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见的眉心越蹙越深,不禁道:“此事并非是沈阁主对我下毒?”
“怎么可能!”
项渔舟脱口否认,态度莫名地十分坚决——就算阁主素来心思深沉,但当时他那份经由压制却忍不住表露出的担忧绝对不是在演戏。
项渔舟想象不到有人可以将那种情绪、在那种情况下表现的那么真实,亲历者必然不会怀疑沈弃的真心。
林寒见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忽然听到院外一声平地惊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强行炸开了。
项渔舟持着扇药炉的小风扇,侧身望过去,眼神茫然。
林寒见已经闪身到他身边来,抬手强硬地将人的肩膀按下来,低声道:“屋子外的结界破了。”
“??”
项渔舟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身边的林寒见,来不及深想,脱口而出,“陆公子这就打过来了?”
陆家和翙阁最近不对付,为了横亘其中的那件事,打起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尤其,沈弃和陆折予现在都在临城,左右都不是在自己的大本营,在外拼杀而非面对翙阁中枢的铜墙铁壁,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林寒见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应该不是陆折予。”
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作风。
可林寒见原本也以为他不会和翙阁硬刚,他做出超出她预料的事也不是一两件了。
林寒见娴熟地放了把小刀在项渔舟的怀里,起身跑开:“我出去看看。”
“您——”
项渔舟被这个简单的动作瞬间拉回了多年前的记忆。
那时候翙阁内还有动荡,姑娘跟在阁主身边,多少次如此当机立断,冲出去之前还会顺便给他这位医修送一把小刀,都是上上珍品,自带灵力加成。
项渔舟感动地摸了摸手中的小刀,抽出来一看:……姑娘离开阁主之后,用的物品质量确实不如以往了。
林寒见走出了院子就看到了十数米开外的交战现场,她院外还有三重结界,没有被波及。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不是陆家的人,心底松了口气。
林寒见打算趁乱混出去。
她就地简单易容,还换了身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压低身形往外跑。看似往打斗中心跑,实则擦边而过,毕竟不能单独游离在外,太过显眼。
就在她要跑出这座宅子的中心大花园时,头顶的剑气不期而至,她“啧”了一声,反手去挡。
一道碧色的流光比她的动作更快,在她头顶划过半圈,展开了弧形的保护层,而后疾速退回,落到主人手中。
是玉骨扇。
沈弃持着扇,即刻便到她身侧,蹙眉深深地望她一眼:“身子还没有恢复,跑出来折腾什么?”
林寒见一时惊讶,都忘了反驳:“……”
她都换了衣服,易了容,发型也改变了,方才还压着身子不似寻常,能从身形认出她的可能性也很低。
那么,沈弃是怎么在打斗中一眼就认出她来的?
而且他们的距离还不短。
林寒见百思不解,却不妨碍她趁乱逃跑。
她已经走到花园边,往外再出两个门,就能顺利走出这座宅子。
林寒见短暂地回眸。
沈弃出现后,她就没有再受到任何打斗波及,原是因为这些护卫和暗卫都不约而同地挡开了林寒见周身可能受到的波及。
而沈弃本身却是这帮无来路的人的唯一目标,所有的攻击都瞄准了他这个中心,且都是死招。
不是为捉翙阁之主,不是为人和其他,他们仅仅就是想杀了沈弃。
暗卫的数量不对。
这些护卫不是翙阁常有的那批精英,根本就敌不过这种心狠手辣的杀招。
更重要,是沈弃已经显得力有不逮。
沈弃的实力向来被人低估,纵使打不过陆折予,对付大部分人还是能撑住,如今几招就现颓势。
林寒见蓦地闻到了空气中的那股异香,与她醒来那天,从嘴里感受到的味道十分相似。
电光火石间,林寒见陡然明白了什么,那头对沈弃的围攻已经发展到生死之势。
容不得林寒见多想,她甩出九节鞭,灵力随着长鞭的延展而蔓开,短时间内震开了沈弃周身的围攻。
林寒见足尖一点,接住了半空中有些脱力的沈弃,手臂顺势挽上他的腰肢,抬手一扣,就将人稳在了怀里。
……又瘦了。
腰软得不像是一般男人,不愧是金尊玉贵沈阁主。
半空中的一对人乘风落下,艳色衣衫灼灼,恍然如嫁衣,却是由公子穿着,然公子眉眼更胜瑰丽山水画,竟不显得违和。
刀光剑影错落,铮鸣声不绝于耳,两相依偎若璧人。
林寒见握着九节鞭的手轻轻一甩,鞭身收回,在沈弃手腕上轻巧一推,露出他腕上渗了血的绷带。
异香正是由此而来。
第七十六章
林寒见心情复杂, 在紧急混乱的情况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他打了个眼色,意思是:‘密道在哪儿?’
据她所知, 沈弃的每座私宅都有密道。
沈弃指了个方向。
林寒见带着沈弃、借由暗卫的掩护,七拐八拐地进了密道。
石门轰然关上, 才有了喘息之机。
“外面那些是什么人?”
林寒见压低声音问道, “他们的目的似乎只是杀你。”
沈弃退开两步, 下意识地将自己受伤的手臂往后藏了藏, 扫了眼林寒见面上的表情, 哑声道:“不是陆家的人。”
林寒见顿了顿, 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你受伤了?”
沈弃“嗯”了一声, 不是很想回答的样子。
林寒见又问:
“暗卫的数量不对, 是否还有别的变故?”
“……没有。”
沈弃自然不可能说,是为着她这不知缘由的病, 部分暗卫先前就被派出去寻找名医和调度药材,这会儿还没齐全地收拢回来。他尽量忽略腰间和手臂上她温度残留的影响,视线落在石壁上,不带情绪地说,“我暂时不知对方是何种势力,密道虽坚固,却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先出去。”
他来临城时带的人手本就不够,后期可以调动,但翙阁本身的运转和林寒见不明缘由的晕倒导致顺延的安排被打乱, 加上本身的伤长久未愈, 这一场措手不及的袭击才令沈弃显出难得的狼狈姿态。
沈弃闭了闭眼, 隐约觉得大脑深处在抽痛, 继而开始犯晕。
林寒见看他稳稳当当地往前走,顿时闭上嘴,不自讨没趣。
想来方才是被惯性驱使,差点要和沈弃讨论起形势和破局之法了。
沈家的密道和翙阁常用的密道一脉相承,复杂且有规律,掌握其中奥秘的只有历代家主。林寒见跟着沈弃走过几次密道,每换个地方就变得不一样,至今未能找出规律。
这条密道稍微有些长,林寒见注意到沈弃走到两个地方时脚步稍微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而后又一如既往地继续往前走,步伐也不自觉地慢了些许。
她不禁问:“还没走到出口吗?”
沈弃动作停下来,回首看向她。
林寒见这才注意到,他脸上一片潮红,被染得如点朱砂,艳丽姝色尽显,唇色却是截然相反的惨白;而一双琥珀色的眸中满载湿润水意,将纤长的眼睫浸润,好似哭过一般风情更盛。
沈弃的长相是很秾丽的那种好看,平时温润又懒散,只觉得是俊俏的翩翩公子,又为他周身气势所摄,无人敢造次逾矩,自然联想不到某些层面。然而,当他卸下了外在的重重保护,露出脆弱又可怜的模样,哪怕只有几分,这份足以吸引任何人眼球的美便愈发惊心动魄,让人移不开视线,还能从他本身的病弱中,体会出一种亟待摧毁与蹂|躏的任人施为。
好像这位高高在上的翙阁之主能够被她一手掌控,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她全权把握,如同方才他落入她怀中时的那样。
林寒见只同他对了一眼,便匆匆别开了视线。
沈弃冷冷的声音随后传来:“密道有多个出口,我固然想带你出去,但前两个地方在东街口与河边,都不合适。”
林寒见蹙了蹙眉:
“知道了,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沈弃眼睛眨了一下,沾湿的睫毛颤巍巍的,气息不大稳当:“自然是怕林姑娘心思百转,以为我是故意拖延,好让你和我在这密道中多相处些时间。”
她喊他沈阁主,他就喊她林姑娘。
林寒见被他说中先前的猜测,有些赧然,却不反驳,只是道:“是我错怪,劳沈阁主带路。”
沈弃收回了目光,撑在石壁上的手肘暗自发力,一时半刻不能继续如常地行走,可他又不想让林寒见看出他的狼狈,以免又要被她以为这全是他的诡计,只能暂且扯着话继续道:“你我既然已经说清,你做了选择要做陆折予的夫人,我还不到那么厚颜无耻的地步,要趁乱对你做些什么。”
林寒见觉得沈弃不可理喻。
实在是他过往形象不好,令她想岔了,她为揣测而道歉,话都有来有往地说完了,结果沈弃还抓着这点不放。
“你做不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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