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好好的养,指不定那时候,连杨家枪也都不在话下了。不能动枪的时候,便让人多多养护,你多读些兵书,你听过书生将军李浩没有?就是几百年前天下大乱时候的,从不会武,但是腹有千兵,胸有谋略,计策有如神助,把入关的敌手一路追往关外......”
阿窈少有这么多的话,她念叨了半天,好似念得日子也便这么过了,夜也这么静了,月也这么明了。
谁也不提乡下的土郎中与宫里的御医有着几重的差距,好似云泥之别,天上地下,又到哪里寻个神医。也不提杨岑有着怎样的资质,羸弱的身体如何敢有人派将,甚而不知还能再读几年的兵书。
就像彼此都知道的谎言,说出来让人心安,便没有人再愿意戳破。
院子里闹了一夜,幸亏地方偏远,倒无人听见看见,丫鬟也不敢再提这一夜的事情,只有张大夫一过来把脉,就知道杨岑又作了妖,又一次骂得狗血淋头。
“你要是再自己作死一回,我便不治了!”张太医胡须已经全白了,还不住地掉,定然都是在这一家愁的:“便是说到圣上面前我也有理,药医不死人,要是你着意要死,想要早早丢下这一府的孤儿寡母,也早些替他们省了钱财,岂不是好?”
然而,便是暴脾气的他,也不舍得对着阿窈说重话,私下里对阿窈说道:“激将法我用得,旁人用不得。大奶奶是时时刻刻伴着世子的,要想他好,你就要先欢欢喜喜的,引着他去了这个忧思之症。不然,万事休矣。”
他害怕阿窈不信,又补充一句:“我知道常在宫里行走的人,凡是病都要说得重上三分。但杨世子这里,休矣,并不是唬人。”
阿窈点头,回去想了半日,换了一个装扮。
“姑娘...您怎么...这要让别人看见,还不说三道四的。”秀禾见了阿窈一惊,忙拉着她,小声嘀咕。
阿窈勉强一笑:“没事,大爷在哪儿呢?”
“姑娘,大爷...大爷不让人进...”秀禾手里还端着药碗,有些委屈。
要是等到药凉了,又算是白熬,人病了,不吃药怎么能好呢?
阿窈接过药碗,安抚她:“没事,屋里就交给我。”
双耳高脚香炉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杨岑两眼望着虚空,似是在想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开门的动静——他的耳朵倒是越来越灵敏了。
“出去。”杨岑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很轻,却冷。
“让谁出去呢!你也想让我跟娘对爹似的?”阿窈不客气地哼了一声,皱着鼻子生气。
杨岑一愣,让人柔声细语哄了几天,命运无由,前方无路的气氛越加浓厚,他听得心烦,索性让人全都避了出去。
他抬头看去,又是一惊。
阿窈平日里不常打扮,今天竟少见地上了妆,唇瓣如同揉碎的桃花瓣,色泽柔润,同鬓边一枝开得正好的秋海棠相映成趣,好似雪室里探进了一抹春.光。
杨岑心里闪过千万个思绪,却不知都是些什么,他苍白着脸,微微一笑:“这时节怎么有花呢?”
阿窈安然回身,稳着声音,不让他看见又泛红了的眼睛:“暖房里送来的,好大一捧呢!说今年开得难得。”
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阿窈照样舀了汤药,吹凉了,举起勺子。
“娘怎么样了?”
阿窈的手忽然顿住了:“你怎么知道娘.....?”
杨岑不张嘴,眼睛一眨,竟又有了一些调皮的神色:“依着娘的性子,这会儿只怕要在我面前守着走都不愿意走了。丫鬟都没提,也没见娘过来......”只怕又是躲在哪里哭呢。
“娘不敢来。”
崔氏几乎要哭晕了过去,她千瞒万瞒,漏了馅儿不说,还差点去了儿子的命,恼恨自己之余,便把谢长亭咬牙骂了千万遍,一等着太医说杨岑情况暂且稳住了,就要套上马车去长公主府。
“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是跟岑哥儿说了什么!”
杨大老爷一脸颓色,还是打起精神拦着:“夫人呀,本就是三郎的身子不景气,再别人府上没事,到咱们家就闹了出来,去到长公主府,不是给人难看吗?”
崔氏其实有几分怨怪阿窈没看好杨岑,但只敢埋在心里,她尚不知阿窈已经知道了真相,回过头来还是要推心置腹安抚她:“都是我家对不住你,这小子总犯疯病。好在太医也说了,只要好好照管,总能一步步好起来。好孩子,我便把他托给你了,你欢欢喜喜的,岑哥儿才觉得自个有个盼头。”
她这么多话,阿窈唯有一句听进去了。
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不管以后怎样,她要让杨岑天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娘没为难你吧”
“没有!别废话!张嘴!吃药!”阿窈瞪起眼睛,虎气十足。
杨岑头一次没和她争嘴,乖乖地一口把药吞了下去。
真苦,苦得他眼里泛起泪光,这个傻姑娘,难道不知有些药,便是一勺一勺地下咽,才最难熬吗?
不如一口喝下,便是苦了一时,也好过苦了一辈子。
他的目光漂泊不定,无意间落在了书架上整齐一心的兵书上,能换了新的都换了新的,凡是难求的孤本,阿窈便从捡回的碎片里一点点拿去拼了,磨平又糊好。
碗里的药见了底,杨岑已经辨不出它是什么滋味。阿窈扶着他躺下来,把靠枕撂到一边,自己趴在一旁,看他长长的眼睫。
“阿窈,你看这天下这么大,你想不想出去走走吗?”好像沉进一捧清软的水,杨岑的声音又轻又远。
阿窈动了动,把头埋进杨岑的肩窝,瓮声瓮气:“你陪我,我才去。”
“我不陪你,你也能去啊。”
阿窈有些慌,杨岑从没这样说过话,就像两人的性子彻底颠倒,原来是孩子的人一夜长大。
她耍赖不愿答言,只是把杨岑的手臂抱得更紧,宣誓她的拒绝。
杨岑也不知,自己竟然还能笑起来:“你可以去找阿舅,也可以去赵州找找清和,你还....能找个更好的人......”
“你要我走?”阿窈忽然明白他的用意,豁然抬起头,空前地愤怒。
杨岑心里漫着喜悦,又夹着苦涩,他又眨眨眼睛:“你留下来,便不能嫁大将军了...”
“我不稀罕!”
“也不能嫁个大侠....”
阿窈蒙上他的眼睛:“那有什么法子,谁让我想要的....就是你呢?”
第127章 过继
过了立春节气, 本该是惊蛰复鸣,雨水充沛的时候,眼见着柳丝几天之间就绿成了一团烟雾, 笼了整个河堤, 有那么几天,乍然暖得不像是初春时节。
果不其然,还没来得及出外面喘口气,一夜间, 屋檐上又挂了冰凌子, 数九寒天都没下过这样大的雪,杨岑头两天看着还是好好的, 早上一摸就发热了。
杨岑躺在床上苦笑:“原以为还能好些......”
每每能起来行走时便还有着一线希望,想着多养着总能恢复原样,谁知不过是一次倒春寒就能轻而易举把他拽回了床上。
他以前大冬天泡过冰水, 也从没打过喷嚏。
院子里闹得人仰马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时候长了,整个屋子里都是药香味。太医来杨府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照样抓方下药, 看了看屋子,只说最好换一间。
“这地方花木多,又近水,湿气重, 最好去个向阳的地方。”
他便是要个金牛角崔氏也能想法子弄了来, 何况挪地方。才说一天,崔氏便带了一屋子的人将东西原样都搬到别处了, 阿窈给杨岑围了厚厚的狐裘,油纸伞遮了雪珠子, 廊下都尽数用锦帐围了,就怕透风。
杨岑看见这个阵仗头皮发麻,忙出了门,却见堂前放着一顶小轿。
杨岑有些奇怪,他才刚站了一会儿,崔氏便已经催他了:“快上去,外头风头,别经了寒气!”
杨岑只觉寒毛一下子竖了起来:“这是给我的?”
崔氏慈爱地看着他,像看着不懂事的孩子:“可不是,这么长的路,你如何走得?”
“我不坐!”杨岑一甩手,死活不依,紧着走两步就要出去。崔氏一时慌了,忙上前去拦,不敢使力气也不敢骂,只是急得满眼含泪,近乎央求:“儿呀!你本来就身子弱,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活呀!”
杨岑心烦意乱,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低声说道:“娘,好了,我坐还不行吗?”
一顶小轿晃晃悠悠,旁边却围着一群丫鬟奶奶太太,二太太远远瞧见,猜度着是杨岑,心里乐呵,刚想要酸几句:“里头坐得是哪位大小姐啊?”话到了嗓子眼又咽了下去,只是满面痛惜,刚想说话。
还没张嘴,那顶小轿便似没瞧见她似的,飞也似的抬走了。
二太太气得不了,几乎揉碎了帕子,旁边的人劝她:“太太先忍下一口气,横竖咱们手里头攥着银子,等到这房里鸡飞狗跳,有的是她来求咱们哥儿呢!”
“你果真看着三老太爷来跟老爷商量这事了?”
“这话我哪敢乱说呢!太太想想,这府里根正苗红的有几个?从老太爷算起,亲生儿子也就两个,都是一样从正室太太肚子里头托生出来的,嫡亲的侄儿打断骨头连着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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