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 (走走停停啊)
- 类型:玄幻仙侠
- 作者:走走停停啊
- 入库:04.10
重霄有一晚,看到她靠着冰凌霜挂的石壁,眼神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伸手来,在眼前的一片半空里细致的施着法,在幻化什么,他绕到她身后去。
一片幽蓝的夜空,点点的星子,化得极远极真,闪烁不定……她仰头望着,指尖的灵光源源不断,她的这一片星空不断铺延,生长的宏大的,漫溢出洞口去。
他忽然淡退了为她安危忧虑的心,却升起一点攀比的情绪来,平心而论,嗯!她这一片星空,流动旋转的,比他化出的那片星空要美丽真实得多。
他同时也想,她化出星空,是不是有一点想他了……
他伴她同行,总是看她飘飞在身后的一段白纱绫,已从山脚下走到临近峰顶了,她又兜兜转转往山下去。他想,她是在找通往旁边赤峰的路,因为从山顶才能发现,两山看似相依,却是离空的。冰峰与大陆相接,赤峰掩在它身后,却是漂浮在半山腰处,无牵无连。
他陪着她花了许多时间,下了一遍山,又上山来,依旧没能找到方法。未缓站在峰顶的一处雪地上,四面而来的狂风灌进她衣裙,她抬手解了眼上缠缚的白纱绫,长风呼啸而过,纱绫转瞬消失在雪海里。
第八十二章 前战?★
他看她久久的站在雪地上,新落下的雪花不断堆垛,没过了她小腿,她始终没动,遥遥看着两山相接的地方,入了定一般。
再接着她就不在山上兜圈子了,专心致志的练习聚风凝雪的本事。重霄有几日也站在她站过的地方,往远处放眼来看,冰峰白雾缭绕,赤峰红光烈焰,他仔细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未缓则不再躲避大风雪,每一昼夜的十二次风雪,于她有大用。她周身升腾着流淌的白光,迎风浴雪而起。那一天,她做好了准备的,两山之间有一处可以相连,她原先一直以为冰火不相容,其实,她那几天不眠不休的观察,忽然转过弯儿,为什么两重峰是相依而生的,原来两处山峰间既能相克也能相融。
她第一次使尽全力,借着漫天的风雪,向对面的山峰架起一道发着白光的通道。
重霄眼中,她站在狂风暴雪的中心,灵光尽显,照亮了半面山坡。她飞身踏过风雪长桥,速度之快,仿佛并受到到两重峰的掣肘,转眼间,已登上赤峰山腰。那一刻,他才在心里想起,在客师父说,这恶境困不住她。他想他说的没错。
他几乎是借着她的通道才越过冰峰的,他跟在她身后,看她坐在一块秃石上,那石头烧红了,发着热,她随手带出一团冰雪来,相容相克的安然坐下了……
重霄在心里坚持着不肯承认,她在灵法上比他更高明!他想,这不可能!
他们在两重峰上的这些日子,卑尔之溪已经快要入春。入了春好,初春时节,是万物复苏的好时候,秋蟾飞来山涧里,给九卿投喂饲食,又仔细观察了它许久,看来,离九卿最后一次蜕皮的日子应当不远了。
她回去,向殿下禀报了九卿的情况。温殊途垂首在书案前,只点了点头,没有回应。他心里当然也清楚,九卿蜕皮的时间起了变化,缓儿功成下山不知能否赶在此时之前。
他手里捏着一圈桃木手串,心中为这几件事情的先后顺序忧虑着。
然而他在这里静候时机,苗民国远在北荒,他鞭长莫及,便出了差错。他先时安插的几名用于作乱的巫师,因为久未接到下一步行动的授命,不知何因,露了行藏,被长暮淮的副将现场捉拿住。等他接到来信时,这几个人已被斩了首,曝晒在祭天台上……
温殊途接到讯息的当晚,在书房中一夜筹谋,天亮时立即着手增补人员,伏羲鼎是他手中极重要的筹码,决不能在大战之前失了控。然而等他分派妥当,前方却传来郡夏王带兵返程的消息。
长暮淮带着大队人马,已在归来的路上。
他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去山涧看了一回九卿,它已在云雾缭绕的涧水里,开始缓慢而艰难的蜕皮。九头蛇到了此时身躯庞大,蛇头个个长而有力,吐出的毒瘴熏得周遭寸草不生。
他站在极高的一处岩石上,涧中回风不断撩起他袍角,飘飞不止。他听着九卿摔打在水中石块上的巨响,震耳欲聋,水花漫天。
不必再等了!再等下去,白白错失了良机,若蹉跎到应龙父子联手,恐怕再难有胜算。
他腾空飞出山涧,一边立即着手派人将训养在封渊的三千死士召至卑尔之溪,一边放出鹮鹰,沿南海之上监视郡夏王返程动向。
九卿完成蜕皮在两日之后,这两日,他们这建在山坳的茅屋里,彻夜亮着明灯。温殊途部署着两日后应龙府邸大战的细节,书房里一旦停了人语声,唯剩静谧的心跳伴着明灭不定的烛焰,一摇一动间,掺进众人的呼吸里。
第二晚过了午夜,院中静阒无声。有一人自空中飞落,春日里夜风正盛,吹动着他衣袍。
在客来,是为了交一封信给茹茵,同时把空桑山小楼的钥匙留给她,便是为她留好了去处的意思。当年他接过茹茵的孩子,他就知道,这一世都要欠着她们母女了。无论她做了什么,他依旧亏欠她们的。
他该走了,他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了。他这人大约是要紧事都经历遍了,眼里从来都是宽泛的,有山有海、有江有河。他特别认真的爱过,爱过也失去了;他也明白的,爱过和得到是两回事;得不到便守望着,失去了便思念着;他有时也觉得没有了支点,这时日真长啊,若不是为了念羞至死护着的孩子,他想,也许不必非得坚韧的活着,乘风归去也很好,这长风所向,不知会吹向何方。
缓儿终于走回了这条路,是啊,是他太执着了,天定之选、天赋之能;当年白泽说得这样清楚,他该放下了……
在客穿墙而过,把信留在茹茵房中的妆台上。他以为自己临走前会看她一眼,却还是没有,他转身隐出了房间。
院中,他与温殊途对视了一眼,擦肩而过,他不过问他的事,他在他寒凉的目光里,腾空远去。
他不是来阻止他的,很好,不过他也想,事到如今,已无人能阻了。
九卿破水而出,超过了预想的时间。温殊途只身站在海礁上,海浪翻腾正是涨潮时分,一直鹮鹰在巨浪间飞近,带来郡夏王归途至半的消息。
无妨,今晚入夜开战,等降服了恶龙,放尽了雷境龙血之时,长暮淮也未必赶得回来。
应龙府邸隐在南海之上,当年天地初开,洪荒混战,雷境作为天帝首将,斩敌无数,杀过的人神仙灵,不可详计。所以这世上的成功都从丑恶而来,雷境替这四海升平做了恶人,便恶人做到底,法力高深手段狠戾;两手上染了太多鲜血,再也上不了天,好在天帝宅心仁厚,坐稳了江山并未卸磨杀驴,特地辟出整片扶南域的仙境来,供他们一族独享。同时也借着应龙威名,震慑四方。
每及入夜,南海烟波浩渺之中,幽幽亮起两盏银胎烧蓝嵌白玉的多纹六角长灯,便是应龙府门。内中府兵不多,半数已让长暮淮带走,温殊途计划周详。他先使鹮鹰飞跃至府邸上空,向雷境送去长暮执的一段龙筋。
果然不多时,府内灯火骤燃,经年不出的老世尊自一片辉煌的府苑中腾空而起。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段发白的龙筋。
温殊途黑袍玄甲,长身立在云巅上,等他已久。
“何方妖邪,敢执龙筋来我应龙府挑衅!”雷境做这一族首领做得久了,语声雄浑,气势逼人。
“雷境,这段龙筋,你当认出来了吧?看着可眼熟么?”他声气沉着,带着不能小觑的王族骄矜与气度。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波光浩瀚,映着天上粼粼无数的星点,他踏在久远的时光里。
雷境自然是认出了龙筋,手中握拳,伸手聚起滚滚风云,声如雷鸣:“姓甚名谁,敢杀辱小儿,登我应龙府寻仇?”
他站在猎猎海风里,无声的挥了挥手,身后顷刻间显出成排的兵士来,皆长袍披甲,执银光短枪,挺身而立,目光汹涌。
这装束!雷境迟疑了一刻,他曾见过的,同时听到温殊途狂风中低沉声音传来:“东海之外,员峤仙山,雷境!你过得太好,竟就忘了!”
“你是员丘后裔,你是那个逃逸的员丘王子稷扬!”雷境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他想,他竟然真的回来了,他使了那么多办法都没能挡住他,难道真的像白泽说的那样:天赋之能,有光,自员峤山上来。
哼,他不信,就算他是能横扫应龙的天定之人,有他雷境在的一日,便不会让他踏上扶南域一步。他一顿足,身后应龙府兵似光点般不断升腾上来。他们脚下是翻涌回卷的巨浪,水波动荡,发着撼动人心的声响。
雷境手中凝起一团金光,辉芒强烈自指缝中穿出,像握着一只不断壮大的光球。随着他抬手,辉光之下,无数兵卒飞身而出。
温殊途立在半边浓墨的天幕前,眼中映出对面无尽的金光,挥手化出一道圆光的屏障,却不能阻挡应龙兵甲不断飞身而过,一道道短光穿越圆屏不断落入员丘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