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杨惊了大跳,急忙转过身来,仓促答道:“是郡主啊……”
乐岚好奇道:“装备得这么整齐,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冷杨愣了一愣,闪烁道:“噢……我闲来无聊,去校武场练练身手。”
他不敢跟她多耗,说完这句,便急急地劝她回房间去。
他说话间言辞闪烁,眼神飘忽,右手不自然地扣上腰间的剑柄,乐岚假装听信,“哦”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她回头一看,冷杨已不见了踪影。
她的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了起来,立即派人去寻周将军,得到的结果却是,周将军也不在府。
竟有如此巧合,所有人就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在这一天同时失踪。
反常的节日,反常的行踪,以及宫里那席反常的中秋宴,其中定有猫腻。
她得进宫看看。
皇宫大内不能与天命司一概而论,不是穿件夜行衣带两件爬墙暗器就能畅行无阻的,不想被抓到后被当成刺客关进天牢,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走大门进。
幸而皇后之前为了方便,赏了她能够通行宫门的令牌,她能大大方方地进宫,不用当个缩头缩脑的贼。
她在夜行衣外另罩了裙衫,罗带一系,活脱脱是个有模有样的大家闺秀,谁也看不出锦衣华服之下披着的是另外一张皮。
就是穿的太多了,有点闷……
保险起见,她还是带上了几枚暗器,以备不时之需,想了一想,还是向冷夫人知会一声,留了书信,告诉她自己出门了。
这次她厚颜无耻地拿李未阳做了挡箭牌,只向人说她是进宫找他去的,冷夫人即便知道了,到时候最多也不过责怪她几句,要她以后不许再任性,整日里说风就是雨,而不会发现更多纰漏。
酉时一过,城门本应戒严,别说是人,阿猫阿狗都不能放进去一只,何况正当中秋时节,鱼龙混杂,即便手握中宫凤诏,也没那么容易随意进出宫门。
也是她运气好,守城的禁卫恰巧是个脸熟的,知道她和娘娘的关系好,便卖了个人情给她,放她进了宫。
乐岚头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的排面还可以起到这样神奇的作用。
尽管皇后之前对她的关照都是出于一只黄鼠狼对于鸡的关照,但关键时刻却顶上了用,仗着皇后的“宠爱”以及定边侯府的威望,她就这么顺利混过了关。
在她的计划中,最理想的结果,便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找到李未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找到冷将军,确认一切无事后,就出宫回家。
动作快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在中秋的后半夜将尽之前,一起吃块月饼。
李未阳白衣一个,无官无职,中秋宴上肯定没有他的份,自然不会在宴会上,而他若在宫里,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边是东宫。
弄清了方向,她便向东宫摸了过去。
第53章 .夜宴
李未阳果然在景止宫。
宫人进去通报之后, 他匆匆赶出宫门, 便见乐岚在外面站着, 手里提了把银箔灯笼,看见他出来,微微一笑。
他没有猜到乐岚到这里来的目的,只道是皇后又宣了她进宫, 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你怎么进宫来了?”
乐岚被他问得一怔,一头雾水道:“我正想问你呢, 你无缘无故派人捎回来个口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未阳愣了愣,旋即笑了,他道她为什么不在家里待着, 却出现在这里, 敢情是来寻自己的。
他在心里喜滋滋地乐了一会儿,想牵过她的手一同说话, 碍于东宫门前人多眼杂,只得规规矩矩地把手揣好, 笑道:“今天十五, 你不该出来乱跑的。”
“乱跑的可不止我一个。”乐岚道:“你在宫里做什么呢?”
他向四周看了一眼, 口中沉吟一声, 眼神摇摆不定, 打了这么多年交道, 她早摸透了他这人的脾性, 深谙这是他准备忽悠人的前奏,急忙喝止道:“不许顾左右言其他。”
李未阳顺从地收回了眼睛,只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眼里仍然含笑,道:“我可没打算忽悠你,话不当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跟我来。”
乐岚以为他会带着她去景止宫的某间厢房中,却不料兜兜转转,两人来到了一座高阁之上,李未阳指着一片灯火辉映之处,道:“你可知那亮灯的是什么地方?”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了一声:“那里不是中秋晚宴么?”
李未阳点了点头,“没错,你觉不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乐岚一时不大明白,又向那花灯彩火蔓延处看了看,还是没看出来什么端倪,目光再往下一扫,顿时凛然。
中秋的晚宴设在御锦宫,宫外有一大片开阔的空地,正好搭台铺戏,布置彩灯烟火供人赏乐,可出了这笙乐繁华的设宴之处,御锦宫的周遭却是黑寂一片,不见一丝灯光。
即便是在平时,宫里也断不会出现这样大片的黑暗,何况是中秋这样的日子?
御锦宫就仿佛是一盏高高执照的华丽宫灯,衬在周围黑暗的夜幕之下,显得格外扎眼。
她眉头不禁蹙了起来,“那是?”
“今夜怕是要变天了。”李未阳抬头望了一眼,道:“此地不宜久留,我等下就派人送你出宫。”
乐岚忽然想起出来之前遇见的冷杨,他急步匆匆地往练武场去,练武场里有什么?
冷将军存放军械的兵械库!
当时她没想到这一层,此时幡然大悟,心下重重一惊——既然连冷杨都知道今夜宫中会生变,冷将军想必也是早就有所预料的,他提前返京本就蹊跷,再加上今天这场迷雾重重的夜宴,乐岚顿觉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而自己被隔阂在外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隔阂,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压根就没发现过异常。
她到底涉世未深,大人之间的游戏,没人打算带她这么个少不更事的黄毛丫头玩。她除了自己摸爬滚打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窥得其间的冰山一角,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
李未阳即便同她谈起这样那样的情况,其中的信息也都是经他精挑细选再过滤后才讲给她,到她耳中早变了番模样,哪还有一丝动魄惊心?
要变天了,谁要变天了?
天命司,还是皇后?
乐岚张口要问,却被李未阳拉下了楼梯,她一边下楼一边追问:“是不是天命司准备谋反了?还是皇后和安国侯有什么动静了?还是陛下要驾……”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未阳一把捂住了嘴,“祖宗,这里可是皇宫大内,你能不能把胆子往小里放一放?”
她里面穿着夜行衣,外面又罩了件裙子,行动间本来就不顺畅,被他半拖半拉拽出了景止宫,送到出宫的车驾上。
这里是皇宫,乐岚不好胡来,李未阳怕她担心,又道:“你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里不会出什么大的乱子,侯爷也遇不到什么危险,回去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啊。”
顿了顿,又道:“当然,想想我还是可以的。”
乐岚抬脚想踢他,被他闪到了一边,宫车走远了,李未阳才舒了口气,转身回了景止宫。
重明在庭中立着,问:“送走了?”
“送走了,”他笑了一笑,有些赧然,“姑娘家,心思总是难免细一些。”
“细心是好事,你莫要卖乖,”重明笑道,“我还怕郡主万一要人未果,会把罪过怪到我头上来。”
李未阳也笑:“这怎么会?郡主是明理的人,再豁达不过,即便是怪,左右也是怪在我身上,与你无干。”
重明略一颔首,视线投向更远的黑暗处,沉吟道:“时候应该差不多了,怎么迟迟不见动静?”
李未阳揣着袖子,笑道:“此时宴会刚刚结束,众人余兴仍在,正是酒酣之时,他们许是打算等前戏演得差不多了,再上压轴的大戏,效果岂不更显著?”
“萧锐那边情况如何?”
“已经在城外埋伏下了。”他半眯起眼睛,一道暗波自眼底一闪而过,“所有人都以为他去徐州剿匪了,只怕神仙也料不到,他会半路突然折回,带兵埋伏在京郊吧。”
“若是他和安国侯正面相遇……”
计划固然不错,可凡事总没有十足十的把握,筹谋千日,成败只在一朝,重明的语气中不无担忧,李未阳知道他所忧的是什么,便道:“我相信萧锐的为人,即便是亲生父亲,他也不会就此舍义倒戈。只是父子之间兵戎相对……我倒更担心此战结束,他日后当何去何从。”
重明心中所想与他无差,只是李未阳放心不下的是萧锐,他放心不下的是连懿,涩然道:“此事一出,也苦了阿妹……”
“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你我也好,皇后和安国侯也罢,谁都插不上手,只能看公主自己的选择。”说到这里,他幽幽地叹了一声:“一方是生母,一方是丈夫,必须舍弃一方的话,谈何容易啊……”
车辇辚辚出了宫门,在行至定边侯府之前,却被车中人挥停在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