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撒花两百年/天庭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洋洋兮与)
大抵是认为鬼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吧。
宋斐眼神顷刻变得不善,宋衿符担心他要回去教训人家老板,赶紧拖着他的手臂将他带远了。
世人大多都只知道惧怕鬼,但是未曾想过,变成他们认不出模样的鬼,也许曾经就是他们最亲近的家人。
中元节的鬼,若是还能找到自己家的,其实都可以回家去,但若是找不到自己家的,便只能做孤魂游荡在人世间。
宋衿符从前就不爱凑这种热闹。
她死后在地狱受了不知多久的刑罚才遇到宋斐,地狱的酷刑将她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蹉跎的她早就忘了自己的家在哪里,自己的家人叫什么名字,自己又是哪年哪月出生。
即便后来她又清楚地将这些都回想起来了,她也不想去了。
因为那已经过了近百年,整个家族,早就已经物是人非。谁还记得她宋衿符是谁,谁还会记得她,要为她烧一把纸钱,叫她在阴间也要过好日子。
她从来没收到过纸钱,也没有收到过所谓的河灯。
她望着满街的阴鬼,又望着满街看不见阴鬼的人群,突然转向身边的鬼王道:“我们去放河灯吧!”
“河灯?”
放河灯是每年中元节人们的习俗,河灯既可以写上名字,放给思念的故去的人,也可以不写名字,当作是普渡众生亡灵,告慰孤魂野鬼。
每年这些河灯都会顺着河流流入冥界,有亲人思念的可以去奈何桥畔等着,没有的,也可以捞一盏无有姓名的河灯,当做幸运。
宋衿符从没去捞过,也不曾见宋斐捞过。
她不捞自然是因为根本就没人给她送,没有姓名的她又不想跟别的小鬼争,至于宋斐不捞……她好像从未听宋斐提过他的家人,抑或是他生而为人时的事迹,他口中最亲近的那个人,便莫过于他的师父。
宋衿符想,从前自己也是鬼,给宋斐放河灯总觉得怪怪的,如今她却不一样了,如今她是仙女了,她给宋斐放河灯,那便是合情合理了。
她特意避开宋斐,一口气买了三盏河灯,每一盏河灯上都歪歪扭扭地写上字。
“送给谁?”
蹲在岸边的时候,他问。
“送给阎王,还有判官。”宋衿符脸不红心不跳道,“他们平日对我也算颇多照顾,我头一个飞升成仙的中元节,总不能叫他们还收不到该有的思念。”
“挺有孝心。”
鬼王如是点评道。
“嗯。”宋衿符算是收下了他的赞誉,慢慢抬头望着天道,“宋斐你看,今夜月亮好圆,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般皎洁圆润的月亮了,当真如诗中说的,像白玉盘。”
宋斐随着她抬头,并不觉得这样的月亮有什么奇特。他在鬼界活了五百年,也过了五百个所谓的中元鬼节,每一个都只是那样,同往常无甚区别。于他而言,中元鬼节,更重要的是跟什么人在一起。
他低头去看宋衿符,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只要活着长生不老,往后你还能看见无数次。”
一点都不懂得温馨的男人。
宋衿符悄悄嘟哝着,又喊他去看头顶的树枝,趁他不注意,将一盏最大的河灯放上了河面。
河灯摇摇晃晃,载着仙女的祝福汇入满河的车水马龙,火烛闪闪。
宋斐低头,只看见她狡黠又明亮的笑。
“走吧,我还得回去看那些书呢。”她起身假装无事发生道。
他也跟着起身,始终淡漠的瞳孔映着河上烛火的明明灭灭,转身若无其事地朝前走,也假装没有看见河灯上丑陋不堪的“阿斐”二字。
作者有话说:
鬼王:太丑了,差评(x)
仙女:不要我就送给隔壁遥无寂!
—
第三十三章
“鹤汀州说我找到剑灵之时, 可能就是我的忌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越走越荒凉的山间小径,宋衿符倒也半点不怕, 跟在宋斐身边,手中的篮子不知何时换成了一盏走马灯。
宋斐漫不经心地走在前面:“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等我找到白玉骨的剑灵, 他就要将剑连同剑灵一道从我手中夺走?”
“也许吧。”宋斐没有否认。
宋衿符便又道:“但是鹤汀州那死鬼, 还说你也是在利用我想要找到剑灵,他自己狼子野心,还想离间我和你, 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你为什么不试着听听他的话呢?”
“昂?”
宋衿符顿足, 看着走马灯下只有她自己一人的身影,眼前之人虽然高大、俊朗, 但是仍旧改变不了他是一只鬼的事实。
他没有影子。
宋斐停在她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试着顺他的话想想, 我也是在利用你呢?”
“你利用我便利用我呗。”宋衿符不假思索, “如若你说的利用我,就是将我从地狱里救出来,再把我好好地带在身边保护了两百年,最后再把我安全地送上天, 那这样的利用,谁不想要?”
宋斐静静地看着她。
七月山间的晚风原本裹挟着燥热,但许是这里接近幽冥地带的缘故, 山高谷深, 得天独厚, 七月半的夜风, 成了阴风。
他沉静的乌瞳在阴风中闪烁着一成不变的光泽, 相较仙女的鲜活与自我感动, 他好像自始至终都冷静到堪称不可思议。
如若不是背在身后的那只拳头已经青筋暴露,没有人能窥得出这位鬼王的心思。
“蠢货,我没有你想的那般好。”
他终于开口,却是劈头盖脸与语重心长。
“鹤汀州的话你可以一个字都不放在心上,但是我要告诉你,阎王的话,你也别太当真。如今对你好的人,也可能是,曾与你有许多亏欠。”
“鹤汀州挑拨你与我不成,你倒是反过来挑拨我与阎王了?”宋衿符好似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阎王曾与我有所亏欠?”
她仔细琢磨着这句话,道:“实不相瞒,我其实一开始也这么怀疑过,不然阎王同判官缘何要对我这么好呢?但是渐渐的,时间一长,我也懒得去怀疑了,他们愿意对我好就对我好吧,反正我又不吃亏,阴间有阎王为我撑腰做主,那简直不要太痛快好吧。”
“如若你说的是阎王曾把我关进地狱一事……”
宋衿符瞥了眼他的神色,老实道:“我其实不恨他把我关进地狱。阎王虽是阴间的主宰,但也受天帝制约,一切行为都是按照法度办事。我之所以会被关地狱,也许是我曾在阳间做错了什么事吧,又或者是我前世,前前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不然也不会在赤焰江上被烧那么久。”
赤焰江上的场景不仅是被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宋衿符,就连只去过一次的宋斐也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那根本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这么多年了,你就不好奇自己当年究竟做了什么错事?”他问。
宋衿符本来是想说不好奇的,过去的便过去了,做人做鬼都得朝前看,但是想起宋斐手上有十方镜,她又转着走马灯,道:“要不,你把十方镜借我,叫我好好看看自己当年都做错了什么?”
“……”
还真是会见缝插针。
“你想的美。”
宋斐又转身,抬脚继续沿着山路向上。
宋衿符赶紧跟上,一手习惯性揪住他的衣袖:“你说往后我该怎么办?有这柄白玉骨在身上,万一哪个人都想来我这里横叉一脚,把它抢走,我岂不是根本护不住它多久?”
宋斐嘴角轻扯,言语有些冷傲:“你觉得世上有几个人能解开我的结界?”
“那鹤汀州方才不就快解开了嘛……”宋衿符晃了晃裙摆,粉色的裙子飘荡在鬼王的眼皮子底下。
“你要不就再给我几张鬼符吧,阎王虽然小气,但也没你这么小气的,说不给就当真什么都不给,我今日还从他那里捞了一张谛听和两张无常呢。”
“阎王大气,你就问阎王再多要几张。”宋斐并不受她的激将法刺激,甚至转身冷笑道,“正好,我最近手下缺人,喊阎王也拨几个地官给我使使。”
宋衿符撇撇嘴,心底里直骂他小气鬼。
两人走着走着便注定要分道扬镳,宋衿符要回天宫去翻看她刚到手的一堆典籍,宋斐也有自己的事情做。
目送着仙女腾云飞离不归山的那一刻,独自站在山顶的鬼王从未觉得自己漫长的鬼生是如此寂寥。
他默默在山顶坐了许久,久到好容易升起的满月又逐渐西沉,被久违的日升替代。他终于起身,慢慢往奈何桥走。
上一回去奈何桥是目送宋衿符上天,这一回,他是要去捞一只独属于他的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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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
宋衿符趴在群玉殿的榻上,翻着这十多本野史秘辛,仔仔细细一字一字看过去,看了七八本,看到老眼昏花也没看出来哪里有写着“赵怀思”这三个字。
咸鱼了两百年的骨架因为这几日的奔波劳累不堪,叫她只能趴着看,但是趴着便容易睡着,慢慢的,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口水已经打湿了一角衣袖。
赵怀思进来的时候,只看到趴在榻上、睡姿有些不雅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