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赵大少爷发了话,我也不是不给这个面子。”赵四爷轻咳一声,大喊道:“搜完了没有,搜完了走人。”
孟天宁听到这话,低着眉,瞧不清神色。
片刻后,赵四爷领着人离开了。
孟天宁的院子里,程初从暗处现出身来,表情冷戾地看着那群匆匆离开的侍卫。
水闵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还好还好,这群侍卫太废物了,我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没有发现我的藏身之处。”
徐若昭也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若是让他们发现我们在这里,就算看不出阿初的身份,我们也一定会带到前厅交代清楚来历,届时又是麻烦事一桩。”
“他们不可能找到我们。”程初的语气很笃定。
徐若昭不知他的笃定从何而来,但就像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厉害得可以独自一人不留痕迹地杀掉赵州一样,只要程初心里有成算,她不打算过问。
“不过……”水闵小声道,“这个孟家也太没地位了吧,居然由着别人大张旗鼓的搜府,我方才还看见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侍卫顺手拿走了孟家放在桌上的摆件,孟家人明明看见了,但谁也不敢说一句。”
“没错。”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这就是孟家在北城的地位。”孟天宁的目光淡淡瞥过几人,“北城这地带,除了赵家,也只有孟家能说上话。”
水闵嘀咕道:“就这也能算说得上话?”
孟天宁没有辩驳,从他出身开始,孟家便一直是这般地位,倒是他进了无为宗之后,孟家的地位稍微有所上升。
孟天宁说:“赵家只手遮天不是短时间的事,程家势大之时,各大家族尚有喘息的机会,可程家覆灭之后,赵家行事愈发猖狂起来,整个北城都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别说是他们的手下拿走了孟家的一个摆件,就算他们想搬空整个院子,孟家人也不敢辩驳半句,因为就算辩驳了,赵家人也不会站出来为此事给出一个交代。”
程初冷嗤一声:“话说得好听,可当初程家覆灭时,你们可曾为程家出头过,可曾向程家伸出过援手?”
孟天宁叹息一声:“孟家并非不想伸出援手,当初参加那场婚宴的客人同样有我们孟家的人,我们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族死在程家。”他轻声道,“我们派出的所有援助都被挡在了程府外,没有一个人能进去。”
“各大家族刚到不久,赵家人就在程府外设下一道结界,没有人进得去,也没有人出得来,我们发动所有人的力量,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才打破结界,不过为时已晚,等我们进入程府,只看见满地的尸体,无一活口。”
听到‘无一活口’几个字,徐若昭眼里闪过几分戾色。
孟天宁继续道:“也正因为赵家做得如此绝,所有人都以为程家是遭到了仇家的报复,从未想过罪魁祸首竟是赵家。”
在众人眼里,赵家和程家的关系一向不错,赵衍和程展更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赵家身上,若不是近年来赵家行事愈发张狂,且一直压着程家的宅子,不让人进去,也不让人收拾里面的血迹,说是担心惊扰了程家人在地底下的安眠,可实际上赵家却从未替程家亡魂念过一次往生咒,孟天宁这才渐渐怀疑起了赵家。
孟天宁将思绪从回忆里抽离,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自然而然道:“赵家如今还在大肆抓捕凶手,既然敢来孟家,想来傅家、许家、周家这几个在北城数一数二的家族也不会漏下,他们的行径恶劣,这几大家族必定会心生怨气,这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他说,“留影石我已经复刻一枚交到了无为宗,师父回信说,此事他不会袖手旁观,但无为宗一向不参与凡尘俗事,掌门的态度尚未有定论,想来……”他看了程初一眼,“不会出手。但我会尽力游说他。”
“多谢。”徐若昭道,“孟公子为了此事忙碌不已,我们却帮不上忙,实在惭愧。”
孟天宁笑笑:“帮你们也是在帮孟家,客气的话不必再说,只是我能做的有限,真到了寿宴那天,赵老爷子恐怕还需要你们来制服。”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北城没有人是赵老爷子的对手,各大宗门不出世的大能或许可以一试,但想请动他们,比登天还难,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徐若昭说:“众人群起而攻之,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徐姑娘说的有理。”孟天宁温声道,“只是这世上凡事都讲究个利益,我做这么多是为了孟家,可别人呢?对上赵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真的到了这一天,未必不会有人打退堂鼓,我现在能做的,便是尽力游说众人,至于成与不成,只能看天意了。”
众人沉默,片刻后,程初缓缓道:“他交给我,即使是死,我也会将他带走。”
徐若昭眉头一蹙:“不许胡说,他可以死,你绝不能死,现在杀不了他,大不了我们离开此处修生养息,以后再找机会对他动手,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为了他一人牺牲你的性命,他不值得。”
程初顿了顿,神色微暖,“我只是说笑罢了,昭昭莫恼。”
听到‘昭昭’两个字,徐若昭便生气不起来了,她无奈道:“下次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程初神色温柔,“都听你的。”
赵家人一直没抓到凶手,近日来参加赵老爷子寿宴的宾客越来越多,不能再一直封禁城门下去,无奈之下,赵家只得将城门打开,但城门的守卫比往日多上数倍,过往路人皆细细盘查,如此折腾了五日后,外头突然传来消息,杀害赵州的凶手找到了,凶手被赵家人拖到了城中心,打算在午时当众处决。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奇怪不已,程初好端端待在孟府里,赵家从哪里抓到了凶手。
徐若昭打算亲自去看看情况,程初听罢,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孟天宁听说后,劝慰道:“徐姑娘和水闵两人去足以,我会陪同他们一起去,程公子还是留在孟府等消息为好,焉知此消息不是赵家设下的一个计谋,就是为了诓骗你上套,若当真是如此,你去了反而危险。”
程初表情不变,淡淡道:“赵家人没这个本事,他们应该抓到了人。”
徐若昭不解:“可你就在这里,他们抓到的人是谁?”
程初淡淡看了过来,这一瞬间,徐若昭福至心灵:“你是说……”
程初神色不改:“去看看就知道了。”
见他坚持,孟天宁没再说什么。
程初换了一张脸,同徐若昭一起坐进了孟天宁准备好的马车上。
马车缓缓行驶了半刻钟,稳稳停在了城中心。
城中心有一座很大的比武台,此时赵家人正纷纷围在比武台周围,而站在比武台正中间的,被结界困在原地不得动弹的人,赫然正是他们之前遇见的那只半妖。
作者有话说:
程初(揪花瓣):她知道我吻了她,她不知道我吻了她,她知道……
第75章 、离(六)
台上, 一名正处于二八年华,长相娇俏的女子好整以暇地坐在半妖不远处,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长鞭, 有一下没一下的朝半妖的方向挥去,又在半途停下, 将其往回收, 像是恐吓, 又像是一时兴起的玩弄。
她慢条斯理道:“就是你,杀害了二叔?”
半妖长得丑陋极了, 台下的百姓们瞧见他的真实相貌,纷纷害怕地移开眼去, 却又抑制不住好奇心,偷偷移回目光, 半妖自然注意到台下百姓害怕又好奇的神情, 但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这种目光,他哽着脖子看向赵卉,一言不发。
赵卉的目光悠悠在他身上扫过, “胆子可真大。”
半妖被结界困在原地,全身上下只有嘴还能动, 他狠狠向她啐了一口, 却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挡住了, 他的行为惹怒了赵卉, 赵卉朝他的方向甩去一鞭子,她的表情带着几分狠戾, 手上半分不留情。
鞭子重重甩在半妖身上, 半妖吃痛, 眉头狠狠皱起,痛苦之色在他脸上闪过,即使如此,他亦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半分声音。
赵卉不怒反笑,“不错,是条汉子。”她往椅子上悠然一靠,慢条斯理问,“说,你为何要针对我赵家,为何要杀害我二叔,你若老实交代,我可以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否则……”她的眼眸划过几分冷色,“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半妖死死瞪着她,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轻嗤一声道:“你想知道我为何要针对赵家?可以,我敢说,可你敢听吗?”
他明明脸上没有嘴,偏偏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赵卉笑出声:“笑话,我有什么不敢听,我不仅敢听,我还敢让这北城所有百姓一起听!我倒是要看看,从你的嘴里能说出什么花来!”
她的表情实在太张狂,仿若将赵家当成了这天下的主,谁都奈何不得他们半分。半妖眸中怒色更甚,他咬牙切齿道:“在这之前,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可敢作答。”
半妖抓住了赵卉的心理,赵卉听到这话,冷笑一声:“笑话,我有什么不敢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