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听到动静,抬头看了过来,他长相普通,只有一双凤眼格外出挑,斜眼看过来的时候,似乎能看透世间万物。
道士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两位施主为何而来?”
时晞抬了抬鸭舌帽帽檐:“道长,我送张清羽回观了。”
身边刮起一股阴风,嘉鸣小心翼翼地看向旁边,只见时晞身边多了个小道士,也许是日光有些猛烈的缘故,小道士的魂魄看起来透明了很多。
小道士如同一头受伤回巢的幼鸟,用哭腔喊了一声:“清玄师兄,我回来了。”
张清玄似乎能听到这个声音,他定在原地,那双通透的眼睛瞬间灰暗了下来,他没有哭,时晞却觉得他很伤心很伤心。
他应该早就猜到师弟出事了,但是依旧心存一丝希望,现在那一丝希望也断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起墙边的伞,缓步走来。
他对时晞点了点头,撑开手中的油纸伞,轻轻唤了一声:“师弟,过来伞下,我们回观。”
张清羽走入伞下,眼泪汪汪地看着张清玄:“师兄,师父呢?”
张清玄垂下眸子:“太阳大,进观再说。”
进了内殿,张清玄给他们泡了一壶茶,张清羽一直在殿里飘来飘去,不停地喊师父。
张清玄点燃一炷香,插在小香炉上给张清羽享用。他抿了抿唇,声音不忍:“师弟,不用找了,师父去年已经仙逝了。”
张清羽如遭重击,僵在原地,一双墨绿色的眼眸睁得极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师兄,颤抖着魂体,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师父……是徒儿不孝!”张清羽仰头发出一声哀嚎,眼瞳被阴气覆盖,魂体溢出铺天盖地的阴气,几近崩溃。
时晞见过小道士回忆起死亡痛苦时的暴走,和那次相比,这次释放的阴气更加恐怖,整个大殿如坠冰窖,阴寒刺骨,时晞本能地想逃离这里。
她冷静下来,问林影要了一些桂花糕,想用之前的办法让张清羽平复下来。
桂花糕一扔过去,马上被张清羽的阴气碾碎,完全进不了他的嘴里。
时晞看向张清玄:“道长,你师弟暴走了,快想想办法!”
张清玄叹息一声:“施主,即便是我,也克制不了这种状态下的师弟,你们快离开吧,现在走还来得及。”
时晞敏锐地感觉到,张清玄求生的意志也不是很强,张清羽的死对他的打击其实非常大,只是他克制着,没有完全表露。
系统紧急提示:【宿主,如果张清玄彻底暴走,游戏将判定他为不可合作对象,任务自动失败!】
时晞咬了咬牙,都走到了这一步,难道要功亏一篑了吗!
第6章
暗绿色的阴气从张清羽身上涌出来,向四周蔓延,在阴气的压迫下,地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时晞已经分不清那些裂痕是真实出现的还是自己的幻视了,她被阴气冻得浑身发冷,好像连血液都不会流动了。
张清玄缓缓看了时晞一眼,眉眼笼罩着了无生气的冷寂:“施主,你还在犹豫什么,再不走就晚了,你朋友的魂魄非常不稳定。”
时晞侧眸看了看嘉鸣,他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看起来随时会晕倒,时晞没有放弃,所以他也咬牙忍着,没有提一句先走。
时晞握了握拳,明明只要安抚住张清羽,一切就能挽回。但是现在投食无效,张清玄没有求生意志,道观里供奉着的祖师爷也没有要显灵的样子,那还有什么办法能挽救这个局面?
时晞不甘心功亏一篑,也不想接受一个月食不知味的惩罚,更不想看着张清羽因为一念之差毁掉自己,毁掉他师兄,毁掉无忧观。
但是她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不甘心,害了嘉鸣。
“走吧,嘉鸣。”时晞拉起嘉鸣,向门口走去。
跨出门口之后,时晞回头看了一眼,张清羽的头发散在脑后,脸上的符文转动得越来越快,手上的指甲飞速生长,离彻底崩溃只有一线之差。
煞气铺面,和今天出门时那种欢欣雀跃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想起少年憧憬的笑容,想起他对着镜子整理仪容,用怀念的语气关心自己种的兰花……
兰花!
时晞眼眸亮了起来,冲张清玄喊了一声:“道长,张清羽种的兰花还活着吗?”
听到“兰花”二字,张清玄背影僵了一僵,连暴走中的张清羽都有了一点反应!
看张清玄的反应,时晞猜那些兰花肯定活得好好的,她催促张清玄:“快告诉我,那些兰花在哪?张清羽一直惦记着他的花,既然你一直在照料,总该让他看看吧?”
张清玄终于有了反应:“施主说得没错,师弟生前最宝贝那些花,看了花也许会冷静下来。”
张清玄去后院搬花,时晞观察四周,试图找到一些能唤醒张清羽的符箓或者法器。
法器没找到,她看到一个柜子上面放着个大声公,和这座古朴的道观格格不入,也不知道以前用来干嘛的,难道是用来吆喝香火的?
不过现在倒是用得上。
时晞一溜小跑,拿起大声公录了个音,然后用大喇叭对着张清羽循环播放。
“张清羽,你的兰花还活着!张清羽,你的兰花还活着!”
张清羽好像听进去了,身上的符文运转速度开始变慢,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嘉鸣惊喜地说:“他有反应了!”
“我看看能不能再大声点。”时晞不知道按到了哪儿,大声公忽然换了个声音。
“臭小子,打坐要静心!臭小子,打坐要静心!”
这个声音有些苍老,但是中气十足,提神醒脑。
没想到这个声音一出,张清羽身上的阴气倏地散了,他茫然地看向大声公,低声喃喃:“是师父的声音。”
正好张清玄捧着一盆兰花回来了,时晞温声说:“张清羽,回头看看吧,你师父不在了,但是兰花还在,无忧观还在啊。”
张清羽回头看去,他师兄手里捧着一盆生机勃勃的兰花,上面开满了淡蓝色的花朵,如同一只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兰花还在。
张清羽垂下来脑袋,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流:“抱歉,我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张清玄也听到了大声公里面的声音,那双冷寂的眼睛里又泛起了一点神采:“好久没有听到师父的声音了,他明明是个暴躁老头,还总爱吆喝着让我们静心修炼。”
时晞恍然大悟:“难怪道观里有个大声公,原来是这样用的。”
张清玄低头看着手里的兰花,声音哽咽:“施主说得对,兰花还在,贫道的修行也不该轻易结束。”
兰花还在,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希望还在。
时晞悬着的心总算回到了肚子里,她盘腿坐下:“系统,这下任务完成了吧?”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不得不说,你还是有点安抚鬼的天赋在的。】
系统调侃了下时晞,正式发布通知:
【恭喜玩家“时晞”完成任务“送魂归观”。】
【张清羽是一个天赋异禀的道士,尤其擅长符箓,十六岁那年死于谋杀。】
【你已继承了张清羽20%的法术天赋。】
时晞有些诧异:“这次才20%?”上次完成了新手任务,她可是继承了林影的50%的天赋。
【每一种天赋的存在,对世界的影响都是不一样的。张清羽是真正的天纵奇才,想要完全继承他的天赋,宿主需要经历重重考验,提升命格,否则也有夭折的风险。】
时晞:“我明白了。”
嘉鸣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你在自言自语?”
“没什么,”时晞关闭还在咆哮的大声公,说道:“既然危机解除了,快让张道长给你看看吧,你本来就运势低,刚才连灵魂都快被轰出来了。”
张清玄想通了之后,又恢复了生气,状态比初见时还好一些。他听到时晞的话,马上请他们落座。
嘉鸣的问题很简单,就是连续撞鬼后运势太低,阴差阳错开了阴眼,只要请一道平安符回去,运势恢复之后自然就看不到阴间的事物了。
张清玄递给嘉鸣一道平安符,又给了时晞一串手链。
手链很简单,用红绳串着三个精致的银铃铛,张清玄说:“这串手链能帮你化解三次灾厄,就当是贫道的谢礼。”
“谢谢。”时晞愉快地收下,提醒他:“你师弟的尸骨还在警局,你记得去认领。”
张清玄点头:“其实我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师弟的下落,陆续下山了好多次,但都没有线索。我一直很后悔,如果我能阻止他下山,如果下山的人是我,现在也许会不一样。”
“所以你刚才想把命还给你师弟?”时晞喝了一杯茶,直言道:“亏我以为你是个世外高人,你真是俗透了。”
张清羽也后怕地看着他:“师兄,俗透了!”
张清玄大笑,就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似的:“放心,我不会再想不开了。”
张清玄下厨,请他们吃了午饭,太阳下山后,一行人去祭拜了无忧观的上一任观主,张挽风道长。
时晞既然继承了张清羽的天赋,张挽风也算她半个的师父,她在墓前规规矩矩地磕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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