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柳笑出了声,伸出手来,他泡了那水池之后,即便还只是执念,可力量大增。
手一勾,云朵儿涨得紫红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枚不算大的龙珠,一下子被她吐了出来。
“脏了。”晏柳面无表情地接过龙珠。
云朵儿感觉自己的龙珠被抢走了,她的身体更加难受了,她看见面前有一个陌生的却生的极其好看的男子,忙哭着求他:“救……救救我……”
晏柳从未在浅雪脸上看到过这样像是狗一样乞求的脸色,一时觉得厌恶恶心,那张脸,简直玷污了浅雪。
他的手指一勾,直接将云朵儿的脸皮整张剥了下来,丢了出去。
林家喜欢养狗,那张脸皮丢在地上,很快就被狗咬了个碎。
云朵儿尖叫着,嘶吼着,那仙力爆满她的身体,可她却死不成,她好痛好痛,她的脸没了,她怎么办……
“晏柳你还真是狠心,浅雪喜欢你,纯粹是因为先来后到,若不是当初你先遇到浅雪,岂会有你什么事!?”
天华帝君见了这一幕,饶是没了力气,还睁大了眼睛怒道。
晏柳没作声,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天华。
“晏柳,你没有完整的龙珠!你不过是一道执念而已!”天华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在归散于天地,他呼吸一窒。
晏柳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个小人。”
他握着从云朵儿身上拿出来的龙珠,又晃动龙珠,只见另一半的龙珠竟是从天华的身体里逐渐剥离出来。
天华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他用来避开生死大劫的东西!
晏柳将一大一小两枚龙珠合在一起,心里想着的却是当初他将自己的龙珠拿出来给浅雪看时,浅雪害羞温柔的笑容。
那笑容,此生都不得见了。
他的性子,不愿与天华多说什么话,将死之人罢了。
“晏柳!”
天华看着晏柳竟是就这样轻飘飘地离开,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将他碎尸万段,而不过是居高临下的不屑一顾,他怒吼一声。
天空中像是有什么声响发出。
一道道流光自这里散溢开来,混杂着一道浑浊的破碎的魂魄。
那是天华和云朵儿,两人就像是纠缠在了一起,共同归散于天地,生生世世在一起。
*
窦炤很是唏嘘。
天华就这样归散于天地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
不过有因就有果,他沉迷于云朵儿那张脸的表象,自然会吃到自己种下的果。
就像是她与晏柳,甚至是贺荆,从未将云朵儿当做是浅雪。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晏柳拿回了龙珠,靠着苍龙强劲的血脉天赋,直接凝出了魂魄,至此只要靠着龙珠修炼,龙身也很快就能修回来。
只是可惜,浅雪……
窦炤想到浅雪,皱紧了眉头,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
“炤炤。”
“炤炤。”
两道声音,一左一右,是同时响起的,窦炤坐直了身体,她的右侧,是刚泡完水的贺荆,而另一侧,则是卫漱。
两人听到各自的声音,朝着对方看了过去,目光里皆是冷漠。
窦炤没看贺荆,率先朝着卫漱跑了过去,拉着他往殿内跑。
贺荆站在原地,看着窦炤连一眼都没有看他,却是朝着另一个男人跑去,他看着她的背影,出了会儿神,然后垂下了眼睛,慢吞吞地走到云桌前坐下。
“师兄,你的酒醒了。”窦炤的目光很亮,也很直,就像是要直接窥探到卫漱内心深处的那些暗一样。
卫漱看着窦炤,目光柔和平静,他知道她想要知道什么,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了会有如今这么一天。
“我不是青黎。”他的声音很轻。
不是青黎的话,那就是……
窦炤的呼吸猛地一窒。
“我是被贺荆剥离掉的魔身。”
卫漱的声音依旧很轻,裹着云,裹着风,轻飘飘地落进了窦炤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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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正文完)“再叫我一次阿荆……
当这句话从卫漱的嘴里说出来后, 窦炤松了口气。
就像是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对于卫漱来说,何尝不是这样?
他是贺荆被剥离的魔身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一个折磨, 这些年, 他刻意压抑住了那些关于贺荆的记忆, 让自己完完全全成为卫漱。
只是, 有些时候,那些记忆还是会在深夜里冒出来,侵蚀着他的心, 所以, 他这些年每每那些难熬的深夜里,总是需要来吞噬更多的魔气来养着魔身和魔心。
也正因为他是贺荆生出的心魔,所以, 他也是最了解贺荆内心那些不为人知的黑暗的地方的,知道表面清冷的他内心的执念和欲|望, 也知道他对于炤炤的心。
他不想贺荆影响到他,也厌恶自己只是一个被剥离的魔身。
对炤炤坦白这件事并不容易,他看着炤炤从团子大小一点点长大,这些年, 她早已在自己心里牢牢地扎根, 成为他最重要的人, 没有之一。
只是, 他知道,一开始他对于炤炤的过渡的关心和注目却是因为贺荆的执念与意识在作祟。
这些年, 贺荆没有在炤炤幼时就找到她,他承认,他也做了一点手脚, 但是……
卫漱看着窦炤,温润清雅的脸上是各种复杂的神色,但最终都归位了平和。
他等着炤炤说话,不论说点什么话,他都想要听。
窦炤却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重生后的一幕幕。
她的意识从听到贺荆回答那一句‘再来一次,我还会杀她。’醒来后,就已经是一个被裹在襁褓里的婴儿了。
那时,凡界正是冬天的时候,她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漫天飘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十分萧索。
不知道她的生父生母是谁,她是被丢在雪地里的,浑身上下只裹着一件破衣服,那破衣服勉强包紧了她,地上还有一个蒲团,她是被放在蒲团上的。
虽说不是直接接触厚厚的雪,可雪下得那样大,天气又是那样冷,她又是刚出生不多久的婴儿,浑身早就冻僵了,无奈,她只有意识,手脚不能动,连哭的力气都很小。
几乎没有,只能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
然后……
窦炤眯了眯眼,回想当时的情景。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十岁大小的小少年,他穿着蓝色的细布长衫,外面裹了一件皮毛的外褂,有些单薄,脸被冻得红红的,十分秀气好看,在雪天里,他那张脸出现时,她就哭了出来。
因为太高兴了,终于有人发现了自己。
她呜呜哭着,被他小心抱了起来,然后他将身上的皮毛外褂脱了下来,再是将她整个小小的身子裹在了那皮毛里,那皮毛还带着他的体温呢,热乎乎的,当时她一下子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舒服极了。
师兄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还记得,是很寻常的一句话:“不哭了,哥哥抱抱你。”
再后来,云隐之就将她认作成了自己失散在外的女儿,将他抱回了隐天宗养,当做宝贝心肝来养。
那个少年,也成了最疼爱自己的师兄。
小时候,做什么事都是与师兄一起的,师兄好像什么都会,也好像什么都会包容她。
后来云朵儿被寻回,云隐之将她弃之敝履,师兄依旧带着她,师兄那被针戳满洞的指尖她还记得。
这些年,师兄对她的好,历历在目,她都记得,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窦炤仰着头看向卫漱。
卫漱的神情看起来很平和,但是她从小与师兄一起长大,师兄温润平静的表皮下,那眼底里的些许忐忑和紧张她都看得清楚。
窦炤忽然伸出手,抱住了卫漱。
她的动作很突然,没有任何先兆,就这么抱住了卫漱,轻轻的,很温柔。
或许就就像是小时候卫漱第一次见到她时将她抱起来时一样。
卫漱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了,他想过窦炤的很多种反应,就是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反应,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双手都僵在腿边没有动。
“师兄在我心里不会变的。”
窦炤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想了想,才轻轻说道。
她觉得,或许此时的师兄就像是小时候被丢在雪地里浑身发冷等待着厄运降临的她一样,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温暖的抱抱的话,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窦炤想着,所以就抱了师兄,很纯粹,也很简单的一个抱。
正当她觉得差不多了想要离开的时候,卫漱却是忽然用力,一把将窦炤扣在了怀里,他没说话,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或许,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都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气氛。
“师兄……”窦炤被抱得实在是紧了一些,忍不住出声提醒卫漱,她不会走的,师兄也不要好像担心她会走而将她抱得这么紧。
卫漱没说话,又抱了一会儿窦炤,然后才松开了她。
他脸上的神色温柔极了,他看着窦炤,忽然就想要一个名分,一个能够站在她身边的,不止是师兄的一个身份。
只是,他想到了那道婚契。
炤炤从前那样喜欢贺荆,她对自己不知又是什么样的想法,若是真的只是将他当做师兄的话,他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