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图书室又待了半个小时才走了出来,手中拿着那本新找到的文法书,本跟学监说下借书的事,但她找了十分钟都没找到学监,只得先拿着书回去,当然,她在值班室留了一张字条。
之后的日子变得充实起来。她上午教米娅等人数学,下午休息,晚饭后开始辅导小论文。
公学的小论文和现代的毕业论文有点相像,但在行文结构和内容上都要简单得多,因为这里的学识还不够发达。并非她小瞧这里人的智商,而是这里资源匮乏,书籍是很珍贵的东西,只有高等贵族家庭或公学才有,普通贵族家庭都没有这种资源。再加上这里是男权世界,女性获得丰厚学识的可能性便更低,因此女性在写论文方面的能力肯定不能与现代世界的相比。
她拿出了从前写毕业论文的干劲,开始教米娅她们写论文。
首先是选题,确定好大方向,才能做后面的步骤。她询问了一下她们有什么感兴趣的学科或研究方向,都可以作为论文选题。
确定了题目后,就可以开始做目录或提纲。做目录比较麻烦,对论文主题需要有一个全局性的俯瞰,这便需要寻找海量资料,从中提炼精华的东西,这让米娅她们焦头烂额,大受打击,因为实在太难了。
她没办法,只能提前与学监打招呼,带着她们去图书室找资料做论文。她们在图书室一待就是大半天,数学补习只能移到了晚上。
就这样过了四五天,她们全都累成了狗,米娅还哭鼻子了,“没想到会写得这么苦,论文好难。”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鼓励她们。
幸而这里的小论文比现代世界的毕业论文简单,否则她们还要学得辛苦,还不一定能学得成,因为她们的底子实在太差了。
她们无论是谴词造句还是表达完整思想,或者行文流畅性方面都存在很大问题。
她后来没办法,只能强迫她们先背下几篇很优秀的小论文,再开始写。
这是一项难度很大的作业,她们都没完成。米娅只背完了一篇,阿蜜雅背了两篇,玛姬背了两篇半,三人叫苦不迭,但通过背诵,她们对一篇优秀的小论文是什么样子的,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玛姬的悟性和模仿能力最强,在写作方面有了一点提高,至少流畅了一点;阿蜜雅和米娅仍在云里雾里。
她便决定修改她们的论文主题,改成容易一点的主题。米娅有些担心地说:“这会不会影响成绩?学监说得有一点难度才行。”
她叹着气道:“只能试一试了,你们写难的写不下来,只会让小论文更糟。改成简单的主题后,至少能写出一篇像样的小论文。”
米娅和阿蜜雅只得答应。
离交论文那日越来越近了,数学考试也迫在眉睫,她不得已,只得单独给米娅开小灶。
米娅的数学和论文实在太差,她只能利用午夜加班加点。
好在米娅很听话,愿意付出额外时间学习。塔德夫人还特地另外支付五十金币作为补习费,她没好意思要,因为已经拿过学费,但塔德夫人非要给她,还说不要就不补习了,她只得收下。
离数学考试只有三天了,这日她又辅导了米娅一夜,将一本数学书从头到尾又梳理了一遍,米娅听到最后明显精力不济,直打哈欠。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再把这些题做了。”她也打着哈欠说道。
米娅如释重负地收拾书本,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影。
天就要亮了,突然下起了雨,她没有穿防水的连帽长衣,决定等雨停再走。
谁料雨越下越大,很久都没停,天色又暗沉下来。她将烛台上所有蜡烛都点燃,明亮的烛光照亮了昏暗的空间。
回转身的瞬间,她猛地呆住——
一袭尊贵奢华银蓝长袍的高大美男正安静地站在她身后,深蓝近黑长发和深蓝琉璃眼睛在烛光下透出妖娆绝色的光。
胸前的昂贵蓝宝石项链耀如星辰,手腕上的珍稀紫水晶手链璀璨夺目。
她连忙低头行了个礼。
“我是来还书的。”他的声音迷魅动人,透着性感磁性,“这本书不错,就是写得太简单了,还有别的书吗?”
她接过他递来的书,不敢抬头,“我可以试着找一下,陛下。”
“谢谢!”
她低声如蚊子般回道:“不用谢。”
她转身去前排书架寻找,心跳剧烈如鼓,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他不是为自己而来。
她边走边看书架,心乱如麻,慌得不得了。
更要命的是,当她寻找并翻看书籍时,他偏偏站在对面的书架,透过一排排书微笑看着她,深蓝琉璃眼眸闪动着剔透晶莹的光芒。
她竭力压制慌乱,迅速扫视书籍名字,只求快点找到。
终于被她看到了一本,连忙从书架抽了出来。
“这本你看过吗?”对面的他忽然问。
“没有。”她如实回答。
“那你怎会选择推荐给我?”
她顿时无语。她能说她只是想快点选一本,让他早点走人吗?
“推荐一本你觉得不错的书给我吧,”他的深蓝眼眸又隐透着火焰暗红,“不一定是关于无主之地的。”
她想了想,走到另一侧书架,抽出一本《最美好的战争》,是一本关于养生的书,里面讲到对身体的养护其实是一场战争,其难度不亚于一场真正的战争,但一旦胜了,就能成就最美好的人生。
这是很老的一本书,但立意在这个大陆很难得,因为掠夺、侵略、贪婪、欲望才是这个大陆推崇的东西,极少有人推崇健康,但她觉得他需要这个。
他接过这本书,随意翻了几页,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本书很好,”他的浓艳深蓝长睫微动,如极美的浓密蝶影,“你对我很有帮助,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此时她要是再看不出他已经知道她是墓地救他的那个人,她就是傻子。
他两次来图书室,都是为她,哪有王者会为了本书来两次?!
她仍低着头,客客气气地说:“陛下客气了,不需要感谢。”
她不需要他的报答,真不需要。
“这么大的恩情,怎能不感谢?”他微微笑着,说得更直白。
她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烦呢,说了不用就不用了,但她不能这么对他说,只能赔笑道:“您说笑了,不过一本书,哪里谈得上恩情?”
他笑得越发美艳,“你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她继续赔笑道:“当一个人在艰难的情况下求生时,她所做的一切事情其实是为了自己。”
“哦?”他的绝美眼睛透出饶有兴致的光,“怎么说?!”
“这个……怎么说呢,”她硬着头皮说下去,“因为另一个人也可能救了她,所以,其实,已经扯平。”
“怎么救的?”他满脸迷惑,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叫苦不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她和他都是吸血鬼吗?我的天!
终于,她鼓起了勇气,第一次抬起头,诚实地说道:“是这样的,当时没有水,也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只能吸您的血,那是唯一的生路。后来……”她抚额不得已说道,“您的脸色似有好转,并找我要水喝,可我没有水给您,只能把我的血给您喝。我们是互相喝对方的血而已。”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微叹道:“所以,陛下,我真谈不上对您有恩,因为您也救了我。”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她自是不敢看他,又微垂眼睫。
“我记得我曾有一度试图睁开我的眼睛,”他缓慢而优雅地说道,“是你把我的眼睛按下去了吗?”
她再次抚额,“何必呢?何必看清我是谁呢?你不用背负那么大的人情债,因为根本就不存在。”
她没说出巨大的恐惧感,只说出了她另一层浅薄的想法。
雨越下越大,千条万条线哗哗落地,不时电闪雷鸣,透过弧形玻璃窗清晰传了进来。
天色愈发暗,而他金黄烛光中的俊脸仿佛镀上一层梦幻光泽。
她微垂着头,不时偷眼看他,希望他早些走。
“你带伞了吗?”他突然问。
“没,但不用你送,”她连忙说,“真不用。”
他微微一笑,尊贵优雅,“那你可否送送我?”
她警觉了起来,“只送到公学门口?!”
“好。”他的笑容愈发美艳,让人垂涎三尺。
她跟在他身后慢吞吞走着,他走路极好看,优雅到了极点,她可不愿走在他前面。当然,她原本就不可能走在他前面。
公学门前的宽大台阶上,两个侍女和两个侍从微微发抖地跪在地上,哪怕地上已积满水洼。
他们很怕他,还是很怕很怕的那种。
她心里微怵了一下。
他优雅地转身面对她,声音磁性得让人迷醉,“你推荐的书很好,谢谢!”
“不用谢,再见!”她十分客气地说。
他笑得迷魅绝美,“好,下次再见。”声音柔和动听得完全不像让人害怕的人,相反,还十分让人想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