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哥儿上头不还有几个......”二太太也不是一味托大的人,她知道自己不过是继母,一顺溜的兄弟怎么就无声无息轮到自己家了呢?
“我听三老太爷的话音,一来是为着咱们哥儿原是老太爷选中的人,二来为的是哥儿年纪小,便是说给大老爷听,也愿意,三来看中的就是我们哥儿的人才了,更何况也是嫡出的,身份尊贵.....”
二太太最爱听这样的话,连眼角的皱纹都平了:“不是我夸自家儿子,实在是这孩子从小就省心,又是个爱读书的,比....强上百倍,差的不过是个出身,只可怜他没个好爹好娘的......”
“看太太说的,要不是您平日里行事得人尊重,哥儿又怎么能立得住身呢?我这里就先恭喜太太了,前几日新得的消息,正房那位......”她比了一个眼色:“天天哭呢....只怕那个...时候也不多了。”
“掌嘴!”二太太忽然变了脸色:“这话让别人听见了,岳哥儿便完了!”
“是!”婆子刚打了一下,二太太便叫:“停吧!以后做事更得谨慎些。”
婆子忙躬身谢恩,又犹豫道:“太太也该打点打点族里的长辈,给哥儿挣一挣,只是外头那......”
“凭你去做,只别漏了风声,要是岳哥儿有了前程,算你首功,必然不能亏待了你。”
“是!”婆子虽挨了一下,却也拿着了准话,不恼反喜,又把奉承话倒了一箩筐,说的二太太眉开眼笑起来。
祖坟上的青烟一直找着大房冒,也该光顾光顾他们二房了。
进来大房那里鸡飞狗跳,诸事不顺,杨岑突然变成了一个吊着半条命的病秧子,家里的族老还专去找了二老爷,让他好好教导岳哥儿。
这家里的小辈,除了杨岑便只有杨岳算是嫡枝里的嫡枝了。
她仿佛看着杨岑一命呜呼之后,大房反而来求着她的景象,一时笑眯了眼。
崔氏很贴心,她贴心地把阿窈的秋千都一并移到了新院子里,只可惜那院子里没有高树,崔氏便使人系到了覆满了遒劲枝干的藤萝架上。
杨岑与阿窈不用沾手,全程负责坐着躺着,所有事情都打理妥当了。
最后是阿窈看着天晚了,才又劝又拽把她送回了正院。
先时撑着不觉出劳累,这会儿泄了精神,竟连一步也不想多走了。
自从儿子出了这遭事,她再多心气都磨灭了,旁边的丫头看她神情萎靡,也不敢多说话,一行人走路都是静悄悄的,等进了门,突然一抬头,却见里面寂寂坐着一人。
在暮色里,也不点灯,更添萧索。
崔氏心里忽然一酸,竟有些难以开口。
她自觉这段日子算作一个好母亲,却忘了做个好妻子。两人还不到半百的年纪,如何才过了一年,两鬓就已经带了微霜呢?
“夫人.....”杨大老爷眼眶深陷,声音沙哑,一向用心打理的美髯也变成一缕一缕的。
一瞬间,这个背影高大起来,让她有了能够依靠的错觉。
崔氏忍不住扑在他怀里掉泪:“我的岑儿呀,怎么偏要这么遭罪....”
“岑儿又不好了?”杨大老爷有点慌。
崔氏抽噎着还不忘反驳:“什么不好?你莫要咒他!”
“他....才二十二,多大的年纪呀....你没见他床头上的书,原来这么不用功的人,打着都不愿意坐下来,现在连下床都少了.....这院子我原本也不想让他住了,我上回去他院里头,我就远远看着,他坐在椅子上,就对着练武场看,那个眼神....我心都碎了.....佛祖要是有灵,便带了我去也好呀...为甚要折磨我儿子....”
杨大老爷听着崔氏断断续续的哭诉,心又被拧得疼起来,但想想今天族老来找他时候说的话,他不得不极慢极慢地,从齿缝里,推出了第一个字。
“今天....六伯,四伯都来找了我....”
崔氏不知他怎么突然转了别的话题,她的心思还全部牵系在儿子身上,因此只是直起身来,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杨大老爷看着妻子犹存的悲色与空洞,那么想把话吞回去,却还是逼着自己把这段话一字字地,挤了出来。
“他们,想让咱们再过继一个....”
崔氏看了杨大老爷半天,可怕的寂静。
她吃力地理解了半天这句话的含义,慢慢地,迷惑褪去,她的脸上缓缓现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比她之前的歇斯底里更为可怕。
“你会给他们,”崔氏缓缓吐出了几个字:“我死了!都别想!”
“夫人!”
“那也是你的儿子!就算他不爱读书,个性顽劣,从没给你添过荣耀,那也是你的种!你竟然忍心!你竟然能......竟然.....你.....”愤怒让崔氏脸上的肌肉不断打颤,连话也说不出来,但还有更多恶毒的语言藏在她口中,急切地等待着要涌出来,给这个人致命一击。
他能说出这番话,便再也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杨岑的父亲,他是仇人!是敌手!
“夫人...”
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丈夫的脸上,他两行浑浊的泪缓缓而下,眼里有着沉重地几乎将自己压垮的愧悔和悲凉。
他还有一个属于父亲的良知吗?
或者说,他也会哭吗?
杨平修,在他们成亲三十多年来,第一次痛苦地撕扯着自己头发,猛捶着桌子,几乎要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夫人....那也是我的儿子呀....我也抱过...也疼过...也听他叫父亲....这是我半生唯一的骨血我如何不痛....但大齐有律,若无后,当收回爵制...我不能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崔氏睁大眼:“可岑儿还没死!”
“到那时...便晚了!”
“与!我!无!关!”崔氏只软了一会儿的心肠瞬间又冷硬如铁:“过继需主母同意,你们无论抱了谁来,想让我同意,便只有两个字,休想!”
“夫人!夫人!”杨大老爷呼喊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崔氏摔门而去。
第128章 希望
怎么搬了院子?”齐泰疲惫地坐到一旁:“方才绕了好大的路。”
“门上的人竟没带师傅过来?”杨岑皱眉问道。
“已是熟门熟路的, 也用不着他们,”齐泰并不多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杨岑, 忽然笑了:“倒是白了不少, 出门时一看便知道是个富家公子模样了。”
这样的天,齐泰只穿了两层棉袍,朴素地像是路边摆摊的农人。杨岑却裹了一层又一层,与他上次见着相比, 气血更虚了一层。
“师傅......”杨岑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齐泰是否听到了他的消息,又会作何想法。
齐泰不见异色, 转而挑眉问道:“我走前给你留的功课如何了?”
“还在读.....”
齐泰这才看见他窝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册书,笑道:“手不释卷, 你小子费了我这么多口舌, 吃着苦头,总算能用功了。”
他拿起出翻了翻,杨岑一时心跳如鼓, 怕齐泰看出书上碎片拼接的痕迹。
齐泰并未在乎好好的书怎么成了这么残破的样子,他看了看页数,笑道:“这回看得快,已到永平四十三年了。我今天便考你一次。”
杨岑舒了口气, 有了些自信:“师傅只管考, 这上面的东西,我记得尽熟。”
他原本不怎么用功, 但自从搬了院子,崔氏抬脚就能到, 一天来千八百遍,连其他作耍的玩意儿都尽数缴了去,投壶都不准,看书怕伤眼。
杨岑从来拗不过崔氏的眼泪。外头雪一层比一层厚,他出不得门,吹不得冷风,阿窈提了个折中的主意,自己念书给杨岑听,才获了准。
杨岑记性甚好,阿窈不过念了几遍,倒像是讲故事,他听得多了,记得也多了。
齐泰大笑:“我让你看书,怎么是让你背书?不然和纸上谈兵又有什么区别?我齐泰的徒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过关?”
他转而拿出一个沙盘,道:“读书千卷,不如用兵一次。便以永平二十四年郭阳之战做例,我守你攻,咱们看看谁胜谁负。”
“师傅二十万将士,我只得六千,我如何退敌?”杨岑看看两边相差悬殊的兵力,不禁叫道。
“不用你退,你只需守上十日,等得援军解困,就算你赢。当年郭用还守了五天,弃城而逃之时也余三千人,你难道连郭用这个草包也不如吗?”
杨岑果然吃不得激将法,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志气,跃跃欲试起来:“既如此,师傅便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谁用你留情?今日别说是我们两人效仿一战,便是真的有一日,你我分属两营,战场上相见,军令如山,你也不能退后半步,不然,休说是我教出来的!
杨岑便如快要燃尽的烛光,跳跃了一下火光,便又灭了神采,他忽然意兴阑珊,颓然道:“师傅只怕还不知道罢,此生...我不过是个什么都做不得的废人罢了....连风都吹不得,还提什么出将......”
他心知,如今周围的人对他已经毫无要求,只要能活一日是一日就好了。
“我予了你这么些时日,你竟还未想通?”齐泰打断他,眉头变作一个“川”字:“你的状况,我去年便已经知晓了,只是碍于你母亲,并没人告诉你。我只当你是个有意气的人,因此才留了兵书千册,另行别路,谁知你第一个坎儿竟还迈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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