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烛比,“你作为妖族的将军,不保护妖族,却专欺凌女妖,欺凌弱小,你我原身虽是天敌,可是化形后也都是妖族,同类相伤,同类相食,你不怕遭报应吗?”
烛比向听到了好笑的话,“报应?你说说报应在哪里?谁敢有怨言?轮得到你来置喙?”
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看着天婴,然后用舌信子舔了舔嘴唇,“等我大战归来,你最好乖乖洗干净……”
他话说到一半,只觉得脸上一热,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在自己脸上。
他用手一擦,居然是血。
他有些惊愕地转头,看见居然是容远在取刀放血,鲜红的血从他瓷白的碗口流出,流入八角祭碗之中。
容远淡淡道:“抱歉,手滑。”
烛比:手滑个屁,明明就是故意的,他用手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发现一两滴直接溅入了战甲缝隙,他懒得清理,也清理不掉。
容远这动作极小,只有他们四人见到了这个细节。
烛比心中不痛快但此刻得意无比的他也懒得为此小事计较,得意地看着容远为他的出征向孤神献上他殷红的鲜血。
倒数第二个步骤是天婴上祭坛唱词祈祷,
她走上祭坛之时,极为不情愿,不想今日视她为透明的容远缓缓道:“好好念。”
天婴没有理会他,却开始了祝祷。
在她好听的音调和节奏之中,饕餮也开始为将士们降符。
得到了神力的饕餮此刻站在大军之前,双手向天,十指之间涌出了滋滋青色光,直接冲入上天,然后青光在天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连绵上空几十里,将黑压压的大军照亮。
突然间青光破灭,如雨雾一般降下,落在了以烛比为首的大军之上,保佑他们安然渡河,不受银龙侵扰。
这时候喊着震天,烛比带着二十万大军,踏着十丈银浪,向无妄海中气势昂扬地冲去,模样很是威武。
站在高台上的天婴突然看到海心之中有什么在翻滚,住在无妄海数十年的她知道这是什么的前奏。
海底的银龙!
在众妖都未反应之时,一条巨大的银龙破空而出,像是受到了受到巨大的刺激,愤怒地在海中翻涌。
突然阵形大乱。
烛比渡这无妄海数次,第一次见到银龙出世。
龙对蛟有着血脉压制,银龙出海的片刻,烛比下半身化为了原形,他惊愕地看着比自己大数倍的银龙,银龙愤怒地看着他。
然后……
在众人惊愕之中,银龙一口吞掉了烛比。
一切来得太快,众人根本无法反应。
天婴看着银浪之上,巨大的银龙一口将烛比的上半身吞到了巨口之中,烛比的黑尾在空中不断地扭曲挣扎。
四下响起一片骚乱之声,却无人敢,亦或是能出去救烛比。
饕餮半晌才回过神,举起自己的大斧飞身冲向无妄海之上,砍向银龙,而银龙咬着烛比,一头冲入了海中,溅起万丈浪花。
只见闪着光的白色的星海之上涌上了血柱,在海中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最终,在众人的愕然之中,浮上来一段黑色断尾。
海面被猩红的血染得通红。
站在岸边的饕餮几万年来,难有几次这样茫然的时刻。
出征当日,主将被吃。
就连无泽长老都杵着他的拐杖,走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海中那条烛比的尾巴尖。
天婴也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回想刚才的一幕幕。
她清清楚楚看见饕餮降下符咒,那个符咒是来源于孤神的神力,饕餮靠这个让他的大军在无妄海上来去自如,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为什么烛比今日会被……
天婴想不通,此刻海风吹着旁人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天婴看了看容远,此时的他依然极为的平静。
当然,容远向来都是平静而镇定的。
可是天婴能够分辨出一些容远平静之中细微的不同。
这种平静和镇定就像——他早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一样。
容远慢条斯理地用绢条裹着自己掌心的伤口。
天婴想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血!
之前烛比被溅到了容远的血。
当时那血容远明显是故意溅在烛比身上的。
现在想来,容远为什么故意这么做?
只是为了恶心一下烛比?
天婴发现,此刻无泽似是也发现了这点,盯着容远那只包着伤口的手。
毕竟当时这个细节,只有离得最近的他们四人看到。
无泽应是和自己想到了一起:这一切的意外是因为容远的血。
而此刻,他献祭用的那碗血,已经连带着碗都被他扔进了火焰之中祭天,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天婴前世只知道容远的血能够破很多符文,却不知道还能如此。
无泽此刻眼中翻涌的疑惑和情绪丝毫不亚于自己。
容远的血为什么能够破饕餮的符咒?!
饕餮获得的虽是残力,却也是孤神所留下的孤神之力。
饕餮的盛怒打断了天婴的思绪。
他可谓是狂然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每一个字都震得大地发着颤。
缠好缎带的容远却极为淡定地将手收回袖中,“或许,是天意。”
他气淡神闲的口气总能将人气个半死。
饕餮气得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
突然军队之中有人想起刚才的景象,大喊出来:“同类相食!”
银龙吃蛟。
龙由蛟化。
这不也是同类相食!
军中又有将士大喝道:“报应!”
“天谴!”
天婴愣了愣,想起刚才苏眉的话,烛比虐杀吞噬的女妖中有不少将士的家眷。
此次因为容远断言自己能以二十万大军击退穷奇,所以更是嚣张无比,肆无忌惮。
她想起一句话:天将让其亡,并先令其疯狂。
烛比本早已动了众怒,但众妖却敢怒不敢言。
如今一死,可谓大快人心。
有人喊道:“大祭司说得没错!这就是天意!”
军队欢呼,欢呼之声竟压倒了饕餮的怒吼之声。
饕餮愕然地转身。
无妄海边银浪卷着怒涛,将士的愤怒的欢呼之声在沸腾咆哮。
而祭坛之上,天婴旁边的容远,静默地俯瞰着这一切。
俯瞰着那带着血的无妄海,俯瞰着黑压压的大军,俯瞰着妖王饕餮。
让天婴有他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错觉。
或许这不是错觉。
让烛比疯狂的不是天,而是容远。
若没有他对饕餮的承诺,烛比不至于疯狂嚣张至此。
此刻他借银龙杀了烛比,却让世人以为是天神显灵,降罪烛比。
这便是容远,含笑之间翻云弄雨,覆手乾坤。
天婴哪怕用了一世时间,也没有完全看透他。
他到底多少岁?父母是谁?来自何处?去向何方?
在将士的欢吼声之中,饕餮的脸色渐渐暗了下来。
烛比做的那些事饕餮也都知道,但是由于烛比是他麾下唯一可能与穷奇抗衡的猛将,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军心积怨到这个地步。
出征当日,主将暴毙,全军欢呼。
真是讽刺。
饕餮飞身上了祭坛,指着容远怒道,“容远!当初不是你说烛比可以二十万胜穷奇吗?”
容远向饕餮行了个礼,“回陛下,容远从来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
莫说饕餮,就连已经默默退到一旁的天婴都打出了一串问号。
容远继续道:“我从来只是说,二十万大军能胜穷奇,没有说是烛比将军。”
饕餮目瞪口呆。
天婴回想起来,容远确实只对饕餮承诺了人数,没从他口中说过将军是谁。
容远又补了一句,“当然,这些是神的旨意,容远也是今日才看明白。”
饕餮气得目眦欲裂,几欲吐血,但是当务之急是先找人出征。
他问整个九重天的大妖,谁愿出征?他愿赏灵宝万件,美女万人。
但是大妖们都知道穷奇的凶悍,落在他手上,剥皮剔骨都还算是轻刑。
命都没了,还要那灵宝万件,美人万人做什么?
自然没一人回应。
饕餮双目通红,莫不成要他亲自出征?
可是他不信任将九重天交予任何人。也生怕他一离开有人夺了他得到的孤神残力。
就在此刻,一位白衣少年走上祭坛,拜在饕餮身前。
“殿青风请战。”
他话音一落众人都是一愣。
天婴看着跪地的青风,突然间瞳孔一颤。
原来如此!
原来容远真正的目的在这里!
目的不仅仅是杀烛比!
更是要走饕餮二十万的兵权!
饕餮看着跪地的青风,给气笑了起来,“你一个刚飞升的黄毛小子,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战胜一个上古凶兽!”
青风:“青风十七岁带十个骑兵,突袭敌方万人军队时,也没人觉得我会胜,但我自己知道我可以,就如现在一般。”
饕餮沉默了片刻,他也知道青风为何少年飞升,无非就是在人界生为人杰,仗打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