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比听了大喜,然而容远淡淡道:“大王,打仗烧的不止是将士的尸骨,还有辎重,还有国库。”
“战争处处花钱,首先粮草,妖族不辟谷,五十万妖军一天要食用多少粮食,多少兽肉?”
“再说战备,将士的灵器需要多少灵石?磨损了要修补,坏了要重铸,这也需要灵石。”
“再说到伤亡,受伤后服用的灵草也是一笔巨大支出,若是将士战亡,家属不得不安抚,如何安抚?还是灵石。”
一边说容远一边看了一圈饕餮华丽的卧房,“若是战事拖久了,大王这些宝贝可能也要用来充国库……”
饕餮突然紧张起来。
容远笑道:“若是二十万就不一样了,预算减去一半有多,自然也动不了大王您的灵宝。”
一句话让饕餮的脸色由阴转晴,“真的?二十万真的够?”
容远:“大王可以不相信容远,但不可不相信孤神。”
饕餮看向了一旁看起来几分傻气又天真的天婴,她又白又嫩,突然有些割舍不下,“也行,不过过了今夜再说。”
容远:“向来只有处子才能近身孤神。”
饕餮沉默了……
他挑不出什么毛病,惯例却是如此,他惋惜地看了一眼天婴,又叹了口气,道:“爱妃,你就代替本王好好去向孤神祈福吧。”
天婴:“……”
饕餮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天婴:“……”
她歪着脑袋看向了容远,这家伙拿捏人心的本事真是让她不得不佩服。
饕餮贪婪爱财,他句句话都直戳他的命脉。
此刻容远的目光依然淡薄,只是悠悠地看着自己,见自己依然不动,渐渐地他目光中有些不耐。
双面妖看着愣着的天婴,“哎呀,你这小妖是不是舍不得大王啊?”
天婴:“啊?啊……是,我舍不得大王。”
这时容远的脸彻底冷了下来,转身独自向门外走去。
双面妖很是欣慰擦着泪对饕餮道:“大王,这小妖对大王的一片痴心,哎,真是懂事啊……下官当初真是没看错人。”
饕餮也有一些惋惜,但是想到他能够省下来的三十万战备和军资,生怕她耽搁了给自己祈福的时间,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让双面妖将天婴打包送上了容远的仙撵,就连鞋子都是后面才送上去的。
天婴坐在容远的对面,他合着双眼在养神。
天婴坐得很笔直,虽然对方收住了仙力,但她还是感到了他极强的压迫感。
他今日穿的白袍上带着银纹,反射着月亮的光辉,显得他更加孤冷。
她正在打量他时,没有想到车突然动了,她一个惯力往前一倾,眼看就要扑在他腿上。
急中生智的她急忙伸直了手臂,避免自己向他压下去。
于是便成了现在自己两只手按在了他胸膛上的姿势。
其实这比起扑进他怀里好很多,但是无奈对方是容远。
她这个行为,这个姿势,显得自己有些猥琐。
毕竟今生两人只算得上半个陌生人。
她不想像前世那样装什么风情万种,只想尽量让自己端庄正经,“抱歉,我是怕压在你身上,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她让自己收手的动作尽量从容,稳住了身体准备坐回去。
容远缓缓睁开眼,“是么?”
他话音一落,仙撵又是一晃,天婴跟着一晃。
他抬起手按在了自己身前稳住了晃动的身体。
天婴近乎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胸前那只修长的手。
红气慢慢从脖子蔓延到了脑门。
他缓缓道:“我也是怕你压在我身上,毕竟男女授受不清。”
天婴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
世人皆道大祭司容远雅量,谁又知道他有时候简直是个锱铢必较的狗逼!
她直楞楞看着那只手,他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自己前胸直接被他按得变了形。
她一张雪白如玉的脸现在变成了红萝卜一般的颜色,她也不管自己到底稳住了没有,紧忙踉踉跄跄地一个后倾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脸惊愕和茫然。
显得娇憨又可爱。
急忙用双手抱住了胸前,离他又远了一些。
容远眼中划过一闪即过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收回手,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再次闭目养神。
天婴心中怒骂:狗逼!狗逼!狗逼!
过了好片刻,天婴仍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要救我?”
容远没有回答。
天婴是不太相信什么孤神的意思的,天婴直觉告诉自己这不是孤神的意思,是容远他自己的意思。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点,他相信了自己是重生的,觉得也许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些关于未来的信息和启示,帮他趋利避害。
“你相信我是重生的了?”
容远:“相不相信是我的事,其实与你没有关系。”
天婴不明白这句话是想表达什么,但是为了避免被他逼供,还是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以后会发生什么?其实我被你关在房……”她觉得这个形容不太对,改口道:“被你关在兔圈中,也只隐约知道一些大事而已,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
容远打断了她:“我不想知道。”
天婴:“啊?”
容远:“你确定前世和今生一模一样?”
天婴想了想,其实从她开始被捉上九重天开始,就完全不一样的了。
她摇了摇头。
容远:“那我知道又有何用?”
天婴一下子很感慨,也不得不羡慕。
羡慕他的从容,他的淡然,他的无所畏惧。
他掌控一切,掌控未来,掌控着自己的命运,甚至掌控着这个世间的命运,所以他根本不屑从自己口中知道些什么。
这样说来,其实自己是不是重生对他并不重要。
天婴又想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容远:“我若说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你信不信?”
天婴一下子来了火:“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东西了?”
容远:“你自己说的前世是我宠物。”
天婴确实是扯了这么个谎,可即便是宠物,那也不是东西啊。
“宠物怎么能是东西呢?”
容远淡淡道:“在我来说都一样。”
天婴:“……”
她心中有些堵得慌,不想与他这种冷心冷肺的家伙争辩什么。闷闷道:“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容远瞥她一眼,不再说话。
外面明月高照,她坐在容远的仙撵缓缓朝生司阁走去,他坐在自己的对面,闭目养神。
这一幕和前世容远从烛比洞府中救她出来时基本重合。
……
前世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三清殿上,她对他一眼万年,第二次见面就是他英雄救美,天婴坐在他车中心中小鹿乱撞,脑中已经将各种情爱话本子过了一百遍。
她当时觉得自己如做梦一般,可是对他又敬又怕,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嘴巴张张合合想找些话跟他说,打破这对她来说有些可怕的安静。
直到她喊到第三个“大人”,他张开眼,“安静些。”
吓得她急忙闭嘴住口,但是眼珠子却还是偷偷地在他身上转来转去,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
……
而如今,天婴与他一起,只剩了一颗空荡荡的心。她抱着自己贴着车壁,垂眼看着地上。
容远闭上了眼,突然,脑中出现了新的回忆。
这一次即便不需要睡觉,回忆也涌上脑海。
……
他发现了她身上的草种,将她从烛比洞府救了出来,当时救她比这一次,代价小了许多。
她当时穿的衣服比这一世蟠桃宴时还要不看入目,身上还有一道道红痕,他看不下去,扔了自己的大氅给她遮掩。
那时候她十分欣喜。
她一上车就不安静,没有那种劫后重生的恐惧,像是根本不知道若是自己不去救她,她在烛比哪里会遭遇什么。
她用一双眼睛上上下下不断地看自己。
容远早已经习惯了各种目光,那是这双眼睛纯然得他有些不适应,于是他闭上了眼。
但是她居然没多久就开始自说自话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大人,谢谢你救了我,我是桃源村的一只兔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我就成形了,然后我就被捉上了九重天……”
“大人,我其实在三清殿上见过您,但是我站在很后面……”
“大人……”
自己喜欢安静,于是睁开眼冷冷道:“安静。”
……
回忆戛然而止,这是容远第一次在没有入梦的情况下想起了和她的“过去”。
也许是因为相似和接近重叠的过去。
而此刻她抱着自己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安静得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妖精。
容远这么淡淡看向她,既然一瞬间觉得有些过于安静。
终于,她突然坐直了身体,撑起了脑袋,“大人……”
容远喜欢安静,可是她此刻开口容远却不觉得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