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叶明诚的脸该有多黑。
阚冰阳默得片刻,点头道:“好。”
思绪浅浅拉扯回来,他抵了抵下颌,两腮悄然磨合,喉结轻轻一滚,正要抬眼说话,却见旁边那位依然还在转头拉门,一鼓作气恨不得把玻璃都卸了。
“阚冰阳!我才不上山!你给我开门!!”
典型的“没救了”代表人物。
还是形象大使那种。
毕竟在象牙塔里住久了,看的都是碧蓝的天和清澈的云,连阴雨霾霾都是过眼云烟,叶萦萦自然想不到那么多。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女孩,在自己面前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系列动作一如当年那般蛮横不知分寸,阚冰阳淡淡道:“叶萦萦,你别忘了你在外面代表的是谁的形象。”
叶萦萦闻言,遽然愣住。
作为叶明诚的女儿,她从小到大不止一次被灌输自己在外面的所作所为都会代表叶明诚的所作所为。
女儿就是爹的镜子,这个道理她懂。
可是卫蔓凝宠得太紧,她又是个得寸进尺的性格,导致于她对所有人不以为意。
耳畔有回声,温温热热。
叶萦萦手中一顿,抠住门把手的手倏地缩了回来。
虽然眼中有了些忌惮,但嘴巴上依然犟得很,桀骜不逊地对阚冰阳说道:“我至少有代表的形象,你呢?你爸在公众面前认你了吗?财产分完了吗?有你的份吗?”
她叽里咕噜一长串,然而刚说完,似乎就察觉到这话太过不妥。
明显地,阚冰阳听到这话之后,眼眸陡然之间就黯了下去。
真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默声不语,眼睫垂落似雾,飘在看不清的睑缘,晦暗不明。
良久,他才道:“如果不想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就跟我来。”
也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反正听到耳朵里,就是威胁融合了劝诫,让她不得不履行照做。
叶萦萦抿着唇,淡淡纯色在她用劲三分之下显得苍白无力,她掰开车门把手,自顾自地下车,熟稔地朝紫灵宫紧闭的大门走去。
多年未来,夜晚的紫灵山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甚至连周围的树木花草,也一如往常,修剪得整整齐齐、装饰得恰到好处,分分寸寸都精致到细枝末节。
叶萦萦没心没肺地皱了皱眉,轻声细语嘟囔腹诽:阎王……
她走了几步,抬眸。
朱漆大门双侧对开,皎洁的月光下,肃穆沉深,迎面而立的祖师爷眼观八方,面容威严,似乎熟知熟晓,就这么余光微怔地盯着她。
这种感觉,不寒而栗。
叶萦萦低声道:“我不进偏殿。”
见她像蚊子一样哼哼,阚冰阳低头回眸,手指轻轻蹭过衬衫衣摆,瞧见她不情不愿的表情,便道:“她不在这。”
本以为她是因为周偲牌位的原因,却不想她似乎毫不在意,只一个劲地摇头:“不要,一进偏殿就想起来以前在这罚跪,一跪就是一晚上。”
现在是深夜,她穿得少,又刚到刑侦局走了一圈,本就有点色厉内荏,再加上面对阚冰阳她习惯性地更加无理矫情,便不由自主地往他身后缩了缩。
无意识的举动,恰如有意识的依赖。
看在眼里,倒像撒娇的情调。
阚冰阳小心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罚跪?叶萦萦,你仔细想想,我一共罚过你几次?你哪次不是蜷在那睡成一只猪?又有哪次不是我抱你回去的?”
叶萦萦一听,轻轻咬着下唇,低低从喉咙眼里不屑淡嗤了一声,“那是你舍不得罚呗……”
她虽然嘟囔低吟,但落入两人的耳朵里,都是不觉愣滞了一瞬。
夜深雾重,月凉风轻,眼下那张熟悉的面容清澈皎洁,成熟的韵味逐渐显露出来,举手投足、眼神睥睨都是一丝丝的风韵。
心知肚明的小心思。
连那层窗户纸都有一条裂缝了。
而且是东非大峡谷那种。
叶萦萦默然不做声,垂眸许久才问道:“你带我来这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阚冰阳看着她,淡淡道:“只是带你来避避风头。”
“避风头?”叶萦萦愣住,“在紫灵山避风头?”
正一派道观,远离世俗纷争,大道无情,与神祇最接近的地方,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没再说话,一路跟着男人的身影朝后山的长廊走去,雕栏画栋高悬,红漆檀木熏香,弥漫了一程,沁入了一身。
等到了厢房那,还是原来的房间。
“睡吧。”
阚冰阳只留下两个字,便欲转身。
“哎……”叶萦萦喊住他,想了想,揉着腮帮娇嗔一句:“师父……”
她柔筋软骨,靠着门框,杨柳细的腰还露在外面,一身夜场的打扮,格格不入。
阚冰阳在心底深深叹息,耐着性子道:“你在这住了三个月,知道浴室在哪吧?”
叶萦萦摇头,说道:“不是。”
她又没失忆,当然知道浴室在哪,不仅如此,她还能闭着眼睛翻箱倒柜把以前那件打着补丁的道袍找出来穿好呢。
阚冰阳疑道:“怎么了?”
叶萦萦慵懒地抱着手臂,眼睑花了一些眼影,眼眶朦胧欲深,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丝毫不在乎这是哪,也根本不管祖师爷有没有在天上审度她的一举一动。
“你刚才说,她不在偏殿了?”
这话一出,似是盘问,也仿若纠结,若有若无的探测就这么萦绕在不大不小的长廊,与深深靡靡的降真缓缓融合。
当年她赌气离开,删光了他的联系方式,头也不回地跑出国留学,再不踏上紫灵山半步,不就是跟这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的吃醋吗?
说实话,她吃醋的还是个牌位。
连棺材板都没有。
阚冰阳低头凝视,默了默,噤声许久,终于说道:“四年前,她就被周家父母接回去了。”
叶萦萦抿着唇,无动于衷地听着,这话,就像是在说:紫灵山容不下她。
可她不是个那么豁达的人。
她抬头,眼神缥缈而过,落在男人的那双深眸处,一丝一缕地逡巡着。
“不是紫灵山容不下她,是我容不下她。”
敛了那股娇气,剩下的都是不容小觑的冷漠,带着淡淡的欲望,不退不让。
阚冰阳疑道:“……容不下?”
叶萦萦放下手臂,走近了两步。
“师父,我可不是个大度的人,我的占有欲强得很,看上的东西跑不掉,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送来变形。”
她说着,靠得更近,几乎把整个人都贴上去了,可她有分寸,不过多,也不过少,恰到好处地与男人之间还预留了几毫米的缓冲。
“我只是比她稍稍晚那么一点认识你,没办法,谁让我年龄小呢,你呢,就是得宠着我、让着我。”
降真的幽香越来越淡,话语踌躇纷扰。
然后呢,叶萦萦轻轻踮起脚。
一寸寸,一点点,越来越近,直至唇瓣快要触及喉结,滚动着的欲望似乎被筋膜层给牢牢束缚。
长线勾搭着鱼饵。
轻轻撩拂,不着痕迹。
倏地,叶萦萦偏着头,缓缓离开他,“我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要不你陪我?”
第46章
意料之中, 这话似乎在逆天而行。
而且还是当着祖师爷的面逆天而行,没有底线、没有准则,阚冰阳怎么可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他轻咬下颌, 喉结不觉动了动,然后抬手轻轻搭着她的肩, 将她往房间里推去。
“叶萦萦, 这是紫灵山,不是云中阁, 我也不是你心心念念花大价钱点的头牌。”
叶萦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宽松领口的衣服顺着肩膀垂落半截, 懒懒散散。
“所以你的意思是, 不能嫖,只能睡?”
她倒是豁得出去, 也放得下脸面。
要不是早就认识她, 知道她是个什么德性,这脸皮都能造城墙了。
阚冰阳淡然看着她, 并不想在深夜之时与她继续探讨这种无聊又没深度的问题,再者, 他也不是那种道貌岸然的人, 如果这不是紫灵山,他知道她有意, 后天早上她都出不了这个房门。
他垂了垂眼睫, 再抬起,清眸倒映着头顶微弱的灯光。
“你不是早就昭告天下,我出家了吗?”
-
翌日一早, 叶萦萦几乎睡到日上三竿。
一睁眼, 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 那个时候,她刚刚满十九岁,脑海里恍惚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作死心态,行动起来的又是没心没肺的一颦一笑。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学会了顾虑,也有了忌惮。
洗漱完,她来到集糜轩,这里没什么变化,桌椅板凳依然放在原位,一尘不染干干净净,一直都有住在这里的道友打扫。
褚施端坐在一侧,见到她,和蔼点头。
叶萦萦也不拘谨,走过去大大方方地作揖一拜,动作神情与以往如出一辙。
“师公,早。”
褚施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叶萦萦从容坐下来,端了一碗粥,吃了几口,说道:“师公,我是昨晚上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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