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渊走到床边,躺着的人这张睡颜,但是这双此刻紧闭的眼睛……可不知为何,他似乎心中知道,这双眼睛还是能绽放星辰之光。
“公子,宁大夫到了。”木悠匆忙进来,看着自家公子的背影,有些苍凉。
“请进来”傅明渊似乎此时放松了一口气,原本撑着的脸色,因着向后退了两步也显露几近透明,他心中一直在翻涌的情绪像是已经压抑不住了。
“傅公子”进来的人同样显得匆忙,只是立马走到了里屋床边,开始诊脉……
齐家府邸
白祈吹灭烛火站在床沿时,原本暗下来的房间突然恢复光芒,桌上那燃了半支的蜡烛重新点亮了,桌旁似乎还出现了一个虚影。
床边的人手中的动作一顿,那好看的眉眼间似乎浮现一丝薄怒了,只是浅淡的很,一瞬间又不复存在。
地上的影子只有一人,但白祈沉默许久突然开口了,“池祈,你今日做的事有些过分了。”屋内只有一人,关闭的窗户似乎还有外面风吹过呼啸的声响,烛火越加明亮。
半响无声,似乎这句话只是自己的喃语……
“呵呵……”带着些阴沉的意味,那虚影似乎摇晃了一下,突然与他双目而视的眼睛仿佛还笑了,虚影之下……人的样貌与屋内的人是一模一样的。
“白祈,这可不是我的手笔……”说话的人眼角明明是带笑的,可是眼底透出的冷光还有三分轻蔑,面前之人浮现深思,听着接下来的话,“天君不知从哪找来的法子,在那多年不能再添一笔的命簿上续写了一笔,这命簿的来历与作用你也是明白的。”
白祈原本深虑的神情突然冷静下来,若是天君所为……这结果自然不会改变。
“你似乎并不担心。”虚影随意的姿势端坐起来,似乎到了感兴趣的时候,白祈当初为这个给自己做伴的人取名池祈,便是因为这池祈山的缘故,不过这人如今养成了自己的性子……更名为沈君。
“这命簿是司命神君之物,即使是得到了神君的允肯,任何人在上面写下的命数若不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也是不作数的,天君虽位处极尊,可是这天界的规矩,还是当初渊清古神创下的,规矩不多,但每条都是神规。”
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违者天谴之行。
至于他当初写下的青挽开始的命数,虽说是以司命神君借他东西未还为借口在先,表面上神君是允诺了,但他强行改变天数是实,也遭到了反噬,好在这上神的神力挡了一半,若不是因为眼前这人,他的仙阶是已经要下掉了。
这事……沈君不是知晓的最清楚吗,除了他这一身被禁锢的修为,他们两人还是一体的,他在凡间吸的浊气,这人也是有感受的。
“或许天君的这个法子是替自己化解了这天谴,再说……你当年改了那命簿的事,天君不也是知道的。”虚影突然起身站在了他身旁,白祈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这沈君的修为似乎是渐长了。
“白祈,要知道你想什么,我也是能知晓的。”沈君若隐若现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窗户边,白祈眼神一暗,这便是他唯一不得明白的地方,这幻化出来的人就算是依靠着他当年的无尽神力,又在池祈山这样的灵气十足的仙境生活了数千年,能自成生灵也是可能的,只是不过是他的一滴血来养活的幻灵,今日竟能与他共生共灭,甚至如今的修为已经是超过了他。
“同生我便是不愿的,共死……呵呵。”又坐回原来位置的人一脸嘲讽的笑,那毫不掩饰流露的三分妖冶之态,已然不是天界那清冷如莲的白祈上神,虽说往常与他那弟子还带着一头神兽在池祈山过日子,性子是挑剔了些,但哪会像眼前的人,不过是三分仙气,七分妖气。
“怎么,不愿见我,你那收的弟子都快死了……”沈君眯着左眼轻瞥了他一眼,明明是一样的眼睛却又是如此的不同,眼底浮现的一抹不解很快消失,也是那般孤傲的神色了。
“池祈,我若是能早些回来,这不是合了你的意吗?”白祈突然坐在了床沿,他那弟子哪能有本事引得天君的注意,这续写了命数的应该不是青挽……而是如今凡间的傅明渊。
这不正是照着他当年给青挽在命簿上写下轮回的命数一般,这天君……是真的寻到了法子,还是另有隐情。
再说……下凡经历无数轮回的司法神君,天君如此关注,想必其中确实是有情况。只是改了明渊这一世的命数,与之有牵扯的人命数都有变了。
明染此次寒疾发作,或许是最严重的一次,但是那命簿上若是没有一个结果,明染每一世都是活到八十岁才会去世,在当年的命簿上,他自然是做了一番手脚的。
司命神君无法续写明染的命数,但这孩子的命数已经是与明渊绑在了一起,只是没想到,天君在此时动了手脚。
看来他们明面上打赌之事,是已经到了更隐晦的地步。
虚影的面容似乎越来越模糊,沈君没有再作声,只是看着白祈的神情多了些沉思,他幻化以来呆在池祈山数千年,若不是因着一次偶然的机会出了山门,他怕永远都是眼前这人的一个影子而已,他既然已有了血肉之躯,便应有自己的神魂。
可这神魂……是有缺陷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位极尊位的天君,竟然有这样的打算,那司法神君是何等人物,如今也时常进出天界的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入天界时的样貌自然是做了一番改变,只说是外来的散仙之云。
但白祈有一句话是对的,他确实希望这人回归神位,整日里在凡间闲呆,不说他自己同样能感受到的不适感,他这神魂……他终究是要想办法修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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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阵营
“既然你知道你那弟子不会有事,为何差点犯了规矩泄露了天机。”沈君自是没有察觉到自己说这话时脸上出现的嫉妒之色,在池祈山呆了那么久,自然也是知道他唯一的弟子,后来就是因为收了个弟子,眼前的人倒是寻到乐子了, 可是把他锁在池塘旁的石像中,还有该死的神兽每几日便要坐在它身上说是养神,可明明是看着旁边正在修炼的他那主人的弟子。但这一笔账,他到现在可还没有算。
“不过是为了不让那孩子受苦罢了……”白祈眼里盛满了忧虑,突然正视着眼前与他对话的人,“你若是还呆在天宫,天君迟早会查到你的身份,还是早些回池祈山的好。”这最后一个字落地,眼前的虚影已然消失了,白祈有些恍惚的站了一会,走过去再次吹灭了烛火,在黑暗中的神色渐渐显露伤忧,就算是改了旁人的命数,原本那白纸一般的青挽命簿,如同漂浮一样……不受控制,极易更改。
这一世,若明染能安然活到暮年,那傅明渊想必也是改了前几轮相同的结局,不在而立之年便命丧黄泉。
那么天君此般……是有何顾忌?
他也知道沈君想要的东西,并不在天宫,而是在……凡间。若说他与这幻化出来的生灵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神魂……一滴血养出来的生灵尽管与本体极为相似,但是神魂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沈君有修补神魂的打算,便是已经寻到这法子了。
那这法子……莫不是渊清古神留下的天鉴书重新出世了。
外头的光已经照明了房间,原本只是想养下神的人突然前去推开了门,白祈站于门边看向天边的云彩,玫瑰色的粉红混合着浅蓝的光,天鉴书每次使用都会带着天迹的印象,若是天君寻到了这书,那更改命数之事,他心中也是有了底。
“公子,您是否要休息会?”小念端来准备好的汤药,外面的天色已经渐亮了,公子今夜是一夜未宿,可早些时候按礼还是需要到各家致礼,算是年岁之后第一日的活动。
看大公子的面容……有些倦意。
傅明渊只是将清冷的目光放在后来渐渐安睡的人脸上,宁胥所说……九极香草虽有如此的作用,但不至于突发这种状态,怕是还有其他原因。
简家那少年,他是否一直轻视了……
“你们先下去,准备好小公子的衣裳。”既然已经通过针灸排除了这些寒气,这张苍白的面容确实是在渐渐恢复血气了,若不是今晚过后答应了院长将给他一个答复,床上的这孩子应该再休息会的。
傅明染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那颤抖的睫毛扑闪着,忽而睁开眼……却是眼里的泪花模糊了视线,她好像想起了当年全部丢失的记忆。
那躺在苍茫雪地里全身冰冷的人,她脸上惊恐的表情之外还有沾染的血迹,甚至因为掌中感觉异样而张开手心,她竟是紧紧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而这地上看不清面容的人……这漫天的白雪天地,只剩她一人,还有一具尸体。
但这唯一记得一幕,却是她过往的全部了。
“明染,天还未亮,再睡一会吧。”傅明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再是不比往日里的清冷,更为温和的多。
傅明染抹去眼角的泪,那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液体,竟是感到丝丝疑惑,虽说她平日里的温度确实有些低,但像是寒疾发作时才有的冰寒,看着屋内像是整理一番的样子,她心下一沉,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