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愿已了魂灵崩坏的前兆。
酒葫芦见她进来,挣扎着直起身,晃开瓶盖将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倒了出来。
“我身无长物,靠着这枚星辰才侥幸能完成心愿,如今送给山君,愿能作为报答。”
钟妙收起碎片,替它轻轻合上瓶盖:“好,十分感谢,辛苦你了。”
酒葫芦微微晃动,一骨碌向下滚落,被钟妙接在手中,已全然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旧葫芦了。
虽说这么多年见惯了生生死死,但还是难免有些心生怅然。
钟妙将葫芦收进储物袋,计划着明天去江边埋下,又随手从顾昭先前留给她的储物袋中摸出壶酒,也没仔细看是什么,合着星辰碎片一道饮下。
小院中,顾昭对着玉符投影面色黑沉。
不得不离开钟妙身边本就令他十分不满,属下带回的消息更是糟糕透顶。
他这些日子都在命令属下清除当年行事过激时留下的痕迹,虽然有些费功夫,倒也不是相当难做。
谁料忽然被人接连破坏数个据点,且留下封信件,打开一看竟提到一桩早该被埋葬的旧事。
顾昭捏着眉心闭目片刻:“不必多事,本君自会处理,你们按原计划行事。”
“哇,阿昭听起来好凶。”
顾昭霍然回头,却见钟妙不知何时从墙边探出头来,笑嘻嘻的:“你平时都是这么同属下讲话的吗?”
师尊什么时候来的?他为何半点气息也没察觉?师尊听到了多少?
钟妙打了个酒嗝,像是没看到他骤然紧绷的面色,晃悠悠举起手中酒瓶:“喏,这个,很好喝,是阿昭自己酿的吗?还有更多吗?”
顾昭快速看了眼酒瓶。
这是他自己研究出的配方,寻常人若是尝上一滴也要醉倒,就算顾昭自己每次也只能喝三口,师尊看着已喝了大半,想来听不清他方才的对话。
顾昭缓缓放松下来,又为这放松感到一种刺痛的可耻,
他将玉符熄灭,钟妙摇摇晃晃走过来,拽着他衣襟打了个哈欠:“还有吗?若是没了,以后再替我酿几瓶。”
顾昭自然说好。
酒劲上头,钟妙嫌站着累,干脆向人怀中一躺,支使着要他把自己搬进屋。
她总说顾昭爱撒娇,那是没瞧见自己喝醉的模样,又缠人又话多,被抱起来也不消停。
躺了一会儿又不大满意,使劲戳戳顾昭:“你把玉符关了,震得我手麻。”
顾昭自己的通讯玉符早收起来了,哪里会震到她?多半是她自己的玉符在响,也不知是谁这么大半夜的还惦念着。
没人会同醉鬼讲道理,顾昭伸手向她袖中一摸,果然摸到通讯玉符。
想着先收进储物戒里明日再还给她,拿出来时却没忍住瞧了一眼。
是蜉蝣的消息。
【百年来的消息就这么多,不过我最近查到一桩有意思的旧事,不知您想不想听。】
作者有话说:
蜉蝣:我是少山君的小甜心~【WINK】
顾昭:……【磨刀】
明后两天要出差,更新会迟一些,仍然日更。
爱你们,啾咪。
第73章 、霸道剑修俏徒弟
顾昭盯着这行字浑身发冷。
他第一反应就想删除消息,手指停在玉符上方多时,到底还是什么也没做。
钟妙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发现还在室外,拽着他衣襟喊他:“阿昭?”
顾昭回过神,收起玉符抱着她送回房内。
钟妙一沾床就睡得昏天黑地,顾昭站在床边伸手虚空描绘着她的睡颜。
他不知道师尊究竟从蜉蝣那里查到了多少,也不知道师尊如今对他抱有何种看法,更没有胆量直接去问。
若换做现在的顾昭,自然有把握将事情做得隐秘,可惜那时他太急迫也太绝望,因此抓住一丁点机会就敢全局下注。
……才会做下那种糊涂事。
顾昭的势力在发展早期本就与蜉蝣牵扯甚深,以她的能耐,查清这件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望着钟妙微微含笑的,似乎永远毫无阴霾的脸,顾昭难得产生了些羡慕。
如果是师尊,想来不会有这样的忧虑吧。
他习惯了凡事向坏处想,这件事他自知做得极错,就算他今日能将消息删除,蜉蝣照样有无数种法子叫师尊知道。
何况暗处还藏着什么人要拿这件事做把柄……
事到如今,顾昭却生出一种意外的冷静。
有资格得知此事的人不多,而能以他的行动推测出目的的更少,他本已决定将往事彻底掩埋,可惜事不遂人愿。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机做局将人挖出来处置了。
此时中州局势混乱,无论是推进下一步清除计划,还是趁火打劫夺取更多商路,顾昭都有足够的理由暂时离开。
只要他没有被师尊抓住当面对质,最坏的情况就不会发生。
顾昭在黑暗中久久伫立,终于逼自己下定决心。
钟妙翻了个身,手在枕边摸索着,喊:“阿昭?阿昭去哪了?”
顾昭下意识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是,师尊,弟子在这里。”
钟妙今日一次找回两枚星辰碎片,正被力量冲刷得浑身发烫,本想喊徒弟给自己倒碗水喝,一伸手却摸到个冰冰凉的东西。
她也不管是什么,左右闻起来有自己的气味,一使劲就往床上拖。
顾昭被她拖了个猝不及防。
十万大山那次是情况紧急加上分神胡闹,如今他本体清醒着,怎么好做出这等轻浮举动冒犯师尊?
钟妙拖了一把没拖动,心里也着急起来,她陷在半梦半醒中不愿醒来,闭着眼到处摸索找好下手的地方。
顾昭既不敢行孟浪之事,又不敢当真用力推她,反而被钟妙摸索得耳尖飞红,加之她一身蛮力,顾昭甚至听见了法衣撕裂声。
混乱之中也不知怎么就被揪住了腰带,被钟妙一个翻身拽上去强行摁进怀里。
钟妙本就睡得鬓发凌乱,刚刚更是闹腾得衣襟半开。顾昭看哪也不是,老老实实闭着眼不敢动弹,只把自己当作一根无知无觉的木头,心中却沸腾着种种焦灼。
忽然间,师尊伸手拍了拍他背,又像摸小猫小狗般在他脑后揉了一把。
顾昭的脑子空白了一瞬,他听师尊轻轻笑着:“好乖好乖,不许动,睡觉了。”
旧日香气缭绕着他。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譬如永远看不完的情报,永远杀不尽的魔修,永远斩不断的阴谋纠缠。
但只要她伸出手。
他甘愿作茧自缚。
第二日钟妙醒来,就见顾昭呆头呆脑坐在一旁。
看着倒是唬人,盯着玉符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极紧要的情报。
可惜钟妙这么些年早将他的小动作摸了个透彻,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在愣神。
她悄悄凑过去一拍:“想什么呢?昨晚没睡好吗?”
顾昭却当真被她吓得一抖。
他也不看她,垂眼喊了声“师尊”就想溜。
钟妙才不肯这么轻易将他放走,一伸手按在墙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活了这么些年头一回对人生出友谊之外的心思,一时感到相当新奇。
反正顾昭早就说了想同她成亲,那她顺着心意逗弄一二……应该也不能算相当过分吧?
顾昭心里本就藏了事,刚生出些逃避的想法又被钟妙强行拦住,一时进退维谷。
昨晚他被钟妙当作抱枕牢牢困住,怕推开会将她闹醒,只好一动不动等她睡熟。
明明想着等师尊松开一些就迅速起身,自己却不知怎么也渐渐睡过去了。
这一觉就睡得快天亮,等他猛然惊醒,匆匆整理衣冠拿玉符留了消息要走,回头望见师尊蜷缩着睡成一小团,心里又忍不住担忧。
她还醉着,若是没人照顾怎么成?
一来二去,一拖再拖,竟是走不成了,干脆拿了玉符在房中处理公务。
谁料对着玉符坐了一上午,愣是半个字也没看下去,脑子里反复回放师尊昨晚哄他睡觉的声音,除此之外全然空白。
她靠得太近,顾昭一低头就能望见她随意披散的衣襟,一抬头又对上她戏谑的眼神,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钟妙只管欣赏他越发窘迫的神情。
她从前只知道自己徒弟生得好,却不知换一种视角来看竟有这般动人。若是再坦诚一些,顾昭这副强行在她面前装傻装乖的样子,实在是非常可爱。
至于顾昭担心的那些事……钟妙只能说,爱情使人盲目。
有柳岐山这么个一人屠尽魔宫的狠角色在,钟山的风水怎么可能养出什么信男善女?
钟妙镇守凡间界数百年,时至如今不少魔修听见她的名字还要骇得抖上一抖,靠得可不是念经劝善的功夫。
非常时期本就要用酷烈手段,硬要说顾昭有哪里做得不对,那顶多是手法嫩了些没扫尾干净,这也是没谁教他的缘故,哪里就至于纠结成这样?
想到此处,钟妙勾着他衣襟将人拉近了一些。
“什么时候学会酿这么烈的酒?看来你百年间学了不少本事。”
顾昭被她一问,又想起昨天看到的消息来,他惯会以退为进,模糊道:“从前想师尊想得太疼了……师尊最近又在托蜉蝣查些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