逍遥子倒上了茶,近距离观察这位老神仙,瞧他须发皆白,额头靠近右侧眉心的位置有颗痣,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但不多,看起来更像是那种神神叨叨的桥边给人算卦的老卦师。  不过就算如此,小九心中也十分惊奇,这可是活的渡劫期大能,看起来虽然和他一样,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动起手来可以把整个苍蓝城都化为乌有啊。  小九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他,但逍遥子一直笑呵呵的,脾气很好的样子,“当年与沐长风小友相逢,可说是偶然,北洲小山村地界修士十分少见,他四处游历,也不是为了修行,而是领略各地风土人情,我一时兴起为他算了一卦,算得他未来女儿竟然是个魂魄特异之人——”  “什么是魂魄特异?”凌云意问。  逍遥子看了沐闲闲一眼,沐闲闲看懂了他这个眼神的意思,他竟然算出自己是异世穿越来的吗?  小九抢答道:“应该是说沐姑娘是个奇才,未来必成大器的意思吧?”  逍遥子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结束了这个话题,小九又问,“老神仙,能不能给我也算一卦啊?”  逍遥子笑道:“小伙子,这卦可不是随便算的,机缘不至,为你算卦,轻则坏你前程,重则有损寿数。”  小九连忙说不算了。  众人又聊了些闲话,沐闲闲想起当初她刚认识凌云意时,就谈起过这位前辈。她一直对这事挺好奇的,就忍不住发问,“老爷子,传言说你一千二百岁时说自己寿元将尽,飞升无望,就去云游四海,你是不是也觉得人生在世,吃吃喝喝,别想那么多没用的,开心就好?”  听她这么说,逍遥子先是一怔,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姑娘,前后半句确实是我说的,这‘吃吃喝喝,别想那么多没用的’可不是我的说。”第58章 新店开业  逍遥子道:“这修仙修仙, 步入修行之道,最终目的就是得道成仙,可自从数千年前人族与魔族战后, 此界灵气变得稀薄, 想要成仙,希望十分渺茫。我也曾十分失望, 说过修仙不过一场空的话, 后来我才看开了。”  沐闲闲两人对视一眼,连他也这么说,看来如今修真界是真的很艰难了。  见他们如此, 逍遥子一笑,“你们才多大年纪, 尚未突破元婴, 倒不用为此发愁, 真的愁的是那些元婴、渡劫修士, 没了成仙的念想, 他们又该将希望寄托于何处呢?这些年, 我眼见修士变得越来越世俗,所以才说了这句话, 一心想求?????仙的不会被我这句话影响,那些难以成仙的, 我希望他们想开点,别被欲念扭曲了心智。”  “原来如此。”沐闲闲道,“前辈,所谓盛极而衰, 否极泰来, 都是自然之理, 灵气之事说不定以后会有转机呢。”  逍遥子笑了,“小姑娘倒是活的通透。”  沐闲闲又问他:“您知道为何今日闻宗主会出现吗?他怎么会管这种小事呢?”  “自从我卸下宗主之位,苍蓝宗就和我没有关系了。”逍遥子摇了摇头,“当年我决心离开苍蓝宗,我并没有什么传人,便由众峰主和长老推举下一任宗主,闻仙是众多候选人中最突出的一个,闻家又是修仙世家,底蕴丰厚,得到众人一致推举。我对此人没什么了解,倒是听过闻家的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  “闻仙的小女儿闻雪儿生下来便是凡人,没有灵根,若是放在其他人家并没什么稀奇的,但对闻家来说却是件奇事,听说她从小体质孱弱,约莫十岁便去世了。”  沐闲闲想到她曾听过闻风远的琴声,那似乎是在思念着什么人,是这位早逝的妹妹吗?  小九奇道:“那可是闻家,有多少灵丹妙药,也救不了一个小姑娘吗?”  逍遥子摇了摇头,“命有定数,灵药也难有用。”  他似乎是因为精于算卦,特别相信天命的说法,接着众人又聊了一些闲话,便聊到婚期的事情上。  大家商议一阵,决定将日期定在来年春天,等沐闲闲的灵器铺子走上正轨,便着手准备婚事。  定下了日子,逍遥子便离开了,“今冬过后,我会回来主婚的。”  他走了,凌云意似乎有些走神,沐闲闲问,“阿意,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师父不知会不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沐闲闲已经知道,除了爹娘,谢飞霜就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长辈,她道,“他既然出现在我爹娘的墓附近,应该也会关心你的近况吧,说不定到时候他突然就出现了。”  接下来几日,大家忙忙碌碌,从回声小院搬走,在小糖隔壁安置下来,桂儿十分欢迎他们到来,沐闲闲又忙着准备开业的事,日子过得飞快。  小半个月后,一切准备就绪,沐家庄分铺就要开业了。  沐闲闲将最后一件灵器摆上架子,长吁口气,终于准备好一切,沐家庄的新事业在苍蓝城就要开始了。  从铺子后门穿过一条长廊,便到了院中,院中落了许多桂花,浓郁的桂花香气飘满了院子。  凌云意正在树下冥想修炼,周身被浅浅的剑意和淡绿色树灵能量围绕,沐闲闲一走近,他就睁开了眼睛,“都准备好了?”  “嗯。”她点点头,“明天咱们的铺子一定会一鸣惊人,成为苍蓝城话题度最高的灵器铺子。”  “咱们的?”  “你忘了吗?之前我可是说过的,沐家庄的铺子盈利分你一半,当然是‘咱们的铺子’了。以后账本也会给你过目,你对咱们铺子有什么发展意见呢,也可以尽管提。”  凌云意刚想说不必如此,沐闲闲已经看出他想说什么,“别说不用,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心里也得有个数,以后咱们成了婚,铺子就变成婚后共同财产啦……”  她念念叨叨,凌云意耳朵里只听见了“咱们成了婚”几个字,不由自主弯起唇角,心情愉悦。  “对了,关于你的剑。”她道,“这些日子我也没忘了修炼。”  “不必这样紧逼自己……”  “也没有啦,芦宗主给的那本《问鼎心经》确实厉害,我只是看了看,记住了口诀,炼器的时候丹田灵气便自发运转,一边炼器一边就修炼了,你瞧,我已经筑基后期了。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顺利结丹!”  凌云意点点头,她丹田灵气充盈,这份功法确实很适合她,“突破剑意八层后,我也有了些新的领悟,手中无剑,但心中有剑,亦是一种修行吧。”  这时,小九从外面兴冲冲进来,他拿着两块招旗,“沐姑娘,你让弄的东西已经弄好了。”  他将旗子展开,沐闲闲看了看,“不错,还是你办事牢靠。”  “多谢沐姑娘夸奖。”小九一笑,他如今也算是沐家铺子的正式员工了,沐闲闲看他能干,和他签了契约,正式聘请他在店里做事,每月工钱给得十分丰厚,小九也乐得多拿一份工资,他收好了招旗,道,“对了,昨日收到少爷来信,说他练成点寒梅了!”  两人都是一惊,“真的吗?”  “少爷信中是这样说的,他说迫不及待来苍蓝城展示给剑君你看呢!”小九道,“少爷说他已经启程了,估计过不久就能到了。”  沐闲闲心想,剑先一来可要热闹了。又听小九说,“说来惭愧,我都快忘了少爷长什么样了。”  两人:……  翌日,天刚刚亮,小院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开始忙碌起来。  沐闲闲打开店门,迎接早上的第一缕阳光,小九将那两面招旗挂在了大门两旁的墙上,端详了一下上面的内容,“沐姑娘,这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哪夸张了?这都是实话。”  “说的也是。”  随着太阳渐渐升高,店里陆续开始来客人了。  这些日子因为沐柔儿一闹,让凌云意和沐闲闲的名字在苍蓝城又火了一把,连带着相当于给他们的店铺做了一波人气,加上沐闲闲还让小九发了许多小传单,宣传她这是一家专门开给凡人的灵器铺子。  光是这种说法,已经吸引了不少从来不了解灵器的凡人好奇过来看看,一到店铺门口,只见门口挂着两面招旗,一左一右,写着两句话:“炼器大会第一巅峰力作,问鼎宗主用了都说好。”  “嚯,好大的口气。”  “这店主沐闲闲确实是炼器大会第一,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啊!问题是这后半句,那可是天下第一炼器宗门的宗主,虽然他很欣赏凌剑君,但也不能拿他的名号做这种事吧?”  “就不能是真有其事吗?”  众人议论着进了店中,小九引着众人看各色灵器,竟然没有一个是在别的地方见过的,全是些新奇玩意儿,甚至光看外表都看不出这些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  众人都看得啧啧称奇,一人指着店中摆着的大木桶,“这不是洗澡用的浴桶吗?为何也摆在这?”  “这不是一般的浴桶。”小九介绍道,“现在冬天要到了,倒一桶热水没一会儿就冷了,哆哆嗦嗦洗完澡还容易感冒,这浴桶中嵌入了咱们店主炼制的火灵石,热水倒进去一个时辰都不会冷,想泡澡泡多久都可以。”  “这个好啊。”众人纷纷点头。  “那这个呢?这莫非是个擀面杖?”另一人拿着一个圆柱状的东西道。  “这是灵力按摩仪。”  小九给他展示,按“擀面杖”上一个按钮,这东西前端伸出一个小锤子,一下下匀速轻敲,“可以用它捶背锤肩,哪里酸痛捶哪里,连按还可以调节档位和力度~”  “真稀奇。”  “我也想给我媳妇买一个,她常说自己腰痛,用上这个正好。”  “我也要一个。”  “我先看上的,当然应该卖给我!”  “我加两倍价。”  眼看几人都要吵起来了,小九道:“各位都别吵,咱们店铺是定制预约制,想要的人可以来这边登记姓名住址,先付定金,七天后统一发货。”  众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你们这倒是样样都新鲜。”  “都是咱们店主的主意。”  不一会儿,他又给众人介绍了灵气小风扇、小喇叭这些东西,不多时便成了不少订单,还有人喊着要回去介绍朋友亲戚来,“这苍蓝城里别的不多,就是修士用的东西多,凡人的东西却少,难得有一家咱们凡人都能用上的灵器铺子,我得让我姑姑也过来看看。”  “我也去通知我兄弟。”  小九笑着道:“大家别急,有意介绍亲戚朋友来购物的请到这边来登记,只要亲友随便买一件东西,还可以给大家返利,就是返银子。”  “还有这种好事?”  “我、我要登记!”  “我也要!”  众人一窝蜂过来登记,小九又道,“大家可以多来咱们店铺逛,后续除了有新的产品,还有团购活动。”  正登记的大家齐刷刷抬起头来,“敢问这‘团购’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新开了一篇预收文,内容在专栏,喜欢的朋友可以收藏一下哦第59章 名声鹊起  小九道:“团购就是大家一起联合起来买一件东西, 咱们店给大家最低折扣,薄利多销嘛。”  随着这一番新奇的介绍,聚集在店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就算是不买东西的人也来看热闹, 这一看就回不去了。  一时店中热闹非凡,这时, 就听外面有人吵闹, “这店家好大的口气!”  “不会是那个没?????品级炼器师吧?”  “就是她!你们还不知道吗?她说她做的灵器都是卖给凡人的。”  “凡人也配用灵器?!”  一伙人在外吵吵嚷嚷,沐闲闲走了出去,见外面吵嚷的不是别人, 倒是一群老熟人了,正是炼器大会时嘲讽过她的炼器师们。  她双手抱胸, 轻嗤一声, “哟, 我说是谁在这大呼小叫, 原来是你们这些手下败将。”  众炼器师脸色一变, 偏偏还无法反驳她, 四宗长老公认她是第一,他们也确实算是“手下败将”。  一个炼器师忍不住道:“谁知道你这个第一是怎么来的!现在都知道凌剑君得芦宗主赏识, 你和他又是那种关系,说不定是芦宗主徇私, 说什么青铜长老做了手脚,说不定短剑本来就是坏的!”  “你这样诋毁芦宗主,考虑过后果吗?”  “就算是芦宗主本人来了,我也这么说!”  “哦?是吗?”  忽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 将那人吓了一跳, 他回头一看, 来人不是芦问鼎是谁?  “芦、芦宗主!”他声音都打起了颤,慌张道,“您、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你觉得我徇私?”  那人连忙摇头,“我怎么敢呢?芦宗主,我刚才都是瞎说的,其实我一直对问鼎宗十分向往,我——”  “你的意思是我听错了?”芦问鼎脸上看不出情绪,“刚才有人说‘就算是宗主本人来了,我也这么说’,现在我来了,你可以说说看。”  “不、不是。”那人急得用袖子擦汗,“芦宗主,我的意思是——”  芦问鼎问跟来的弟子,“炼器大会上,这人得了什么评价?”  那弟子是全程看过的,答道,“三个下评两个中评。”  这宛如期末考试没及格,成绩还被公布给所有人看,那人脸色叫一个尴尬,“宗主,这不是我的真正实力,我没发挥好!”  围观众人发出一阵哄笑,有人道:“看来你也就一张嘴嘛!”  “你嫉妒的样子有点丑陋。”  “这店里的东西你怕是一样也做不出来吧!”  这伙炼器师让众人说了个无地自容,芦问鼎摇了摇头,也不准备再搭理他了,径直往店内走去,其他人不认识那炼器师,可认识他啊,纷纷议论,这芦宗主来干嘛了。  芦问鼎是为了兑现承诺来的,他曾答应过沐闲闲,等她店铺开业时就来买一样东西,但是他并未当回事,今日看了店外的招旗之后他明白了——沐闲闲这是要用他的名号来给自己的店铺做宣传呢!  若是沐闲闲听到他的心声,便会回答他,这个就叫做广告效应。  那天下第一炼器宗门的宗主用了都说好的灵器,能差得了吗?用芦问鼎的名号先把人吸引到店里来,再加上一系列促销团购手段让他们都变成自己的顾客,她沐家灵器铺子就要在苍蓝城名声鹊起了。  芦问鼎逛了一圈这不大的店铺,本来只是随便看看,没想到还真有了些兴趣,“这些都是给凡人用的灵器?”  沐闲闲点点头,“宗主会觉得这些算是不务正业吗?”  芦问鼎道:“你既不是我宗弟子,又不是我徒弟,你学的炼器本事,只要不危害他人,想做什么都可以。”他环顾一周,拿起那个按摩捶,“更何况我觉得这些东西还挺有意思的。”  最终,芦问鼎买了一个按摩仪走了。  于是众人都看到问鼎宗主亲自从沐闲闲的店铺里买了东西,还点着头离开了,看来是很满意。原来店铺门口挂出的广告语都是真的,一时之间指名要买按摩仪的人蜂拥而至,几乎将门给堵住了。  小九忙着接待客人,管叔和桂儿都在一旁帮忙,沐闲闲料到今天可能会很忙,还提前特意雇了几人在店内外维持秩序。  沐闲闲又将外面想进来又觉得没脸的炼器师们喊了进来,“来来,跟你们商量件事。”  几人将信将疑,“你想干什么?”  “怎么?刚才还在外面叫骂,现在进来的勇气都没有?”  几个炼器师你看我我看你,鼓起勇气走了进去,沐闲闲将几人带到后面账房,“你们不是看不起我炼制的灵器吗?”沐闲闲道,“我看你们也炼不出来。”  几人立刻像点着了的炮仗,“谁说的?”  “就你那什么火灵石,我一天能炼十颗。”  “那什么按摩锤子,我也能做!”  “别太看不起人了。”  沐闲闲笑了:“好啊,既然你们都这么做,又这么闲,不如来替我炼器吧!”  “你说什么?”  “我给你们提供订单,你们根据我的要求炼器,只要按时交货,成品合格,利润分成咱们可以详谈。”  “你居然想和我们做生意?”  “我可是六品炼器师,你居然要我炼制这些东西?!”  沐闲闲道:“按月结算,每个月你们起码可以赚这个数。”她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如今修士少,灵器不好卖,你们行情也不好吧?平时靠什么赚灵石?炼器的材料都是消耗品,花销不小吧?能有这个赚钱的机会还不把握?”  说得几个炼器师都沉默了,可不是么……  沐闲闲又道,“你们都觉得炼这些灵器简单,那我去找别的炼器师也是一样,相信想跟我合作的人不少。”  “我干。”  “算我一个。”  “你们怎么……好吧,其实我也挺缺灵石的。”  沐闲闲就知道他们会这样,笑了笑,“很好,既然你们都同意,以后你们就算是我铺子的外包员工了,先叫声掌柜来听听。”  几人一愣,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她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掌柜了?他们是不是被忽悠了啊……  “还是你们不想干了?”  “这……”  几人对视一眼,挣扎片刻,还是老老实实道,“掌柜好。”  “很好。”沐闲闲点点头,“干活去吧。”  炼器师:……他们好像就是被忽悠了啊。  “为了灵石,忍了。”  就这样,从日升到日落,沐家灵器铺开业忙忙碌碌一天,可以说是大获成功。  沐闲闲信心大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还需要添置人手,前几日回了一趟家里,说起分铺的事,有不少人都跃跃欲试想来苍蓝城,这正是一个机会。  等店铺里的事情都走上正轨,她准备把管理铺子的事交给小九和管叔,接待的事则交给桂儿,她自己就负责开发一些新的灵器和那些炼器师打交道。  订好了计划,沐闲闲的忙碌还在继续,又过了半个月后,店铺中的各种事项渐渐稳定下来,沐闲闲正在院中写信,让铁叔安排些人手来苍蓝城分铺帮忙,管叔走了过来,“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  “婚事啊。”管叔道,“之前和老神仙说好了,春天便举行婚礼,这一个月都过去了,小姐忙着铺子的事,婚事怎么办?”  沐闲闲放下笔,“说起这件事,管叔,如今铺子刚刚步入正轨,阿意的剑还没有修复,冬天才刚到呢,你就想着来年春天的事了,再说我和阿意之间也不差这一个仪式,到时只请亲友,办得简单一点就好。”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姐——”  “沐姑娘、剑君,我来了!唉哟!”说话间,有人跨进院门,没注意台阶,一脚踩空,吧唧摔倒在地,还不忘抬起头来笑着和沐闲闲打招呼,“还记得我吗?”  “剑先。”  剑先从地上爬起来,一屁股坐在廊下的台阶上,“小九说铺子正忙,让我自己进来。”说着,四处张望起来,“剑君呢?”  沐闲闲道:“他在修炼。”  自铺子开张以来,凌云意也想帮忙,但他显然不擅长做这些跟人打交道的事,尝试之后,大家一致觉得他还是去练剑比较好,于是大剑修专心修炼去了。  一次沐闲闲路过窗外,就看到他在轻抚凌云剑,眼神带着怀念,她心里知道,哪怕凌云意从不在自己面前提起,断剑之事一直悬在他心里,令他难以释怀。  她也得抓紧修炼《问鼎心经》,寻找突破契机才行了。  暂放心事,沐闲闲问他,“剑兄,你真的学会点寒梅了吗?”  “对啊。”剑先道,“不仅如此,按照剑君说的,在每一次悟招中领悟自己的剑道,我,悟到了!”  他这一嗓子把凌云意也喊了出来,“你悟到什么了?”  “剑君!”一见他剑先就激动,“你还是这么英俊帅气玉树临风——”  “咳。”沐闲闲道,“说正事。”  剑先只好有些遗憾的停止了夸赞,接着说:“当我练成剑招,我忽然领悟到了属于自己的剑道——空空之剑!”  “什么?”沐闲闲不解。  “就是出剑之时,心中什么都不想,唯有空空二字而已,出招随心所欲,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出哪一招,对手更是无从猜测,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沐闲闲怀疑的看着他,“听起来很理想?????化,实战中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用!”剑先道,“自领悟剑道之后,我四处找人切磋,挑战一百多位剑客,目前战绩——”  “五五之数?”  “一场没赢过。”  沐闲闲:……  但剑先还是很开心,“虽然没赢过,但我终于入了剑道,能用出剑招,我已经很开心了!所有人都认为我学不了剑,看不起我,直到遇到剑君,他让我明白坚持是有用的。”  说着,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灵剑,“我还特意请人为自己打造了一把灵剑。”他拔剑出鞘,寒光湛湛,“虽然比不上剑君的凌云剑,也是一把中品灵器,花了足足三千灵石呢!”  他看向凌云意,“对了,剑君,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剑,我也想见识一下伴生灵剑到底是什么样的呢!”第60章 阴阳阵法  沐闲闲道:“剑兄, 我刚听见小九在前面喊你呢,估计是有话跟你说。”  “啊?是吗?”他道,“刚我进来的时候他怎么不说。”  虽是这么说着, 剑先还是出去了。沐闲闲走到凌云意面前, “阿意……”  “没事。”他淡淡一笑,“我还不至于听不了凌云剑这三个字。”即使剑已断, 他还是将剑随时带在身边, 他举起剑,机关小鸡不甘寂寞发出啾啾声,对着制造它的人扑扇了两下短短翅膀, 沐闲闲也不由被治愈了,摸了摸它的小脑瓜, “我一定尽快修复好你的小伙伴, 不让你孤单。”  “啾啾。”  剑先的到来让小院又添了几分活泼气氛, 他和别人聊天总有些词不达意, 但和桂儿特别能聊到一起去, 不出几天就成了好朋友, 店里不忙的时候,两人就坐在桂花树下聊天, 满院都是他们的笑声。  这一日,沐闲闲算完了账, 叫来凌云意,“阿意,你知道我们上个月赚了多少灵石吗?”  凌云意知道沐家灵器铺在苍蓝城名声非常火爆,估计她应该赚了不少, 便猜到:“一千灵石?”  “  哈哈哈。”  “两千?”  沐闲闲附在他耳边, 悄悄说了一个数, 凌云意微露惊讶神色,她嘻嘻一笑,“对了,阿意,我需要一种炼器材料,城里的库存卖光了,我请人打听了下,运气好的话,在城外一座山上可能会找到,咱们出城去找找看吧?”  “好。”  两人一起出门,经过门口时,只见小九站在门口拿着什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沐闲闲小声跟他说,“给他发的红包。”  凌云意才知道难怪今天全家洋溢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原来是沐闲闲这个掌柜的给大家分红了。  “还有你的份我也没忘哦,偷偷给你房间里了。”  凌云意才知道她今天偷偷到自己房间是干什么去了,沐闲闲道,“咱们说好的,一人一半。”  两人出门很早,上了山,感受着清新山风,令人心情愉悦。沐闲闲想找的是一种叫做月风灵草的灵植,那是一种不太起眼的灵草,长得低矮,盛开着浅色小花,两人放开灵识感知灵植的淡淡灵气,一路找过去,还真找到了。  沐闲闲蹲下身,刚准备摘花,凌云意忽然警觉,“小心!”  他剑意第一时间护住了沐闲闲,却听一阵桀桀怪笑,“小伙子,你很警惕,可惜没用!”  就见天地一暗,强大灵识覆盖而来,半空中出现两道人影,一人戴着半边黑色面具,另一人戴着半边白色面具,面具上画着诡异图案,露出的另外半边脸上也花着妖异花纹,乍一看像是恶鬼临世,只是一个照面,沐闲闲顿时感觉灵识受创,意识模糊起来,连忙扶住了凌云意,“咱们快跑。”  “是元婴修士。”凌云意手捏剑诀,他们已经被笼罩在这两人的灵识控制范围,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此时想逃是难于登天,他冷然望着半空中的人,“你们是什么人?”  “一阴一阳为之道。”  “居然连我们阴阳魔的名字都没有听过。”  “真是没见识的小鬼。”  半空中是一男一女,这两人的灵识十分强大,说话方式又十分诡异,一人说半句,夹杂着阵阵灵识冲击,使得两人头痛欲裂,光是保持清醒已经十分困难。  这两人应该是早就发现了他们,先隐藏自己存在,又提前设下了陷阱,待自己发现他们存在时,已入彀中,插翅难飞了。  饶是如此,凌云意也不想坐以待毙,他剑意凛然,直向两人袭去!  虽剑不能用,也是八层剑意的锐利剑锋,两人一时看轻了他,竟被他纵横剑气击中面具,只听咔一声,面具竟被破去半截,凌云意趁机带着沐闲闲往山下逃去,却没想眼前日光一暗,脚下显出一道巨大的阴阳八卦图案,汹涌的灵气瞬间将他们吞没进了阵法之中。  阴阳魔捂着破裂的面具,脸色多少有些气急败坏,“区区一个金丹修士,也能破我这宝贝面具,剑修真是讨厌!”  “幸亏我提前布下阴阳阵法,不然今日让这两个小辈跑了,我们阴阳魔可丢不起这个人!”  “宝贝,还是你聪明。”  “试了这么多办法,还是用阵法吸取他人修为效果最彻底,还不用担心反噬。夫君,我瞧他们两情真意笃,这次我们一定能吸收到足够的修为,助我们突破到元婴中期。”  阴阳阵法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两人困在其中,阵中一片漆黑,只有脚下不断旋转的八卦图散发着微弱光芒,两人在阵中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凌云意道:“阴阳魔,我想起来了。这两人是一对邪修道侣,他们以独特的术法双修,两人钻研出一套阴阳阵法,以此阵法捕猎修真界道侣,夺取他们的修为……”  “哈哈哈。”阴阳魔狂放的笑声从阵外传来,“小伙子,还算你有点见识,那你可知道在这阵法之中,还从未有一对道侣活着出来过,乖乖成为我们的养料吧!”  伴随着他们的话语,两人只觉丹田中灵气在一点点被阵法吸收,如果想不到脱困办法,恐怕要被这阴阳阵活生生吸成人干!  “阿意,我觉得有点冷。”沐闲闲修为低,难以抵抗阵法之威,在阵法中修为不断流逝,浑身冷得颤抖起来。  凌云意握住她的手,让她靠着自己,试图为她提供温暖,可当他们两一靠近,凌云意立刻感觉修为被抽取的速度变快了。  “阿意,我怎么觉得更冷了?”  “哈哈哈。”外面传来阴阳魔带着重音的笑声,“知道为什么我们只针对修真界的某些道侣吗?因为以此阵抽取修为,不会被反噬,当你们爱意越浓,越是关心对方,在此阵中修为被吸收的速度就越快。”  “没错,那些爱、恐惧、混乱,就是阵法运转的根基,若是只有一个人在,这阵法还转不起来呢!”  凌云意心道不好,以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他的金丹就要被抽空,而沐闲闲只会更快——  沐闲闲也察觉到了,她推开了凌云意,自己默默蹭到阵法角落,“阿意,你别管我了。”  但她这么说,凌云意又怎么控制得了自己的心,不去想不去看她,这担心之情越是强烈,他修为流逝的速度也越快,连脸色也开始变白了。  “哟哟哟,又到了我最爱看的场面。”阴阳魔的调侃无孔不入,不断干扰他们的思绪,“为了对方不得不分开,可还是忍不住关心对方,真是好感人呢!可这不就是爱吗?无法自控的爱~”  “夫君,你猜他们能撑多久?”  “一炷香。”  “我看那女人最多再撑半柱香就不行了。”  “住口。”凌云意听不下去。  “夫君,你听到了吗,他叫我们住口呢!”阴阳魔笑道,“他受不了,眼睁睁看着爱人变成一具干尸,他却无能为力。”  “真惨啊。”  听着他们对话,凌云意难抑怒火,无数剑气在阵中飞纵劈砍,阵法却十分稳固,连一条裂缝都不见。  “奇怪了,这剑修只用剑气,却不出剑。”  “若是有神兵利器,说不定能试试破阵呢。”  凌云意双手紧握成拳,突破剑意八层以后,凌云剑便可以收放自如,剑终于可以收入体内了,却不能用了……  “阿意,冷静下来。”他的愤怒,沐闲闲看在眼里,但她很清楚,现在愤怒生气也没用,“他们是故意在激怒你,让你无暇思考。”  凌云意看向她,沐闲闲的声音带来了理智的回归,“不要被他们影响,我们都专心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破阵。”  “省下徒劳吧!”  “就凭你们两个想破阵,简直是做梦!”  他们还在不断嘲讽着被困阵中的两人,因沐闲闲的一句话,凌云意已完全冷静下来了,观察着阵中灵气流动的情形,刚才他以剑气试探,似乎有一处灵气尤为薄弱。  他走到那里,?????再次以剑气试探,却是毫无反应,“闲闲,你看这里。”  沐闲闲强撑着力气走过去,经过浑天秘境之后,她的眼睛能看到机关构造,如今在这阵法中,亦能看到灵气流动,她比凌云意看到的东西更多,“这里一片漆黑,八卦在不断旋转,是想破坏我们对方位的感知,这里,灵气最薄弱处是在南方——”  说着,她忽然一顿,人往下倒去——  “闲闲!”凌云意赶紧接住他,沐闲闲倒在他怀中,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虚弱,“我好像要支撑不住了。”  她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丹田中灵气几乎被抽空,“南方为离卦,阿意,破坏离卦……”  她没有时间了!  凌云意的担忧之情难以克制,他的金丹也在不断缩小,越是担心,越是消耗更快,他凝聚仅剩的灵气,手捏剑诀,一剑精准刺向离卦方位。  “没有反应,怎么会?”沐闲闲喘了口气,“离卦……离卦为火。”  “了不得,这小姑娘竟然看出破阵之法!”  “看来没办法完整吸收他们的修为了。”  “杀了他们!”  只听愤怒一声吼,阴阳魔就要动手了!第61章 金丹雷劫  凌云意一惊, 顾不得其他,以身体将沐闲闲护住,与此同时, 沐闲闲也动了, 她引动火灵根,手捏火诀, 可丹田内灵气已被抽空, 灵火竟点不燃!  就在沐闲闲心中一阵绝望时,她和凌云意身上忽然冒出许多绿色光点,那些绿色小火焰汇聚到一起, 借着火灵根,灵火燃起来了!  “是桂儿给我们的树灵灵气!”  在灵气断绝的情况下, 桂树代表生命力的灵气保护了他们, 点燃了灵火, 致命的攻击到来之前, 她拼尽全力, 控制着这缕希望的小火苗砸在了离卦之上!  那离卦竟然是此阵阵眼所在, 阵眼一破,一缕幽蓝色火苗冒了出来。  “犀灵火!”沐闲闲惊呼一声, “这阵眼竟是靠犀灵火运转。”  当她捧起灵火,甚至不用主动吞食, 灵火便自动融入她丹田之中。  随着阵眼被吸收,八卦停止了转动,黑色罩顶裂开一道缝隙,日光射了进来, 整座阵法开始缓缓融化, 凌云意神经紧绷, 准备应对来自上方的攻击,以他现在的情况,恐怕挡不住阴阳魔一击,但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会争取,让他和沐闲闲都活下来。  正凝神凝聚剑气,忽听阵外传来一声惨叫,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反而缓缓消失的阵法忽而变成了无主之阵,阵中储存的他们修为,还有残存的灵气——是阵法吸收自其他修士的,全都灌入了离阵法最近的凌云意和沐闲闲体内。  失去的修为又回来了,阵法失控,意味着控制阵法的主人死去,可阴阳魔怎么会突然死了?  就算阵法被破,那也是两个元婴修士,谁能在顷刻之间杀了他们?  正当凌云意吃惊时,整个阵法已经完全消散,他的金丹又恢复了原状,甚至比之前变得更凝实了。  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看穿着无疑就是阴阳魔两人,他们脸上的面具破碎,以灵气描绘的诡异花纹也彻底消失,露出真容来,看起来只是平平无奇两张脸,再看他们身上的致命伤,竟是被一剑刺破紫府元婴,这一剑又准又狠,从伤口来看,这是连贯的一剑杀了两人,两人脸上到死都是一副惊异神色,看来是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死了……  那伤口上凝结冰霜,连血液都凝固住了,凌云意神色微变,这剑式——  他抬头看去,只见青衫人影立于山巅一块巨石之上背对着他,山顶的劲风吹动他的衣摆,其人如松挺拔,立于山顶岿然不动。  凌云意惊讶不已,“师——”  话未说完,只听山顶之人传音道:“你身边的小丫头要结丹了。”  他豁然回头,只见沐闲闲盘膝坐在原地,闭着眼睛,周身灵气涌动,丹田呈现满盈之相。  刚刚的修为返还,再加上阵法中的灵气太过充盈,对凌云意来说这些灵气不过是充盈金丹,对沐闲闲来说,太过浓厚的灵气竟使得她累积了足够冲击金丹的灵气,加上三缕犀灵火集齐,火灵根蜕变的契机也到了。  凌云意抬起头,只见头顶阴云汇聚,雷劫要来了。  他不由开始揪心,虽然金丹雷劫只是小型劫雷,远远比不上突破元婴时的雷劫之威,但沐闲闲对此毫无准备,万一渡劫失败——  “你还想为她抗雷劫吗?”  凌云意:……  唯有自己扛过雷劫,结成的金丹才会凝实,自己替她抗雷劫,虽然能保一时平安,长远来说对她是不利的,这点他十分清楚,可还是会控住不住的担心。  雷劫之时还会有心魔劫,闲闲能扛过去吗?她的心魔会是什么?凌云意想不到,如果是她,心魔会不会是没钱了?他甚至想不到该怎么破解这种心魔……  但如果是闲闲的话,她会有办法的吧?  “你在想什么?”走神间,青衫人已自山顶飘然而下,落在了他面前。  来人身材颀长,一双凤目藐视天下,气场冷如冰霜,黑发以竹簪束起,两鬓华发初生,微微染上白霜,为他增添了几分沧桑感。  此人正是凌云意的师父,掌剑宗主口中的天下剑道第一人,谢飞霜。  他手上无剑,周身亦令人感觉不到半点剑意,但正是他刚刚一剑击杀了两个元婴修士,救了凌云意两人的性命。  “师父。”凌云意已多年未见他,乍一见,只觉十分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跟我来。”  “可是——”  “有你我在此,还有剑阵守护,谁能动她?你就这么担心?”  凌云意回头看,见师父不知何时已布下了守护阵法护在沐闲闲周围,才稍稍放心,跟着他走到了稍远处。  “剑给我。”  凌云意一时沉默了,当年正是他告诉自己如何取出本命灵剑,正是他引导自己走入剑道……他知道,剑的事不可能瞒过他师父。  他唤出凌云剑,交到了师父手中。  谢飞霜接过剑,将剑拔出,赫然只见半截断剑,断口处裂纹尚在,他以指腹轻触断裂处,良久没有说话。  凌云意也唯有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谢飞霜才开口了,“剑为何而断?”  “为了保护心爱之人。”  “就是刚才那女子?”  “是。”  “伴生灵剑,多少剑修苦求不来之物,就这样断了,值得吗?”  “值得。”  谢飞霜冷冷道,“我收你为徒时,你剑心纯粹,一心只修剑道。如今却因为一个女子,断了本命灵剑,剑心也不再纯粹,可见情是负累,对你有何益处?”  “我突破了剑意八层。”凌云意道,“如果不是她,我没有这么快领悟到收放自如的剑意。”  见谢飞霜并不认同,他又道,“我求剑之心从未变过,只是多了想要守护之人。”  “世事无常,你守得住什么?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师父——”  “刚才我若是不来,你们已经是两具被吸干了修为的尸体。你守得住什么,护得了谁?”  凌云意惭愧道:“是我能力不够。”  “成为天下第一,就能保护自己想要之人了吗?世事无常,与其将来为情所害,不如趁早忘情。”他道,“此心唯剑之人,才能问鼎剑道巅峰。”  他一再否认自己的感情,凌云意心中一急,忍不住道,“师父这么说,是因为师娘吗?”  谢飞霜脸色一僵,凌云意又后悔自己不该提此事,“师父,我——”  “别说了。”谢飞霜冷冷回过身,不想再交谈一句。  这边师徒两陷入僵局,另一边,沐闲闲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正面临金丹雷劫。  她在突破过程中无法感知外界情况,也不知道凌云意怎么样了,她只感觉丹田涨得厉害,像是火炉一般,金火双灵根十分活跃,像是海绵一般疯狂吸收着外界灵气,幸好阴阳阵法留下了足够多的灵气,支撑着她的丹田不断发生变化,吸收进来的灵气渐渐变成金色,一颗小小的金丹正在凝结中——  此时,雷劫轰然而下!  一道道手指粗细的天雷自云端劈下,以筑基期的肉身强度直面金丹雷劫,那种劈裂天灵的痛苦,本身就是对修士的一种考验。  痛,是真的很痛。  沐闲闲强迫自己坐着一动不动,感受着金丹在不断变大,撑过去,只要撑过去就能结成金丹,结丹之后就能炼化陨铁,修补凌云剑了。  这信念支撑着她,竟强撑过了雷劫,同时,她眼前浮现出了许多画面——  管叔一脸丧气的坐在沐家庄门口,对她说:“小姐,咱们一毛钱都没有了,沐家庄倒了!”  他身后的沐家庄门墙破败,牌匾掉在地上,墙边结满了蛛网,一片破败景象。铁叔从门里走出来,背着包袱,“这地方我待不下去了,我走了。”  沐二叔和沐柔儿?????两父女走了过来,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看,沐家庄倒了。”  “沐闲闲,你这个穷鬼。”  面对此情此景,她的心没有半点动摇,“那又怎么样?我的有本事有双手,就算沐家庄倒了,我也有办法重振它。而你们,除了一张嘴还有什么?也有脸在这嘲笑我。”  这画面轰然破碎,她又来到了另一处,她看到自己坐在炼器鼎前,陨铁在鼎中炼化,断裂的凌云剑悬浮在半空中,那些融化的陨铁缓缓修复着灵剑破裂处,可灵剑没有半点修复的迹象。  她看到凌云意冷着脸站在一旁,对自己道:“从头到尾你都是骗我的,陨铁根本无法修复凌云剑。”  画面中的她百口莫辩,“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凌云剑会断都是因为你,你却修不好它。”  “你真让我失望,沐闲闲。”  这冷言冷语还是出自凌云意之口,沐闲闲心神竟也产生了动摇。  但这动摇只是一瞬间,她赶紧镇定心神,事实上她也设想过这种情况,她道,“如果陨铁不行,咱们就再想别的办法。”  “你可能会失望,但失望只是一时的。”  “阿意,你别低估了我的决心,不把凌云剑修好,我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随着她决心坚定,那幻想中的凌云意也消失了,画面一转,她又回到了沐家庄,乌云密布的晚上,她和管叔一起推开了紧闭的房门,爹娘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眼睛还睁着……  她心中遭到重重一击。  管叔已经扑了上去,哭喊,“老爷夫人!”  “都是修仙害了你们啊!本来一家人在一起和和乐乐,如今留下小姐孤孤单单一人,修仙修仙,到底有什么用?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管叔又回过头来对她说,“小姐,你曾经说过,人生在世吃吃喝喝最快乐不是吗?你就不怕死在雷劫,步老爷夫人的后尘吗?”第62章 高人前辈  这话激起了沐闲闲心中的恐惧, 爹娘的失败在前,她真的能成功吗?  又是一道劫雷劈下,雷劫之威, 不仅带来□□的磨炼, 亦是对修士心性的考验,她感觉自己似乎要扛不住雷劫了, 忍不住想, 要是她失败了怎么办?  凌云剑无法修复,她会像爹娘一样,死在雷劫之下……  这种恐惧一滋生, 沐闲闲刚刚结出的金丹竟隐隐显出破裂之相。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了剑意, 那是感知到主人危险时自发护住的剑意, 当剑意临身, 她忽有一丝清明, “这不对。”  管叔道:“怎么不对?”  “爹娘不是因为雷劫而死, 而是被青铜那个人渣害死的。”沐闲闲道, “他们冲击元婴,想要变强保护家人, 这本身不是错,错的是心怀不轨的人。  她看着管叔, 第一次正面这个问题,“修仙不是错,想要保护家人的心没有错,只有突破了雷劫, 我才能修复凌云剑, 管叔, 我要变强。”  霎时间,心魔被破,雷劫消散,雨过天晴。  雷劫结束了,沐闲闲也因为突破耗尽了心力,直接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  眼前所见是熟悉的天花板,环顾四周,这是她的房间。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记得她在渡雷劫,破去了心魔,然后呢?  她感受了一下,在她丹田之中,一颗金丹稳稳悬着,丹田容量扩大了一倍不止,储存的灵气化为灵液,都变成了金色。  她突破到金丹期了!  而且,三缕犀灵火被火灵根彻底吸收,原本的火灵气成了变异火灵根,蕴含的火灵气也更为纯粹了。  她丹田运转,灵气在经络中顺畅游走,掐了一个灵火诀,灵根变异之后,火焰也不再是蓝加黄,而是变成了赤红色,只是些微一缕火焰,已能感觉到滚烫温度,这异火强度比之前的火焰强了不止一个度。  没想到突然遭遇阴阳魔,却成了她突破的契机,她突破到金丹,岂不是可以炼化陨铁了?  对了,凌云意呢?  得赶紧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说起来,应该是他把自己带回家的吧?那阴阳魔又怎么样了?  她直接冲出了屋子,一肚子话想跟凌云意说,到了院中,没看到他人,倒看了一个青衫人站在桂树下,这人背对着她,虽然看不见长相,却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日光透过桂树洒下斑驳树影,院中一片寂静,不闻虫鸣鸟声,他只是静静站着,就从背影中透出一股孤独寂寥感来。  沐闲闲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他明明站在那里,却像是隔绝于世界之外,这人是她见过身上孤独感最重的人。  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小院里?  正当沐闲闲不知该不该上前的时候,那人回过身来,凤目冷然扫过,“你就是沐闲闲。”  “你是?”  “谢飞霜。”  沐闲闲骤然一惊,这人就是凌云意的师父?  他跟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在沐闲闲的脑补中,凌云意的师父是一个稳重的中老年人,也许沉默寡言,但并不是这样,除了两鬓几缕白发,他的样貌并不老,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瘦削,也许是修习冰霜之剑的缘故,他周身有阳光都化不去的冷意。  “谢前辈,您怎么会在这?”她问道。  谢飞霜不言语,却是手指微抬。  是杀气!  沐闲闲骤然一惊,到了金丹,她已经能清楚看到剑气运行轨迹,她看到谢飞霜出手,一道清寒剑意横在了自己的脖颈边,明明看到了,却反应不过来,那森森寒意,令她感到血液凝结的冰冷。  她感到万分不解,为何谢飞霜会如此?难道眼前这个是假扮的?  就听他道:“沐闲闲,你爹欠我一根手指。”  “啊?”  他抬起左手,沐闲闲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和凌云意相仿,是天生握剑的手,但他的左手小指无力的垂着,竟是一截断指。  沐闲闲想不明白,他都已经修到元婴,肉身什么毛病不能修好?断肢断手什么的,还不能重塑么?她更不明白,这手指怎么是她爹欠下的了?  “前辈和我爹是什么关系?”  谢飞霜不答反问,“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刚才不是说欠的是手指吗?”她道,“又不欠你的命,为什么要杀我?”  那冰冷的剑气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移到了她的手腕,“那就把手指还我。”  “要不您先说说,我爹为何欠您手指?”她道,“就算要砍手,也要让我知道来龙去脉吧?”  面对自己的剑锋,就算是元婴修士也无不害怕战栗,可她却似一点都不怕,别说发抖了,她脸上连一丝惧意都找不到。  谢飞霜完全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收回剑气,似乎有些疑惑,“你不怕我,为何?”  “因为你是阿意的师父。”  “就这么简单?”谢飞霜道,“仅仅因为我的身份,就能让你不畏惧我的剑?”  沐闲闲道:“客套一点来说,阿意提起过你,他对你很尊敬,也很信任你,我信任他信任的人。”  “那不客套呢?”  她笑道,“从一开始我就看出前辈并非真心想杀我,而且前辈并不是很擅长威胁人,既然看出你是在试探,我自然不怕。”  谢飞霜看她的眼神变了,“你和你爹很不一样。”  “我爹很疼爱我,但他从未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他希望我按自己的意愿活着。”  “真没想到,有一天这些话会用来形容沐长风。”  “在前辈眼中,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顽固不化的义兄。”  义兄?  沐闲闲睁大眼睛,她爹年龄应该比谢飞霜小吧,若说义兄,也只能是师娘的义兄了,“您是说,我爹是青颜前辈的义兄?”  收起了试探之心,谢飞霜便显得不那么冷漠了,他轻叹一声,“他一直反对我和颜儿在一起,说我会给颜儿带来不幸。如今想来,倒让他说中了。”  就算不了解他的事,沐闲闲也察觉出来,发妻之死似乎给他带来很大打击。  她正思考该说什么,就听谢飞霜问,“凌云剑是因你而断?”  她点了点头。  看来他已经见过凌云意,知道剑断的事了。  “这次他活下来了,下次呢?若是他为了你剑断人亡,你又该如何自处?”  “我向来不爱假设没有发生的事,过一天就有一天的快乐。”沐闲闲道:“不过前辈既然问我,我也认真回答您,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我会很伤心很难过,之后我会振作起来,认真生活,让阿意放心。”  她看着谢飞霜道,“我也不想成什么仙,活着的日子有限,死亡却是永恒,等我死了,我们的灵魂就能永远在一起,到时我再慢慢跟他分享那些快乐的事。”  谢飞霜似有所触动,“死后还能重逢吗……”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她都能从异世穿越过来,那死后还存在魂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吧?  正当她?????还想问问过去的事,有人焦急从外面赶了回来,“闲闲!”  沐闲闲回过头,正是凌云意回来了,他刚被谢飞霜支开,匆匆赶回来,见沐闲闲平安无事松了口气,又发现两人气氛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僵硬,反而有一种闲话家常的态势,倒是他的焦急显得多余了。  “师父。”他平静下来,“你们……”  “阿意,你来啦。”沐闲闲跑过去挽着他的手臂,“我和谢前辈聊得挺开心的。”  凌云意狐疑的看了看两人,聊得很开心?确定没错吗?  没想到谢飞霜竟然点了点头。  凌云意:这才过了一会儿,怎么师父态度就变了?  沐闲闲又道:“谢前辈,我和阿意准备明年春天办婚宴,到时候你会来吧?”  凌云意有些紧张,生怕他师父说出什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话,却听谢飞霜道:“知道了。”  简直神奇!  就在凌云意惊讶于师父的变化时,剑先来到院中练剑,他先跟两人打了招呼,眼睛就粘在谢飞霜身上移不开了,凭他的直觉,这人一定是个用剑高手。  他直接冲了过去:“高人,你还收徒弟吗?”  谢飞霜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我叫剑先。”  沐闲闲看到谢飞霜一侧眉梢扬起来了。  剑先又道:“之前凌剑君教我剑招,我已经学会了,还领悟了自己的剑道,但是他不肯收我为徒,不知高人可愿收我为徒?”  谢飞霜看向徒弟,“你教他教剑招了?”  “教了一式点寒梅。”  “学得如何?”  剑先深知这是在高人面前表现的好机会,立刻打起十分精神,用出十分力,将这一招演示了一遍,满怀期待问,“高人,你看我资质如何?”  谢飞霜道:“再练一百年。”  剑先兴奋道,“就可以修到剑道十层,成为剑修高人啦?”  “说多了。”  “多了?那七八层应该可以?”  “多了一竖。”  剑先想了下,道,“你是说我要练一百年才能练到一层剑意?那岂不是要一千年,我才能剑道圆满?”  “照你这么说,只要活得够长,人人都是剑道高手?”  “对哦,不能这么算……”剑先道,他勉强接受了自己要练一百年才能有所小成的事实,“高人,你能不能收我为徒?这样一来,我也能进步快点。”  “我收过关门弟子之后,已决定不再收徒了。”  剑先顿时十分失望,“可恶!别让我知道这关门弟子是谁,不然我一定让他知道我剑先的厉害!”第63章 黏黏糊糊  剑先一句话把在场三个人都说沉默了。  谢飞霜打破沉默:“我要走了。”  “师父, 你不留下来吗?”  “对啊,谢前辈留下住几天嘛,难得见一面, 你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了?”  剑先震惊道:“师、师师父?!!!你是凌剑君的师父?!那、那你岂不是师祖?”他回想刚才说的话, 那他说的人岂不是……  他还说让凌云意知道他的厉害,真是丢脸丢大了……  沐闲闲笑道:“不是说了不收徒, 你怎么叫上师祖了?”  剑先挠了挠头, “我下意识就把自己归入师门了。”  接着,谢飞霜同意了留下,管叔给他安排房间休息去了, 剑先留在院中练剑,沐闲闲拉着凌云意到房中说话。  没有了旁人, 沐闲闲终于可以问起之前在山上发生了什么, 凌云意便说起谢飞霜突然出现救了他们的事。  “原来是这样。”  “之前师父好像并不赞同我们在一起, 可见到你之后他改变了想法, 你跟他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沐闲闲笑道, “可能是我比较有长辈缘, 从小就受长辈喜欢。谢前辈跟我说了一些以前的事,原来我爹是你师娘的义兄, 他还说他的小指是被我爹弄断的。”  “师父从来没说过这些。”  “希望有一天他能有心情跟咱们说说过去的事。”沐闲闲道,“我结丹了, 这一次咱们也算是因祸得福,我终于可以炼化陨铁了!”  “先别急,你还需要修炼一段时间稳固金丹。”  “嗯,听你的。”沐闲闲又道, “真没想到世上还有用这种办法修炼的人, 如果不是桂儿赠给我们她的生命灵气, 恐怕你师父也来不及救我们了。”  “咱们该好好谢谢她。”  “你知道我结丹时的心魔看到了什么吗?”她道,“幻境中你对我说,你对我很失望。”  “我不会说这种话。”  “我知道。”沐闲闲道,“可真是奇怪,明明是知道是假的,但只要那幻境中有你的样子,还是会令人动摇心神。”  她说完,又黏糊糊喊了一声,“阿意~”  “怎么?”  “没什么,就是想喊喊你。”说着,她像是牛皮糖一样腻到了他怀里。  凌云意顺势双手抱着她,肌肤相贴,温暖在怀,他只觉心中一阵熨帖。  沐闲闲伸手将他一缕发丝握在手里,在手指上缠两下,长发跟绸缎似的,自指尖滑走了,她想去捉那缕调皮的头发,却被凌云意抓住了手,将她的手指凑到唇边亲了一下。  那是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带着十分的珍视和满腔爱意。  两人对视,刚松开她的手,沐闲闲直起腰,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要亲就大胆一点嘛。”她说完,还没来得及躺回去的腰被凌云意一把抱住,他俯下身来,吻住了她的唇。  正是情意浓时,唇上的触感柔软,感情热烈,两人都吻得十分投入。  过了好一会儿,凌云意才松开了她,沐闲闲的脸已经红透了,倒不是害羞,而是憋气憋的。  “感觉如何?”他低声问。  “感觉……还不错。”  “那继续?”  “嗯。”沐闲闲轻声答应,偷笑了笑,“咱们换个姿势,这样勒得我腰痛。”  “好。”  苍蓝宗外门。  自那日把脸都丢光了之后,沐柔儿就被从内门弟子中除名,变成了一名普通外门弟子,其实苍蓝宗外门已是多少人想进的地方,但她心高气傲,一时又怎能接受。  她被分配到主管炼丹的黄管事手下,此人一心想进内门,却因资质不够进不去,他十分厌恶沐柔儿这种人,因而故意刁难,令她为弟子们准备炼丹材料、收拾炉灰、清理丹炉种种杂务,每日必须最早到最晚走,不得一刻休息,沐柔儿整日灰头土脸,连鬓边的凝珠花也蒙上了一层灰,更惨的是,因为这一系列打击,她的道心也开始动摇,境界跌落,本来筑基后期接近金丹的境界掉到了筑基初期,连外门弟子也能欺负她。  若是以前,谁敢这么对她?都不用她动手,苍宇自会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贴,可如今,她失去了洞府柔情阁,只能和小桃挤在狭小的外门弟子住处,而且小桃拿不到延寿丹药,立刻开始衰老,才几日之间,已经老了三十多岁,每日对着镜子哭泣,哭得沐柔儿更加心烦意乱了。  这一日,沐柔儿正在被一个外门弟子取笑,她愤恨不已,想冲上去跟这人拼了,忽听有人喊道:“柔儿,我来看你了。”  “苍宇!”往日见了只觉烦躁的人,今日见了竟跟看到救星一样,她立刻扑了上去,“快帮我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谁知苍宇只是看了那外门弟子一眼就让他走了,“柔儿,你如今身在外门,树敌太多对你不好。”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吗?”  “柔儿——”  沐柔儿暂压怒火,问道,“这些日子宗内怎么样了?宗主有提起过我吗?”  苍宇摇了摇头。  沐柔儿一阵灰心失望,“难道我回内门真的无望了吗?”  “师妹,你且先等一段时日,我再想办法——”  “够了。”沐柔儿道,“我知道宗主已经放弃我了,他不可能为了我得罪逍遥子。”她看着苍宇,“四师兄,过段时间就是百宗大会,苍蓝宗外门也有一个名额,我需要这个名额,我要在百宗大会崭露头角,然后借机离开苍蓝宗。”  “师妹,你要去哪?”  “那日我看得清楚,四宗之中,芦宗主和云宗主都站在沐闲闲那边,我要去流霞宗,流霞仙子也是当世高人,我要在流霞宗站稳脚跟,夺回我失去的一切。”  苍宇十分不解看着她:“师妹,为何你一定要这样折腾呢,如果你不去招惹凌云意,哪有今日——”  “苍宇!你到底是来帮我还是来怪我的!”沐柔儿说着竟哭了起来,“连你也这样对我……”  “师妹……”见她哭了,苍宇一时慌了神,“好吧,我帮你想办法。”  沐柔儿收了泪,又问他,“最近沐闲闲都干什么了?”  “听说她开了个灵器铺子,专门卖给凡人用的灵器,不仅生意十分火爆,而且苍蓝城都在讨论她的铺子,还有凡人该不该用灵器这个话题,如今也算是苍蓝城的风云人物了。”  沐柔儿心中一阵酸,嘴上道:“真是废物,?????就知道捣鼓这些没用的东西,白白浪费问鼎宗主的看重!”  苍宇道:“师妹,如今你可放下凌云意了?”  沐柔儿见他言语试探,眼中暗含期待,含糊道:“他确实令我很失望。”  苍宇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师妹,别错过了真正对你好的人,百宗大会时我会再来的。”  “嗯,师兄慢走。”  目送苍宇离开,沐柔儿立刻变了脸,谁能懂她心中懊悔,这念头折磨得她难以安枕——当年本是上天帮她,让凌云意阴错阳差来到她家,若是当时不将他赶走,今日得到这一切的就将是她……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是悔,又是气,不由开始头痛,几乎站不住了,被小桃给扶了回去。  又过了几日。  沐闲闲每日花几个时辰照管铺子,剩下的时间便是巩固金丹,这一天她正在铺子里忙,有位客人在货架上看了一阵,道,“这些我全都买了。”  沐闲闲抬起头,见说话的是位红衣女子,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长相,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那女子回过头来,“沐姑娘,好久不见了。”  “烈莲儿,是你。”  许久不见的烈莲儿竟会出现在苍蓝城,她看起来有些说不上来的变化,也许是气质与往日很不相同了,沐闲闲一时竟觉得她有些陌生。  “你怎么会来苍蓝城?”  烈莲儿道,“下个月就是百宗大会的日子了,自从浑天秘境之后,爹的身体一直不好,他将熔火宗宗主之位传与我,我才来了苍蓝城,听说沐姑娘在城中开了一家灵器铺子,便过来看看。”  沐闲闲微讶:“你已经是熔火宗主了?”  难怪她看起来有了些变化,她不仅修为提升到了金丹后期,人也显得更加沉稳了,不再是当初的纤弱模样。  烈莲儿点点头。  “百宗大会又是什么?”  “算是修真界的一大盛事吧,大小宗门聚集在苍蓝宗,各宗宗主一起论道,门下各出两名弟子参加宗门大比,我正是代表熔火宗来的。”  “原来如此。”沐闲闲道,“难怪苍蓝城比往日更热闹了。”  “熔火宗也不指望在大比上一鸣惊人,我对宗主论道更感兴趣,希望能听到各宗宗主的修行经验,最好能早日结婴,不负爹对我的期望。”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沐闲闲忍不住道。  “自从爹将我熔火宗交给我,还将自身一部分修为以秘法转移到我身上,使我短时间提升,我就感受到肩上担子的沉重,可能这是境遇让人成长吧。”烈莲儿道,“浑天秘境中,我实在是对不起你和凌剑君,回想起来,我至今内心仍然十分惭愧。”  沐闲闲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放眼以后,日子还长。”  她又道,“一来到苍蓝城,就听说你和凌剑君要结为道侣了,恭喜你们。”  沐闲闲笑了笑,“多谢。”  “以前我以为有才有貌的男子就足以托付终生,现在才明白,是爹将我保护得太好了。要撑起一个宗门,终究是要靠自己。”她道,“不过,我也很羡慕你们,为了彼此可以付出性命,世间真心人难求,你们能在一起太好了。”  烈莲儿说对店铺中的这些灵器特别感兴趣,她也想研究研究,还问沐闲闲在苍蓝城需不需要合作伙伴,也许熔火宗的生意也能做到苍蓝城来。  两人商量一阵,烈莲儿心满意足离开了。  到了晚上,沐闲闲拿出玲珑小鼎和陨铁,在房间里布下聚灵阵,准备要炼化陨铁,修复凌云剑了。第64章 炼化陨铁  沐闲闲也不知道陨铁炼化之后会是什么形态, 所以特意准备好几个耐热耐火不同材质的储物匣。  做好万全准备之后,她将陨铁投入鼎中,手捏灵火诀, 燃起了灵火, 金丹之后她的灵火质量已提升不少,加上三缕犀灵火使得火灵根变异, 如今灵火一燃, 房间里温度立刻升高,赤红的火焰将小鼎周身都烧得通红,陨铁表面的温度也升高了。  有反应就是好事。  沐闲闲心中一喜, 静心凝气,认真炼化起陨铁来。  这一枯坐就是整整一夜, 天边刚刚露白时, 她看到一夜没有变化的陨铁表面开始溶化, 冒出来许多细小的泡泡, 那斑斓的色泽似乎变得更艳丽了, 随着陨铁溶化, 不断有灵气散逸到空中。  随着灵气散逸,玲珑鼎忽然开始摇晃, 沐闲闲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她立刻停下灵火诀, 刚准备收回小鼎,就听一声巨响,玲珑鼎难承异火灵根和陨铁灵气,轰然一爆!  陨铁!  沐闲闲第一反应就是去救鼎中的陨铁, 这可是凌云剑修复的希望, 不能毁在这里, 她向着玲珑鼎扑去,却在电光石火之间有人抓住了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拉出了屋子。  紧接着,整座房子在巨响声中轰然倒塌,眼看这宅子都要陷入火海,森寒冰霜之气铺面盖下,直接将灵火扑灭,同时桂树伸出许多枝条,将倒塌的大块木头和半面墙扶住,保住了宅子的其他部分。  沐闲闲惊异回头,才发现是谢飞霜出手救了她,凌云意就站在他身后,刚才师父出手了,他没有出手的机会,见她平安才放下心来。  “可是陨铁——”  谢飞霜闻言脸色铁青,“要陨铁还是要命?!”  他明显动了气,沐闲闲不敢跟他强辩,只好可怜巴巴的去看凌云意,“阿意,那个……”她冲着那堆废墟挤眼睛,想让凌云意去看看情况。  凌云意冲她摇了摇头。  他师父一旦生起气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火上浇油。  谢飞霜冷声质问:“刚才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跑?”  沐长风可从来没跟她红过脸,沐闲闲觉得有些委屈,“我怕陨铁被灵火烧坏,谢前辈,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炼器材料,全天下就此一块的陨铁,这可是修复凌云剑的希望!”  “那又如何?”他冷冷道,“剑重要,还是命重要?”  “我并没打算豁命,我都已经结丹了,怎么会死于自己的灵火呢?”  “炼器时发生爆炸,鼎中还是从未接触过的材料,你认为自己能全身而退?”没想到谢飞霜也是懂炼器的,“你要是为此留下治不好的暗伤,让他如何自处?”  “我——”  沐闲闲还想说什么,谢飞霜一甩袖,直接离开了。  此时所有人都被这动静惊得出来查看情况,就看到这不欢而散的一幕,纷纷上来劝慰几句,连隔壁小糖也过来敲门,问是不是剑君半夜渡劫,屋子遭雷劈了。  见沐闲闲人没事,众人将空间留给他们小情侣,各自散去了。  这下沐闲闲终于得以走到那片废墟里,找到了陨铁,幸运的是,除了表面有些溶解以外,刚才的爆炸没让它受到半点损伤,只是她的玲珑小鼎已经彻底碎裂,和瓦片混在一起,变成了一块块废渣。  她蹲在地上,捧着那块陨铁,“太好了,阿意,陨铁还在!”  凌云意在她身边的蹲下,“闲闲,陨铁没有你重要。”  沐闲闲道,“阿意,我有分寸的,我真的觉得自己不会有事,而且陨铁很重要。”  凌云意定定看着她。  “好吧。我保证下次我一定先跑。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凌云意道,“只是担心。”  “我懂。”沐闲闲将陨铁收入储物戒中,一手托着腮,“别这么忧心忡忡的样子了,还是想想怎么把你师父哄好吧,真不明白他为何生那么大的气。”  “师父可能想起师娘了。”他道,“师娘为他炼制青霜剑,呕心沥血,过度透支,剑炼成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后来便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沐闲闲才明白,说着又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不是炼化陨铁这个环节出了问题,而是鼎不行。好不容易得到了三缕犀灵火可以炼化陨铁,玲珑鼎却承受不了异火,这可是家传宝鼎呀。”  凌云意道:“鼎的事也许可以问问白及,他炼丹时也经常接触这类东西。”  “嗯。”  苍蓝宗内冰封密室内,闻风远单独来到。  这几日时间,他经历了雷劫,正式突破到了元婴期,他本来就是金丹后期圆满,离元婴只差一步,突破也算是顺理成章,结婴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来看望闻雪儿了。  冰棺之内,小小的人儿静静躺着。  闻风远凝望了一会儿冰棺中的人,在一旁坐下,手拂过琴身,透过琴看到的是妹妹的灵魂,每次来到这里,他总是不自觉的想起过去。  因为妹妹身体虚弱,他身为哥哥的责任感就格外强烈,总想着照顾好妹妹。  记得一次雪儿生病,家族中医修束手无策,闻风远为她遍访凡人医者,从遥远北洲请来大夫为她看病。  病榻之前,雪儿对他露出笑容,“哥哥,谢谢你,我想听你弹首曲子,好吗?”  他弹了一曲《清平?????乐》,雪儿听得很入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闻风远抚过她苍白脸颊,就如她的名字,她像是一捧雪,稍不注意就会化了,悄然离开世间……  闻雪儿生辰那日,哥哥送她的礼物是她一直想要的四洲风物画册,因为身体不好,她从未离开过闻家,她非常喜欢这份礼物,带在身边时时翻看。  闻风远问她还有什么心愿时,她说,“我想要一直这样,陪在哥哥身边,听哥哥弹琴,该多好啊。”  你的愿望就这么简单?”闻风远笑了,“只要你想听,哥哥随时都可以弹琴给你听。”  闻雪儿道:“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雪儿希望你天天都能开心。”  日子本来过得平静,过完十岁生辰,闻风远计划去找更好的大夫彻底治好雪儿的病,以后也能常常弹琴给她听,却没想到他只是出门一趟打听好大夫的消息,回来就听到了雪儿的噩耗。  他看到闻仙惨白脸色,看到雪儿的尸体,他只来得及抓住那一抹残魂……  后来闻仙坦白,用九品金莲改造体质的计划,雪儿自己也是同意的,她说当闻家族里的孩子们聚在一起,总之谈论修行、灵根之类的话题,她听不懂,也插不上话,她也想变得跟爹娘、跟哥哥和族中的兄弟姐妹一样。  这些话让闻风远十分痛苦,他认为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疏忽,没有察觉到雪儿内心真正的想法,原来她幼小的心灵里,她是那么在意自己和闻家的其他人“不一样”。  如果他能及时察觉,他就可以告诉雪儿,天下那么大,既有凡人也有修士,凡人也有凡人的快乐,闻家并不等于整个世界,如果能让她明白这一点,她也不会急着同意闻仙离谱的计划……  骤然琴上一声响,闻风远从回忆中惊醒,他望向冰室四周,“雪儿,是你吗?”  四周寂静无声,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站起身,抚过冰棺,“雪儿,再等一等,很快就到我们重逢的那天了。”  他走到冰棺之后,那看似是一面冰封的墙面,当他拨动七弦,墙上显出隐藏的封印法阵来,他念动法诀,解开封印,墙面之后原来别有洞天。  走进去之后,里面竟是一间狭小的机关密室,这是问鼎宗前代宗主为苍蓝宗设计的机关,历来只有苍蓝宗宗主可以动用,也是父子两为复活闻雪儿准备的密室。  “青玉鼎、沐闲闲的魂魄、五颗心脏。”闻风远在密室中转了一圈,检查机关,思索下一步的策略,“怨憎之心、求不得之心、爱别离之心、贪欲之心、空空之心,典籍上记载要这五人之心,且这五人必须是与沐闲闲有所交集,修为在金丹之上,眼下边谋取青玉鼎,边要留意这五名人选,其他倒还好说,这空空之心,所指为何?世上真有内心空空之人吗?就算是流霞仙子,她一心成仙,也不能算是内心空空……”  闻风远在这苦苦思索,另一边,沐闲闲和凌云意正商量着怎么让谢飞霜消气,在院中找了一圈,也不见他人影。  “也许过几天师父就消气了。”  沐闲闲道,“阿意,这你就不懂了,老人家要哄的,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呢?再说了,现在就剩下咱们和他亲近,咱们更应该关爱空巢老人。”  “师父不喜热闹,应该不会在城里。”  “那咱们就出城去找。”  最终两人在遇到阴阳魔的山上找着了他,谢飞霜站在一块断石边,吹着山风,背影一派寥落。  沐闲闲小声对凌云意道:“谢前辈这么会拗造型,要是换个地方一定会大红大紫。”  凌云意:?  谢飞霜回过头来,看了沐闲闲一眼。  沐闲闲吐了吐舌头,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走上前道,“谢前辈,昨天是我不对,我来认错了。”  谢飞霜道:“你理直气壮,何错之有?”第65章 踏破铁鞋  沐闲闲偷偷看凌云意, 瞧,就说前辈还生气呢!  她走到谢飞霜身边,拿出哄长辈的态度, “昨夜多亏前辈及时救我, 还及时灭了灵火,要是没有前辈在, 还不知酿成多大祸事呢。”  谢飞霜没有说话, 脸色稍霁。  沐闲闲又说:“自从爹娘去世之后,我身边除了管叔铁叔他们,都没有长辈疼爱, 谢前辈关心我,将我当做小辈爱护, 我却还惹得您生气, 怎么说都是我的不是。”  谢飞霜轻哼一声。  沐闲闲笑了, “我今天特意买了醉鸡、灵酒, 在家备下酒席, 前辈, 咱们回家大吃一顿,好不好?”  “不必, 太吵。”  她道,“只有你、我和阿意咱们三人, 喝喝酒聊聊天,就像在家里一样。”  她给凌云意递了一个眼色,凌云意也道:“是啊,师父, 闲闲准备了很久, 咱们这么久没见, 徒儿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谢飞霜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说话了。”  最终两人哄回了谢飞霜,沐闲闲在小院里备下酒席,几杯灵酒过去,谢飞霜态度也不那么冷了,沐闲闲便借机聊起了过去的事,“前辈,你之前说我爹欠你一根手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这顿家宴气氛正好,谢飞霜喝了一口灵酒,竟有心情说起了过去,“我认识颜儿时,她告诉我自己有个义兄叫做沐长风,沐长风在游历四洲时与她相识,结为异姓兄妹。那时她和好姐妹琬娘还是问鼎宗弟子,沐长风反对我和颜儿在一起,他说我人孤僻,个性差,不会照顾人,还说我这样的性格会给颜儿带来不幸。为了颜儿,他非要与我死斗。”  沐闲闲愣住了,谢飞霜说的人是她爹?  “我从未见过我爹跟谁红过脸……”  谢飞霜道:“和琬娘结为道侣之后,他改变了很多。那时他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明明是个炼器师,还非要与我决斗,他拼得浑身重伤,我的小指也被他的机关器所伤,还好颜儿和琬娘赶到,制止了我们。”  “琬娘劝解了他,让他作为兄长相信义妹自己的选择,他才同意了此事。过了多年,他渐渐想开,我和他的关系才缓和下来。”谢飞霜道,“后来,颜儿为我炼制青霜剑,却透支过度,留下病根,我未能及时阻止她,此事令我十分自责,我那时想,也许沐长风的话有道理,若不是为了我,颜儿也不会如此,所以我并未复原这截断指,而是把它当做对自己的警醒。”  沐闲闲才知他们之前原来有这段过去,当时情况肯定不像他现在说起来这样轻描淡写,她知道爹个性里有固执的一面,只是在自己和娘面前收敛得很好。  她也有些理解谢飞霜身上的孤独感是从何而来了,在这四人中,只有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没人支持他,站在他那边,直到有了青颜陪伴,可后来青颜又离他而去,天下之大,留他一人……  不过随着时日推移,互相了解加深,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有所改变,不然他也不会在爹娘墓前留下剑阵。  想到这里,她问,“前辈,之前我和阿意回栖云城,是你在爹娘墓前留下剑阵吗?你知道青铜之事么?”  谢飞霜点了点头,道,“颜儿死后,我一心追查凶手,多年未曾去过栖云城,直到听到关于徒弟的种种消息。”  沐闲闲知道他说的大概就是剑挑天下那些事,当时她还以为凌云意是想证明给师父看,现在想来哪还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  就听谢飞霜接着说,“我听说徒弟去了栖云城,不久后也去了栖云城看情况,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他们夫妇的坟茔……”  说起这事,也是谢飞霜心中遗憾,“若我能早些去看望他们——”他轻叹口气,“听说他们死于冲击结婴,我却不太相信,我知道他们一向谨慎,没有把握怎会贸然结婴?我担心其中还有内情,便在他们墓前留下剑阵守护,不久之后我便听说了问鼎宗处置青铜的事。”他看向沐闲闲,“你做得很好,为你爹娘报了仇。”  沐闲闲没把他当外人,当即痛骂起青铜来:“那青铜真是个人渣,为了青玉鼎害死我爹娘,还想害我,若不是阿意,我现在都没命跟前辈说话……”  谢飞霜神色复杂,他没救到沐长风夫妇,他徒弟救下了他们的女儿,这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吗……  他猜凌云剑恐怕就是为此而断,而沐长风一心想隐瞒青玉鼎的下落,如今已被女儿知道了,还差点因鼎而死,沐长风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还瞒着沐闲闲也没有意义,“这世上从不缺少野心家,还有人觊觎青玉鼎……”  沐闲闲道:“前辈也知道青玉鼎的事吗?”  谢飞霜神色平静,说出令两人都大吃一惊的话,“青玉鼎就在我手里。”  “什么?”沐闲闲万万没想到,青玉鼎真的存在,更?????没想到它竟然就在谢飞霜手中!  “当年颜儿为炼制青霜剑向沐长风借鼎,如果不是用此鼎炼剑,恐怕她也不会耗费心神如此,后来沐长风便将鼎交给我保管,那鼎便一直在我这里了。”  沐闲闲:……  该说什么好呢?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感觉……  她忽然想到:“玲珑小鼎承受不了我的火灵根,青玉鼎应该可以吧?如果用青玉鼎修复凌云剑,那岂不是——”  这话一出口,谢飞霜立刻变了脸色,他重重放下杯盏:“想都别想。”  沐闲闲说完也知自己嘴快,既然都已经说了青颜的事,他又怎么会同意自己用青玉鼎炼器?虽然她很想说她只是用来修复凌云剑,又不是炼器一把新的剑,肯定不会透支自己,但谢飞霜显然创伤障碍很严重,他哪能同意。  谢飞霜又道:“青玉鼎我只是代为保管,但你爹娘也交代过,若他们有什么万一,什么时候告知你青玉鼎的事、什么时候把鼎交给你,由我来判断,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态度坚决,沐闲闲只好岔开了话题,“对了,谢前辈,我们在望月城遇到过望月宗主,她似乎是你的旧识,你和她熟吗?”  “望月……”谢飞霜自记忆里翻出这个名字,“颜儿和琬娘还在问鼎宗时认识了她,她当时是栖云城的散修,三人交好过一段时间,后来……”  “后来怎么了?”  谢飞霜似乎有些不想提起此事,“她明知我心里只有颜儿,却还跟我表白心迹。”  “哇哦。”沐闲闲捧脸,“挖墙脚诶。”  谢飞霜道:“我拒绝了她,她十分伤心,竟然想要自尽,被颜儿发现救了下来。我看她是剑修,为了安抚她的心情,便传了她一套剑道心诀,那时我观江水有所悟,剑诀走柔式,很适合女子修习。”  沐闲闲立刻道,“她要是真的想死,怎么可能恰好让青颜前辈看见,她分明就是表演给你们看,想让你们内疚,从而得到好处。”  “后来颜儿也是这样说,不过当时我们都还年轻,并没有想那么多。”谢飞霜道,“渐渐颜儿和琬娘也觉得和她不是同路人,便不再往来了。”  “所以望月的剑法是从你这学来的?”沐闲闲心道此人脸皮够厚,“她居然不要脸的对外宣称是她自己观江水流逝而悟剑道,又开宗立派招收弟子,她就不怕你找她的麻烦么?”  “我所教只是心诀,剑招应该是她自己悟出的。”  “那也是她开宗立派的根基呀!她怎么能说是自己的?”沐闲闲摇了摇头,“我算是知道她为何这么有恃无恐了,她是看准了前辈君子秉性,不会跟她计较。”  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望月明明是个小人,却被望月城的人尊敬,谢飞霜这样的人在外的名声却是脾气怪异不好相处,真叫人唏嘘。  一顿饭吃完,沐闲闲知道了许多旧事,但她最关心的还是怎么能哄得谢飞霜将青玉鼎交给她,但短时间内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不由长吁短叹,十分困扰。  之后一段时间,白及又帮他们找了一些炼器炉来,但这些炉子别说炼化异铁了,沐闲闲的灵火刚点燃就直接烧化,属实是没啥用处。  “唉。”  眼看沐闲闲为此愁眉不展,凌云意道,“闲闲,要不我们去找芦宗主问问,找他借鼎吧。”  “也只好如此了。”  芦问鼎所给的玉牌上传送法阵已经失效,两人只能从城外传送阵去问鼎宗,才出得城来,恰逢一伙人要进城,双方打了个照面。  来人正是望月、她女儿落英和几个望月宗弟子,她们是来参加百宗大会的,望月一见他们两个就笑了,“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到你们,该说是巧,还是不巧呢?”  沐闲闲刚听了她的八卦,对她更加鄙视了,根本不想当搭理她,拉着凌云意就要走。  没想到落英上前一步,直接提剑挡住去路,“凌云意,和我比剑。”  凌云意道:“我不跟心术不正之人比试。”  “你说什么?!”  沐闲闲提醒道:“落英姑娘,别忘了你发过的誓。”  “公平比试,不算违誓。”她道,“还是说你怕了,凌云意,你不敢跟我比剑?”  “你一手下败将哪来这么大的脸说别人怕了?”沐闲闲道:“别在这挡着路,苍蓝城又不是你家开的,别人不要进城么?”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如今沐闲闲和凌云意也算是名人了,城门口的人多,一时都围过来看热闹,将城门口都给堵住了。  望月自恃一宗宗主的身份,怎么也不好在这与两个后辈纠缠不休,更何况,她视线在凌云意身上停留片刻,对落英道,“英儿,咱们走。”  落英有些不情愿的跟她走了,进了城,她尤有些不服气,“娘,为何不让我跟他比试?”  望月道:“他已突破剑意八层,你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落英一惊。  望月又道:“他剑意虽然精进了不少,但他的剑……”第66章 卖惨计划  落英连忙追问:“他的剑怎么了?”  望月眼神阴冷, “虽然他将剑收在体内,但试剑石不会骗人。”她取出一枚灰白色石头,这是她自秘境中得到的一块石头, 它可以感应剑修之剑的强度, 刚刚遇上凌云意时,试剑石黯淡无光, 这说明他的剑出问题了。  她又看向落英, “刚才沐闲闲说你发过誓,是怎么回事?”  落英心中一慌,当初她败在凌云意手下, 沐闲闲逼她发誓以后不伤害他们两人,否则就叫她娘亲身败名裂, 回去之后, 她也没敢跟望月提起, 此时见问, 少不得撒谎遮掩, “她让我发誓不可伤她, 不然就让我雷劫临身。”  “此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怕娘亲责怪。”  望月皱了皱眉,金莲之力既然已经没了, 凌云意和沐闲闲对她来说不过碍眼的小辈,暂且无关紧要, “罢了,先别管他们,随我去见苍蓝宗主要紧。”  “是。”  沐闲闲两人到了问鼎宗,芦问鼎听他们说了来意, “你是说你的火灵根变异, 烧坏了好几个炼器鼎?”  她点点头:“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没用, 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宗主您了。”  “借鼎倒是简单。”芦问鼎想了想,“只是这鼎分阴阳,并不是所有的鼎你都能用,属性不对会使你的灵火效果大打折扣。”  不多时,他取来了好几口鼎,“这都是我私库中的珍藏,你先试试效果。”  沐闲闲走到鼎前,道了谢,又有些不好生意的问,“芦宗主,要是我不小心把鼎烧坏了怎么办?”  芦问鼎哈哈一笑,“尽管试,坏了不用赔。”  有他这句话沐闲闲就放心了,她走到第一口鼎前,此鼎形制古朴,又高又大,光是鼎脚已经到她腰的高度,摆在那里就像一尊巨兽似的。  默念灵火诀,引燃灵火,她已经非常熟练了,眼见古鼎下燃起赤红色火焰,芦问鼎神色微变,走近观察她的灵火。  “你这变异灵火,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他近距离感受了一下灵火温度,“犀灵火本身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蕴含灵气丰富,常用来作为阵眼或是缩短炼器时间之用,和你的灵根融合之后,竟有如此威力……”  随着他话音落,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巨型炼器鼎上出现了一道裂纹,芦问鼎的表情也裂开了,“沐姑娘,你这火有点猛啊。”  接下来,沐闲闲又试了几个鼎,无一例外都以报废为结果,这下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看来我们还是得另想办法。”  芦问鼎道:“不急,你来试试我的鼎。”  说着,他一拂袖,地上便出现了一口雪白的鼎,它一出现,四周一阵寒气袭人,连温度都降低了好几度。  她有些不敢尝试,这可是芦问鼎自己用的,万一弄坏了,就算是不让她赔,她也过意不去啊。  芦问鼎却毫不担心的样子,鼓励她大胆一试。  她勇敢一试,结果灵火刚凑到那鼎边,就听扑哧一声,直接熄灭了。  沐闲闲:……  芦问鼎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我也是变异灵根,不过是冰灵根变异,我以冰魄幽火炼器,此鼎是冰幽鼎,性属阴,正好克制你的犀灵火,点不燃也属正常。”  “原来是这样。”  沐闲闲心说也是,这可是堂堂问鼎宗主,要是他的鼎能被自己弄坏,那才是不正常了。  芦问鼎又道:“你的情况我大概明白了,你的灵火蕴含的火灵气太过旺盛,一般炼器鼎难以承受,估计也只有你这种灵火才炼化陨铁。你需要能蕴养火气的玉鼎,宗内倒是有用玉鼎的长老,不过他爱鼎如命,恐怕不会出借。”  沐闲闲道:“宗主帮了我这么多,我已经非常感谢了。”  离开问鼎宗,沐闲闲思来想去,看来还是得青玉鼎才能行了?????,只是谢飞霜怎么才会同意将鼎给她呢?  苍蓝宗内,望月并未见到闻仙,据说闻宗主正专心准备百宗大会之事,无暇见客,她见到的是少宗主闻风远。  闻风远态度并不热络,望月跟他也不熟,不过说些客套话,望月见他似是刚刚突破到元婴,也不得不感慨闻家人天赋过人,少不得夸他几句天纵奇才,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云云。  落英忍不住提了一句,“闻少宗主和凌云意谁厉害?”  望月刚想让她别乱说话,闻风远似来了些兴趣,“你认识凌云意?”  “他的剑法高深。”落英道,“在望月城时和他交过手。”  “你们为何交手?”  落英不好说真话,含糊道:“偶然遇上。”  闻风远一听便知其中有内情,他想起之前调查沐闲闲时,她身边那仆人小九就是望月城来的,可见她和凌云意是去过望月城的。  “望月宗主可否详细说说当时情形?”  “当时凌云意路过望月城,我见他少年英才,又是剑修,便邀请他来宗内论剑,英儿也与他过了两招。本想招揽他,不过他师承谢飞霜,不愿加入宗门。”望月道:“没想到少宗主对此事这么关心,莫非少宗主和他是朋友?”  闻风远淡淡一笑:“朋友谈不上,但有关于凌云意的事,宗主若能提供有用消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望月听他话意,倒不像是朋友,反而像是有仇似的,不过这对她可是好事,她乐见于此,“那可巧了,今日城门相遇,我以试剑石观之,他的剑肯定出问题了。”  “剑出了问题?”闻风远若有所思。  “不知这条消息对少宗主有用否?”望月道,“听闻苍蓝宗藏书阁藏功法万卷,不知可有机会一观?”  她的剑道出自谢飞霜所教剑法心诀,她又是单水灵根,十分契合这套心诀,从心诀上发展出一套完整的剑法,也是她开宗立派的根基,可随着境界突破,她越是察觉这套心诀的局限性——那毕竟是谢飞霜年少偶然所悟。  也足可见他是怎样的剑道天才,他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已经足以让人受益终身了。  闻风远叫来心腹弟子,带望月两人去藏书阁,自己则往苍蓝城来了。  他听闻沐闲闲的灵器铺近来十分火爆,但没来看过,但他今日不是为闲逛来的,望月提供的消息很重要,凌云剑不会无缘无故出事,心腹又向他禀告,说是前些日子沐家灵气铺曾传来一声巨响,塌了半边墙,也不知是在捣鼓什么。  凌云意想了想,悄然来到灵器铺子附近,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了隔壁人家。  小糖正在房中奋笔疾书写话本,浑然不觉家里进了人,当她写完一段剧情,伸了个懒腰时,余光忽然看到房中有一抹白,吓得她把笔一扔,转身就跑:“卧槽,闹鬼了!”  她猛拉房门却拉不开,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口里不停念叨:“放过我吧,我一生积德行善从不害人,平时就写写话本,围观下人家小情侣恩恩爱爱也不是什么罪过吧!”  “姑娘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靠,居然还是声音很好听的鬼。”她擦了擦汗,哆哆嗦嗦回过身来,只见一白衣人坐在桌边,一把琴放在她桌上,那人俊眉修目,气质飘然,不像鬼倒像是仙,她有些缓过来了,“你、你是谁?哪位高人修士,为何要闯入我家?”  她是不认识苍蓝宗少宗主的,但也明白这人应该是个厉害的修士。  闻风远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姑娘。”  “什、什么问题?”  那白衣人明明坐着没动,小糖似乎隐约听见了琴声,但桌上的琴明明没动,接着她就意识恍惚,失去了思考能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闻风远问:“关于隔壁夜里一声巨响,你知道什么?”  小糖不由自主老实答道:“那天我正在家中看话本,听到响声以为是凌剑君渡劫呢,赶紧跑过去看,就看到沐姑娘家墙塌了,万幸人没事。”  闻风远皱起眉,看来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死心的追问,“除此之外,你还看到了什么?”  “还看到……”小糖两眼发直,接着说,“我看到一个青衫人!就是那种特别有感觉的中年大叔,你懂吗?”  闻风远:……  小糖接着道:“凌剑君好像叫他师父——”  闻风远一下站起来:“谢飞霜!”  小糖呆呆看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糖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靠在桌上睡着了,脸上都睡出了印子来,她手脚僵硬地伸了个懒腰,已完全不记得刚才的事,“奇怪了,我不是正在写话本吗?怎么忽然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个梦,我梦到什么来着……”  自问鼎宗回来之后,沐闲闲就打起了青玉鼎的主意。  这日夜里,她见谢飞霜出现在院中,赶紧对凌云意道:“阿意,快把凌云剑给我,咱们按计划行事。”  凌云意迟疑道:“闲闲,这样真的好吗?”  “阿意,你信我,不这样他哪能同意?”就见她取出一小瓶药粉熏了熏眼睛,眼圈立刻就红了,他还来不及心疼,沐闲闲拿着凌云剑走了出去。  院中,谢飞霜正凝望天穹,月华为他周身披上一层银霜,正是感怀时刻,忽听到一阵小声啜泣。  他回过头,就见沐闲闲抱着凌云剑从房中走出来,边走边哭,“呜呜呜,小云,你真惨,需要你时你出生入死,等事情结束了,就被放弃了。”  她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将半截断剑拔出,剑身反射月光,明晃晃地刺眼,她边哭边道,“小云,你就是地里的小白菜,惨兮兮没人疼爱,有些人明明有修复你的办法,自己不救你,也不准别人救,怎么就这么狠心呢?”第67章 青玉之鼎  谢飞霜一时无语, 他才知道原来“小云”是在叫凌云剑。  他亦是爱剑之人,再见那断剑剑身,确实令人心中刺痛。  沐闲闲又道:“连我都不忍心见你这样, 阿意爱你如命, 他该多难过……”她忽然抬起头,看向从房中出来的凌云意, “既然修复无望, 干脆把它扔了吧,也免得天天见了伤心难过!”  “不。”虽然知道沐闲闲是在演戏,凌云意也下意识接口。  “那以后你改个名字叫断剑侠吧, 就一柄断剑走天下。”沐闲闲道,“你放心, 别人嘲笑你, 我不会笑你的!”  谢飞霜:…………  沐闲闲又道:“以后别人要挑战你, 打不过也没办法, 我知道你有傲骨, 可咱们没了剑得服输呀!”  她望着凌云意, “没了小云,还有望突破剑意十层吗?”  凌云意黯然摇了摇头:“不能。”  “那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她叹道, “毁了也没办法,谁让——”  “够了。”  谢飞霜终于听不下去了, “修复凌云剑,真没有别的办法?”  “连问鼎宗主也说了,没有别的办法。”  他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道:“你可以用青玉鼎。”  沐闲闲一喜。  他接着道:“但必须要在我指定的地方,我必须在场。”  “好。”  只要能修复凌云剑, 这些条件她都能接受, 更何况她也能理解对方的担忧。  数日后, 掌剑宗问剑崖。  站在山崖之上,吹着猎猎山风极目而望,只见云海重重,如临仙境。  谢飞霜同意了让她用青玉鼎炼化陨铁,却要指定地点,她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地方,没想到谢飞霜带着他们来到了掌剑宗问剑崖。  听说这问剑崖乃是历代宗主练剑的地方,崖上三面临云海,只有一面山壁竖起千仞之高,直接云天之上,一眼看不到顶,上面全是凌厉剑气留下的剑痕,每一道剑痕都包含着历代宗主对剑道的领悟,可以说是掌剑宗的禁地。能在此观摩剑痕,是多少剑修毕生期望。  如今,这掌剑宗禁地却向他们敞开,任由他们在山顶上观摩,这全赖谢飞霜的面子。  云华和云重围着谢飞霜,俨然粉丝追星成功现场,两人都十分激动。  “师父,你可算来了。”  “师父,您老人家近来可好,弟子十分想念您!”云重激动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这次来了就在掌剑宗住下吧?您挥剑的英姿,弟子梦里都难忘——”  眼看两人拼命表白,沐闲闲小声道:“他们跟剑先一定有共同话题。”  凌云意道:“师父该烦了。”  果然,就见谢飞霜不耐烦道:“别吵,我算是你们哪门子的师父?”  云华道:“虽说您只教导了我和重儿几天,但传剑之恩,不敢有一日忘怀,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就像是我们的父——”  “好了好了。”眼看都要认上爹了,沐闲闲打断道,“云宗主,谢前辈明明看起来还年轻,叫他师父也好,爹也好,岂不是把人给喊老了?这?????让他怎么能开心呢。”  这可是云华从未设想过的角度,仔细一想有道理啊,要不然对方怎么会每次听到他叫师父都不耐烦的模样,“说的也是……那我该如何称呼合适呢?”  沐闲闲赶紧给谢飞霜使眼色,后者淡淡道:“叫名字。”  “这可不妥。”沐闲闲低估了云华父子对谢飞霜的尊敬程度,云华自己是元婴后期剑意九层,而谢飞霜早就突破到十层圆满,前任宗主本有意让他继任宗主之位,他推辞不受,又蒙他指点剑意,自己才能当上宗主,无论是人生际遇还是剑道上,云华对他都非常尊敬,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就叫谢剑尊,如何?”  剑意十层可称剑尊,这个称呼他当之无愧。  谢飞霜不喜虚名,但起码比追着他喊师父要好,他可不想凭白多出两个弟子,便同意了。  接着,云华又邀请他参观掌剑宗,谢飞霜道:“今日来是为了借问剑崖密室一用。”  云华走到高高竖起的山壁前,右手一张,一把通身流火的长剑飞入他手中,他们父子两都是单火灵根,剑上火焰几乎要灼烧一切,他将剑插入山壁某个位置,只见那坚硬山体像是豆腐一样被切开,一道入口展现在几人眼前。  “这是流火密室,掌剑宗的禁地。”云华引着众人进入密室之中,内中遍布火灵石,一进来便感觉一股扑面而来的灼热感,“说是禁地,其实内中也没什么秘密,只是这火灵石不一般,此地可以隔绝灵气,历代宗主想领悟绝密剑招,不被外界知晓,便会来此闭关。”  他看向谢飞霜,“莫非剑尊想要在此悟剑?”  谢飞霜看向身后两人,“是他们要借用。”  云华大方得很,也不问两人借此地干嘛,只道,“这当然可以,都是一家人,只是要注意一点,这密室属火怕水,不可沾染水灵气,否则隔绝灵气作用将失效。”  得知谢飞霜会在此停留一段时间为两人护法,云华父子也不急着和谢飞霜交流感情,各自忙碌宗内事务去了。  密室之内,暗门关闭,火灵石将空间照得透亮,浓郁火灵气遍布密室之内,沐闲闲惊喜道:“这简直是天然的炼器胜地。”  谢飞霜道:“记得你答应我的话。”  “前辈放心,我绝不会透支灵气。”沐闲闲道,“我会谨记,量力而为。”  谢飞霜点点头,只见他拿出一枝琼花,花瓣亮起微光。  沐闲闲立刻认出这是一个储物灵器,做成造型别致的模样,应该是炼器师的别出心裁,这恐怕是那位素未谋面的青颜前辈所炼之物。  当微光散去,一口玉鼎霍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鼎呈青玉色,就像借来雨后荷叶一抹碧色,青翠逼人,通身没有半点花纹装饰,它本身亦无须装饰,光是罕见的灵玉质地、完美的形状大小,已昭示着它绝非凡品。  “这就是青玉鼎。”沐闲闲满眼赞叹,和它一比,先前在芦问鼎那里见到的所有炼器鼎都黯然失色,它无愧传奇名号。  玉鼎灵光照亮了密室,从它身上,沐闲闲还感觉到一丝神秘又强大的气息,影影绰绰,又无处不在。  “那股气息是什么?”  “是残余的龙鳞之力。”谢飞霜也在看着这鼎,目光带着追忆,“颜儿说她曾在锻造青霜剑时见过隐约龙形,但她无法运用。”  如果当时他知道炼成青霜剑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一定会阻止青颜。  可惜他无法预知未来,青颜也不知道,她个性要强,又总想着只有绝世神剑才能与他相配,却不知对他来说,剑哪有她重要。  “原来那个传说是真的。”  龙鳞剑和沐仙子……  本以为只是附会传说,见到青玉鼎后才有种真实感。面对神鼎,沐闲闲特别理解青颜的想法,如果此生只有一次机会,怎么能不追求极致,若能从自己手中诞生一把仙剑——  这个念头一起,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凌云意,克制住了这个想法,眼下还是先修复凌云剑再说。  谢飞霜道:“用青玉鼎炼器会产生剧烈的灵气波动,未免有心人察觉,你只能在这密室中炼器,我会在外为你们护法。”  他又看向凌云意,“青玉鼎抽取灵气的速度超乎想象,你看着她,若她有透支预兆,及时让她终止炼化陨。”  凌云意点点头,不用谢飞霜说,他也不会看着沐闲闲乱来的。  谢飞霜离开了密室,去问剑崖外守护,密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沐闲闲拿出了鼓鼓囊囊一大袋灵石出来,“阿意你放心,我准备可是很充分的,这一次我会设下一个超强聚灵阵,让阵法为我分担一部分压力,绝不会出意外!”  苍蓝宗内。  闻风远在洞府内等待消息,心腹弟子不多时回来禀告:“少宗主,有动静了。”  “哦?”  意外得知谢飞霜消息之后,闻风远并未妄动,结合望月的说法,凌云意的剑出了问题,他们必会想办法解决,他令城内弟子们密切留意沐闲闲的动向,耐心等了几日,果然有收获。  “有弟子看到他们往掌剑宗方向去了,按少宗主吩咐,弟子们不敢跟踪,以免打草惊蛇。”  “去了掌剑宗……”闻风远若有所思,“去请望月宗主来。”  望月正在藏书阁中,不多时便到了,闻风远问:“这几日宗主在藏书阁中翻阅功法,可有收获?”  “苍蓝宗不愧是天下大宗,所藏功法丰富令人叹为观止,可惜……其中并没有我想要的。”  闻风远像是早已料到了一般,“苍蓝宗所藏功法博而杂,其中适合剑修的并不多,若宗主想找剑修功法,不如去掌剑宗看看。”  “我确实有意去掌剑宗拜访。”望月道,“但不知少宗主为何突然提起。”  闻风远道:“我得到消息,凌云意去了掌剑宗,想必他是要修复他的剑,若是宗主为我带来更多消息,我的回报一定会令宗主满意。”  望月微露不满,“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给你跑腿的?”  他淡淡一笑:“岂敢。望月宗主是我的长辈,我怎敢支使宗主呢?我们是各取所需,不是吗?”  望月轻哼一声,“这是最后一次。”  “我会以商量百宗大会事务的名义,请云宗主来苍蓝宗一趟,方便宗主你行事。”闻风远道,“有劳了。”  望月心中自有盘算,听闻掌剑宗问剑崖上有历代宗主所留剑招,那是掌剑宗禁地,她和掌剑宗主从来没什么交情,就算前去拜会请求,也进不了那处禁地。闻风远真能帮她引走云华,那她便有办法去问剑崖观摩剑招,对她好处不少,确实,她和闻风远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想通此点,望月也笑了:“我有个问题想问少宗主。”  “请说。”  “少宗主跟凌云意,有何仇怨?”  闻风远神色莫测,他半真半假道:“沐闲闲对我很重要。”第68章 机会来临  望月一听就自以为懂了, 原来这位苍蓝宗少宗主喜欢沐闲闲,为此一直针对凌云意,还真是愚蠢。  问剑崖密室之内, 沐闲闲布置好了聚灵阵, 又将陨铁和辅助炼器材料拿出来,边问凌云意, “阿意, 等修好了凌云剑,你想做什么?”  “继续追求剑道,我想知道八层剑意以上, 更高的剑意是什么。”他道,“还有……”  “还有?”  “为咱们的婚事做好准备。”  “嗯。”  “你呢?”  “我想……呃, 还是不说了。”  “为何?”他有些奇怪。  沐闲闲靠近他耳边, 小声说:“想和你双修。”  凌云意脸一下就红了。  “咳咳, 还是先做正事吧。”沐闲闲收敛心思, 将陨铁放进青玉鼎中, “阿意, 等陨铁完全炼化,你就将凌云剑放入其中, 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好。”  她引动灵火诀,灼热灵火点燃了青玉鼎, 赤红火焰将青玉色鼎身映出一圈暖黄,当灵火点燃,沐闲闲立刻感觉到丹田灵气流逝速度非同以往,如果不是她已经突破金丹, 聚灵阵还在源源不断为她提供灵气, 真难承受这样的灵气消耗。  而青玉鼎中, 陨铁表面再次呈现融化趋势,而且这一次,那七彩斑斓的截面光芒更甚从前了。  沐闲闲心道有戏,这一次一定要炼化陨铁!  凌云意在一旁守护,却是默默捏了把汗,这样的灵气消耗速度,闲闲能支撑多久?  掌剑宗内,云华正和云重聊着如何款待谢飞霜,一定要把人留下,忽闻苍蓝宗来人,说是闻宗主有关于百宗大会要事相商,云华便叮嘱了他几句,往苍蓝宗去了。  云重处理了会儿宗务,便有人来报,说是望月宗主来访。  “望月宗主?”云重有些疑惑,“掌剑宗与此人一向没什么交集,她来干什么?”  “望月宗主说她素闻掌剑宗威名,是来交流剑术的。”  “请她到掌剑阁?????稍待吧。”  望月在掌剑阁等了一阵,见到了这位年轻的掌剑宗少宗主,和闻风远捉摸不定的风格不同,云重直爽热情,并没有什么心机,望月最喜欢跟这样的年轻人打交道了,拿出平易近人的宗主气派,和云重从百宗大会聊到剑道领悟,将气氛聊得非常融洽。  望月适时提出,“难得来一趟掌剑宗,不知少宗主是否有兴趣论剑?比试剑招,点到即止。”  云重道:“我恐怕不是宗主对手。”  而且他单火灵根正被望月克制,在自己的地盘输了多少有些没面子。  望月笑道:“不是跟我论剑,而是跟我女儿英儿。她是木灵根,悟的是落花剑道,这次带她来参加百宗大会,也是想让她和高手过招,涨涨经验,希望少宗主不吝赐教。”  云重来了兴致,“好。”  望月看向落英,眼神别有深意,“英儿,可别让我失望啊。”  既然是比试,几人便来到了掌剑阁外围一处开阔平地,云重和落英比剑,望月在一旁观看,落英的剑势属柔,进攻不利,防守却是一流,云重全神贯注,想要破她剑招,哪里注意站在那里的望月只剩下了一缕分神,人已用遁术溜走了。  望月离了掌剑阁,都不用分辨方向,她的目标只有问剑崖,那就是掌剑宗内剑气最为浓厚的地方。  云华不在,望月行事更加方便,她一路掩藏形迹,上了问剑崖。  她为剑招而来,却不想在问剑崖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青衫人影,她一时愣住。  这一愣神间,谢飞霜已发现她的行迹,“何方宵小?”  数道凝霜剑意锁定了她,她被迫显出踪迹。  “望月。”谢飞霜颇为意外,眼神也冷了下来,“为何擅入掌剑宗禁地?”  望月心思电转,为何谢飞霜会在此?她联想到闻风远说凌云意去了掌剑宗,谢飞霜莫非是为徒弟来的?闻风远莫非也知道,却哄她来掌剑宗……  真是好心机!  望月道:“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冷淡。”她故作无知道,“我来拜访掌剑宗主,见此处剑气浓厚,好奇过来一探究竟……”  “好奇?”谢飞霜已非当年那么好蒙骗,“好奇到刻意隐藏行迹,偷偷上来?你觉得这是做客之道吗?”  望月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偷偷摸摸来的,我只想观摩山壁上剑招,多年来我困在剑意八层,难以突破,一时无法,才出此下策——”她打起了感情牌,“看在咱们多年相识的份上,谢大哥,你就当做没见过我,让我过去看看剑招如何?”  她叫一声“谢大哥”,希望他能念旧,谢飞霜却并不买账,“身为一宗之主,行此偷摸鬼祟之事,还要为自己的贪心找借口,你这样的行为与贼何异?”  他这样不念旧情,望月心中情绪一下失衡,年少时她曾深深爱慕过这个男人,可对方从不曾正眼看过她,他眼里只有青颜。  当时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们四人后面的自己,一度自卑地抬不起头来,直到她使了心计,从谢飞霜那里学到心诀,一心去修剑,她才慢慢忘记那段经历,可如今再次站在他面前,自卑感又如毒蛇缠绕了上来,她为什么就是在此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望月心头火起,唤出灵剑水云,一剑直取谢飞霜!她望月今日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了!  谢飞霜身形不动,指凝剑气,上手便是一招“青霜凝雪”,剑势奇巧,气凝冰霜,顿破望月剑招!  望月已多年没和他交手,她以为自己早已今非昔比,既已开宗立派,也已结成元婴,堪称剑道宗师,在谢飞霜手下,依然如此狼狈!  望月十分不甘,难道学他的剑招就一辈子不能超过他?  她不顾后果,催动八层剑意,极招上手,铺天盖地水灵气充盈天地之间,她剑上引来八道水流,浩荡水势凝成水龙,声势极大。  却见那水龙滚滚而来,谢飞霜袍袖舞动,剑诀再出,漫天冰霜灵气已将水龙冻住,只听咔嚓一声,水龙碎为漫天冰晶,半点没能威胁到对面人,那场面还挺好看的,望月可没有欣赏心情。  她就算不想承认也得认清现实,她和谢飞霜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眼看这处动静要惊动其他人,落英还在拖住云重,望月只得咬牙饮恨,正欲逃走,忽听云重一嗓子喊道:“望月宗主,有胆子做贼,为何要跑呢?”  就见云重拎着落英上了问剑崖,直接将被制服的落英往地上一扔,“我倒是不知道,望月宗主是这么做客的。”  随着他出现,掌剑宗数位长老也齐齐而至,将望月给围住了。  望月心知跑是跑不掉了,不由怨怪女儿,“没用的东西,指望你拖住一炷香都做不到,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落英被她一顿训斥,心中更凉了几分,忍不住道:“娘,上问剑崖是你的主意,怎能全怪我?”  眼看她们两互相攀咬起来,云重看了只觉好笑,“先将她们押下去,等爹回来发落。”  此时望月因为谢飞霜一时失控的情绪倒是冷静下来了,她暗暗思索,等云华回来倒好了,她只要将闻风远供出,再将事情往四宗矛盾上引,倒是云华又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只是这一回,可恨谢飞霜在此坏她计划,她也不该见了这人就失了冷静……  云重令人将这他们两押下去,谁都没有注意到,望月刚刚催动剑招时,有一滴以纯水灵根催动的水珠落在了山壁密门处,极小的一丝灵气从密室中泄露出来,很快那滴水汽蒸发,密室恢复了原状。  苍蓝宗内。  闻仙正闭关修炼,那一缕从问剑崖密室透出的灵气极不寻常,在天地间飘飘摇摇并未散去,闻仙正已神识巡游天地,找寻青玉鼎的踪迹,这是他几乎每日都会做的事,他也已经习惯了每次毫无收获,谢飞霜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让青玉鼎露出行迹了。  正当他准备收回灵识,那一缕灵气撞了上来。  闻仙霍然睁开了眼睛,青玉鼎!  这天下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青玉鼎炼器时产生的灵气,他曾追踪过这种独特的灵气数年之久,如今只有一缕,也足以让他辨认出来了。  是谁在用青玉鼎炼器?看灵气来的方向,似乎是来自掌剑宗。  谢飞霜自己又不会炼器,能让他托付青玉鼎之人是谁?  闻仙坐不住了,即刻去找儿子商量。  闻风远正和云华商量百宗大会的事,说是商量,不过是闻风远找些话题拖住云华罢了,闻仙到时,正好掌剑宗也派弟子过来了,那弟子悄声对自家宗主道,少宗主有要事找,云华便匆匆告辞离开。  目送他离开,闻仙道:“掌剑宗内,有人在用青玉鼎炼器。”  闻风远霍然抬头,“你怎么得知?”  闻仙说了灵气泄露一事,闻风远站起身来,一想便知,“是沐闲闲!”  他将自己从小糖口中问出谢飞霜消息,策动望月去掌剑宗一番事情说了,“谢飞霜是代为保管青玉鼎,凌云意的剑出了问题……他们恐怕正在掌剑宗修复凌云剑。”  闻仙道:“问剑崖上有一处密室可以隔绝灵气,若是在那里用鼎,可谓神不知鬼不觉,为何又有灵气泄露?”  他更担心这是不是陷阱。  闻风远冷笑一声,“你就怕谢飞霜怕成这样?说不定是望月做了什么,导致灵气泄露,云华匆匆离去,应该是望月行事被发现了。此人贪心过甚,我料她必在掌剑宗生事,果然如此。”  他看向闻仙,“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一定不能错过。”  闻仙还在考虑,闻风远道:“爹,想想雪儿,咱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机会到了眼前,你还要犹豫吗?我们一起出手,杀上掌剑宗,夺取青玉鼎!”第69章 问剑崖上  问剑崖密室之内。  炼化陨铁不觉时间流逝, 转眼已过了十二个时辰。  青玉鼎中,陨铁只剩下了鸡蛋大小的一块,大半都已经炼化, 融化为银黑两色的液体, 在鼎中轻轻摇晃。  聚灵阵中灵气已被抽干,原本蓝色灵石已变成了灰白色, 不起作用。  此时全靠沐闲闲丹田中灵气支撑, 她将《问鼎心经》运转到极致,金丹不断吸收墙壁上火灵石散逸的火灵气,也渐渐显出不济之相。  沐闲闲凝神静气, 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慌乱。  在阴阳阵中, 她几乎被阵法抽干修为, 正是体会过一次那种生命力流逝, 整个人渐渐枯竭的感受, 她知道此时的自己还未到极限。  可凌云意已经等不下去了, “闲闲, 你该停下了。”  “阿意,还剩最后一点, 马上就好了。”  “可是——”  “相信我。”沐闲闲灵火诀再催,加快了炼化速度, 丹田内最后一丝灵气涌出,将仅剩的一小块陨铁彻底炼化,她喊道,“凌云剑!”  凌云意?????并未忘记师父的话, 可他选择了相信沐闲闲, 他将剑取出, 放入青玉鼎中。  霎时,青玉鼎内光华大作,银黑两色奇异液体将凌云剑包裹其中,沐闲闲凝神关注着鼎中情况,接下来不再需要大量灵气,但是要关注凌云剑在鼎中情况,陨铁灵液能不能融合灵剑中是关键。  密室之外,谢飞霜看了看时间,心中推测,不管陨铁炼化如何,以沐闲闲的金丹修为,也该到极限了。  此时还没出来,莫非是陨铁炼化成功了?  虽然一切看似顺利,但望月突然出现,还是让他心里有不祥预感,她出现的时机是否太过巧合?她真是为山壁上剑招而来的吗?  正沉思间,云重再次来到,他告诉谢飞霜,爹已经回来,正在审问望月,应该不多时就能问出她的目的。  谢飞霜点点头,云重正想问密室中情况,谢飞霜忽而脸色一变,“小心!”说着飞身到了云重身边,一把将他拎开,就见一道雷光从他刚才站的位置穿过,在山壁上留了一道灼烧痕迹。  “谁?!”云重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谢飞霜救他,他已被这道雷光穿心而过,烧成焦炭了!  他心中大惊,这可是掌剑宗之内,以他金丹后期的灵识,竟然感知不到偷袭之人在哪,对方又是怎么悄无声息绕过了护宗大阵出现在此的?!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时,天边出现两道人影,这两人穿着一身黑,顶着两张平平无奇脸孔,落在了问剑崖上。  这两人到来,立刻带来沉重压力。  “何方宵小擅闯问剑崖?”云重喝了一声,他知道这两人并未露出真面目,正准备扔出示警讯号,使掌剑宗上下进入戒备状态,这传讯丹刚拿出,那黑衣人又是数道雷霆齐出,这一次连站在前面的谢飞霜都没救下他,漏了一道雷霆,那疾风迅雷般的攻击瞬间击中心口,护身法宝应声破碎,云重只觉心脏一阵麻痹,人已不受控制的倒下了——  倒下瞬间,他心中转过许多念头,这等强横实力,出手这人是渡劫期高手!改变了形貌,是谁?  闻仙?流霞?还是别的隐世高人?  可是,为什么……  他却是无法得到答案了,眼前一黑,人晕了过去。  随着云重晕了过去,那黑衣人再度出手,他手上变出三颗雷玉珠,再度凝结雷霆之力,向他攻来!  与此同时,他身后那个黑衣人祭出法宝,一道结界将整个问剑崖笼罩其中,结界再助雷电之力!  谢飞霜脸色一凝,那雷玉珠是极品灵器,每颗雷玉珠中都蕴藏着一道的小型雷电,其中的力量不亚于一场将元婴修士劈成飞灰的雷劫。  这人是变异雷灵根,渡劫修为,又拿着极品灵器,他身后还有个元婴期修士压阵。  谢飞霜心中沉沉,他没有胜算。  但他也绝不能退。  密室之中还有两个小辈,绝不能让这人伤害他们。  精妙剑意围绕在他身侧,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用出那招,他还要留着这条命给颜儿报仇,  他要想办法拖住这两人。  这是在掌剑宗内,哪怕有结界隔绝,云华他们也该发现不对劲赶过来了——所以望月只是幌子?望月的作用在于拖住云华?  渡劫修士对上谢飞霜,也不说话,只求速战速决,上手便是极招。  只见他手中三颗雷玉珠飞转,雷电之威赫赫,空中凝结无数雷霆,向着谢飞霜直轰而去!  与此同时,他身后元婴修士又扔出两道法宝,那是两面定身镜,镜面一照,谢飞霜动作慢了半拍,他将青霜剑沉江之后,也没再寻觅灵剑,手中无剑,已落下风,再被定身镜牵制,他出手慢了半拍,漫天霜意将空中大部分雷电冻住,整个结界之已满是冰霜,被冻住的闪电就像一丛丛白色荆棘藤蔓,还有一部分未被冻住的,轰在谢飞霜身上,他呼吸一滞,唇边缓缓溢出了鲜血。  不给他半点缓和时间,那黑衣人将三颗雷玉珠抛向空中,雷灵根催发,雷霆罩顶而下!  谢飞霜心意一沉,剑诀上手,催动剑意九层,结界中结起一层细密霜花,霜雾弥漫,几乎难辨人影,无尽剑意强撼雷霆之力!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问剑崖剧烈震动,结界也随之碎裂。  那动天撼地的雷霆并未落在他身上,而是往竖起的山壁上直劈而去,谢飞霜一惊,这两人目标不是他!  可察觉已是晚了,那凝聚了掌剑宗历代宗主剑招心血的山壁难承雷霆之威,轰然倒塌,只留下了小半截还顽强的竖着,那藏在山壁中的密室也显露了出来。  密室之内。  沐闲闲正观察凌云剑的变化,忽感一阵地动山摇,连忙扑上去抱住青玉鼎,“怎么回事,地震了?”  密室内隔绝灵气,他们难以察觉外界动静,凌云意想去外面查看情况,又放心不下沐闲闲,权衡之下,道:“外面有师父还有掌剑宗主在,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我去也没用,我还是留在这里,若有意外,也能护你周全。”  沐闲闲道:“说的也是,万一问剑崖塌了,咱两要是跑不了,还能埋在一起,这死法也不错。”  凌云意:……  “快看,阿意,凌云剑开始融合了!”  只见青玉鼎中光华湛湛,那银的黑的灵液浸满了剑身,剑断裂之处,竟然开始黏合,剑身亦在缓缓吸收灵液。  沐闲闲双手合十,“球球了,就算要塌,也等一等吧,起码让我看到修复好的凌云剑。”  外面的动静声响,已是惊动了所有人,云华和长老们齐齐赶到,眼见山壁倒塌,云华怒不可遏,“何人敢在掌剑宗撒野!”  他流火剑上手,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修为,一剑就砍了过去!几位长老也齐齐围上,一时剑意冲天,将那黑衣人围困其中。  却见那黑衣人不慌不忙,冷嗤一声:“一群废物。”  而那掠阵之人也动了,他手一挥,数道琴弦自他手中射出,竟是要地上晕过去的云重性命!  云华见状,连忙转身去救云重,而被困住的黑衣人根本不将众长老放在眼里,他渡劫修为藐视全场,身上似乎还藏有不少护身宝器,连劈而下的十几道剑气竟难撼动他分毫。  他再次动用三颗雷玉珠,手指粗的雷电对着摇摇欲坠的密室轰了过去。  谢飞霜见状,剑指一凝,精妙剑意再出,没有了结界影响,那毫无保留的九道剑意缠上了雷电,他想要再次冻结这些雷电保全密室中两人,奈何境界输了一重,又无剑在手,百密一疏之间,密室被一道渡劫雷霆劈中,从屋顶到地板直接被洞穿,这残存的山壁也保不住了,乱石崩解,藏在其中的沐闲闲两人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就在乱石坠入绝渊之际,凌云意拉着沐闲闲沐闲闲抱着青玉鼎,稳稳落在崖上。  这一出来看到外面,才看到山壁塌了,外面乱成了一锅粥,剑光雷闪的,打的好不热闹。  慌乱之中,沐闲闲还忙着控制灵火,还差一点,就差一点凌云剑就要修复好了!  他们两人一出现,那黑衣人眼神利于鹰隼,他眼睛里除了那抹正发光的青绿色,已看不见其他东西:“青玉鼎!”  他人如电闪,一眨眼就到了沐闲闲面前,劈手就要夺鼎!  谢飞霜、凌云意剑气齐出,直指黑衣人,他身上护身法宝已被几位长老消耗殆尽,为了夺鼎,他硬承这两道剑气,手中雷玉珠砸向沐闲闲!  “闲闲!”  沐闲闲哪里是他的对手,危急时刻,一道火墙在两人面前筑起,是救下了云重的云华及时出手,这火墙虽然挡住了雷霆之力,但他也无法完全挡下雷玉珠中的雷霆之力,沐闲闲被一道雷霆击中,顿时脸色一白,青玉鼎脱手而出!  师徒两人眼看黑衣人奔着鼎去,又与他缠斗上去。  青玉鼎高高飞起,飞向众人打斗方向,鼎中被灵液包裹的凌云剑被抛了出来,沐闲闲一阵揪心,只见凌云剑笔直坠向悬崖方向——  此时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青玉鼎和黑衣人,就连凌云意也被雷玉珠缠住脱身不得,竟只剩沐闲闲有空去管凌云剑,眼见凌云剑就要坠落绝渊,沐闲闲扑身去抢剑,她刚被黑衣人打伤,还有些气力不济一个没站稳,人就跌了下去!  “闲闲!”  凌云意刚缓过神,就看到这一幕,心跳几乎停了一拍,匆忙奔到崖边,就见崖下一道剑光亮起,凌云剑托着沐闲闲稳稳飞了上来。  “阿意,凌云剑修好了!”  上了崖,她从凌云剑上一跃而下,落到了凌云意面前,凌云剑立刻亲昵挨了过来,它在凌云意面前晃了晃,雪白剑身完整无暇,不仅看不出之前断剑痕迹,完全吸收了陨铁灵液,它已经蜕变为一把极品灵剑,剑身灵气充盈。  凌云意一喜,还来不及高兴,又听身后传来云华?????声音:“小心!”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哦~第70章 夺鼎之后  凌云意回过身来, 就见那黑衣人凌空而起,三颗雷玉珠在他身边飞速旋转,原本晴朗天气被他影响, 变得阴云密布, 他渡劫期威压笼罩之下,众人只觉呼吸都困难, 那三颗雷玉珠中蕴藏的雷霆之力完全解放, 只听轰隆隆雷如雨下。  云华高喊一声:“布阵!”  顿时,以他为中心,众长老展开剑阵, 掌剑之阵抗住这滚滚雷威。  趁此机会,黑衣人将浮在半空中的青玉鼎抢到手中, 正准备夺路而走, 侧里一剑乍现夺目光华, 正是凌云意执剑来助, 凌厉剑气使得黑衣人动作一顿。  谢飞霜趁机一把抓住黑衣人手臂, 试图夺回青玉鼎, 这一抓,谢飞霜却是脸色一变, “是你!”  青颜死时,他在房中见到的黑衣人与眼前人是不同长相, 长相声音可以幻化,骨相却难改。他曾一把抓住那人手臂,被那人逃脱,但他记住了那人骨骼构造, 抓住此人手臂, 他即刻认出眼前这人就是杀死青颜的人!  谢飞霜十层剑意运转, 凤目中杀意尽显,他苦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此刻!  眼看同归于尽剑招将出,黑衣人眼中竟也显出一丝慌乱,就在这时,骤然一声琴响,所有人动作都像是卡碟般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瞬息的停顿之间,黑衣人抓住机会,撕裂空间,带着青玉鼎和另一人直接遁走了。  “站住!”  云华一剑劈出,火焰燎燃了半边天色,却无法阻止两人借住渡劫期的空间传送逃离掌剑宗。  云华怒火高涨,几乎捏碎手中剑柄,“渡劫修为、雷玉珠、雷灵根——闻仙,你这是欺我掌剑宗无人!此仇我云华非报不可!”  “爹!”  长老们把晕过去的云重救醒,醒来的儿子多少唤回了爹的理智,眼看问剑崖一片狼藉,云重道:“爹,咱们都先冷静下来,就算要找闻仙算账,也要先商议对策。”  苍蓝宗内,密室之内。  一道撕开的裂口凭空出现,两道黑衣人影一前一后穿过裂口,出现在密室之内。  一回到密室,闻仙身上的伪装尽数褪去,他又变成了那个灰袍黑发,深不可测的苍蓝宗主,跟在他身后的闻风远也变回了原貌,比起毫发无伤的闻仙,他脸色发白,受伤不轻,被掌剑宗几个长老伤得不轻,最后更是咬破舌尖以精血助琴音威力,争取一瞬间的逃脱时间。  一回到密室,他便连吞下数颗丹药,脸色才渐渐好转。  闻仙将青玉鼎放在冰棺上,目光被这浑然天成的灵物牢牢吸住,“青玉鼎、青玉鼎,这么多年,终于到我手中了……”  闻风远也望着那鼎,在他眼中,这就是雪儿复生的希望,“接下来只要找齐符合条件的五人,再抓来沐闲闲,一切就将大功告成。”  他行事不顾后果,闻仙却要考虑更多,喜悦只是片刻,他便冷静下来,“今日在掌剑宗出手,虽然做了伪装,但我的灵根特殊,云华必认出了我身份,必须防范掌剑宗的报复,还有谢飞霜……”  他神色复杂,此行最意外的是谢飞霜竟然认出了他就是杀害青颜的犯人,如果不是最后闻风远争取的时间,他已死于同归于尽剑法之下——  让他心怀忌惮的从来不是掌剑宗,而是谢飞霜。  “爹,事已至此,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我们就该先下手为强。”闻风远道,“三宗不服苍蓝宗已久,若是掌剑宗想要报复,是时候将其从四宗除名,杀鸡儆猴,让其他两宗知道,苍蓝宗才是天下第一宗门。”  闻仙看着他:“你想要如何做?要以苍蓝宗举宗之力与其他三宗为敌?流霞一心飞升,不会被任何一方拉拢,芦问鼎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到头来只会演变成苍蓝宗与掌剑宗、问鼎宗之间无意义的消耗。”  闻风远道,“不,流霞宗会站在我们这边。”他看向闻仙,“爹,你别忘了,流霞虽然是名义上的流霞宗主,但她不管宗门事务,真正掌管流霞宗的是大长老彩云,流霞宗可以明面上保持中立,未必不能暗中帮我们,毕竟彩云可是——”  “半个闻家人。”闻仙接口。  年岁长久,闻仙都快忘了这回事了,彩云她娘是闻家旁系出身,但她认为在闻家难以出头,十几岁时就离开了闻家,真要论情,彩云和闻家并没有多少情分。  “她未必会有几分感念闻家。”  “咱们可能说服不了她,她娘呢?”闻风远道,“这些年我从未忘了去看望这位彩云大长老的娘亲,让她别忘了闻家给她的一切,当年她选择离开闻家时,闻家不仅没有为难,还厚待了她。”  闻仙望着儿子,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爹觉得我做得不对?”  “不。”闻仙道,“远儿,日后你继承苍蓝宗,一定会比爹做得更好。”  闻风远道:“等雪儿活过来,再说这些吧。”他道,“过两天就是百宗大会,云华要揭露青玉鼎之事,最好的机会就是在百宗大会之上,到时沐闲闲他们也必会到场,正是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父子两商量一阵接下来的计划,闻仙秘密去见彩云,闻风远则去找符合条件的五颗金丹修士活心,他心中已有部分人选。  离开密室,他来到内门,找到了正在发愁的苍宇。  “大师兄。”  “柔儿最近可还好?”  听他问起沐柔儿,苍宇十分意外,“大师兄为何突然问起师妹?”  “她还年轻,犯了错也应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乍听此言,苍宇惊喜非常,“大师兄是说,师妹还能回到内门?”  闻风远并未正面回答他,而是将一个瓷白玉瓶交到他手中,“这是提升修为的秘药,全部服下,可以让筑基修士提升到金丹,她会需要这个。百宗大会上,只要她崭露头角,就有重回内门的机会。”  苍宇接过药瓶,面露迟疑神色,“这类丹药不是有很强的毒性吗?强行突破到金丹,会遭到严重反噬。”  “这瓶不一样。”  苍宇收下丹药,心中仍有疑虑。  闻风远道:“经过这一次,她应该已经认清了凌云意不是个好选择,只要她回到内门,长久陪在她身边的还是你,日久生情,你总能打动她。”  “大师兄,你怎么知道——”苍宇一时连话都不会说了,大师兄怎么知道他对小师妹……  他正心乱如麻,闻风远已消失了。  苍宇一时因为他的话有些心动,确实如他所说,只要小师妹能留在内门,他才有机会得到她的心。  但是,他头一次对闻风远的话有了怀疑,世上真的存在强行提升修为,却没有反噬的灵丹妙药吗?就算是有,为何大师兄要选择交给小师妹?  他内心犹豫不定,还是来到了外门。  眼看百宗大会将至,沐柔儿苦苦等他多时了,“师兄,你终于来了!”  她看起来又瘦了,神色也比之前憔悴,她一下扑到苍宇怀里,“师兄,我在这里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苍宇道:“师妹,你还想离开苍蓝宗吗?”  “怎么了?”  “如果宗主同意让你回到内门,你还是想要走吗?”  沐柔儿心思一转,为何他突然提起这事,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但她不可能留在苍蓝宗,但眼下她需要苍宇的帮助,如果再次提起想去流霞宗,恐怕会令他灰心。  “如果不能在百宗弟子大比中胜出,恐怕我也没重回内门的机会。”沐柔儿道,“可是我境界跌落,连取得名额都困难……”  苍宇握紧了那瓶丹药,犹豫着该不该交给她。  沐柔儿已看出端倪,“师兄,怎么了?你有事瞒着我?”  苍宇犹豫再三,还是将丹药交了出来,说了大师兄交代的话,沐柔儿惊喜非常,接过了丹药,苍宇却道:“师妹,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大师兄为何会突然给你丹药……”  沐柔儿也有同样的疑惑,但对她来说,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到了外门才知道生存艰难,不管怎样,她都要抓住这次机会。  “师兄,我已经决定好了。”她握紧了那瓶丹药,“我会参加百宗大比,这次我一定要赢。”  掌剑宗内。  云华已经冷静下来,众人聚集在掌剑阁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所以,我们现在已经确定,闻仙就是闯进来夺走青玉鼎的人,也是当年杀害青颜的犯人。”沐闲闲道,“那和他一起的就是闻风远,最后那一声琴声,我听得很清楚,那是催雪琴的琴音。”  她看向云家父子,两人脸色都不好看,被人闯入宗门,还毁了问剑崖,那可是历代宗主留招之地,这无疑是把掌剑宗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你们打算怎么办?”  “过几日就是百宗大会,我要当众揭穿他的假面具,让天下修士都知?????道他的恶行!”云重恨恨道。  “可我们没有证据。”  “雷灵根、雷玉珠、渡劫修为,还不足够成为证据吗?”  “他可以说世上隐藏着高人之中,可能也有雷灵根的高手。”沐闲闲道,“关键是我们只凭嘴说,很容易被他反驳。”  云重道,“还有望月!望月可以证明——”  他想到爹所说从望月嘴里问出的东西,望月确实承认了闻风远让她来掌剑宗,但她说闻风远这样做是出于对凌云意的嫉妒……  众人一时沉默。  云华道:“只有打败他,才能让他承认自己做过的事。”  云重有些失落:“可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今天能在掌剑宗做出这种事,他日对其他两宗也可以做同样的事。”沐闲闲道,“苍蓝宗一家独大太久,他已经得意忘形了,他想要吞并三宗——”  她顿了一下道,“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想,咱们必须要让问鼎宗和流霞宗这样相信,只有三宗联合起来,一起对抗苍蓝宗,才有胜算。”  云华道:“听闻芦问鼎和你们交好。”  沐闲闲道:“我想,说服芦宗主不是难事。那日闻仙为沐柔儿证婚,他和闻仙针锋相对,部分是为了我和阿意,但能看出他本身就对闻仙不满。剩下的就是流霞宗——”  云重叹了口气,“说服流霞宗主,是不可能的事。”第71章 拜访流霞  云重道:“四宗谁不知道, 流霞仙子一心飞升,不理凡尘俗务,别说闻仙做出这些事, 就算是三宗都没了, 她也不一定会在乎。”  沐闲闲却不这样认为,“传言未必是真相, 再说, 她是一心想要飞升,这不还没飞升么?如果她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为什么还要留在流霞宗, 让凡尘扰耳,而不是寻一处清静无人处, 躲起来修炼呢, 这样岂不是更没人打扰?”  “这……说的也是。”  沐闲闲坚持道:“我想见她一面, 试着说动她。如果她能加入我们, 实力上我们就不惧闻仙了。”  “掌剑宗和流霞宗关系并不紧密, 想要见她恐怕很难。”云重道, “连我也只在上一次百宗大会上见过她一面。”  这时,云华拿出两块玉牌, 一块上有剑饰,另一块有流霞装饰, 他将玉牌给了沐闲闲,指着有流霞装饰的那块道,“既然你坚持,这是掌霞令, 是多年前流霞相赠, 凭借令牌也许可以见到她, 但是这块令牌仅供一人使用,另一块是掌剑令,无论身在何处,凭这块令牌就可以回到掌剑宗。”  沐闲闲一喜:“太好了。”  云华又道:“不过,我并不建议你去,不仅因为流霞仙子,还因为流霞宗大长老彩云生母出自闻家,她可能暗中与闻仙有勾连,这样一来,你去流霞宗不仅会无功而返,还有可能遇到危险。”  “如果我猜得没错,闻仙父子会在百宗大会上反制我们。”沐闲闲道,“咱们想对付他们,他们必然牟足劲要一举铲除我们,大会之前,咱们必须联合所有能联合的人。”  云华点点头,“除了三宗之外,我也会联系其他和掌剑宗交好的宗门,因为百宗大会的缘故,如今他们都在苍蓝城,联系起来也方便。”  “爹,我和你一起。”  “你留在宗门,和长老们一起演练剑阵,不管结果如何,我要你和长老们一起,守住掌剑宗。”  “好。”云重郑重点了点头。  云华又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谢飞霜,发现了闻仙就是仇人之后,他就沉默到现在。  “谢剑尊,你有什么打算?”  谢飞霜忽然站起了身。  “师父?”  “谢前辈?”  众人正关注他的态度,谢飞霜竟一个瞬身,直接离开了掌剑阁。  云华父子都是一惊,沐闲闲不由站了起来:“谢前辈不会单独找闻仙报仇去了吧?他要去苍蓝宗,恐怕会闯进闻仙的陷阱!”  凌云意道,“不会的,师父为了复仇已经等了这么久,又怎么会急在一时?为了手刃仇人,他一定会在有绝对把握的时候出手,而不是现在贸然行动。”  沐闲闲稍稍放心,“那他干嘛去了?”  凌云意摇了摇头:“也许他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情绪,百宗大会那天,他一定会出现的。”  众人之中,他最了解谢飞霜,既然他这么说了,众人也只好信他。  于是计划定下,大家分头行动,走出掌剑阁,沐闲闲正准备动用玉牌去见流霞,凌云意拦住了她:“闲闲,不如由我去流霞宗,见流霞仙子。”  “然后呢?你准备怎么说服她?”  “……”  “告诉她闻仙做的一切,要她加入我们?”沐闲闲笑了笑,“阿意,让我来做我擅长的事。”  凌云意注视着她,“你一个人去流霞宗,我会担心。”  “我知道。”  她走到凌云意面前,挨着他,展开双手:“抱抱。”  凌云意将她抱在怀中,沐闲闲靠着他的肩膀,挨着他的胸膛,先安抚他两句,“我直接去见流霞仙子,世人都说她超凡脱俗,她总不会对我动手吧?乱造因果,那对她飞升大有妨碍。若是在流霞宗遇到危险,我会第一时间用掌剑令,直接传回掌剑宗,所以不会有问题。”  见凌云意神色稍安,她说出自己心里的困惑,“真没想到苍蓝宗主也觊觎着青玉鼎,可我想不明白,他要鼎有什么用?”  “还有闻风远,你记得我们搬进小院就遇到了他吗?”沐闲闲回想道,“现在想来,那恐怕不是偶然,他是特意接近我们的。”  凌云意抱着她的动作紧了紧,“如果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得到青玉鼎,在青铜对你动手的时候,为何要帮我们?”  “我也想不明白。”沐闲闲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个拥抱,“也许等打败了他们,我们就能得到答案。”  她仰头看着凌云意,“你觉得咱们真的能赢吗?打败天下第一宗门的宗主,听起来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不只有我们两,还有云宗主和师父他们,咱们一定可以做到。”  “嗯,我也这样想。”  凌云意道:“等百宗大会这些事情结束,咱们就该准备婚事——”  沐闲闲赶紧直起身,捂住了他的嘴,制止他说下去。  凌云意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沐闲闲忙摇头,松开了手:“阿意,开战之前不要说这个,在我们那,这叫弗——”  凌云意不解,“弗?”  “唉呀,这很难解释,总之,别提就对了。”  “嗯,听你的。”  “那我去流霞宗啦。”  沐闲闲冲他挥了挥手,正准备用玉牌,凌云意又拉住了她,她不解回过头,就被凌云意抱住了腰,深深吻上了唇——  两人吻到忘情,连云重捂着眼睛从旁边经过都没有注意到。  一吻罢,凌云意才恋恋不舍松开了她,沐闲闲道:“阿意,等我的好消息。”  她催动掌霞令,整个人被一道霞光包围,在原地不见了踪影。  凌云意在空地站了一会儿,也离开了,他还要去拜访芦问鼎,争取他在百宗大会上的支持,众人都认为此事不难。  到了问鼎宗,他却遇见了意外情况。  芦问鼎的童子对他道:“凌剑君,宗主闭关了。”他解释道,“宗门本来早就要突破到渡劫期,只是被心魔给耽误了,自从斩除心魔后,宗主就一直在等待突破契机,前两天他忽然说,突破之机已到,吾将闭关一段时间,待出关之时,就是功法大成之时。”  “宗主可有说闭关多久?”  童子摇了摇头,“这可不好说,宗主说短则几日,长则数年。”  芦问鼎闭关,他们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助力,凌云意心中暗道不妙,他取出留音石,留下一道讯息,交给童子,“等你们宗主出关之时,请将留音石交给他,我有要事相告。”  毕竟是宗主看重之人,童子谨慎收下了石头,他又道:“不知宗主闭关,如今宗内是哪位长老管事?我想一见长老。”  ……  霞光消失后,沐闲闲所在场景一变。  她站在一处平台之上,此处视野开阔,一眼望去,只见天宽地阔,一抹绯红晚霞缓缓自天边飘过。  一身着白衣绯红色裙摆的女子坐在平台前,云霞自眼前过,她岿然不动,似乎已与天地同化。  沐闲闲刚一出现,立刻有两个流霞宗弟子上前拦住她:“大胆,你是何人?”  沐闲闲亮出手中掌霞令,“我是来拜访流霞仙子的。”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手持掌霞令者,即为宗主故人,我等不该阻拦,但看你修为低微,你怎么会——”  “我是受人所托,有要事要见贵宗主。”  “你有什么要事?”  “你手中真的是掌霞令吗?”  眼看她们两还盘问上了,沐闲闲正准备与两人理论一番,就听一道清冷声音道,“都退下。”  两弟子一惊,不敢再多话,垂首退下了。  沐闲?????闲走上前,见她枯坐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也不看她一眼,沐闲闲很佩服这样的人,要让她这么坐着,别说一天,她十分钟就能睡着。  正微微走神,就听坐着的流霞道:“掌霞令一共七道,分别送给了七位故人,你手中这道玉牌,是何人所赠?”  她说话不疾不徐,有一种奇特的节奏,令人觉得十分舒服。  沐闲闲答道:“是云华宗主。”  “原来是他。”流霞语气也没什么波动,有种万事不关心的感觉,“他让你来,所为何事?”  “为了流霞宗的生死存亡。”  “哦?”流霞的语气头一次有了变化,“我怎么不知道流霞宗要亡了?”  “宗主天天在这观霞看云,静思冥想,又不知外界之事,流霞宗要亡,宗主估计也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又怎么会提起知道?”  “你说话倒是大胆。”  “我只是实话实话。”  “那你便说说,为何流霞宗要亡了?”  沐闲闲便说了闻仙父子野心,他们将在百宗大会上将掌剑宗除名,下一个便要轮到流霞宗,“苍蓝宗做第一的位置久了,闻宗主野心膨胀,要将三宗一一铲除,他将破坏问剑崖,正是对掌剑宗的示威,掌剑宗之后,便轮到流霞宗了。”  沐闲闲认为,哪怕流霞再怎么不管世事,身为一宗宗主,也不能对宗门存亡视而不见吧?谁知流霞道,“闻仙为何要灭亡三宗?他已是渡劫修为,自有仙道可求,再说,就算他真要灭了流霞宗,也无所谓。”  她语气淡然,“是流霞宗离不开我,不是我离不开流霞宗,若不是师父遗命,我也不会留在这里。”  沐闲闲额头滴下一滴冷汗,她还真是全不在乎!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能说服她?  “若无事,便退下吧。”流霞自始至终没看过她一眼,“别扰我清修。”  沐闲闲心思急转,一定还有能打动她的事……  “你怎么还不走?”第72章 言辞动人  沐闲闲急中生智, 喊道:“宗主可知,一旦让闻仙得逞,三宗气运被他所夺, 他就将成为下一个仙人, 而宗主将成为他成仙的牺牲品。”  这一句话使得流霞周身的气场一变,她的语气也变了得急促了不少, “何为‘气运’?”  沐闲闲之前就注意到了, 她穿过来的这个世界,并没有“气运”这种说法,这里的修士修行十分看重天赋, 但并不看重“运道”。  幸亏她穿越之前看过几本修仙小说的,不然还真忽悠不了她。  眼见这话吸引了流霞的注意, 沐闲闲抓紧时间胡编乱造:“气运就是一个人的命运, 命好的人气运就旺, 命不好的人气运为衰。人有人的气运, 天道亦有天道气运, 如今灵气衰微, 正是天道运衰之时,反应到个人身上, 便是修行艰难,成仙不易。”  流霞立时懂了, “所以闻仙要灭三宗,是为了夺取三宗气运,助他成仙?”  “正是。”  沐闲闲心道,不愧是修仙尖子生, 这都会举一反三了。  她趁热打铁:“如果宗主能帮助三宗阻止他的阴谋, 气运就会归于宗主身上, 您有没有想过,您一直难觅成仙契机,差的不是苦修,而是这一点气运呢?”  流霞道:“气运之事,你又是如何得知?”  沐闲闲道:“是逍遥子老前辈告知我的。”  要让流霞信服,必须搬出逍遥子的名头,她现在可是很想念这位老神仙,要是有他在,还由得闻仙这样嚣张?  可惜他行踪不定,早不知道到哪里云游去了……  流霞若有所思,“竟然是他,你如何认识他?”  “逍遥子老前辈为我爹算过卦,还是我的媒人。”她道,“此事苍蓝城的人都知道,宗主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便知。”  流霞沉默了。  沐闲闲道:“百宗大会上阻止闻仙夺走气运,关系到宗主飞升大事,请宗主一定要出面相助。”  “此事我会考虑,你走吧。”  流霞并未直接答应她,沐闲闲有心还想再劝她几句,忽听外面弟子道:“大长老。”  是彩云来了。  沐闲闲听云华说过彩云身世,她对此人心怀警惕,不好再多做逗留,直接拿出掌剑令,瞬间传送回到了掌剑宗内。  流霞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师姐,听弟子说,有人拿着掌霞令来访,来的是谁?”  “一位故人。”  “故人?”  “不必多问。”  “是。”彩云又道,“这次的百宗大会,师姐要参加吗?”  流霞没有说话,已闭目继续修行去了,彩云只道她一向如此,也并未多想,她也有自己心里的盘算。  数日后,百宗大会,宗主论道会场。  这一修真界盛世,凡排的上名号的宗门门主悉数到场,按照惯例,众宗主聚在一起,论道谈仙,交流经验,凡有修行上的疑惑皆可提出,在场之人皆可帮忙解答。也算是灵气稀薄之后,修士们为了提升修为所想的办法之一。  可今天会场之上,众人窃窃私语,讨论的都只有一件事——有人闯入掌剑宗,摧毁了问剑崖禁地。  毕竟那惊天动地的动静,难以掩饰的斗法痕迹,众宗主在苍蓝城内都看见了,再加上听说偷袭之人有渡劫修为,众人自然十分关注,首先被讨论的,自然是闻仙和流霞两人。  “依我看,肯定不是这二位,四宗交好,天下皆知。这两位虽然是渡劫修为,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小人之举呢?”  “大哥,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  “怎么不对?”  “都说了是渡劫修为大能所为,他们自然是首要怀疑对象,你怎么上来就将他们嫌疑给排除了?再说了,若是四宗关系好,这时候不应该忙着追查真凶,帮忙掌剑宗处理善后吗?君不见苍蓝宗连屁都放一个,焉知不是做贼心虚呢?”  “这……”那人被他说的无言辩驳,问道,“敢问道友如何称呼,是哪一宗的宗主?”  那人冲他拱拱手,笑道:“在下白及,丹香阁阁主。”  “原来是白阁主……这丹香阁是什么地方?怎么从未听闻过?”  “咦,宗主不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嘛,这样岂不是显得你见识浅薄?”  “……”  冒名混入会场的白及别的没干,先将四宗关系贬损了一番,他本来就是修为不行,但长于口才,而这论道会场又正是只讲究口才的场合,他拿出舌战群儒的气势来,一人驳斥一群人,愣是将大部分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这个“丹香阁主”身上,听他说闻仙是如何可疑,都不由得跟着他的思路跑了。  “依你这么说,若真是闻宗主所为,掌剑宗主还能忍气吞声,不第一个站出来指认他吗?”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他人都还没来呢——”  “何人在论道场上大放厥词?”随着一声冰冷语调,正中座位上一人突然现身,威压一开,震慑全场。  “闻宗主。”  他一出现,众人纷纷低头。  闻仙看向白及,“丹香阁,真有此宗门?”  白及和他修为相差太多,被他一威慑,一时连开口都有些困难,要不是丹修一般修为都不高,更看重的是炼丹水平,他这么低的修为能当宗主就已经足够让人怀疑了,面对众人投来怀疑目光,就听一道轻柔嗓音道:“自然是有的,与我们熔火宗临近。”  白及投去感激一瞥,烈莲儿对他淡淡一笑,“我认为白宗主说的有道理,俗话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众位宗主齐聚一堂,应该相信的是道理真相,而不是谁修为高就谁说了算,不是么?”  众人脸色各异,看到闻仙出现刚想拍他马屁表忠心的人,一时也不好开口了。  闻仙不善地看了烈莲儿一眼,不过是个小小金丹,他还不放在眼里,今日他心情正好,他已听闻芦问鼎闭关之事,流霞不出面,只有掌剑宗孤掌难鸣,能耐他何?  他到后不久,代替宗主出面的问鼎宗长老、流霞宗彩云也到了,百宗大会,就差了一个掌剑宗没来。  “看来,云宗主今日是不会来了,咱们就——”  “谁说本宗主不来?!”伴随着一道中气十足嗓音,云华到场了!  他一跨进会场,开口就道:“闻仙,你毁我掌剑宗问剑崖,今日本宗主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众位宗主齐齐一惊,竟然真是闻仙干的?!  百宗大会分为两部分,一边是宗主论道,一边则是弟子大比,比试功法,点到即止。  等到论道结束,众位宗主都会来观看弟子大比。  苍蓝宗这次出战弟子大比的,正是苍宇和沐柔儿,沐柔儿服下丹药,将修为强行提升到了金丹,取得了外门资格,此时正牟足了劲,要在这场大比上好好表现。  苍宇正关心她:“柔儿,你感觉还好吗?”  “很好啊,我怎么会不好?”  “我是说那丹药——”  “师弟、师妹。”正想问,忽听有人唤他们?????,苍宇回过头,却见是闻风远,忙行礼,“见过大师兄。”  “跟我来。”  苍宇一愣,“可是大师兄,大比就要开始了……”  “不会耽误大比。”  师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只好跟了上去。  才走出不远,离开人群,却见闻风远出手如电,定身咒打在两人身上,直接将他们给定住了!  “大师兄,你这是何意?”  “大师兄,你想干什么?!”  闻风远面无表情,“到了自然就知。”他袖子一卷,携了两人,往内门山巅而去。  他这一走,藏在暗中的墨迹褪去,苍星显出身形,他神色复杂不解,“大师兄,到底想干什么?”  苍宇沐柔儿两人被带着飞了一阵,只觉头晕目眩,也不知自己到哪了,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周身一阵寒气,沐柔儿不由打了个哆嗦,终于是被放下来了。  她还没站稳,就见眼前出现一口冰棺,棺内躺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那脸孔骤然一见竟觉有些熟悉,还不及细看,又听到机关门启动的声音,随即她被人一扔,惊叫一声,人落到了一冰冷玄铁椅上,她中了定身咒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椅子上弹出玄冰镣铐,将她手脚拷住,再难挣动分毫。  “大师兄!”她喊了一声,机关门应声关上,闻风远竟是连一个字都不说就走了。  苍宇被困在沐柔儿旁边的椅子上,他也只剩下头能动,扭头费力地看着沐柔儿,“师妹,你还好吗?”  沐柔儿只觉浑身冷得如冰,被制住又动弹不得,心中又惊又怕,“这是什么地方?大师兄到底想干什么?”  苍宇艰难环视四周,勉强分辨出这似乎是一个小型机关密室,密室内摆着五把椅子,他们占了两个,其他三把椅子空着,也不知是为谁预备的。  “我在想刚才那人是不是假的大师兄,咱们是不是碰上什么吸人修为的邪修了?”苍宇道,“咱们被关在这密室中了。”  “可咱们刚刚来的方向,是苍蓝宗内门。”沐柔儿还有点方向感,“刚才大师兄带着我们飞,我看到一抹红,那是凝珠花,咱们在灵玉峰附近!”  “灵玉峰附近,那不是宗主洞府所在吗?”  “还有刚才进来我看到冰棺,棺内有个孩子……”  “我也看到了。”苍宇道,“那孩子长得有点像你,师妹。”  沐柔儿后背发寒,只觉阵阵阴气袭人,苍宇这一提醒她想起来了,原来那熟悉感,是因为自己和对方长得像……  苍宇还在说:“师妹别怕,只是乍一看有点像。”  沐柔儿哪能不怕,从当上内门核心弟子那一天,她心中就隐隐有些怕这父子,可她一直认为那是自己的杞人忧天,没想到真会发生……  “那孩子到底是谁?”沐柔儿心惊肉跳,“大师兄不会是想用什么换魂术,用我来救活那个孩子吧?!”第73章 当场指证  苍宇听着她这么说, 只觉得是无稽之谈,他道:“师妹,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换魂术, 要给死人换魂, 就算是宗主,也不可能做到吧?”  “那你说大师兄为何要把我们关在这里?”沐柔儿哭了起来, “我不想死, 四师兄,你快想想办法啊!”  苍宇连动都动不了,又如何能救她, 他想要冲破定身咒,费劲得浑身都出了一层汗, 却还是破不了到了元婴的闻风远设下的定身术。  挣扎了半天, 最后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沐柔儿见这动静, 忍不住怪他, “你怎么这么没用?”  苍宇道:“师妹, 你也想想办法啊, 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不是一样没用!”苍宇也忍不住反唇相讥。  密室之内争吵不休,闻风远出了洞府, 五颗心已得两颗,苍宇是求不得, 沐柔儿对沐闲闲正对应了怨憎之心,望月是贪欲之心。  世间之人欲望千千万万,就算是修士也不避免有着种种欲望,要找到五颗有欲望的心并不是难事, 但要以沐闲闲为还魂之人, 所用心脏就必须要和沐闲闲有过接触的人才行, 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费劲。  望月此时应该被云华带往百宗大会的会场,到时她自会入彀。听闻芦问鼎闭关,流霞不管事,百宗大会那边,爹应该能掌控局面,他只需要适时出场,做自己该做之事就好。  剩下的两颗,爱别离之心只能是谢飞霜,问题是,如何去找到那颗空空之心?  闻风远思索片刻,再次前往沐家灵器铺子。和沐闲闲有关系的人,也只有在那才能找到。  百宗大会会场。  云华出现语惊四座,众宗主窃窃私语。  如果没有刚才白及那番言论,闻仙一出现,恐怕拍马屁的人就凑上去了,对云华的话有几人能信?但白及和烈莲儿影响之下,云华如此义正词严出现,众宗主一时态度摇摆起来。  闻仙不为所动,淡淡道:“云宗主,问剑崖的事我听说了,你确定那人是我?你亲眼所见?”  “我亲眼所见。”  “那人与我长相一样?”  “不一样。”云华冷笑一声,“闻宗主,你当在场的各位宗主是傻子吗?修士到了金丹就可以变幻容貌,容貌可改,但袭击问剑崖之人是变异雷灵根,所用灵器是雷玉珠,与你一模一样。”  他说话掷地有声,“世上或许有隐世不出的渡劫高人,但有灵根和灵器都与宗主你一样的高人吗?”  宗主们一阵哗然,都知道闻仙靠着变异雷灵根和过人天赋修到渡劫期,雷灵根本身就非常少见,而法器,更是无法复制的东西。  没想到闻仙顺着他的话说:“世人都知道我的雷灵根和雷玉珠,我还用这两样东西去破坏问剑崖,你觉得我有这么傻?”  云华道:“问剑崖上还留有你雷灵根破坏的灵气残留,各位一看便知。你不是傻,你是足够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今天是掌剑宗蒙难,明日便是其他三宗,往后是苍蓝城外的其他宗门,你的野心昭然若揭!”  闻仙冷笑一声:“够了云华,你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啊,为了污蔑我,你不惜找来雷灵根的人毁了自家禁地,再来质问于我,到底是谁有野心?我看你是不满苍蓝宗已久,想要陷害我,觊觎这天下第一宗的位置吧!”  两人各执一词,正如沐闲闲所说,光凭一张嘴,谁也无法说服所有人。  这时,云华道:“既然宗主非要嘴硬,那就让人证来说说看!”  他说完,有弟子压上了望月来,此时望月狼狈不已,她既被封了修为,又被云华以搜魂术搜查了记忆,落在云华手中,被下了吐真术,此时她只能说实话:“是闻风远让我去掌剑宗查探情报,其他事的我一概不知!”  “是望月宗主。”  “闻风远就是苍蓝宗少宗主吧?她居然当了苍蓝宗的走狗。”  “这么说来,云宗主说的是真的?”  “闻宗主竟然真的做出这种事!”  闻仙道:“望月宗主,你说远儿让你掌剑宗,查探什么情况?他可有让你去问剑崖?”  “没有。”望月道,“他想知道凌云意的情况,他说他在乎沐闲闲。”  众宗主:……  关于这凌云意和沐闲闲的事,他们来了苍蓝城就没少听八卦,所以现在连闻风远都对沐闲闲动心了?  这只是一桩出于风月的误会?  听望月说完,闻仙道:“云宗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看也差不多了,这场闹剧该结束了吧?”  云华道:“望月已经证明了闻风远有参与此事,袭击问剑崖的正是两人,就是你们父子,我掌剑宗众长老皆可证明,闻仙,你还想要狡辩到什么时候?”  闻仙道:“够了,别再胡搅蛮缠了。今日是百宗大会,不是你云华撒野的地方!”他站起身来,道:“问鼎宗文长老、流霞宗彩云长老,四宗本为一体,今日云华却执意污蔑我,破坏四宗关系,今日当着众位宗主的面,我提议,将掌剑宗从四宗除名!”  问鼎宗文长老道:“这……似乎有些突然,我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闻仙又看向彩云,“流霞宗的意见呢?”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彩云道:“流霞宗无异议。”  闻仙挑唇一笑:“云宗主,从今日起,掌剑宗就将退出四宗之列,先祖打拼下来的地位,留下剑招的问剑崖,都毁在你手中了,你还配当这个一宗之主吗?”  云华怒火中烧,差点就要失去理智,他招来流火剑,各位宗主立刻紧张起来,难道他要动手?  闻仙挑眉道:“云宗主,你确定要在这动手?”  云华扬起了手中的流火剑。  他要动手,正和闻仙的心意,苍蓝宗几位长老早已埋伏在侧,只要他一动手,就可以将他制住,别说要把掌剑宗除名,今日这个掌剑宗主他也别当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声音?????响起,“要将掌剑宗除名,我不同意。”  她的到来,就如一道霞光照亮在场所有人,闻仙带来的压力骤然一去,所有人望向会场门口,竟然是流霞来了!  跟在流霞身后而来的,正是沐闲闲和凌云意。  闻仙目光一厉,“流霞仙子,你为何要反对?”  彩云亦是惊诧不已,“师姐,你怎么来了?”  流霞走到云华身边,云华见了她亦是意外,他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但见她身后沐闲闲冲他点了点头,云华终于放心下来了。  流霞今日不来,还不知道她师妹竟然代替她站在了苍蓝宗那边,要将掌剑宗除名,夺取成仙气运,她心中对沐闲闲的话更信了几分,“我不能来?我还不知道已经是流霞宗你做主了。”  彩云赫然一惊,低头道:“自然是听师姐的。”  流霞道:“闻宗主问我为何反对,当然是因为云宗主说的是真的。”  闻仙脸色顿时黑了。  “方才我去了掌剑宗,云少宗主带我看了问剑崖留下的灵气痕迹。”流霞道,“你骗得过天下人也骗不了我,闻仙,那就是你下的手。”  想要夺她成仙气运,她怎么能忍?  这下各位宗主们脸色可精彩了,连望月都嗤笑一声,“闻宗主,看来事情并不如你所料啊!”  闻仙道:“流霞,我们往日素无瓜葛,你为何要站在云华那边?难道连你也要掺和四宗之争吗?”  流霞还没说话,忽有人闯入论道会场,喊道:“各位宗主救命!”  众人齐齐回头,就见苍星气喘吁吁而至:“闻风远绑架了沐柔儿和我弟弟苍宇,不知所图为何,求各位救我弟弟性命!”  闻仙怒喝道:“苍星,你在胡说什么?!”  白及见状,赶紧喊道:“看来苍蓝宗阴谋不小啊,连自己的弟子都站出来揭发他了,各位,还没看出这道貌岸然闻宗主的真面目吗?”  闻仙怒不可遏,一道雷闪就对着白及轰了过去!  白及仓皇而逃:“哇,他急了太急了!”  眼看就要被雷闪劈中,就见眼前一道流霞飘过,竟是流霞帮他挡下了这一击,对着闻仙攻了过去!  两人雷云相接,眨眼就打到了天上去了。  众位宗主也不是傻的,这可是神仙打架的场合,纷纷拿出法器想逃离现场,却见一道光华升起,苍蓝宗十位长老现身,四周灵石泛出光芒,灵阵显现。  整个会场竟然是一个锁灵阵,除了天上斗法的闻仙和流霞,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现场。  云华护住沐闲闲两个小辈,“这锁灵阵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待在我身边——”他话音刚落,就见沐闲闲和凌云意、望月三人竟然从他面前直接消失了,他脸色一变,“不是锁灵阵,是传送法阵?!闻仙到底想干什么?”  沐家铺子内。  剑先正在练剑,忽感觉到了一阵微风,他刚收回剑式,就见一个白衣人站在院中,让他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  “你在练剑,你练的是什么剑式?”闻风远不答反问。  剑先道:“你也对我的空空之剑感兴趣?”  闻风远眉头一跳,“空空之剑?”  “是啊,内心空空,使得敌人无从琢磨我的剑势。”剑先道,“你是谁?是沐姑娘的朋友吗?”  闻风远笑了,“刚来苍蓝城时,她就住在我的回声小院。”  “哦。”剑先道,“你是来找她的吗?这几天她和剑君似乎有重要的事要处理,都不在家。”  “不,我是来找你的。”  “你找我干——”  他话还未说完,眼前骤然一黑,被闻风远一招制住,直接倒下了。  闻风远看向苍蓝宗方向,“四心已齐,就差你了。你一定不会错过这场盛事吧,谢飞霜。”第74章 复活阵法  沐闲闲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处于一道冰室之中,这里气温极低,只有从手心传来温暖的温度, 偏头一看, 凌云意正牢牢握着她的手,“闲闲, 还好吗?”  刚才骤然出现的传送阵, 沐闲闲不受控制被传送时,是凌云意一把抓住了她,两人一起进了阵中。  “没事。”她摇了摇头, 打量这个陌生的所在,“这是哪里?”  “似乎是一处洞府。”  沐闲闲环顾四周, 这洞府被冰雪覆盖, 入口处被阵法封住, 她试了一下, 根本无法撼动这阵法分毫, 这起码是元婴以上的封印, 只得回头来看洞府中冰棺中的孩子。  “这孩子,有点像沐柔儿。”  “谁, 谁在说话?!”  沐闲闲一惊,怎么说沐柔儿就听到了沐柔儿的声音?闹鬼吗?  “外面有人吗?”  “苍宇?”凌云意有些惊讶, 靠近洞府墙壁一侧,听得更加清楚了,“这里面有密室。”  “凌云意?!”苍宇的声音急切起来,“快救我们!”  沐闲闲也凑过来检查墙壁, 却没找到打开密门的机关, 她道:“这是哪里?你们怎么会在里面?”  苍宇道:“我们是被大师兄抓来的, 柔儿说这里是灵玉峰附近,凌云意,你不是很厉害吗?快想想办法啊!”  沐闲闲吐槽道:“你急有什么用?你先说说里面的情况,我听着。”  苍宇急得想打人,奈何自己根本动不了,还得靠外面的两人,只好跟他们描述起里面的情况。  “听起来像是机关密室……”  “哈哈哈。”正琢磨间,忽听到一阵干哑笑声,低头一看,原来是同时被传送过来的望月在发笑。  她蹲下问:“你笑什么?”  望月修为被封,在这里被冻得脸色发白,“我笑我们都是傻子,让闻家父子耍得团团转,哈哈哈!”  沐闲闲道,“你自己是傻子别带上别人,我可没被闻风远几句话就撺掇得上掌剑宗当小偷。”  “你——”  “你什么你?”沐闲闲道,“都这样了,还不知道和我们合作自救,在这说什么风凉话?你还要将痴傻进行到底吗?”  望月让她气得肝疼,本来就白的脸更惨白了,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怎么救,你倒是说说看?”  “这不是正在想办法么。”沐闲闲在密室内踱步,“本来以为闻仙的目的是称霸四宗,让苍蓝宗一家独大,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把你知道的关于闻家父子的情况都说给我们听听。”  望月道:“我跟闻家根本不熟,能知道什么情况?就听说闻仙有个女儿闻雪儿,十岁就死了——”  话说到这里,三人都将视线看向了那副冰棺。  “不会吧?”  “他想要复活闻雪儿?”沐闲闲猜测,“莫非要沐柔儿才能复活她?那就抓沐柔儿好了,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  “沐闲闲,你少在这瞎说,凭什么是我?!”密室内的沐柔儿忍不住大喊,“你别让我出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一会儿闻风远来了,你冲他大喊大叫去。”  “沐闲闲——”  她还想骂人,洞府中光芒一闪,白衣人影乍现。  凌云意立刻挡在了沐闲闲身前,突然出现的闻风远一笑,“看来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他将晕过去的剑先往地上一扔,“还差一个人,就全齐了。”  “剑先?”沐闲闲赶紧扶住他,见他气息平稳,只是晕过去了,才松了口气,但她更加不解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闻风远看了看她,这些人在他眼中已是死人,此时亦没有什么隐瞒必要:“青玉鼎、魂魄特异之人,五颗心脏。”  “这是什么?某种阵法?”望月问,她虽然没听过这种阵法,但知道条件越苛刻,阵法所能达成的效果越强,再加上摆在这里的冰棺,“你不会真的想复活你妹妹吧?你疯了吗,闻风远?”  “魂魄特异……”沐闲闲也惊了,这是在说她,而不是沐柔儿。  凌云意显然也想起了逍遥子的话,他脸色一沉,紧紧盯着闻风远,告诫自己要冷静,闻风远已经元婴,他必须等待一击得手的机会。  沐闲闲问道:“青玉鼎已经被你们抢走,你却没有启动阵法,你还欠缺条件。”她暗想,被闻风远带来的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点?他们身份不同,修为不同,完全是毫不相干的人……  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沐闲闲在心中回答了自己,他们都和自己有交集。  难道真如望月所说,这是一个复活的仪式?  在场已有六人,她、凌云意、望月、剑先和里面两人,他说要魂魄和五颗心脏,为何又说还差一个人?  “你在等谁?”  “一个一定会来的人。”他道。  正这时,凌云意一剑出手!  他剑如惊鸿,直指闻风远,沐闲闲和他心意相通,也同时出手,却见闻风远根本不避,只是一笑,“你们以为我把你们抓来,仅仅布置了传送阵法?”  就在两人动手的同时,洞府中弥散出一阵淡淡紫气,两人猝不及防,雾紫气体入体,即刻中?????毒倒地,连本来就动不了手的望月也遭了殃,同时中毒。  “我早在这洞府中布下毒雾,你们一旦动用灵气,即刻毒发。”  他走近两人,看着沐闲闲:“你应该很奇怪,算上里面那两,这里已经够了六个人,我却说还少一个,这是为什么呢?”  看着沐闲闲脸色变化,他笑了,“看来你应该猜到了,因为这里有人是多余的。”  他手一抬,一根琴弦缠在手中,就要刺穿凌云意的金丹。  “不!”沐闲闲扑过去要救他,却因为中毒难以动弹,正惊心动魄之间,只听一声巨响,洞府封印轰然破碎!  闻风远回过头,只见青衫人影站在洞府门口,手执一把碧色长剑,周身剑气凛冽,外面的风雪都不能落在他身上。  他举起剑:“放了他们。”  原来他突然离开,是去将青霜剑取了回来。  “师父!”  “谢前辈。”  闻风远早料到了他回来,淡淡一笑:“谢飞霜,我爹正和流霞仙子过招,你此时过去,正是你报仇的大好机会。”  谢飞霜冷然不语。  “你却选择了来救他们。”闻风远道,“看来复仇在你心里也只有那么那么点分量。”他看向他手中的剑,“这就是那把亡妻为你打造的青霜剑?听说你曾发誓此生都不再碰剑,你破誓了。”  谢飞霜冷冷道:“杀了你,再去杀闻仙,来得及。”  闻风远:“杀了我,他们两就要被毒死,你能下得了手吗?”他手一扬,沐闲闲立刻不受控制的身体飞起,落到了他掌中,一把就被他掐住了脖子,“这样,你还能动手吗?”  “卑鄙无耻。”  “从我决定复活雪儿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抛弃了一切。”闻风远道,“放下剑,不然我掐死她。”  沐闲闲艰难开口:“他不会……杀我……”  谢飞霜剑式再起,无尽冰霜袭向闻风远,这时,闻风远身边长老齐聚,谢飞霜身后,亦有一道攻击袭来。  谢飞霜腾身而起,躲开了这道致命攻击。  闻风远一笑,他抱琴在手,望着空中被围住的谢飞霜,“以一对十,十位元婴,再加上我,就算你再强,谢飞霜,你有半点胜算吗?”  谢飞霜握紧了手中的青霜剑,深知此战他不能败。  他一剑出,就要胜这一场!  沐闲闲被闻风远扔回了洞府之内,凌云意强撑着将她扶起,沐闲闲道:“阿意,咱们得帮帮前辈。”  凌云意握紧了手中的剑,剧毒让他难以动作,不由低咳一声,唇角渗出一丝鲜血。  沐闲闲深知他们现在想帮忙也无能为力,但一定有他们能做的事——  她将目光放到冰棺之上,如果说有什么能阻止闻风远,只有眼前这个办法……  她伸手握住凌云意握着剑的手,和他一起举起了剑,“阿意,我们一起。”  洞府之外,谢飞霜长剑向天,天色竟受他剑意影响,变得漆黑,几颗星子在天边闪耀,当他剑举起之时,那几颗星星落到他剑上,有了青霜剑在手,他的实力得以完全发挥,星光闪耀之时,剑意横扫四周。  剑意扫过,竟将长老尽数逼退,倒地内伤吐血,同时,他一剑直指闻风远!  闻风远琴弦急扫,震开的音波挡住了剑招,同时露出破绽!谢飞霜再出一剑,他一心想杀闻风远,竟没注意到身后偷袭之人,此人出手如迅速,一道如月光的弯弧捅入了谢飞霜后心!  这身后突袭之人,正是流霞宗大长老彩云,她收回手,看着谢飞霜不甘倒下,对闻风远道,“这样一来,我娘欠闻家的恩情算是还清了,从此我和闻家再无关系。”  闻风远道:“多谢你,大长老。”  闻风远掏出了一把匕首,“五颗活心,既是还活着的时候将心取出,那么就从你开始吧,谢飞霜。”  他刚将匕首靠近谢飞霜胸膛,忽听一声碎响,竟是沐闲闲和凌云意联手打破了千年寒冰制成的冰棺,闻雪儿失去了保护,闻风远顿时顾不上谢飞霜了,冲了过来:“别碰她!”第75章 最后结局  闻雪儿的躯体不能有半点损伤, 不然复活的希望就全完了。  闻风远舍下谢飞霜,七道琴弦齐出,缠住了凌云剑, 让它不能再动弹一丝一毫。  他冲了进来, 抱住了闻雪儿冰冷尸身,“雪儿, 雪儿!”  破坏了冰棺, 暂时救下谢飞霜,沐闲闲两人也已筋疲力竭,齐齐倒在地上, 同时外面长老们也将重伤的谢飞霜抬了进来。  闻风远抱着雪儿,打开了机关密室, 将这几人一起扔了进去。  他将闻雪儿放在机关密室中心, 取出了青玉鼎, 青玉鼎散发着温润光芒, 对应的五人已被锁在相应的位置上, 沐闲闲和凌云意靠在墙壁边, 剧毒使得他们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番折腾,剑先也醒过来了,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人都傻了:“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沐姑娘、凌剑君?”  “别吵了, 我们都要死了,你还吵什么。”  他看向一边,是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在说话,他正想问什么要死了, 闻风远走到他面前, 掐住了他的嘴, 将一把丹药强行塞进了他嘴里。  “唔唔唔——”  剑先被迫咽下了丹药,满脸惊恐,“你给我吃了什么?毒药?”  闻风远道,“提升你修为的丹药。”  按照典籍记载,只有对应之人到达金丹修为,复活之法才能生效,而眼前这个剑先竟然还是炼气期,真是个废物!  不过这一瓶丹药下去,应该足够把他强行提升到金丹了,说是金丹,其实更像是一种假象,这样的金丹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时间,一个时辰之后,此人就将修为尽废,变成彻底的废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提升我的修为?你——”  “住嘴。”  闻风远心中焦急,这种丹药服下,只要半柱香的时间就能生效,他等了这么久,却是这半柱香的时间最煎熬。  他凝望着怀中的闻雪儿:“雪儿,很快,你就能睁开眼睛,再叫我一次哥哥了,我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你真是个疯子。”望月忍不住道。  “大师兄,求你放了我吧,我还不想死!”沐柔儿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到了这时候,苍宇也慌得不行了,“大师兄,我可是你师弟啊!你连师弟也不放过吗?”  这时,洞府之外忽然霞光四照,鹤鸣声自遥远的方向传来,却响彻了整座洞府之内,谢飞霜骤然抬头,“吉兆现世,有人突破到渡劫期了。”  闻风远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他奔到洞府外去看,果然见外面霞光鹤鸣,那方向——“是问鼎宗!”  芦问鼎突破了!  他心中一沉,芦问鼎突破,他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去帮流霞对付他爹,一个流霞仙子尚能应付,但加上一个刚刚突破渡劫的芦问鼎——  闻仙没有胜算。  但雪儿复活正是关键时刻,他不能离开这里,只要雪儿能活过来……  他再次坚定了心意,回到密室之中,他看向剑先,后者也无辜的看着他。  闻风远脸色乍变:“你的修为何没有提升?”  “我怎么知道?”  “这不可能!”闻风远脸黑了,“时间已经到了,为何丹药没有效果?!”  剑先让他给吼懵了,他哪知道药为啥没有效果?  他试探着说:“可能别人给你的是假药?”  “这不可能!”  闻风远扑过去试他的脉搏,剑先脉象平稳,修为也是稳稳的炼气期,没有半点要提升的迹象。  “别人都说我天生不能修炼,还笑话我一辈子练不好剑。”剑先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修到炼气期的,你那丹药真能提升修为?要不你再给我吃点,说不定是吃得不够多——”  “住口!”闻风远再次打断了他,神色已接近癫狂,“怎么可能没用?怎么可能没用?!”  “哈哈哈——”谢飞霜发出一阵低笑,“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失算在这里吧,闻风远。”  “你知道什么?!”  “空空之剑。”谢飞霜道,“所谓空空剑意,就是无法修炼的意思,他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修到炼气期已是奇迹,靠的是他对剑的坚持。要一个内心空空并不想成仙的人,服食仙丹提升修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闻风远满脸不可置信。  角落里的沐闲闲也道:“不知你从哪知道的这个所谓复活阵法,很显然你被耍了,你被这不可能实现的条件愚弄了你。”  “怎么可能?雪儿,我的雪儿一定会活过来,我答应过她——”  凌云意道:“是她想活,还是你单方面的为了你自己想救活她,为了你的自私,你接受不了她的死亡,你只是个懦夫。”  “住口,你们都在住口!”  “我看是你需要住口。”随着一声威严嗓音,白衣鹤氅的老者走进了洞府之中,他一来,这里的气场都变了。  “芦宗?????主!”  “芦问鼎。”闻风远站起身,看着他,“你没有去找我爹。”  芦问鼎道,“很显然,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一出关,童子送上凌云意留下的讯息,刚找到苍蓝宗,云华又让他赶紧来救人,他推测苍蓝宗中最隐秘的地方是宗主洞府,他知道问鼎宗前任宗主曾为苍蓝宗打造过一处机关密室,果然没找错地方。  他看向谢飞霜,手一挥已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我又怎么会剥夺他人手刃仇人的机会?”他将一瓶回灵丹交给谢飞霜,“这丹药能让你短时间行动如常。”  “芦问鼎,你敢!”  闻风远刚要动手,就被芦问鼎一招打倒在地,他吐出一口血,看向洞府门口,芦问鼎道,“别找了,那些长老早被我解决了。而你,四宗处刑台上再见吧——”  说着,直接将闻风远打晕了过去。  他解开密室机关,又暂时稳住了沐闲闲和凌云意身上毒性,“这毒有些棘手,先离开这里,我再找人解毒。”  “多谢芦宗主。”  芦问鼎一笑:“不必谢我,我做这一切不止是为了你们。”  眼见众人安全,谢飞霜提剑就要去找闻仙复仇,两人拦住了他。  他回过身来,沐闲闲和凌云意看着他,同时道:“师父,你还要来参加我们的婚宴,一定要活着回来——”  谢飞霜心中一动,长久以来内心的空洞似乎被什么填满了,这世上还有人关心着他,期待着他……  那一瞬间,他放下了动用同归于尽招数的想法,点了点头:“我知道。”  谢飞霜走了,望月也被放了下来,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却被芦问鼎给拦住,“望月宗主,别以为你做的事就这么算了,闻仙父子有他们应得的报应,你也少不了。”  “不。”  芦问鼎才懒得听她废话,直接将人给弄晕了过去。  沐柔儿见他如此,刚想说话,没想到闻风远给她服下的丹药副作用爆发,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痛吟一声,当场倒在了地上!  “柔儿!”苍宇赶紧扶住了她。  芦问鼎探过她的脉搏,摇了摇头:“她被药性反噬,原本的金丹消融,丹田已毁,恐怕此生只能做个凡人了。”  苍宇一惊,“怎么会这样?师妹最讨厌凡人,要是让她一辈子做个凡人,恐怕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芦问鼎看了他一眼,“讨厌凡人?”  苍宇自知失言:“……师妹一向是这样,难道真的没办法救她了吗?”  芦问鼎道:“她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苍宇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芦问鼎收拾了这里的残局,他看了一眼散发着荧光的青玉鼎,“原来传说中的神器真的存在……”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将鼎交给了沐闲闲,“快收好,这简直就是活的心魔。”  沐闲闲赶紧收好了鼎,看来芦宗主突破到了渡劫,还是忘不了心魔的事。芦问鼎收拾了残局之后,将沐闲闲、凌云意和剑先、望月四人都带回了问鼎宗。  一个时辰后。  服下解毒丹药的沐闲闲和凌云意终于能活动如常,沐闲闲便四处找起芦问鼎来,“苍蓝宗那边怎么样了,谢前辈赢了吗?”  童子道:“宗主还在苍蓝宗。”  “我等不了了,我想去苍蓝宗看看。”  “闲闲。”凌云意拉住了她,“相信师父。”  “就是,谢前辈可是当世高人,我还等着他以后教我剑法呢,他肯定不会有事!”剑先大咧咧道,边说边往嘴里塞吃的,这是刚才童子送上的灵果,“问鼎宗不愧是大宗门,灵果滋味真不错啊。”  看着吃吃喝喝,心情毫不受影响的剑先,沐闲闲道:“说真的,我现在有点羡慕你了。”  “羡慕我?”剑先边吃边道,“沐姑娘,你真是说笑了,我有什么好羡慕的,都说我不能修炼诶,连吃灵药也没用。”  “但是你救了我们。”沐闲闲道。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灵药失效,恐怕问鼎宗主也来不及救我们。”凌云意也道,“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听到这个词,剑先张大了嘴,半个果子掉在了地上,他惊呼道:“我没听错吧,剑君居然说我是救命恩人!”  沐闲闲笑道:“剑兄,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剑先内心有些飘飘然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也许谢前辈回来之后会教我剑法啊?”  “你真要跟我学剑?”  三人一齐扭头看向门口。  谢飞霜回来了,他握着青霜剑,剑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他神色是一片释然。  “教你也可以。”谢飞霜道,“我说过不再收徒,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不会阻止徒弟收徒,说不定心情好时,还会指点徒孙招式。”  剑先听懂了他话中之意,喜出望外,扑到两人面前就拜:“拜见师父,师祖!你们不会嫌弃我修炼慢、学不好剑吗?”  凌云意道:“只要你能做到心中有剑,坚持自己的剑道,我愿意收你为徒。”  剑先喜滋滋再拜,这次还不忘沐闲闲:“拜见师父、师娘!”  沐闲闲笑着将他扶起来:“就你嘴甜。”  凌云意握住了她的手:“闲闲,咱们回去吧。”  沐闲闲点头道:“管叔和小九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两人又不约而同对谢飞霜道:“师父,咱们回家。”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  有不足之处,感谢观看和包容  争取之后能写得更好~  明天会更新两章番外,就彻底结束啦  过几天开始更新文案上那篇预收文  喜欢的朋友可以点下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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