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然出现的牡丹,还有她和符悬书两人那不寻常的气氛,掌门也只能挂起笑脸充当和事佬:“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好好说。”
所以才给他们安排了这么一处。
符悬书捏着牡丹的腕子,领着她到榻边坐下。
哪怕人都坐在自己身边,符悬书也还是一根指头都未松。
一片安静。
当符悬书开口要说话时,牡丹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符悬书问:“姑娘还想问我什么?”
牡丹心想,她想问的,那可多着了。
但,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她心中大多疑问,符悬书能否替她解答。
毕竟她总不可能问──仙长,你以后会把我内丹剖出吗?
这让符悬书能怎么答?
因此,牡丹思量再三,最后问出符悬书能答上的问题。
她问:“仙长的娘亲就是先魔尊,这事……先前为什么一直不说?”
对于先魔尊的话题,他们此前并不是没谈过,之前也谈论过几次。
可每次,符悬书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去揭露自己与先魔尊的关系。
牡丹在担心自己性命是否会葬送在未来的符悬书手中之余,她也曾在想,难道,凭她和符悬书目前的关系,还不到能对她说出自己家人的事吗?
一想到后面这个可能,牡丹心里就闷得厉害。
说到底……像她这样总得仰赖符悬书出手相救的人,符悬书究竟是为什么、还有从何时开始,会对她另眼相待的?
符悬书握住牡丹手腕的手,指腹在牡丹肌上轻蹭。
一下又一下,说出缘由同时,此举也像在同她赔罪。
他说话嗓音比平时还要低,有些没精打采。
符悬书艰涩地道:“姑娘不喜魔修,而我自己……却有半魔血脉。”
所以,每回话到嘴边,他也只能生生咽回。
听到符悬书这么回答,牡丹自己有些错愕。
她想过很多种理由,但,她从没想过,符悬书没说出口的原因,却是因顾虑她。
拥有魔族血脉的符悬书,在听到自己不喜魔族时,那时会是什么心情?
牡丹换位思考了下,自己突然也觉心揪了起来。
──因为在意,才想要隐瞒。
符悬书到这种时候,优先顾及的都是她。
牡丹长睫颤颤,不是很愿意去相信,书中之人就是符悬书。
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都不是假的。
牡丹感觉到符悬书对自己的在乎,正因为如此,对书中自己的结局,牡丹才迷茫起来。
她以为,聊过之后,能更清楚知道自己的选择。
但,牡丹却只觉自己更加混乱。
在将事情理出头绪之前,牡丹选择再多收集些情报。
她将另只手,放在符悬书握着自己的手背上。
符悬书一怔,去看她。
牡丹问:“那现在,仙长可愿说给我听?”
她会好好去想,好好做出决定。
若符悬书只是符悬书,那牡丹大可一走了之。
可……牡丹目光落在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上。
──符悬书此人,在她心中,早已不仅是书中角色。
牡丹听符悬书那清淡的声线,娓娓道出那些她不知道的事。
他说:“母亲虽曾为魔尊,但,在她成为魔尊那时,魔修们的路还没有走得那么死,修炼的是普通的功法,并未害人。”
“母亲与当初作为仙门之首的父亲是死对头,总想与他分个高下,偏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所以,她使了一个法子──成了我父亲的徒弟,却没料到,阴错阳差下有了我。”
牡丹:“……”
嗯,好个阴错阳差。
符悬书父母的事,都能写成话本了吧?
他接着道:“当时,整个修仙界动荡已相当明显,不过一开始,他们都不知道问题出在母亲身上。”
“等到后来发现原因就是母亲,我父亲以自身为阵,封住了我母亲──当然,这仅是表象,实际上两人在旁的世界,过得挺好。”
“只他们所在世界并无灵气,才会留我在此,想等我修炼有成之后,自己决定去向。”
牡丹这才明白符悬书以前过往。
听起来,他父母都是明事理的人,与那些魔修给她的印象,可说是大相径庭。
只是,听到这些年符悬书都是一个人度过的──真真正正的一个人,没有家人长伴身侧,也难怪他情感表达会那么不擅长。
牡丹握了下符悬书的手,对他说:“事情我都知道了,可是仙长,我能一个人静静想会儿不?”
攸关自身性命,牡丹谨慎,不想随便,更不想误会符悬书。
符悬书看了她良久,一根一根指头松开。
他说:“好。”
牡丹站上甲板,风把她头发吹乱,她也顾不得理。
“牡丹姑娘。”毕晏鸿走了过来,“你和师弟没事了吗?都是我那法器惹的祸,对不住。”
牡丹尴尬摆摆手:“那不过是意外,没什么的。”
没想到这事闹得人尽皆知,牡丹大窘。
虽牡丹这么说,但毕晏鸿还是觉得抱歉。
想了想,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面镜子,递给了牡丹:“为表歉意,这法器赠与姑娘。”
那是一面圆形的镜子。
不大,大概也就两个巴掌大小。
牡丹原想婉拒的,但毕晏鸿又言:“这法器看着寻常,实则却是能预见未来之物。”
“预见未来?”牡丹讶异。
本想回绝的话,牡丹这回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像瞌睡送来了枕头,毕晏鸿赠出的这法器,恰好就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牡丹捧在手上,好奇打量,然镜面只映出自己的面容。
她问:“该怎么用?”
毕晏鸿笑着回答:“注入自己灵力或是妖力,皆可。”
送了法器又告知使用方法后,毕晏鸿也不多待:“那姑娘慢慢赏玩,我先回去了。”
牡丹的眼离不开手上的镜子,嘴上说了声:“多谢毕仙长。”
便循他所说,将自己妖力注入镜中。
等到吸收了妖力后,镜面一变。
牡丹一看之下,愣住。
──她看到了,手脚都被铐住的自己。
粉色的衣裙脏污破烂,头发散乱,露出的肌肤几乎都是深可见骨的伤。
镜中还有一眼熟之人。
只见厉昌就像拖着牲畜那样,将她拖至上座的人面前。
座上那人一身黑衣,镜中所现画面有限,先是映出那黑衣人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
站到牡丹面前后,那人将挂在牡丹颈部的链条提起,逼她抬起头来。
然后,黑衣人另只手伸出来,刺进她体内,一转。
那一下,连镜外只是看着的牡丹自己,都觉得疼。
血淋淋的手自她体内取出内丹,视角慢慢往上。
最后,镜子里显露出那个黑衣人的脸。
那张脸牡丹看了许多次。
是一个会在无数次危难中,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
而如今,镜中的那人,却是……亲手结束她生命之人。
他冰冷的琥珀色眼眸看了过来。
就像隔着镜子,在与牡丹对视。
牡丹手一抖,妖力泄出,镜面景象散去,徒留她吓得发白的脸。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是的,这之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但,那个人……那张脸……
是符悬书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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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她,要跑路了!
到了千凌门, 众人依序下了飞舟。
毕晏鸿经过端木境身边时,端木境还好奇地“咦”了声。
他问:“师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怎么您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毕晏鸿从来都是挂了张笑脸, 面上的笑容浅淡温和, 像不论遇到什么事, 微笑的幅度都不会垮下。
只这回,他却是连眉眼都含着笑。
──不是往常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疏离笑容,而是真心实意,打从心底发出的笑意。
毕晏鸿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笑眯眯对着端木境说:“精心照料许久的种子就要发芽了, 不,或许都已长成大树, 要开花结果了,付出的一切能得收获,心情当然好。”
端木境听得云里雾里的, 怀疑师伯这是高兴得晕头了吧?
他说:“师伯, 您说的这是两株灵植吧?怎么一下刚发芽, 一下都要结果了?”
哪种灵植刚发芽就能结果?这不合理啊。
毕晏鸿瞧见端木境那迷糊样, 竟都还笑出声来。
他以往的笑都是无声且淡,鲜少有这样直接笑出声的时候,端木境发觉自己把师伯给逗笑了,还摸不着脑袋。
他好像也没说什么笑话啊?
毕晏鸿笑够了以后,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那挪向端木境的视线,似还扫过了哪个白色的身影。
毕晏鸿慢悠悠开口:“因为, 我说的并不是灵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