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茶点了点头，似乎能听到祂的意识。
“原来你叫爱神，你是来做什么的？”
来做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啊，求求你了放我走吧，要是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什么也不响应召唤以物质的形式存在了。
响应了召唤，就要满足召唤者的一个愿望，因为祂是爱神。
祂基于爱与亲密关系而存在，而爱与愿景是分不开的，在物理上存在的那一刻，就需要满足祂的权柄，实现一个“爱的愿望”。
苏茶了然的“噢”了一声，像个小孩子般歪了歪头。
“原来是这样啊，他们都猜错了呢。”
打工皇帝和道士觉得祂是基于摧毁人类文明而存在的，但这只不过是“愿望”赋予祂的能力，因为小泉勇的愿望是让世界回归到史前时期，所以祂就有了“去人类化”的能力。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祂的能力对人类没有作用，因为祂的“去人类化”是指“去工业化”，让一切自然都回归史前，而伤害人类不是小泉勇的本意。
“你还能完成愿望啊。”苏茶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面前童真的苏茶让祂害怕极了。
我不是啊，我没有啊，你别瞎说，你完成我的愿望啊，我想离开这里……
苏茶想了想，赫然发现自己的疑惑竟然都解决了。
祂到底是什么？基于什么而存在？这两个问题好似都有了解答。
还要做什么呢？小苏茶苦思冥想。
她依稀想起那些闪烁着的暖黄色的光，好像大家都为着一个目标而努力着呢。
控制、收容和毁灭，啊，终于想起来最后要做什么了！
她搓揉着橡皮小鸭，把它挤得嘎嘎叫。
“砰”的一声，一切回归虚无。
小苏茶呆呆的看着空无一物的手，玩具没有了，嘴扁了扁，就要哭出来。
那个人连忙把她抱住，细声安慰道：
“好了好了，你快要走了，开心点。”
小苏茶抽抽搭搭的，问：“还能再见吗？”
“会的，会的。”轻盈的呢喃。
————
所有的后勤人员和调查员都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无穷的光芒把整片天地都映照得如同白昼，他们终于看见巨像的全貌。
祂耸立于高天之上，更远处的山脉在祂身后仿佛玩具。
【佛国】几乎是在瞬息间搭建完毕。
已经不能说是“场景”了，他们仿佛置身于某个大千世界。
周围尽是梵音低唱，仿佛有人在不止歇地低吟着圣的乐。
天空不知何时飘浮着瑞云，在云朵之上，无数珍禽异兽奔走嬉戏。
云朵之下，那恢弘庞大的建筑无处不美，无处不精巧，一眼就知这不是人世间。
而苏茶就站在一处较高的山坡上，遥遥与那远方的巨人对峙。
无数光线和场景在她们之间来回穿梭，像是打造出了一个属于她的国。
她们的体型差距极大，但不知为何，她站在那里，对手就似乎很明确了。
此情此景，让人精神恍惚。
仿佛置身于天堂、极乐净土、高天原的混合，种种迷幻的氛围像是打了麻醉去拔牙，然后上午去军训，下午上高数，热得迷迷糊糊把一桶汽油当冰激凌喝了。
这不是人类已有的任何场景，完全是虚构和幻想出来的世界。
这也让他们在迷惘之中又感到诧异，这还是【佛国】能营造出来的场景吗？
怎么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啊？
他们的迷茫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很快，周围的光就渐渐暗淡了下来。
这样的架势，他们很熟悉，因为前面有许多调查员都是这样，只能坚持一两秒。
正当他们以为和之前一样的时候，苏茶并没有给他们失望的机会。
“轰隆隆”天响雷鸣，远方有巨石滚落。
他们借着尚未消散的光看见，远处那个比天还要高的巨像，这个折腾了他们一个晚上，让他们无比绝望的巨人，陨落了。
每块石头砸下来，都是一次微型地震。
它们迅速堆成高耸的石堆，再也分不出此前还是巨像的模样了。
万籁寂静。
还有意识的人已经不知如何表达，面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于跌宕起伏，太过于震撼了。
原来，她不是只支撑了几秒，而是只用花几秒就能解决了。
解决掉了，就自然不用维持【佛国】了。
苏茶静默地放下手，她又回归那副冷静的模样。
她将手中的【佛国】随手抛回给打工皇帝，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呵欠，走了。
打工皇帝手忙脚乱的接过【佛国】，还有些茫然。
什么情况，这就解决了？
他的【佛国】还能发挥出这么强的效果？这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吗？
苏茶坐到车子里，手里一转，出现了一只橡皮小鸭。
这次的战利品，一只能许愿的诡物小鸭。
她叹了口气，将它收好。
第235章 仁慈的父
小泉勇竟还没死。
苏茶赶到的时候, 他胸腔以下的身子被巨石压着，每吐出一口气，胸膛似乎都会扁掉一分, 却并没有进的气。
他望着虚幻的天空，眼瞳中似乎还残留一丝光。
那是璀璨【佛国】照出的震撼光芒, 只是那一瞬，便足以让他永远铭记了。
察觉到苏茶的到来, 他艰难地侧过头。
“苏君……”
苏茶低垂眼眸, 冷静到有些冷酷, 仿佛之前的梦真的是一场幻梦，而如今的她才是真实的存在。
内心强大, 由内到外的冷静，总是能做出最理性、最理智的判断。
但也因为这样, 少了一丝人性。
因为人总是会有情绪, 总是感性, 总是会犯错，这些错误让人类更加美丽。
苏茶慢慢蹲下来, 低垂头颅，用行动向小泉勇示意。
还有什么遗言，尽管交代吧。
小泉勇喘息了几口，用气若游丝的余音说道：
“你们……很强……我……看见了……人类的希望……请……务必……带领……人类……迈、迈向……新世界……”
他每说一句话就吐出一口气, 胸膛就蔫上一点。
吐到最后, 整个胸膛都塌了下来，但最后三个字，仍然有种很浓厚的希冀。
“……命命鸟……在、在……谋划更多……”
带着最后的善意, 在对新世界的幻想中, 他死了。
一个抱有疯狂想法, 要实现教义的虔信徒死了。
死前，他想的不是神的天国。
而是人类的新世界。
直到最后，他最想和苏茶说的，仍然是对人类的爱。
对他来说，这件事情并非只有对错两个立场，而他和苏茶她们也并非是敌人，大家都是为了人类更光明的未来。
他选择的这条路被苏茶亲手掐灭。
然而他并不生气，也不绝望，甚至觉得死也死得心安。
因为苏茶向他证明了，她们有强大的力量，她这条路比他的路更值得走。
这就够了。
苏茶缓缓站起来。
尽管现在她仍然处于超能力的状态，但她还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里荡漾。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或者说，最大的罪恶来源于人类无法抵挡这一切。
一阵风吹来，巨人四周的植物摇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仿佛在歌唱，在祷告。
“我们在天上的父，祢的名即为神圣，祢的姓应为万世赞颂，祢即唯一，祢是我们的父。祢天上的国注定降临，我们奉祢的旨意在地上行走。我们呼吸的空气，我们享用的美食，我们拥有的一切，皆是祢赐予的。”
“仁慈的父，我向祢祷告，祈求祢的宽恕。”
山坡上，一片悬崖突兀地冒了出来，能将下面一片原野都收归于眼底。
他已经来这里很久了，目睹了荒野上发生的一切。
然而不管下面怎样发展，巨人站起抑或是倒下，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担当这一切结束了，他跪在了地上，低诉他的罪孽。
“仁慈的父啊，我要向祢坦诚，我有罪。今天又有一些羔羊死去，回归祢温暖的怀抱，致使这一切发生的，是我。”
“仁慈的父啊，他们本不应死去，本不应带着无知的死去。是我，是我让妻子的丈夫，让孩子的母亲，让母亲的孩子，让我的兄弟姐妹们冰冷地死去，他们都被消解。父啊，我犯下了许多过错，并且未来也将继续我的罪孽。”
“仁慈的父，我已坠入罪的国度。”
他低头诉说，声音穿过悬崖，在空荡荡的山谷中回响，被风一吹就没了。
几滴露水滴落，打湿了他黑色的礼服。
黑色的礼服，白色的领子，胸口的口袋放着一张手帕，胸襟别着一枚蓝色的胸针，往下是整整齐齐的内衬和马甲。
他应该出现在晚宴，抑或是教堂，而不应该在郊外的夜。
“仁慈的父啊，我的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弟兄姐妹们的魂灵时常追着我嚎哭。我跌进了无穷尽的深渊，我堕落了，我憎恶，我丑陋，我卑鄙，但是仁慈的父啊，请让我亲吻一下祢的衣袍吧。虽然我明白我早已恶贯满盈，罪无可赦，但仁慈的父啊，我毕竟是你的儿子啊，仁慈的父啊，我爱祢，我爱祢胜过我的一切。尽管无边罪恶深渊的火焰在汹涌燃烧我，但都不及我对祢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