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里已经是最后一处地牢,人都救完了的话,金蚕觉得可以回家去一趟了。
回家。想到这个词,她的心里还是暖的。
直到看见会御风术的神族也明确地点了头,金蚕这才吩咐中了幻术的迷彩服去打开牢门。
十六间牢门一一被打开,里面的神族也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出来。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会御风术的神族。他脚步十分轻快,行色匆匆,看得出来是迫切地想要脱离牢笼。
可,就在他的脚迈出牢笼的一瞬间,悲剧发生了。
或许是想要离开的心情太急,或许是身体虚弱控制不好步伐,总之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危险。
不经意触动了暗藏在牢房门口的机关。
顷刻间,大量白色的白莲金属粉末铺天盖地,从整个地牢四面八方的墙壁上喷射而出。
如同被龙卷风带起一般,既无来处也无去向,在狭小的地牢空间中漫天飞舞,且速度极快。
往每个人身边打着转地飘去。
眼看就要碰到神族的身体了。
就在这时,金蚕拼劲全力,头发骤然伸长变出蚕丝,快速把十六名神族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四面八方拉进最中间一块空地中。
接着,手臂一伸,以快过闪电的速度,用粗壮的蚕丝拉过9名身穿迷彩服的肌肉男,把他们布置成了一道人墙,包围住中间的空地。
最后把剩下的那第10名迷彩服盖在最上面。
动作干脆利落,快过飘过来的金属粉末。
她的打算是,形成一个倒扣的铁锅一样,密闭的人肉盾牌空间。
但是迷彩服人数毕竟太少,堵住了外围就堵不住头顶。只有一个迷彩服做盖子势必是不够用的。
就在白色金属粉末马上就要落进来的刹那。
已经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金蚕纵身一跃,毅然将自己摆放成了人肉盾牌的一部分,用身体做为盖子,跟另一名迷彩服一起躺平,牢牢地挡住了上面的空间。
长长的头发散在四周,堵住了所有的缝隙。
--躺在半空中的感觉真不错。
金蚕眨了眨眼睛。
粗盐粒一样的白色金属粉末,好像漫天雪花一样从天而降,毫不怜惜地拍在脸上、手上、脖子上……
耳边听到窸窸窣窣的落地声,好听得很。
剧痛一阵一阵从裸露的皮肤上传来。
金蚕想,被人泼了硫酸的感觉也就不过如此吧。
先是皮肤表面很疼,接着渐渐深入,到了皮肉的里层,最后落在骨头上。骨头便也化得无影无踪了。
慢慢地,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后来连意识也模糊了。
家,恐怕是回不去了。
她忽然很想去一趟北方,看看真正的雪。最好,能跟叶桑一起去……
“金蚕,金蚕。”耳边甚至已经响起叶桑喊她的声音。由远及近,急切又大声。
嗯。是了。叶桑不会在这,她听到他在喊她,说明,她应该是真的就要死了。
终于可以死了。
无牵无挂,也不被任何人所牵挂的,漫长的一生……
**
金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桑园别墅的床上。
她转了转眼珠,视线渐渐从虚晃变得清晰起来。
房间里的一切都跟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到处都充斥了莫名的凌乱。
她侧过头,看到床头柜上的羊皮风筝,微微笑了笑,想要伸手去拿。
胳膊一动,恍然间感觉到手指处传来阻力。
她警惕心骤生,快速把手往回一抽,同时身体坐了起来。
这一坐,才看到床边有人。
正伏在那里,像是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带管子的针筒。
“叶桑?”金蚕疑惑地叫出了声。她觉得十分惊讶。他怎么会在她家。
叶桑还在睡着。
睡这么熟?金蚕觉得奇怪,伸手轻推了他一下。
叶桑这才转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慢慢抬起头。
当他的脸映入眼帘的时候,金蚕不禁愣了一下。
叶桑的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还带着血。连白色衬衫也被血侵染得一块一块。
“金蚕,你醒了。”看到金蚕盖着被子座靠在床头,叶桑马上精神了,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
“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应该在安徽那个小村子里吗?你怎么在这,身上哪来的伤?”金蚕说着,习惯性地伸出手要给叶桑治伤。
“我没事。”叶桑胳膊一抬,顺势温柔地拉住她的手。
宽大的手掌传来熟悉的温度。
久违了的暖意,久违了的触碰,久违了的亲近。
但,理性并不久违,一直都在。
“呵。这是做什么?”金蚕迅速把手缩了回来,冷冷地抬起睫毛道:“叶先生是忘了家里还有太太了吗?”
叶桑手里一空,怔愣了片刻,随之垂下眼睫。
很快又再次抬起,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沉下眸子确认道:“金蚕。你已经全都好了,是吗?”
声音低沉如旧,却多了几分疲惫和沙哑。
金蚕收回看向他的视线,活动了一下被子里的手脚,一切都很正常。她又细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灵力,非常充沛。
她想下地走走看。
伸出手打算要拉开被子,已经捏在被角上的指头,猛然僵在半空。
她发现被子下面的自己,没穿衣服。
不着寸缕。
一瞬间,怒意有如万马奔腾。
正要发作,却又马上明白过来什么,金蚕用手拽紧被子,眼睛往床边地上快速扫了扫。
果然不出所料,在叶桑脚下发现了无数的、黑色的蚕茧残片。七零八散,像是碎了一地拼不出形状的奥利奥巧克力饼干。
金蚕压下睫毛。
所以,她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结茧了。
那是这具药灵蛊蚕的身体,在濒死之前的本能反应。
她狐疑地抬头看着叶桑,渐渐想起了在最后一个地牢里发生的事。
“叶桑,是你救我的吗?”
她缓缓开口,声音中终于带了些许温度。
叶桑表情轻松下来,他弯起唇角,熟悉的温柔笑意跃然眼前。
刚要开口,突然,手机响了。
伴随着那突如其来的刺耳铃声,他的身体不易觉察地轻轻震了一下。
金蚕皱起眉头。
又是那个单独设定的铃声。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好巧不巧地响起。
会不会这个就是监控叶桑的人,对他设下的提醒?
听到铃声的叶桑没有接电话,他看上去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但终究一句有意义的也没说出口。
“金蚕。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他的声音更加低沉沙哑了。
站起身转了过去,静立了几秒,然后迈开步子,拉开房门,径直走出去了。
金蚕一直坐在床上,静静地目送他离开,直到听到楼下传来科尼塞克的引擎声,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迫不及待地蹲在地上找了起来。
刚才叶桑转身静立的时候,她看到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从他手里落了下来。
事到如今,她对叶桑的理解又一次发生了转变。
从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来看,他极大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叶桑这么聪明的人,如果不能明说,一定会想办法留下些什么线索。
像上次告诉她三间地牢那样留下一个古蜀文字吗?
小纸条?
图片提示?
蹲在地上找了一阵,金蚕终于发现了一件不属于这个房子的外来物品。
是一枚小小的摄像头。
她长出了一口气。
马上动用灵力,开始连通这个摄像头翻查视频记录。
视频是从叶桑慌乱地打开摄像头开始的。
金蚕当时正静静地躺在床上,浑身黑紫,包括脸。只有嘴唇泛着诡异的红,红得好像随时就要滴出血来。
这副模样,在三更半夜显得异常恐怖。
连她自己看着都觉得恐怖。
第173章
视频中—
叶桑脸上已经有几道伤口了, 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血迹。
他焦急万分,拿来了许多桑树叶子,放在金蚕嘴边想要喂她吃。
可是过了许久她都没有动, 也没有张嘴。
叶桑便把桑树叶子撕成一小条一小条,送进她的口中。
然而, 她既没有咀嚼动作,也没有吞咽动作。
叶桑只好把桑树叶子挪到一旁, 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话。
讲了许多过去的事, 让她睁开眼睛看看他, 或者动动嘴吃点东西。
可她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就跟死了一样。
后来,叶桑就哭了。
他抱着她, 跟她说他错了, 说对不起, 说只要让她活过来,打他骂他都可以。
画面中, 叶桑的样子十分悲伤,他紧紧把她搂在怀里,静静地流着眼泪。
后来,他的眼泪滑过他的脸颊, 经过脸上的伤口, 混着他的血,有一滴落在了金蚕的嘴唇上。
像是觉得弄脏了她似的,叶桑低下头去吻她的嘴唇, 或许是想要用嘴唇擦拭掉那滴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