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婴:"大人……"
容远却仍没有回答。
世人皆叫自己神君,祭司大人,又或者是神君大人。
只有她从始至终都叫自己大人,而那一声声大人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娇气。
听起来缠绵婉转,与别人都不同。
甚是好听。
她在星月湖时不愿意叫,现在让她多喊两声也无妨。
天婴想起上一世自己多说了两句话就被他叫安静,应是觉得自己呱噪,叫了两声他不回答,也就不再做声。
容远见她安静下来,开口道:“你说。”
天婴有些诧异容远与前世不同的态度,但还是开口,“大人,我没拿我的蟠桃。”
容远依然闭着眼,天婴也从他的微表情中看不出他会不会觉得自己麻烦,但是天婴心里估摸着他必然这么想。
但她舍不得她的蟠桃,"我可以回去拿吗?"
“可以。”
她不想那么顺利,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
这时候容远缓缓睁开眼,悠悠道:“顺便把我大氅拿了。”
听到大氅两个字,本是晕晕乎乎的天婴突然心一沉。
她早就将那被她占了蟠桃毛,在泥地里拖了一遭,然后还病糊涂的她泼了一碗药的大氅忘得一干二净。
容远那个看到那大氅,怕是会原地爆炸。
“劳烦大人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还是改天我自己来取吧。”她随意搪塞道。
“不劳烦。”容远声音就和这月色一般微凉,听似没有什么情绪,却一句话把天婴给堵住了。
天婴想起了前世。
……
前世他从烛比洞府救了自己,那时候自己穿得衣仅遮体,他给了自己一件大氅掩体,那时候自己满心感激,将大氅洗干净还给他时,他居然命青风把那大氅扔了。
现在怎么又逼着自己将它取回去,还要自己将它洗干净。
想来想去,可能这件祭袍比较珍贵吧。
天婴再三思量,还是舍不得那颗蟠桃,只能让容远随着自己去了后院。
天婴进了院子,本是将她送上仙撵的两位宫娥这床都还没有睡热,天婴就回来了。
她们一个个揉着眼睛,“怎么这么快?”
不会是侍候得不好,被赶回来了吧!
但一看仙撵并不是去的那一辆,虽然没任何装饰,但是却怎么都觉得比去的那辆还要讲究雅致许多。
看来也不像是惹怒了大王的样子。
甚至可能高升了。
宫娥们迎了上去,在看见天婴身后那修长挺拔俊美过人的白衣男子之时,一个个张大了嘴。
“这是谁啊?”
“是孤神殿大祭司容远神君!”
听到大祭司宫娥纷纷跪下。
大祭司怎么会来这里?
对于这位仙族的神君,她们这些小妖是又敬又怕,却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毕竟他传说很多,却又鲜少出现。
就连她们都是在画册之上看到过的画而已,第一次见他真身。
心中都也都不禁感慨原来仙资玉体是这么个意思,着实是让这些努力修行才能化形的妖们好生羡慕。
也难怪妖精仙女们前赴后继。
这般好看谁不动心?
就是看起来冷冰冰的又自带威仪,让人觉得不敢亵渎,难以接近。
可是,可是,大祭司怎么会护送天婴回来?
难不成是大王吩咐的?
这么看来天婴真的是高升了!
这是何等殊荣!
天婴哪里知道这两个妖娥心中想了那么多幺蛾子。
进房后她先是在枕头下找到了一串钥匙,走到柜子前,打开了柜前的锁,然后又打开柜子,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带锁的箱子,然后又开了一个箱子。
容远很怡然地坐在了椅子上,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天婴了解他这些小动作,第一、他此刻遇到了棘手的事,第二、他不耐烦,第三、他很生气。
这时候自然是第二种。
天婴打开了最后一个箱子后取出了一个用油纸包好的桃子,将它放进了袖口,她拖着步伐朝墙角走去,准备伸手去拾那件她都不太愿意去碰的衣服时,不敢回头去看容远的脸色。
她可以感觉得到整个房间温度在下降,并非自己的错觉,是真真切切地在变冷。
然后那让她觉得窒息的仙力也再次席卷而来。
她略带几分嫌弃地抱着那团脏兮兮乱糟糟的衣服,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容远。
他姿势依然怡然,但是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他继续转着扳指。
很明显,这时候是第三种。
很寂静,寂静得能听见院子里的虫鸣声,一长一短,还有风吹菜叶的声音,沙沙沙沙。
平时天婴觉得悦耳的声音现在都觉得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
容远看到了那件不堪入目的衣衫,眉头渐渐蹙起。
他生来爱洁成癖,接近他的人都知道,不会去触他的逆鳞。
自己的物品被糟践到这一步,怕也是头一遭的事。
他幽幽地看向天婴。
冰冷的目光带着审视,语气中带着几分风雨欲来的隐怒:“我脾气并不好。”
天婴一听,生气了。
她抱着那团脏衣服走到他跟前,对着他道:“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哪里看得出自己脾气好了?”
容远转动扳指的手突然一顿:“……”
天婴继续道:“你这脾气岂止是不好,简直就是相当糟糕。”
他一生顺风顺水,连饕餮都要顺着他几分,更不要说对他言听计从的青风苏眉,还有那些为了他前赴后继的女人。
这优越的一切铸就了他骄傲,冷漠,没有同理心的性格。
他并不会勃然大怒,但是总有一百个方法让惹怒他的人难过,前世她尝够了。
可这一生,她凭什么还要承受这些?
她看着手中大氅:“我根本不想要你的大氅,是你硬塞给我的,根本没有征求过我的同意!”
容远冷冷看着她,“所以便可肆意践踏?”
天婴想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就如当初自己将一颗真心捧给了他,他何尝不是这般的践踏,他却从来不曾认为这样不对过。
果然,现在换在了他自己身上,还仅仅只是一件衣服,他都因此动怒,可见妖说得对,仙真的都是双标虚伪且自私的。
天婴又偏开头冷笑了一声:“这不就是你最擅长做的事吗?”
容远一双琥珀色如同风雨欲来的海面,暗涛汹涌。
天婴却假装什么都看不见,继续一气呵成的道:“望你认清楚自己,你自私,虚伪,冷酷……”
然后她想了想,想了想,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无耻。”
大祭司赞歌想必是听惯了,听听批评也是有利于他的畸形心理扭正的。
天婴一口气说完不去看容远的表情。
说完这番话,她心里舒坦了许多,她是草种容器,容远不会杀了自己,而以容远之尊,还不至于真的放下身段来打自己。
他能对自己做的不过是转身而去的冷漠。
是前世她最怕,也是他最擅长的惩罚。
可是今生,她巴不得他早点滚。
她一气呵成说完这些话后,把那大氅往地上狠狠一砸,然后拍了拍手,对着坐着容远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容远:……
第三十一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万
殊不知天婴小院外挤了一众地鼠一般蹲在地上的小妖娥。
这夜半三更聚在这里不为别的, 只为看着活体的大祭司。
妖族女子各有各的美,但是这刚从乱世中出来的妖族男子更加崇尚力量和孔武, 这九重天上有权有势又长得帅的男人并不多。
而这为数不多的男人中大概率集中在了孤神殿。
仙族本就生得俊美, 传言大祭司又是仙族中的翘楚。
有人说他是九重天上最洁净的一捧雪,是孤神之侍,不可亵渎。
但有人说他冰肌之下藏艳骨, 一笑之下众生倾倒。
说他能够善断, 万人之英,上达天命, 下裁众生。
说他善琴能画, 自带风流却清冷自持, 淡漠疏离。
一切一切都是传闻,至于容远到底是怎么样,这些小妖都不知道。
因为他鲜少出现,更不要说出现在饕餮的深宫。
于是他出现的瞬间,这消息瞬间就传开了。
他们一个个探着脑袋, 从门缝,窗户里一览着大祭司的风华。
见他姿容之时都也都不仅惊叹。
这是绝顶的美色。
却因清冷的气质而显得收敛。
从进屋开始, 他的一举一动都优雅得让人移不开眼。
与他们这些才攻上九重天甚至还在茹毛饮血的妖族不同, 他的优雅宛若天成。
他大氅上的银色丝线反射着月光,让他身上如发出微光一般, 带着几分神圣之感。
兴奋之下小妖娥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知道么, 这大祭司可是个鼎鼎的大善人呢?”
“心怀苍生, 慈悲为怀。”
“这话怎么说?”
“你不知道吗?今日在蟠桃宴,你家小主落水了, 当时好多妖看见, 一个个为了撇干净关系, 都见死不救,结果是大祭司不顾一切跳下水将你家小主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