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德到一边要献祭自己,一边又睡自己。
但是她并不担心容远会想到前世两人是那种关系,因为她认为让没有记忆的容远接受自己养了一只兔子比他养了一个女人容易得多。
容远:“你叫天婴?”
天婴:“怎么了?”
容远:“谁给你起的名字?”
天婴顿了顿,道:“自然是桃源村的主人起的。”
容远:“捡到你的时候,她才三岁半。”
天婴:“是她爹娘取的。”
容远:“他父亲给自己女儿取名叫王妞,给一只兔子取名叫天婴?”
天婴:“我想起来了,是隔壁秀才,是妞妞爹托他起的名字。”
容远抬眼看着她,“隔壁秀才?写《凤囚凰》的那个李秀才?”
*
天婴想起了前世。
……
前世容远问她:“你叫什么?”
天婴一脸天真且自豪地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我叫兔兔,是我小主人给我取的。”
容远沉默了下,并没有将那个名字叫出口,只道:“从此你叫天婴。”
当时她很开心,她很喜欢兔兔这个名字,但是也很喜欢天婴这个名字。
后来她也意识道,“兔兔”这个名字适合一只拳头大的兔子,却不适合她这个成年的大姑娘。
于是她就一直用了这个名字,用到最后成了习惯。
她思绪从前世回来。
没想到今生会被容远这么一问,他果真不好糊弄,从一个名字都看得出端倪。
她推来推去,推到了书生的头上去,他读过书,取点文绉绉的名字也理所当然。
不想容远又提到了凤囚凰。
她当时在舞乐坊时将《凤囚凰》署名为书生李氏。
可是他怎么光是听到书生知道就是同一个人呢?
“你怎么知道?”
容远:“随口一猜而已,看来是猜中了。”
天婴:……中了他的圈套。
她这时心想,天婴这个名字是他上辈子取的,凤囚凰也是他上辈子作的,跟这辈子的他无关,她一口咬定,他又能如何?
于是道:“对,就是李秀才。”
容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没想到人间居然有个和我那么趣味相投的人,我有空可以去会会。”
天婴突然瞳孔一震,“不要去打扰他!”
她的大声,也不大声,但是语气真的很急促。
容远淡然的目光中露出了一分微微的不悦,看向了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带着无限的惊恐以及愤怒。
她是真的怕自己伤着这姓李的秀才?又或者因为自己去打扰他而愤怒?
他用手撑着头,幽幽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天婴:“我和他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听来有些绕,但是意思却表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天婴和书生就是一只爱听墙角的兔子和一个书生的关系,若说什么,那也就是卖卖萌和一根胡萝卜的交易。
但是这些都和容远无关。
容远的眸色更暗了一些,心情不似很好,凉凉道:“你不是说前生是我宠物吗?出自主人的好奇。”
天婴:“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他想起了那个梦,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是他感觉得到她对自己的爱意,热烈的爱意,来自身体,出自本心。
而现在的她眼中只充斥着恐惧和排斥。
前世和今生确实不同。
他看着桌上她放在盘子里的蟠桃,她甚至还施了个咒将它罩起来,生怕它焉了,却不见自己那件大氅,“我衣服呢?”
天婴被这么一问有些心虚,不去看墙角的那团泥里滚了一圈的东西,“啊,还没洗。”
容远龟毛洁癖且爱惜物品,况且这件大氅是他那十二层华服中最重要,最体面的一层,若被他看见被自己糟蹋成那样,不知道会不会当场炸毛。
容远脸色不悦,但却也没有说什么,使了个缩地术,消失在房间里。
天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希望他永远不要再来。
*
容远回到了鸣沙室,任凭青风苏眉对着沙盘争论,他却只是喝着茶,默默思索着那兔妖的一切。
但是每次思绪都被她的“你是人臣,我是宫妃”还有“不要去打扰李秀才”打乱思绪。
莫名烦躁。
青风抱着手臂看着沙盘,“这次据说是穷奇亲征,哪怕饕餮也难得好处。”
苏眉摇了摇扇子,“饕餮兵多。”
青风:“兵多又如何?”
苏眉:“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①
青风:“兵在精不在多。”
苏眉:“ 兵家之事本在以多胜少,战场上拼的不是侥幸,是实力。”
青风:“我曾经就一队人灭了一个营。”
苏眉:“所以你才能飞升,这三界以少胜多的战役都被记入了史书,为什么值得记入史书?因为少。那剩下的呢?都是以多制胜的。这才叫常态。”
两人互相争执不下。
容远进来听着两人的争论,苏眉问:“神君怎么看?”
容远道:“穷奇胜。”
苏眉蹙眉摇着扇子,“这是为何?”
容远:“战以力久,以气胜。”②
容远看着沙盘中的妖界,“烛比以狠辣著称,以恐惧威慑敌人,但是,就这点来说,他远比不上穷奇。”
独眼穷奇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带来的是凌驾于恐惧之上的恐惧。
“其次,穷奇的兵都憋着一口气上九重天:占宫廷,抢灵宝,夺美人。可谓是上下同心。”
“饕餮反之,他攻陷九重天后成天沉溺于酒色,沉溺于大肆收刮灵宝美人,无心朝政,就连战事都全权交予了烛比。”
“烛比虽然善战,但远不如穷奇,更不要说他手下将士,九重天本非他们家乡,谈不上保家卫国,赶走穷奇军功劳烛比独占,分到他们手中的少之又少,也谈不上建功立业。他们为何要去为烛比送死?何来士气?”
苏眉突然收了扇子,恍然大悟般,道:“况且烛比有同类相食的恶名,更是难以服众。所以大人您今日去救那个小妖就是为了向众人强调此事,借此动摇军心吗?”
容远沉默。
青风恍然大悟,今日的事他一直想不通,但是他又觉得容远永远都是对的,苏眉这么一说他豁然开朗,心中也就释怀开来。
神君怎么可能对那小妖有别的想法呢?
苏眉:“看来神君是早就知道近期会有一战,所以今日才有举动,看来果真是我白担心了,现在想来真是妙,直接钝其士气,让穷奇在战场杀了烛比要比美人计什么的直接的多。”
于是他用扇子连敲着沙盘三下,“妙,太妙,非常妙。不愧是神君大人。”
而容远却只是看着沙盘,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
天婴反复想着容远今天的目的,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头好重,怎么都转不过来,她吐了一口气,觉得吐出来的气都是烫的,这才想起,她忘记喝药了。
她让宫娥将凉掉的药给她端来,她刚端起药,双面妖就带着妖官来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宣读了饕餮的口谕。
自己今夜侍寝。
天婴手一颤,药碗中的药泼了出来。
双面妖看到她这个举动,将眉开眼笑那张脸一转,用横眉怒目的那张脸看着她,“怎么?”
天婴捂着口鼻咳了两声,“大人,今日天婴落水,受了风寒,现在正在发热,身体不太舒服。”
双面妖冷着脸,“不过是风寒发热而已,何以如此娇气?”
天婴还待说什么,双面妖道:“说白了吧,你要想撇清与神君大人今日的事,最好是乖乖过去。别说是发热,哪怕是具尸体,我都得抬去给大王验一验。”
天婴明白多疑的饕餮并没有完全打消疑虑。
自己不是他真正喜欢的类型,所以他一直没时间抽出空来搭理自己,而今天发生的事,却是让他心中过不来这个坎。
天婴虚弱地笑道:“大人说的什么话,天婴不娇气,不过是怕害病传染给大王。”
双面妖翻脸比翻书快,很快又将笑眯眯那张脸转了过来,“傻孩子,大人是上古神兽,哪里会害什么病,你快好好准备一下,晚上好好去伺候大人,到时候别忘了帮我美言几句。”
天婴笑盈盈地道:“这是自然的。”
双面妖走后,天婴放下了手中的药碗,她全身变得更软,就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她还是撤退了所有宫婢。
扶着桌子走到架子旁,将箱子打开,看着那粉色的药水,她这次吃了教训不敢喝多,于是拿了一瓶,一口气灌进去。
她开了一壶桃花醉,将药碗中的药往墙角的衣服上一泼,用空碗盛酒,喝了一碗。
然后去泡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走到门前看着圆月,她觉得很美,然后笑盈盈地上了来迎接她的仙撵。
纱帐中她哼着乡间的小曲,路过一个个宫妃的庭院。
青风不得不陪伴被罚的星辰,虽然他并不认为她会寻短见,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守着,毕竟长远来看,这位公主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