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金笑了一声,“勉强当做这是对我的祝福吧。”
“放心,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少说几句吧。”元庆埋下头,靠在他的肩膀,“很吵。”
金动了动唇,没有在说话。
他很疼,全身上下被那耀眼的光灼烧,可还是强提着一口气逗她,让她别害怕。
“没良心的。”金嘟囔一句,最后一次化作黑雾散开,重聚时,两人已经出现在百里之外。
这是一片混合着沙土的戈壁,虽然环境恶劣,但比起一望无际的黄沙,到多出一片阴凉。
元庆随金倒在地上,男人的体重压在她身上,让本就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她,脑袋更加晕沉。
元庆望着天上的太阳,她不是经验丰富的冒险家,没法只凭着阳光的位置判别方向,但她勉强,可以判别时间。
还不到正午,阳光已经炽烈的让人无法忍受。
元庆从地上爬起,垂头看了一眼倒在脚边的金。
她叹了口气,费力的架起那人,往戈壁与石柱形成夹角的一片阴影挪动。
“该死的。”元庆拖着金,“少嘚瑟,快点逃跑,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她本就因为生病乏力,拖着体型远超于她的成年男子,挪动的颇为费力。
汗水从元庆额上不断地利落,在落在沙地上的瞬间,就被蒸发,消失殆尽。
“这鬼地方,都见不到个人影。”
“要怎么才能找到商队?”
“没水,没食物,怎么继续走啊。”
“还要拖着一个傻子。”
“看着人家那么多人,不会跑吗?吓死我了。”
元庆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放在之前,这句话绝对不会从她口中说出,但现在,如果不将这些坏的心情抒发出去,她可能真的会气死在这片沙漠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带来的魔力,她一口气拖着受伤的金走了百米,终于将他挪动到那片阴影之下。
元庆靠坐在石壁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环绕着周围看了一圈,这附近有高高矮矮不等的石柱,在沙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一座遗迹。
跟随商队跋涉,偶尔也能见到这样的遗迹。
元气没有在意,她也真的没有力气去在意这些,她喉咙干渴,涩的要冒烟,汗水顺着面颊一滴一滴下滑。
元庆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连带掉下的,是因为晒伤脱落的皮肤。
看着手上的皮屑,年轻的公主满脸麻木。她想,这一定是她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现在的她,一定丑的惨不忍睹。
她已经没有力气在意这些了。
元庆躺在石头上,身下的沙粒摩擦着她的皮肤,有些痛,可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习惯可真让人害怕。
四周安静的吓人,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元庆躺着休息了一会儿,支撑着自己从沙地上起身。
她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金的身侧,轻轻揭开了他挡在脸上的红纱,像揭盖头一样。
元庆将那匹跟随两人颠簸的红绸缎叠好放在一侧。
她垂眸看,金脸色苍白。
他本来就很白,避着阳光,他不像她被烤的炭黑,已经白的发亮。
可如今,这白多了几分病态。
金费力的睁开眼睛,托元庆的福,他的眼睛并没有受到阳光的灼烧,还能看得清东西。
金牵动唇角,半天,也只说出一个字:“疼。”
元庆皱起眉头:“哪里疼?”
“都疼。”
公主沉默了片刻,抬起了他的一只手臂,轻轻揪起那覆盖在皮肤上的衣服,之下,是一片鲜血淋漓。
元庆只看了一眼,就重新放下他的衣袖。
她看了几眼金,犹豫着开口:“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知道金有极强的愈合能力,但必须有足够的食物支撑。
地上的吸血鬼摇了摇头:“现在控制不住。”
他会直接咬死她。
元庆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能做什么?”她问。
“陪我说说话。”金道,“不能让我晕过去。”
这里没有棺材隔绝生的气息,又有炽烈的阳光,他若是在这个地方晕睡过去,真的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元庆明白了他的意思,气不打一处来:“活该。”
金扯了扯唇角:“我承认,是我莽撞了。但如果没法隐藏气味,我们一样走不了。”
元庆沉默下来,她看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黑色宝石项链。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感动啊。”金斜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为了你。”
谁感动了……
元庆白了他一眼。
“手臂呢?”她问。
“没事,能长出来。”金抬了抬自己断掉的右臂。
“吸血鬼可真好。”元庆嘟囔了一句,“要不要换个姿势?”
“可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元庆将金挪了一个位置,让他能更舒服地靠着石壁。
她自己也换了一个位置,重新掀起遮盖着伤口的衣物,查看他因为阳光灼烧的伤口。
有上一次的经验,元庆很清楚的知道,阳光在他身上形成的伤口,恢复起来时十分缓慢的。
因为之前的摸爬滚打,他的伤口里分布着碎沙和衣服纤维,这不利于他的愈合。可现在,她连帮他清理一下都工具都没有。
金倒不是很在意,他讨厌疼,但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天黑之后会好很多。”金说,“我们离开的足够远,加上有这个东西屏蔽气味。它们暂时找不过来。”
他们也找不回去,商队也寻找不到他们。
金没说,但元庆知道。
“先不说这些。”元庆试着去解金的衣服,“让我看看。”
金按住她的手:“看了能怎么样?”他的视线落在元庆的脸上,又下移,移动到她的胸口。
“不如做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他想起昨晚火焰山柔软的手感,“这样就不那么疼了。”
元庆眯起眼睛,对着金那双红色的眼瞳,她冷笑了一声,起身走到一旁。
她本想死死捶他一下,可想到他满身伤,忍住了。
“喂。”金喊她,“这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个屁。
元庆内心翻白眼。
心多大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又不做什么。”金继续说,“我有心无力啊。”
听听这声音,多么的铿锵有力。
之前的虚弱说不定都是装的,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喂,这有什么嘛。你别害羞啊,这很正常啊。”金不依不饶,“再说了,我们是夫妻啊。”
害羞你个鬼。夫妻你个头。
元庆内心咆哮着,说着她在皇宫里从来不会出口的词语。
“按你们的习俗,我们……拜过堂了。喂,理我一下啊。”
“喂,喂,喂。”元庆忍无可忍,“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
金噎住,他转动着脑子,飞速回想着西泽说过的话。
他歪着头,有些心虚地开口:“怎么可能,我当然知道了,你是我的妻子。”
“是吗?我叫什么?”
金涨红了脸,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臊的慌:“小,小茶?”
你看,不知道吧。
元庆面无表情。
“不是。”
“不是?”金惊讶,“不是说是公主的侍女吗?”
“不是。”
“娶错人了?”金震惊,“那你是谁?”
话出口,他想起那天晚上在自己面前摇晃的小脚丫。
白白嫩嫩的,却多了伤口。
一摇一摇的。
“你是公主?”
“汉姓元,单名庆。”元庆懒得和他纠缠。
金收敛起表情,他盯着元庆,突然开口。
“及笄是多大?”
“你够二十岁了吗?”
第100章 父与子(一)
金的思路跳脱,元庆一时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她沉默了瞬间, 回答道:“十五?或许十六?”进入沙漠之后, 昼夜颠倒的日子让她混淆了时间。
离开洛阳至今, 差不多也有大半年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十六岁生辰过了没有。
金盯着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都怪东方人的面容,都怪东方人的体型。
十六岁与二十岁看起来差不了多少, 胸部都和没发育一样。
金悔不当初,罪恶感油然而生。
这来自于伊丽莎白女王的教导。
“你才十五岁?”金捂住脸, 声音从指缝之中传来。
伊丽莎白女王非常注重对于孩子的教育,可金无比厌恶学习,每一个伊丽莎白请来的老师都遭过他的整蛊。
除了,伊丽莎白本人之外。
母亲讲述的课程,是关于血族与人类的关系, 金虽然讨厌学习,但碍于女王的威严, 他不得不听那些无聊的讲述。
关于人类, 他记得最清晰的就是他们脆弱的身体和短暂的寿命。
后来, 关于人类,他记得更多的是少女鲜血的甜美……
那是后话。
母亲做过一个比喻, 对于一个天生的血族来说,可以轻易的活过一千岁,而在人类之中,能活到一百岁的存在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