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用剑一吓,徐伯并未退缩,反倒是转过头来盯着他。
“呵呵,齐公子不必惊慌,老头子我只是好奇罢了。”他又放下灯笼,老老实实在前头引路。
“这个何俪娘,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家里穷,下头弟弟妹妹又多,爹不亲娘不爱的,差点就要被卖进楼子里,是我家老爷夫人心善,才将她买回来的。”
“可她不感恩就算了,日子久了竟生出了旁的心思,趁着夫人身子不适没空管理府中上下事务的时候,偷了家里的东西逃了!”
偷窃?
可谢氏说的,明明是这个何俪娘任性贪玩离家出走自己走丢了。
“我看易府上下富贵万分,何俪娘没理由为了一时的富贵,放弃往后的荣华啊。”岁宴不解,“还是说,她偷的东西是顶贵重的,足够她下半辈子富足了?”
谢氏身子不好,若是何俪娘能顺利诞下易府的子嗣,往后的地位会怎样谁也说不准,偷了钱后逃跑,怎么想都不应该。
徐伯嘿嘿一笑:“就是个雕工细致的黄玉玉佩罢了,大富大贵倒是不至于,不过也是个稀罕物。”
“不过你这种未出嫁的小姑娘,是不会懂的……”
“老爷夫人,那是当娃娃的时候就有了情谊的,这夫妻二人感情和睦了,又怎么能容得下旁的人来呢?”
岁宴瞠目:“你的意思是,易夫人因为嫉妒……”
徐伯打断她:“这话可不兴说啊齐姑娘,我们夫人,那可是顶顶良善的菩萨心肠呢。”
“那易老爷呢?”祈佑蓦地出声,“易老爷是什么样的性子。”
徐伯又是用着怪异的调子笑了笑:“我们老爷?我们老爷那当然也是顶顶良善的心肠啊。”
*
徐伯推开灵堂的门,在棺材前看见那一沓纸钱,疑惑地看着岁宴。
岁宴也丝毫不觉有何问题,坦然同他对视:“许是夜深了眼花,没看清,倒是劳烦徐伯跑这么一趟了。”
“齐公子也眼花了?”徐伯挤眉弄眼地问着祈佑。
不想被他过于耿直的性子坏了事,岁宴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腰,吓得他一激灵。
“啊……啊!是!我也眼花了,天色太晚了。”
“行!”徐伯道,“那二位就快些完事儿快些回去歇着吧,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就不陪二位了。”
说完,他退出了灵堂。
可也不知道是他着急,还是门前积雨太滑,徐伯竟一个不小心踩空了,眨眼的功夫就跌落在地。
祈佑伸出手来想要搀扶他,根本来不及。
而岁宴,则是被一声清脆的敲击声所吸引。
“我的玉佩!”徐伯大声哀嚎,将灯笼扔在一旁,把手伸进了袖子里掏了许久。
岁宴定睛一看,他摊开的掌心中,赫然躺着两半碎玉。
且看着质地,应当是黄玉。
黄玉这种东西,可是同徐伯之前展露出的节俭做派丝毫不符。
岁宴不免将此物同之前提及到的何俪娘联系到一块儿,手中的纸伞瞬间化为利刃,抵在了徐伯的颈边,嗓音清冷地质问:“徐伯不是说,何俪娘偷走了一块黄玉玉佩吗?”
“那你手中捏的又是何物?”
“老实交代!何俪娘被赶出府,到底同你有没有干系!”
第11章
徐伯跌坐在台阶之下,任由细雨的肆意拍打。
也不知是不是被岁宴纸伞上传来的阵阵阴冷气息给震慑住了,他摊开了掌心,眼珠子滴溜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念头。
岁宴本只是想恐吓他一番,一时情急也忘了芸娘还在伞中。
手中的纸伞控制不住地发着颤,岁宴一手安抚着,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人说道:“快拔剑。”
祈佑抱着剑,摇了摇头:“不好吧,万一伤着人……”
“呵,你这呆子,就知道讲劳什子的仁义道德。”岁宴轻嗤一声。
她倒是多得是法子来制住这个徐伯,只是在未确定这个宅子里作乱的凶鬼到底是谁之前,她不敢贸然出手。
毕竟若眼前这人只是个心怀鬼胎的普通人,那她真的出手伤了他的话,是会被反噬的。
可再怎么说,也得有兵器在手,才能威胁姓徐的说点有用的消息来。
不耐烦再去同祈佑交头接耳,岁宴直接上手,打算从他手中夺过长剑。
祈佑没料到她的突然伸手,拿着剑的手下意识往回缩。
这猝不及防地后退让岁宴稍有愣神,手上的动作来不及转向,只得朝着祈佑的方向扑。因着站位的缘故,她的侧脸刚好从他的脸颊旁擦过。
二人的肩膀相撞,撞得不重,但却让岁宴觉得好像魂儿都跟着颤了颤。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回避还是什么原因,岁宴觉得脑子有点胀,抬眸瞪了他一眼后,趁着他也愣神的功夫,抽出长剑挽了个剑花。
方才还在剑鞘中静静躺着的凛冽长剑,瞬间抵在了姓徐的颈间。
*
“说说吧,何俪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岁宴清了清嗓子,想要掩饰那一瞬间的喉头发紧。
姓徐的瘫坐在地,神色有几分慌张,但还是强撑着回她的话:“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这可是我家!我家老爷夫人好心留你们住一晚,你们竟敢拿剑对着我?你们莫不是打家劫舍的匪徒,竟敢如此丧心病狂?”
“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家老爷是什么人!那可是县老爷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你们这么猖狂,就不怕我们告到官老爷那里,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吗?”
岁宴冷笑,不知该说他天真还是什么。
若她们真是山贼土匪,又怎么会给他机会去山下报官呢?
易府这宅子建在深山老林中,除了每日来做活的奴仆们,怕是都没几个人知道这山上里还住着一户人家。而那些奴仆们,要等到明日天亮才会上山。
但凡是有脑子的贼匪,早就逃之夭夭了。
没有那些心思来同他废话,岁宴的手腕一抖,剑尖又往前进了些许:“何俪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姓徐的脖颈间被抵出的痕迹,岁宴不禁想,若是这时候一阵风吹来她剑没拿稳见了血,会不会算到她头上。
*
“我说、我说,”小命被威胁了,姓徐的也不再虚张声势,捏着嗓子回话,生怕自己一个吞咽,就将喉咙伸到对方剑下了。
“何俪娘是被我赶出去的,我说她偷了我的东西,告发到夫人那,夫人念及她一个女子名声重要,只说是她贪玩自己跑了的。”
“偷的可是你手中这黄玉玉佩?”岁宴扬扬下巴示意。
姓徐的手一紧,想要遮掩,一个没留神被碎玉边缘划了个豁口,鲜血瞬间往外涌,同淅淅沥沥的雨水混在了一起。
他忙不迭地用嘴含住掌心止血,胡乱地点着头回应岁宴。
“那你同何俪娘又是什么恩怨,好端端的,为何要使计赶走她?”岁宴又问。
许是被嘴里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姓徐的也不再那么畏手畏脚的,甚至还对着岁宴邪笑了一番。
“不就是,男人和女人的那档子事儿吗?”
“我想要她,她不从,那我就只能给她吃点教训了。”
岁宴瞪大了眼:“何俪娘,不是易瑾的妾室吗?你竟敢打她的主意?”
就算何俪娘只是个妾室,但好歹是良家女子,是正经的主子,这个姓徐的莫不是胆大包了天,竟敢动这种心思。
她的震惊落在了姓徐的眼中,似乎变成了一种夸赞,让他得到了一种怪异的满足。
“呵呵,一个妾室而已,在这个家中,倒是不如我说得上话。”
岁宴不解:“易夫人怎么会任由你做出这种事。”
听到她的话,姓徐的笑得更大声了。
“她?她怕是巴不得我这么做呢。”
“表面上大度说着要给夫君纳妾,可私底下呢,还不是日日霸占着老爷。旁的人家,都是每逢初一十五必歇在主母房里,在我家倒是反过来了,只有初一十五才是老爷去妾室房里的日子。说着是纳个小妾来绵延子嗣的,这样下去,还不知得等到哪年哪月才有消息呢。”
姓徐的舔了舔舌头,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说不准,我这是在帮我家老爷做好事呢。毕竟我家老爷这家大业大的,总得有个人来继承才是。”
岁宴浑身都觉得恶心,像是他眼里有什么脏东西会顺着剑钻到她骨子里一样。
忍着心里的不适,岁宴又问:“那你把何俪娘赶出去之后,还做了什么,是不是派人动了什么手脚。”
“我没有!我只是想给她个教训,跟她说让她乖乖回来求我,我就会在夫人面前帮她说点好话。我什么好处都还没捞到,怎么可能对她出手。”
“要我说啊,定是夫人下的手!我就说吧,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心甘情愿给夫君纳妾的女子,一定是夫人想着趁此机会彻底把何俪娘赶出去。”
他言之凿凿,似乎笃定了谢氏派人对何俪娘动了手。
不过谢氏到底是将何俪娘赶出去了,还是下了狠手,就不得而知了。
*
姓徐的这话可不可信谁也不清楚,但岁宴也没蠢到完全信任他的一面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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