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元帅只懂打仗的?这不是政治素养高得很吗!
不过也是,天琼学院出来的顶尖毕业生,哪一个不是多边形战士?
她的元帅大概也只在关乎她身份的问题上稍稍憨了一点,其他时候还是很优秀的。
谢寒关命人把程景风押进了牢里,他去审讯时,身后偷偷摸摸跟上了一个小尾巴。
谢寒关步伐一顿,眼珠微动:“……”
他有些无奈:“乖,这里不适合你。回去吧。”
云柚被抓个现行,满脸无辜。
见谢寒关要把她赶走,云柚不肯了,她双手死死抓着谢寒关的披风一角,把布料都拽皱了,以行动表明自己的抗拒。
“我要听!”云柚坚定道,“我也是受害者,有资格旁听事情的真相吧?我保证不干扰你,就让我进去听听吧,堂哥!”
这一声堂哥真是喊得清脆又响亮,引得主动降低存在感的迟无都忍不住投去一瞥。
云柚你要脸吗?
如果让云柚听见他心中所想,肯定会振振有词地表示:脸皮算什么?招不在高,有用就行。
今天这个脸她就不要了!
事实证明,这一声堂哥是相当的有用,全家灭亡缺乏亲情还是独生子女的谢寒关当即被戳中死穴,沉默片刻后,他退让了。
“……那你要乖一点。”
云柚笑逐颜开:“好嘞堂哥,没问题堂哥!”
几声脆生生的堂哥喊下来,谢寒关单手握拳抵在下颌,掩饰性地轻咳一声,但从迟无的角度,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谢寒关冷白的脸颊浮上霞红,流露出淡淡的赧色。
迟无:“……”
没救了啊,这个帝国。
审讯室不宽不窄,隔着一面玻璃,程景风的腕部扣上了银质的手铐,长长的链条拖在地上,昭示着他如今囚犯的身份。
从星球主到阶下囚,只在一夕之间。
程景风似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他原本浑圆的肚腩都消瘦下去,头发花白,皱纹遍布,像是一夜之间老了三十岁。
谢寒关走进审讯室,门缝处泄进几缕阳光,形容枯槁的程景风似有所感,手指动了动,他抬起头来,却在看到谢寒关的那一刻,下意识地瑟缩。
“我、我不知道……”他喃喃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帝国律法严峻,对待意图分割主权的人更是绝不姑息。
程景风一想到接下来迎接他的刑罚,他顿觉人生无望了。
谢寒关坐在了他的对面,一双无机质的冰色双眼,直直地映出了阶下囚的惨白脸色。
他没有多余的慈悲心留给帝国囚犯。
对待云柚和对待程景风,谢寒关完全就是两个气场。
坐在他对面,只有一面玻璃阻隔的程景风不住地发抖,仿佛不着寸.缕地置身于冰山雪地里,掺了冰碴子的风劈里啪啦打在他的皮肤上,冷到了骨髓里面。
这样脆弱的精神状态,甚至不需要谢寒关动用什么审讯技巧,一问就答了。
从他的动机切入,到他在第七星系和帝国的布置,安插的人手,和他勾结的那些无良商人和贵族,被谢寒关抽丝剥茧般,慢条斯理地一层层扒了出来。
如果不是时间宝贵,程景风怕是今天早上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瞒不住。
但是,在谢寒关问到地下的实验基地时,一直供认不讳的程景风态度忽然变了。
他面色惊恐交加,猛地窜了起来,抗拒得极为激烈,又被银链子狼狈绊倒。
“什么实验基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不停地摇头,眼里是深刻的恐惧,就像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我没做过,那是、那是别人逼迫我的——那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你意图培植恶瘴?”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程景风尖叫起来,“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开始疯狂地用脑袋撞桌角,砰砰直响,发了狠地撞着,把额头磕破渗出血丝,妄图逃避这个问题。
谢寒关静静地注视着他,神色平澜无波,半分钟后,他忽然开口对身后的云柚说。
“你先出去一下。”
云柚迟疑道:“……堂哥?”
谢寒关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和:“你先出去,出了结果后,我会告诉你的。”
云柚本想拒绝,但放在头顶的手力道很大,压着她的脑袋,强行让她转了个身,是不容置疑的态度。
云柚不得已走出门,在门槛处,她回过头,瞥了眼银发男人沉静如霜的背影。
她忽然意识到,他让她离开,不是因为他想食言反悔,而是因为……接下来的场面,不再适合她这样的“小孩子”去看了。
云柚带上了审讯室的门。
她抵着墙壁,刚想叹息,一口气还没出来就在喉咙里哽住。
她猛地扭头环顾四周,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某个人好像不见了。
迟无又溜去哪里了?!
边河星总能源控制中枢,被帝国星军迅速接手,警戒度上升了不仅一个阶层。
但纵使是这样的严密看守,也无人察觉到一个恍若幽灵的身影,伴随着悉悉簌簌的虫子磨擦声,走入了机构深处。
中枢高台上,是一颗缩小化的行星,陨石圈环在外层,散发着淡淡幽光。
当然不是这些陨石发出的,光的源头在这个迷你行星的最核心。
那里存放着一颗灵石,通体晶莹,乌黑明曜。
这颗小小的灵石,正是边河星的核心能源,供给着人造太阳,官方和民间千家万户的能源需求。
说它是一颗星球的心脏也不为过。
迟无盯着这颗灵石,忽地发出轻若无声的嗤笑。
“我就说那些白痴是从哪里来的能源,能淬炼出这么多恶瘴……”他慢悠悠地走上台阶,离那颗灵石越来越近,“原来都是从这里拿的。”
要是被那女人知道,她给予子民们用来重建家园的灵石,被用于提炼恶瘴,伤害人类,她恐怕又要难过个半死了吧?
这般无所谓地想着,迟无抬起手,向行星容器中的灵石探去。
只听滋的轻响,灵石亮了一下,他的手指骤然缩回。
看着指腹上一道明显的烫伤痕迹,迟无微微蹙眉。
……
虽然迟无不在,没了小虫子这个万能窃听器,但云柚也不是没有办法。
谢寒关不让她光明正大地听,那她就偷偷听。
反正她又不是什么需要细心呵护的小孩子。
“是、是陛下……”耳内传来程景风六神无主的呢喃,一上来就是王炸,“是曲永陛下,命令我研制恶瘴的……”
什么?!
云柚好险没有暴露自己,她睁大了眼睛,内心经历了一场地震。
谢寒关受到的震动并不比她小,但他凭借着强大的心理素质稳住了:“陛下怎么要你研制恶瘴?”
“是交易。”程景风低着头说,“陛下单独找到了我,说要和我进行一笔交易……”
一般来说,上级对下级还不至于用交易这种平等的说法。
但研制恶瘴这种反人类的事肯定不能放在明面上做,曲永只能以私人的名义找到他,让他替自己做事。
“曲永……陛下知道我有独立的野心,他放言给我提供便利,不会插手第七星系的任何事,作为代价,我要在边河星给他研制提供恶瘴。因为第七星系偏远,隐蔽性很强……”
“陛下的目的呢?”
“我怎么知道。”程景风声音沙哑,“陛下的心思我怎么能猜?不过皇家纷争嘛……”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统统审了个干净。
谢寒关的手指轻敲着桌面,知晓从程景风这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他站起身,开启光脑下达指令,让军部们把程景风抖出来的三十四个研究基地通通查抄封锁。
正在这时,男人森然的笑回荡在安静密闭的审讯室里,显得尤为瘆人。
程景风抬起了头,他的眼里是失去一切的赌徒,在最后孤注一掷的疯狂!
“元帅大人啊——”他笑得越来越大声,“我是输了,但你以为你们就赢了吗?”
谢寒关一顿,锋利的视线如刀子般剜在了他的身上。
程景风笑得咳出了血,不似人形,但那张扭曲的脸上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我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你猜猜看,那三十四个研究基地里,我放了什么东西?”
像是应证他说的话一样,谢寒关的光脑滴滴地响起,他的下属惊惶失措地汇报道:“元帅大人,研究基地里发现了一仓库的冷罐,根据仪器检测反应,那里面……那里面全都是恶瘴!”
“没错,全都是恶瘴,三十四个研究基地,五千七百八十个冷罐,总计十二万吨的恶瘴!”
程景风的眼角开裂,血丝流下,他笑得无比扭曲,比恶鬼还像恶鬼。
“十二万吨恶瘴,元帅大人,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整颗星球——不,整个第七星系都要为我陪葬!包括你们!”
程景风看着谢寒关杀意凛然的脸色,止不住地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