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今天心情好,转身殷勤劝道:“大爷也别怪我多嘴,倒不是我有私心,一心治着大爷,实在是大爷是我一辈子的指望,你若是不好,让我靠哪一个去呢?大爷就是怪我,我也是要管的。”
说到底这,不由伤心滴下泪来。卫修是再心软不过的人,忙帮她擦眼泪,柔声抚慰:“我们夫妻一体,你一心为我好,我岂是没有心肝的人?以前是我对你不起,你再不必说了。”
自孙氏嫁过来两年多,第一次听见卫修说这么热心窝子的话,她先是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看了卫修一会儿,接着不顾一切,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外面的李嬷嬷刚要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慢慢缩回了脚,悄悄向外面打了一个手势,把所有人挡在外面,自己合起手掌对着半空拜佛。
旁边的丫头笑说:“嬷嬷这下放心了吧?真是老天开眼,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爷冷了这么些年,可算知道大奶奶的好处了。
老说来,他们这位大奶奶在家时就有治家之名,要是旁人,必定要说这姑娘个性刚强,但孙氏却温柔敦厚,行事端方。
要不是为了这个,老太太也不会降了好几个门第,专门求娶她来,看中的就是孙奶奶的性情,正好帮扶着不善事务的大爷,专心打理后宅,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果然,孙氏进了门,上上下下再没有不妥的地方,二太太生了个姑娘,孙氏对她好的如同亲生妹妹,老太太年纪大了怕脾气孤拐,孙氏从不跟她争辩,侍奉汤药,没有半点嫌弃。
这么好一个姑娘,李嬷嬷想着,以自己主子善良心性,必会感念在心。
可大爷闹了一回又一回。
“你说这是为了什么呢?要说婚前不知人品性,这奶奶都过了门,模样也好,脾气也好,都摆在众人面前,谁都挑不出错来。偏偏大爷天天冷着脸色,一个月不能往正房去一两回,要不是老太太用拐杖敲着地,死骂着逼着,大爷只怕一回都不愿意来。”
外面的人眉开眼笑,偷偷议论起来。
李嬷嬷心想,婚前?婚前更让人提心吊胆!
两三年前没成亲的时候,卫修就吭吭哧哧想要退婚,却没勇气和老太太说,私下里和李嬷嬷抱怨,只说这姑娘心胸狭窄,不是良配
要说真是品行有亏,李嬷嬷必定帮着她,但她私底下托老姐妹打听——这深宅里看似毫无联系,其实层层连着亲,特别是有过姻亲的,消息都是互通的。
打听来的结果让李嬷嬷恨不得立刻押解着卫修娶了这个姑娘!
李嬷嬷劝了又劝,总算让他没在婚礼时候闹起来。
有人回忆起孙氏这一路的艰难历程,不由感叹:
“要不说这读书人家的女孩有涵养有气度呢,新婚不到三月,大爷抬了三四个通房,换作别人家,还不知怎么撺掇着娘家来闹呢!偏我们奶奶沉的住气,什么话也不说,一个个都好好安顿了,月例一个都不少。对着大爷不甩脸色,身上穿的戴的,每天吃的药吃的菜,都打点安排得仔仔细细。这不,过了两年,大爷总算回转了。”
李嬷嬷轻笑骂道:“好了,你们这些小蹄子,赶紧去催催厨房,晚上的饭都摆了没有?”
旁边的丫头抢先说道:“大奶奶今早走之前就已经预备下了。”
入夜,暖气融融的屋子里,孙氏一边给卫修夹菜,一边细细叮嘱:“大爷多吃些清淡的——今天宴上,看着花样多,其实都是摆着好看,一肚子冷菜一肚子冷酒,需得暖暖胃肠。”
卫修拉她坐下:“好了,你也坐下,跟我一起吃,自有丫鬟们呢!”
旁边的丫头嗤一声都笑了,笑得孙氏脸上微红,倒比平时端着的时候多了几分情致。
等到四下寂静,屋里独留他们两人,孙氏对着卫修垂泪道:“大爷不知道,我这辈子原都想着赎罪的,再没想到有这样的日子,真是做梦都不敢梦见......”
“好了....”卫修揽过她,想起她当日哭成泪人的模样,再想想她这几年至情至义,反倒有几分惭愧。
他知道,孙氏并不是个心狠的女子。
那段时间,他夜夜醉酒,身子越发不好了,孙氏为了让他咽一口汤药,求了半天,只换来卫修一句冷话:“你若不在我面前,我自然能好些。”
孙氏果然再也不来,只有从不过火的汤药和随着病情更换的药食衣物样样精心,能看出她的痕迹。
等到他病好,见原先孙氏住的地方一片空芜,还在奇怪,便有孙氏的丫头跌跌撞撞哭哑了嗓子来找他。
“求求大爷,去看奶奶一眼吧!”
许是丫头说的凄厉,许是卫修心里一丝不安,卫修犹豫一会儿,还是抬脚去了。
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屋子,四面破旧,以往连衣褶都不许有的孙氏竟素着脸,散着头发,发着烧,还喝醉了酒。
卫修不忍,正要给她叫大夫,孙氏睁眼看着他,突然死死拽着他的袖子,跟旁边的丫头说:“你看,原来醉酒有这般好处,醉了就能看着大爷了。”
那丫头眼泪倏然而下,不知怎么就拨动了卫修的心,让他安安稳稳坐到了孙氏酒醒。
孙氏睁眼看见他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大爷休了我吧!”
卫修从不曾与孙氏说过这么多的话,他这才知道,原来孙氏心里一直都为当初推了一把阿窈的流言而日夜不安,原来她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一时不忿竟会让她母亲想出这个法子。
孙氏留着泪说:“可见人人心里都有个恶魔,我自恃一辈子没做过别的亏心事,恰恰是输在了妒忌这一关,我不怪母亲,若不是我自己有了这个心思,她又怎么会为我这个不孝女做出这种事来?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卫修看着她憔悴不堪的脸庞,这个好像从女诫里走出来的纸片人一下子有了活气,要为难,也要为难自己,又何必为难一个为了他犯糊涂的人?
思绪一闪,卫修重又回到现在。
只听孙氏低声说:“今儿我见了世子夫人,想了半天,不知该怎么说......若是只有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只怕连累了咱们府上.....还求夫君教我个法儿,怎么能赎了这个罪才好......”
卫修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好跟她说这事阿窈已经知道了,便抚慰她:“阿窈如今过得很好,她那个丈夫.....待她也不错,你不过一时糊涂,也不是大错,别总放在心上.....我当日,于她有恩,如今,就当还了....两清吧....”
他说到最后时,心明显地一疼。
孙氏腼腆一笑,私下里跟丫头说:“今天在英国公府后花园的事,都不要说话,全京城传了,咱家里都得闭紧了嘴!”
丫头忙点头,孙氏才慢慢放松,懒懒问道:“东厢里头那几个,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那边是琴瑟和谐,刚刚办过宴席的杨府却是一片肃然。
杨岑莫名其妙跪下,看着崔氏铁青的脸色,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崔氏不断跟自己说,这个儿子不比之前,嫩得跟块豆腐似的,才没把东西砸过去,她深吸口气,一个玉佩在她手里荡来荡去。
“这玉佩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我之前路上丢的那块吗?”杨岑辨了半天,才认出来。
“是丢了,还是给了什么人了?”
“我撒这个谎做什么?之前丢的时候,松子还沿路找了半天,实在是找不见,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娘,这块玉做了什么,惹您生这么大气?”
崔氏见杨岑真是不知,才要逼问,阿窈就从外面过来,神情疲惫:“娘——人已经救回来了,等她能说话的时候,再仔细问问......”
而后苦笑着对地上的杨岑说:“今天这么多人到咱家逛后花园,这丫头揣着一瓶药,拿着玉佩说她和府里的一个主子情投意合,结果现下让主母逼着嫁人,少爷不敢言语,所以要以死明志......”
杨岑目瞪口呆,迎着阿窈同情的目光。
“这个人....就是咱们府里的世子爷——你!”
第121章 真相
杨岑慢慢把嘴巴张大, 眼睛瞪圆,听着阿窈说完了第二句话。
“那个棒打鸳鸯的主母,就是我......”
“大婚之前, 她还在外院呢!我到哪看见她去!再说, 一年前她才多大....这...这...”杨岑不是说不出理由,而是觉得这事的槽点多的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
“你觉得,人家是会信你的,还是信她的?这姑娘为情可是连命都搭进去了!”阿窈反问。
任凭是谁看到这丫头声嘶力竭一番陈述, 再配合着仰头嗑药, 视死如归,还有一抹鲜研的红色慢慢留下嘴角, 她缓缓蜷着倒下时眼里满是泪.....
啧啧啧啧,这简直是一出活灵活现的负心郎和痴情女的故事。
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她拿命来赌,所以她赢了。”
杨岑百口莫辩, 气得团团转:“我....我....阿窈, 娘,连你们也不信我?”
崔氏这会儿纯粹的气愤已经慢慢平了,她看着杨岑愤懑的样子, 犹疑了一下。
阿窈不假思索回答:“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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