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茶?”
阮茶回过神来,朝着陆忍白扬了扬手上的根茎还带着泥土的草药:“我去给你熬了。”
陆忍白亦步亦趋的跟着阮茶走。
阮茶翻出一个小药罐子,烧了把火开始熬药。
陆忍白说:“你在想什么?”
阮茶总不能说你兄弟来找你回家,而我不想你离开。她随口说道:“我在想这个药苦不苦,你怕苦吗?”
“不怕。”陆忍白平静:“我什么都不怕。”
“这样吗?那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好多怕的。”阮茶如数家珍一般的说:“我怕死,怕疼,怕黑,怕挨饿受冻,还有这个药也很苦,我怕苦的。”
陆忍白听着,不知该如何回应,阮茶的这些害怕,他从未感受过。他想,距离他最近的一次害怕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发现阮茶在被异兽抓走后,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阮茶,那时候,隐约觉得心悸。
药罐里的药咕噜噜的往外冒着泡,苦涩的中药香蔓延开来,阮茶忽然问他:“如果有一天,你的家人找到了你,让你离开这里回家,你要回家吗?”
“不回。”
“你的家人诶,你为什么不回?如果我爸爸妈妈来找我了,我肯定也要回家的。”
“不记得了。”陆忍白不假思索的说:“比起陌生人,我更愿意和你待在一起。”
不得不说,陆忍白虽然是个死脑筋,但有时候说起话来,还是格外悦耳的。阮茶唇角微翘,说:“好。”
“那你要回家吗?”
“不回,我家太远了。”陆忍白现在没有记忆,阮茶总觉得这样诱导他,显得她很自私,她又忍不住补充:“不过我说的回家,是有前提的回家,不是他们随便找我我就回的。”
“什么前提?”
“如果我的家人他们待我不好,不将我当成一个人看,那我绝对不会回家的,我会躲得远远的,跟对我好的人一起生活。”阮茶声音温柔:“相反如果家人对我很好,不管他们来不来找我,我都是要回家的。”
“陆忍白,我希望你也是这样。”
陆忍白问:“你能当我的家人吗?”
“不要。”阮茶立刻反驳。
陆忍白没吭声,神情低落的看着燃烧的火焰。
“嗯……至少现在不要。”阮茶又说道:“我现在还不想当你的家人。”
“好。”陆忍白重新抬起头,看着阮茶:“我会等。”
草药熬了整整一个上午,才熬出一碗苦涩浓稠的药汁。阮茶将药碗放在灶台边晾凉,陆忍白已经盛好了粥,等阮茶过来吃。
今天的午餐有些简陋,阮茶因为逃走的楚真,仍然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心不在焉,陆忍白比她更心不在焉。
阮茶后知后觉才发现陆忍白有些不对劲,因为她一碗粥都已经见底了,陆忍白才喝了半碗。
平时可是能吃三碗粥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阮茶有些纳闷,她提醒道:“快点儿喝哦,等吃完午饭就要吃药,你慢吞吞的,药凉了会更苦的。”
“我不怕苦。”陆忍白平静的说,只不过动作也不再磨磨蹭蹭的,而是将碗中的粥一饮而尽。
阮茶关爱病号主动去洗碗,陆忍白就捧着药碗,也不喝,就盯着看。
见阮茶看他,陆忍白说道:“还有点烫。”
“那你记得喝。”阮茶打了个呵欠:“我去睡午觉啦。”
陆忍白颔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陆忍白面前的那碗药已经变得冰凉,陆忍白看了眼阮茶岿然不动的房门,将碗端起来,朝着一旁倾斜——
小小感冒,何须吃药?
只不过几滴汤药才没入土壤,地里的土豆开始骂人,豌豆苗开始躁动,连离得老远的南瓜藤,都在愤怒晃悠。
陆忍白的手立刻顿住了,他做贼心虚一般的看了眼阮茶的房门,不敢再倒,因为这些植物一定会和阮茶告状。
陆忍白握着碗,陷入长久的纠结,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男人惊讶带笑的声音:“小白哥,你这不行啊,这才多久没见,你就喝上汤药了,这也就算了,你怎么还不敢喝呢?”
陆忍白回过身去,便看见了一个满脸笑容的青年。青年穿着颇为时髦的黑白色调的衣裤,外面套着一件牛仔外套,带笑的脸上,有一对无害的酒窝。
这几天陆忍白其实一直能感觉到,周围有人在注视着他们,只不过他没有告诉阮茶,而是想将人找出来杀掉,但对方的隐匿技术很好,他一直没找到。
没想到,竟忽然就送上门来了。
陆忍白毫不掩饰他的敌意,他望向阮茶的小木屋,这时候阮茶还在睡午觉,他不能打搅,得速战速决。
“小白哥看起来不想吵醒那个女人呢,那我们安静一点。”楚真将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笑眯眯的说:“小白哥都会怜香惜玉了,我懂,不会吵着她。”
——这个人,似乎认得他?
楚真压低了声音,适时说道:“那么,我们去外面说吧,小白哥。”
陆忍白端着药碗跟在了楚真的身后,一直到行至后山无人处,周围的植物缄默无声,看见楚真活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缩起来瑟瑟发抖。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座开满了色彩斑斓的花朵的坟墓,其中最大的一朵纯洁的白色花朵上,写着阮茶与陆忍白的名字。
楚真脚尖碾着一朵异能开出的花朵,看着那朵花被他碾出汁液,零落成泥,他在笑着,眼神却是冷的。
“前段时间我翻越这座山脉,无意中看见了这座坟墓,看见上面刻着的两个名字,我着实是吓了一跳。”楚真淡淡的说道:“若非之后我在后山上见到了一个女人,找到了你的下落,只怕我就要来刨坟了。现在想来,那个女人,就是阮茶,对吗?”
看来阮茶前几天遇到的危险就是楚真,今天心不在焉也是因为楚真。楚真,就是阮茶口中,所说的,他的家人吗?
陆忍白心中平静,还打算杀了楚真,因为他踩坏了阮茶开出的花。
不过阮茶说过,不要打打杀杀,陆忍白也想知道,楚真此来意欲何为。
楚真显然习惯了他说一长串话陆忍白都不搭理,他自顾自的说道:“小白哥,你应该也知道,是楚先生派我出来找你们的。因为你没有保护好少主,反而……反而还和一个医治少主不利的女人在一起生活,你太荒谬了!消息传回去,先生不会放过你们。”
听着楚真的长篇大论,方连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映入陆忍白的脑海中——
“等到守护基地那边来人,发现你们两个人竟然混到一起去了,你猜猜他们会怎么想?你觉得你能对抗他们吗?”
所以这就是守护基地楚家的人吗?竟然真的找到这里来了……好麻烦,还是杀掉吧,不告诉阮茶就行。
楚真说着说着,就发现陆忍白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他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问:“小白哥,你想杀我?”
“嗯。”
“为了个女人,你想杀我?”楚真不可置信:“你疯了!”
陆忍白没吭声,可在他的周身,雾气凝结成水珠,直直的朝着楚真打去。
楚真气急,攻向陆忍白。
陆忍白将手里的药碗丢了出去,碗掉落在地碎成了碎片,里面的药汁却被他用异能卷成了一个水球,窜进了楚真的嘴巴里。
楚真哇的一口就要吐出来:“这什么破玩意儿,好难喝,你给我下毒?!你竟然都会给我下毒了——”
只不过那药汁水球受陆忍白控制,楚真说话的写会儿功夫,便顺着他的喉咙,划进了他肚子里。
楚真正吐着,陆忍白便掐住了他的脖颈,五指收拢,骨骼断裂的声音,清脆的响起。
第18章
楚真反应过来时脖颈就已剧痛,他奋力抬眸,对上陆忍白毫无感情的眼眸,紧接着,精神系异能迸射而出。
陆忍白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迟钝了一瞬,楚真就已捂着剧烈疼痛的脖颈,极速后退。
自陆忍白的身后,飞出无数道冰冷锋利的水刃,直指楚真面门,
楚真负伤,自然不是陆忍白的对手,他只能一边去干扰陆忍白,一边飞快的想着对策。
所幸,这里距离小木屋并不远。
恰巧阮茶睡完午觉,睡眼朦胧的推开门,便看见院外正朝她跑来的楚真。刹那间,阮茶对上了奔跑着的楚真的双眸,她呆滞了一瞬,便被一把匕首抵住了脖颈。
楚真捂着剧疼的脖颈,虎视眈眈的看着已经走到阮茶面前的陆忍白:“我看你真是疯了,你再往前走,我就直接杀了这个女人!”
陆忍白垂首看了眼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他要是没被楚真干扰那一秒,就可以直接拧断他的脖颈。
可惜了。
阮茶身子稍稍往后仰了仰,离那匕首锋利的刃面远了些。因为知道陆忍白在,她有底气,一点也不慌,还好奇的问:“你脖子怎么了?”
“关你屁事。”
陆忍白回答道:“骨折了。”
“你掐的吗?”
“嗯。”
阮茶“哇”了一声:“好厉害。”
“我只会这个,你比较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