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就听说您善于度化他人,为什么独独不能加上我?若是能将这天底下最大的魔头度化,岂不是再好不过的功德。”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伸手去勾钟妙的指尖。
然而记忆中那个人做起来轻易极了的事情,他却被钟妙后退的一步刚好错过。
魔君这些年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说是与他结仇,就是瞧着碍眼的,也没哪个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难得有一回按耐着性子伏低做小,却受了这样的冷遇。
他当即来了脾气,强行想要抓住钟妙的手。
瞧着他周身翻滚的魔息倒很是吓人,可惜选错了目标——钟妙揍过的天生神明都不知凡几,还能怕他一个融合不到百年的新魔神?
当初他在钟妙主场就挨了揍,如今换到自己的主场,仍旧没扛几下就被掀翻在地。
魔君自成年后就没受过这等委屈,被摁在地上还不服,大声威胁:“姐姐自然可以不在意我,难道天下苍生也不值得姐姐在意么?若是将来生灵涂炭,姐姐也能坐视不管?”
钟妙能忍他这么久已算难得,见这小子还敢作妖,一剑鞘抽在他大腿。
“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尊,那我今日便教教你道理。”
“生灵涂炭?我先叫你屁股开花!”
作者有话说:
今天状态不太好,明天多更。
第82章 、这挨揍是独我一个人有
在魔君的设想里,今日的会面应当是这样的——
最好的情况,他成功用少年模样迷惑住钟妙,将她骗回魔宫。
次一些的情况,钟妙识破了他的伪装,但利用一些眼泪与谎言,将她骗回魔宫。
再次一些,钟妙既没有被伪装迷惑,也不为他的恳求心软,那他还能用天下苍生的性命威胁。
就算她心生厌恶又如何?一想到钟妙不得不按耐着杀意与他同处一室,魔君就忍不住满心愉悦。
他甚至暗戳戳想象过钟妙可能的神情与回答,
她或许会很心疼:“你面色怎么这样差,这些年过得不好么?”
他就垂了眼看她:“没有姐姐,我如何能过得好。”
倘若她言语憎恶:“我辈正道修士岂能为邪魔所惑!”
那他正好撕破假面:“若姐姐不想见这天下血流成河,还是乖乖与我回去为好。”
总而言之,无论过程如何,钟妙最终是一定要同他回魔宫的。
但任凭魔君有千般猜测,也绝不会料到自己竟然一照面就被人放倒在地。
他在小世界霸道惯了,就算世家宝库也当作后花园一般闲逛,身为此界魔神,他也确实有行事张狂的底气。
可惜钟妙到底还是钟妙,就算换了个世界线,照样能让他体会一番爱的教导。
魔君难得露出些迷茫神色,被抽了一剑鞘才醒过神来,不等钟妙抽第二下,像被谁踩了尾巴一般弹跳起来蹿进魔气漩涡。
钟妙被魔气糊了一脸,伸手挥散,地上只剩下个布老虎。
没了钟山庇佑,此地远不如钟妙的世界繁荣,就连布老虎的料子也差了许多,用的都是些粗布,握在手中微微刺挠。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与魔君相处,更没想好要如何面对据说同在魔界的师父,钟妙揪了揪布老虎冒出的线头,沉沉叹了口气。
魔界内。
魔修们望着天边汹涌的乌云,齐齐叹了口气。
从前大伙儿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那时候杀人屠城多么快活,谁能想到百年后竟然要过这种日子?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前任魔君遭人挑战时,他们就不该站在一旁起哄看热闹。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有个诨号欢喜道人的魔修手搭凉棚朝远处看了眼,惊道:“不妙!不妙!君上向这边来了!老道先走一步!”
此话一出,全场大惊。
赌鬼连骰子都顾不上捡,一盖斗笠就跑,血壶老人将葫芦一丢,矮身滚进树洞里头,金算子起身要走,见一桌的酒肉朋友四散,忍不住伸手将桌上宝贝划了一半在怀里。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魔君已一步迈至眼前。
他面上仍绷着一张笑脸,然而任谁能都察觉出其下的勃发怒意。
金算子手中还抱着几袋魔晶,魔君瞧了一眼,笑道:“噢,你们今日在这里赌钱是不是?”
金算子是前两个月在凡间界犯了事叛逃来的,又因着沉迷敛财没怎么撞见过魔君,见他这样年轻,下意识将他与那些门派少主们混为一谈。
他从前伺候惯了达官贵人,还以为这次也能说几句吉利话讨讨彩头,当即作揖道:“回君上的话,今日小生手气颇好,正说着吉星高照,就见着您来了!”
血壶老人暗暗骂了句蠢货。
魔君点点头:“原来如此,你倒是运气好。不过本尊觉着,赢来的东西抱在怀里可不够,总要吃进肚子里才能算自己的嘛。”
金算子虽摸不着头脑,还是机灵地应了句“谨遵魔君教导”。
却听魔君又说:“你既然听本尊的教导,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
金算子心中刚升起些疑惑,就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伸进袋中拿出把魔晶,且越靠越近,竟是直直向口中塞去。
他想要哀求,然而咽喉也被控制着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看着自己越吃越多,魔气在经脉中膨胀肆虐,最后一声炸响。
魔君收回目光,血肉顺着无形的墙壁滑落,没有一丝溅在他鞋面。
桌上仍然堆积着不少法器,可惜魔修没见过什么世面,做出来的法器也甚是粗陋,魔君叮叮当当拨弄着,挑选许久也没翻到能入眼的。
这声音清脆悦耳,然而在血壶老人听来却无异于恶鬼催命。
他用了龟息功夫躲在树洞中,暗暗祈祷着有哪个倒霉蛋能将魔君引走。
忽然一切声音消失,血壶老人又等了片刻,正窃喜着自己逃出生天准备换个位置躲藏,却忽然听见有人极亲和地问道:“那么你呢?赢了还是输了?”
他抬头望去,魔君笑盈盈蹲在树洞外看他。
刚才说赢了的那个已死得连神魂都不剩,血壶老人咬牙答道:“回,回禀君上,小的输了。”
魔君嗯了一声:“输了可真叫人生气是不是?不过听说跨火盆有奇效,你试过么?”
话音未落,血壶老人便惨叫起来。
漆黑魔焰于树洞中起舞。
魔君撩起袍角越过树洞,落地时身后只剩薄薄一层白灰。
他咂摸了一下,心情当真好了一点。
与正道不同,魔君压根不在意魔修的死活。
于他而言,魔修至多是寄生在他巢穴边的虫蚁,多一些少一些没什么紧要,反正总会源源不断冒出新的。
正道以为杀死魔修就能削弱魔界?他每日杀来取乐的都不止这个数目。
但这有什么用?钟妙还是不愿跟他回来。
不仅不回来,甚至还揍他!
魔君从记忆中看得分明,那家伙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揍!她愿意给他念经,愿意给他拥抱和亲吻——但是一见面就揍他!
明明从前受过更重的伤,年幼时甚至险些叫人开膛破肚,他在世间摸爬滚打多年,却从没有哪一次这么痛。
只是被剑鞘抽了一道而已,到了他这个境界,皮肉伤最不值一提。
何况钟妙抽他时下手并不重,选的位置也很是体贴,大腿是被鞭打后最不容易产生严重损伤的部位——但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眼前忽然又一次望见烛火昏暗的地牢,血腥味,铁锈味,污浊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甜香,有人提着鞭子走进,说:“你们将来若是想向主子讨饶……”
魔君强行将回忆掐断。
他当年对王家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些,竟让他们死得这样痛快。
想到此处,魔君心中又开始冒火。
王家百年前就叫他烧成了灰,如今也没办法扫一块再烧一次。他站了一会儿,忽然偏头望去,眼底露出冰冷笑意。
见过魔君后,钟妙也没了游玩的兴致,在废墟边念了三遍往生经就折返前线大营。
本想着同陆和铃聊聊天,一敲门却听侍女说她不在此处,再一问,说是近日又同其他大人生出分歧,多半被打着议事的名号困住了。
这群人打的什么小算盘,钟妙心中清楚得很,只是目前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能糊弄一时就先糊弄一时,反正这群人也没这个胆子敢强压她做什么。
但陆和铃天天被他们缠着刁难,那就有些讨厌了。
钟妙骨子里就没什么恭谦礼让,平日里你好我好装一装也就罢了,说到底还是按自己的性子做事。
她自己不爱被逼迫,更不爱看朋友因自己被逼迫,当即决定摆一摆分神期大能的架子。反正到了这个境界,就算做再混账的事也总有人能给她找出借口。
锁定陆和铃的位置并不难,钟妙大咧咧走过去,侍从们竟无一人敢拦她。
里头果然在争吵。
有个声音质问道:“当初反对举兵的是你,如今反对撤兵的也是你!陆坊主,你可知天下人将如何看你?”
陆和铃冷声道:“少说些漂亮话,撤兵到底是为了休养生息,还是为了护住世家命脉,你们心里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