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对方忽然惬意的靠在后座靠背上,“那你又是人是鬼呢?”
这个问题让我一愣,但未待我想明白,对方立刻追加了一句,“或许你就是我,我也是你,当你觉得自己死了,我就是鬼!反之觉得自己还活着时,我就是人!”
这些话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对方却显的煞有介事,见我不知所措,又自摇头,问我在干什么。
我记不起来了,只看向前方,似乎那条路永没有尽头,在他口中说来,这就是一生的历程。
“你能否说的简单点,便于理解一点!”
对方耸耸肩,又探身靠近我,以平静的语调徐徐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做好了思想准备,那么我就把最可怕的真实告诉给你!”
我觉得他这话中另有深意,想了想才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并请他详细的为我解释清楚。
对方默然看我,随后又用自己右手拇指压在太阳穴上,仿佛在使久远的记忆得以复苏。
“我从一家医院里逃出来!你还记得吗?”他说着,却不曾看我,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没搭话,听他继续,“在那里我被人揭示出一个可怕的世界,那世界是被念写在一双老人的瞳孔里的!
“它包含了太多秘密,仿佛是这世上的一切可能,是一经观察了这世上的一切命运和命运的分歧点的目光!
“那目光的主人告诉我,有人觊觎这份力量,想要通过它来解读死亡对于生命的最终含义!
“这必然是残忍而可怕的,它的恐惧是处于思想和意识之中的,是人类无法用低端的言语和文字描绘出来的。
“而在我将面对的选择之中,她看到了一种深邃的未知,这未知是连她那洞若观火的目光,都无法理解的,那才是生命最原本的形态。
“那才是唯一能逃脱束缚的希望,如同上帝掷出的骰子,只有时间能够承载它的结果,甚至这结果也会远超时间纬度上的量体!
“而在这一切之前,就是我要离开那家医院,去找到那个伟大而具有决定性因素的个体。
“在死亡逼近之时,我亦然选择了抵抗它,继而保全自己的命运……”
他的话仿佛在重复,我意识到他在重复时,那些过往的记忆就开始出现了,但我试图留住它们,却仍旧一无所获。
我记得那医院里发生过的事情,我从那里逃了出来——这仿佛也是对方讲给我听的过程。只是……有所差别的地方,在于对方曾向那排手术室里偷偷看过几眼,亲眼目睹了那可怕的场景,它比我所听到的声音更具感染力。
那一时间,仿佛是离死亡最接近的时刻,是生命与另一个灵魂最接近之时,以目光捕捉到另一个灵魂的形态,其所揭示出的可怕程度不言而喻。
而在我一路奔逃之下,“自己”出了第一场车祸,幸而借此也成功的逃出了他们的控制。
“你还记得吗?就是在这里,你将自己的尸体埋葬了!你已经死了……”他说着,又审视着我,看的我一阵莫名。
那死亡的确曾无限接近于我,可是……我看着自己,看着镜子,透过最为真实的以太洞察这个世界,感觉到我的确是存在的。
死亡又似乎是留在了它自己身上,此时又以一个鬼魂的口吻向我表露自己的生平,只是间或夹杂着某一句,“你还记得吗?”
我茫然不知所措,只呆呆的听它继续叙述下去,更感觉死亡是属于它的,而并不是我的。
那些人意识到自己所寻找的人已经死了,但很快就发现另一个与这个人相符的目标,因此立刻改变了针对死者的行动,继而追查起那逃逸的肇事车辆。
死亡的漩涡层层展开,我跟着它所追述的内容,浮想联翩,不觉就被它带到了那天的那个地方。
而彼此也就越发接近成为同一个人的两个视角线,而又呈现出的彼此,却是有一些诡异的重叠和分歧。
“还记得那个埋葬尸体的地方吗?第一场车祸就发生在那里,我也是死在那个地方的,也是从那时候认识了你的!”
或许从那以后,它就一直存在于我身边,只是……我好像从未发觉过。
我呆呆的摇头,车子不知何时被发动了,外面的景物不断闪过,仿佛配合它的陈述而放的幻灯片。
外面飞快的闪过许多人影,那些经历让她们在我看来都变成了一个个陌生的轮廓。
我经历过这一切,但却没有关于她们的记忆了,我下意识的询问它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的恐惧,是你自己放弃这种真实的记忆,来保全活着的!”它说着,从身边的座位上摸出一张白色的面具,给我带上。
随着它继续的声音,我又想到了耗子,在它口中,他是那灵车上的尸体。又说其实他并不是死在殡仪馆,而是死在那天的第二次车祸中。
“是你杀死这个本不该死的人,不过事情总也有原因的,它似乎并不怨恨你,只是想寻找出一个原因!”
“不……”我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立刻打断它,“我记得在殡仪馆的棺材里,发现的并不是他的尸体!”
“当然,因为我们是存在于不同角度,通过不同方向围绕着时间解释这一切的!
“或者,你所看到的,也仅仅是众多解释之一而已——是耗子给你看到的一个解释。但事实远非如此,因为在它死后的七天里,记忆也会分成无数种可能!
“所有的可能都对应着同一个结果,但任意一种可能,也仅仅是事实经过的一部分!形同你自己遇到的,那个找猫的女生和杀人者,还有黑猫之死。
“人眼睛所看到的也仅仅是事实的多个部分之一。在时间上它们只会表现出一个确切的结果,被害者死了,杀人者疯了,而追查这一切的警察和你全都失踪了!
“这是唯一的结果,但追述这结果之前的过程,却并不是唯一的,人类的眼睛对它的窥探只能得到其中一小部分的可能,更多的细节,却需要许多个体的参与,才能修复整个事件的过程!
“这未免过于复杂,恐怕你也极难理解,不过你只要知道,自己看到的想到的,都仅仅是自己认知范围中的一部分,想要看清全貌,就必须要不断重复那个过程,唯一能一眼看清它全部的恐怕只有上帝的眼睛!”
我听它说着,感觉越发迷糊,思绪不着边际的游走,仿佛周围的世界全是用碎片的镜子拼凑出来。
眼睛看到某一片,又兀自跟着一个念头想了下去,而得到的结果固然唯一,可是回顾过程却有许多漏洞。
“我所知道的,被你错过的地方在于耗子曾经告诉过我,在这一切事情发生之前,它就已经预见了自己所要扮演的死者!
“但是也像你我一样,耗子所看到的也只是整个事件的一小部分,因此它无法相信被自己预见的!
“或许,这正是杀死它的原因,因为普通人的目光,始终有限,对于死亡的窥探也无法完全覆盖!”
想到耗子的死,我沉默着,忽然又想起来,另一个死者,于是询问它那个人的线索。
“殡仪馆里的尸体本就存在!因为它是被人搬回来的!我所看到的就是那个脸上长黑痣的男人,是他将尸体搬回殡仪馆的!”
周围夜色朦胧,只是没有墓碑的坟墓仍旧孤立着,而透过车窗,那个地方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第五十四章 墓地
随着那个人的话,我思绪如飞,难以集中注意力,对它说到的内容,更觉无比陌生。
恍惚间,我们又回到了这处荒坟之前,感觉到这地方越发凄凉,但我却清楚记得自己就是在这里将尸体埋葬起来的。
跟着它下车,我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听它说着寻找尸体的目的,还有解释着我自己的遭遇,也是一种不确定的过程之一。
“或许这人根本与我毫无关系!”它揣度着,又拿手电扫过我的脸,我眯起眼睛,审视着黑暗中的这点光亮,心里却开始游移不定了。
我们一路来到埋尸之地,发现上面还是一层新土,它展开从后车厢找来的铁锹,将它重新挖开。
我觉得这铁锹好像挖在自己的身上,要把自己的脑袋给挖开,从中发现另一个灵魂。或者透过时间的眼睛,看清整个过程。
这是一段漫长的过程,让我感觉时间都好像静止不动了,周围静的出奇,仿佛外界的所有生命都在黑暗中绝迹了。
终于,对方挖到了尸体,但扒开泥土时,赫然发现里面是一道门似的石板,对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看了看周围,忽然把手电晃到了我们刚才停车的地方。
但是我随即看去,那马路上哪儿还有我们的车子,整个路上全是空空荡荡。
“这是怎么回事!”它说着,又看了看那块石板,“难道说这里还有其他我们没料到的可能!”
它说着,又立刻让我去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和日期,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已是凌晨的两点多,而时期却竟是七月十五。
我吐出这个日期时,透过对方的神色,也能够感觉到一种无以言说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