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上前一步,用脚踩着劳伦纳德的肩头,限制对方身体移动,语气危险反问道:“我动手脚怎么了?你就没动过?你就没想害死我了?”
劳伦纳德双手抓着埃尔的脚,费尽气力也没法移动分毫,听见埃尔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质问着他:“凭什么你能害我,我就不能?自己技不如人怪谁呢?”
“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埃尔语气平静地像只是在阐述事实,“是我拥有你望尘莫及的能力,这才是为什么你不能坐在骑士长这个位置的真相。”
“不是真的!”劳伦纳德像是收到极大的刺.激,他眼里出现魔怔般的执念,大喊道:“只要我也得到光属性,我一定也可以成为骑士长的。”
因为母亲从小就是这么对他说的,他不能变得更好都是因为埃尔害他。
“唔,”这时边上的杰克森发出一声呓语,似乎转醒过来。
第37章
雅法沉默地站在不远处, 鸦羽般的眼睫滤过眼底碎光,透露出淡漠的寒意。
人性复杂,善与恶在他们体内相互融合交错,驱使着他们为满足自身欲.望而做出行动。
有人可以因为心中信念, 与肩上责任, 放弃自我顾全大局。
有人可以不求自身上进, 只嫉妒他人才华, 甚至一旦得知有办法可以夺取本不属于自己的才能,就能毫不犹疑的答应。
劳伦纳德这般恶得纯粹之人, 她从来都是知道他们的存在的。
雅法觉得自己不应该有生气这种情绪,特别是在这种十分寻常的事情上。
但她此刻看着地上人类反驳的嘴脸,就情不自禁的回忆起对方,对“小埃尔”的所作所为, 神情就无法保持冷漠。
这时她看见另一边角落里,苍老的人类大魔导师缓缓转醒过来。
对方就连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 就抬手抱住脑袋两侧, 发出痛苦的惨叫。
雅法知道对方现在应该满脑子记忆错乱。
她在陷入回忆之后, 一方面确实是对埃尔幼时感到好奇, 另一方面就是一直想不起来, 这是哪项禁术。
等她记起来的时候, 破解之法也就信手拈来了。
金发青年有雅法护着,清醒过来时没有感到异常,但杰克森此刻却是正在实打实地承受副作用。
他抱着脑袋的双手上青筋暴起, 满脸冷汗大颗大颗直往下淌, “我不能死, 我还需要时间, 我能做到的事情还没有到尽头啊……”
“杰克森你没死就快点想办法啊, ”劳伦纳德对年迈魔导师的痛苦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喊道:“想办法帮我母亲找过来。”
雅法扫了魔导师一眼,就收回视线。
和埃尔只看到一小段魔王的人生不同,作为施法者的杰克森,要接收两人全部记忆。
只是区区人类如何能承受魔王的记忆。
她的眼底划过不悦,胆敢对魔王动手,就要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
“需不需要我来帮你喊母亲大人?”埃尔笑得一副仿佛自己乐于助人的模样,解释道:“毕竟据我所知,这边一向不允许仆人靠近。”
“就算是塌了也不会有人过来看的。”
他一边说,一边将圣剑召唤出来,“何况我猜杰克森应该在外面设置了屏障,用来防止外人找过来打扰你们吧。”
在劳伦纳德不解的眼神中,埃尔举起圣剑,以剑尖为笔,在上空画下一个淡金色圆圈。
他从魔王血液之中,忽然得到大量魔力,只是那份力量十分狂躁并不适合自己。
眼前正好借着来做一件,他早就想完成的事情。
圆圈刚一画完就光芒大盛,以波浪形状向外越扩越大,在触碰到周围墙壁时也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只见地窖墙面如同豆腐般被切碎,同时发出惊人的剧烈声响。
劳伦纳德惊慌失措,问道:“怎么回事?你在干什么?”
墙面被光圈一分为二,下方几人所在的地方保持不动,上方居然被托举着缓缓飞升。
几人逐渐暴露在光下,仿佛能洗涤万物的阳光,同样无私的洒在这处狭小的地窖之内,驱散陈年的阴影。
埃尔先是抬头看向晴空,笑眯眯开口的声音清朗愉悦:“这样,她就能看见你了”
这个她,不言而喻说得是公爵夫人。
这么巨大的动静当然吸引过来公爵夫人。
她慌张赶到时,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正在发生什么。
“劳伦纳德你怎么了?”公爵夫人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埃尔脚下的青年。
“母亲!”劳伦纳德像是溺水之人找到浮木,紧紧地抱住公爵夫人,急切问道:“他说我没有才能,不可能成为骑士长。”
公爵夫人也看见了魔王,又惊又怕的护着儿子,到了这个点还是低声道:“你当然可以成为骑士长,母亲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帮他?”埃尔顶着对方像粹着毒的针般的眼神,放下踩着人的脚后退半步,笑容嘲讽地反问了一句,“强取豪夺?”
“为什么不可以!”公爵夫人瞪着眼,看着后方魔王凌厉寒冷的目光,已经预感到今天没法善终,“我帮我这辈子唯一能拥有的孩子得到一切有什么错。”
“当然可以,”埃尔显得相当认可对方,面色平静,“只是有句话,我对劳伦纳德兄长也说过了。”
“杀人的时候,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公爵夫人抱着儿子,灰蓝色眼底不停闪过各种情绪,像是在拼命思考。
“放心,我不会杀你,”埃尔笑道:“我会将这些年收集的罪证上交新王。”
“按律法,劳伦纳德会被纳入贱籍到暗巷里生活,”金发青年的语气轻而缓,带着浅浅笑意,“而你和公爵将会在全国人民面前,被一刀刀地割肉而亡。”
公爵夫人双瞳骤然缩紧,而她怀里的劳伦纳德探出头惊道:“我怎么可以变成贱籍。母亲,我这么可以去暗巷子里生活。”
身为母亲的公爵夫人,似乎发现自己唯一的孩子,听到的重点只有他会变成贱籍。
她的表情有些愣怔,低头看着劳伦纳德,仿佛用目光重新细致地打量了一遍对方。
公爵夫人她想起给予自己贵族身份的父亲,与那位安静的魔法师母亲。
“对”,公爵夫人灰蓝眸子微亮,像是深渊之下的孤火,笑道:“我们劳伦纳德,怎么能入贱籍,住暗巷呢?”
公爵家的荣光不能断在她手里。
说完,她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时,迅速摸出劳伦纳德身上的佩剑,毫不犹豫地捅进心脏。
她胸前的伤口鲜血如注,同时亮起一个诡异的重紫色图腾,光芒刺眼笼罩所有人。
公爵夫人笑声癫狂,“我不会让你们伤害我儿子分毫的,都给我陪葬吧!”
埃尔反应迅速地回头,似乎下意识地想展开护盾保护雅法,“小心。”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紫色光芒仿佛亮到了肉眼无法承受的极点。
……
紫光散去之后,所有人相安无事。
公爵夫人摸着胸前伤口,脸上是痛苦,且难以接受的错愕表情,“这……怎么会?”
她低头看见身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暗红魔纹法阵。
埃尔也同样看见了。
他记得自己在魔王回忆中,也有看过同样的魔纹,于是猛地扭头看向身傍之人。
雅法凛冽五官此时冷如寒日霜雪,不带温度的腥红血瞳,俯视着地上的三个人类。
她想现在的人类和曾经的那些对比,真的相差太远了。
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从未管束,才导致现在人类印象里的魔王,只有一个关于可怕的模糊概念。
他们才敢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以蜉蝣之躯,在自己面前放肆。
天幕忽然之间乌云压顶,为底下众人铺上浓重阴影,带来丝丝入骨的寒意。
雅法缓步上前,不再控制身上威压。
雅法在无声的告诉所有人。
——脚下法阵之内,她为万物主宰,死与生,空间与时间,皆为她掌心之物。
三个人类被压在地,面部表情呈现一种无法控制的呆滞。
“……”血瞳魔王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在场无人能听懂那秘语。
他们只能听懂魔王鲜艳欲滴的红唇,在最后轻轻吐出的几个字,“于此,降罚。”
同那清冷淡漠的嗓音一起落下的,还有从天而降的惊雷般的魔纹。
……
许久许久之后,人们翻阅史记,都还能找到那一天的记载。
魔王盛怒,以魔力聚成遮天蔽日,千里可见的黑云,在公爵庄园降下落雷惩罚。
此后庄园尽毁,百年依旧寸草不生。无人可踏进焦土之地,但有附近村民反应说,时有痛苦不堪的惨叫声从里面传出。
*
清晨,城门口。
此时天还没有醒透,天幕出现太阳和弯月同在的景观。
艾丽卡皱着眉,脸上有些不舍地开口问道:“这么快就要离开吗?不再多留几天么?”
埃尔站在她的对面,灰蒙蒙的光景里,青年的金发依旧耀眼。
他怀里抱着东西,被用柔软的黑色布料遮盖,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