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点了点头,“没错,后来进了执事堂,王长老又是他的舅舅,周围的人对他更是……你懂吧。”
“我懂,你依然不讨好他,而且在修炼方面,你一个并非世家出身的普通人竟然比他学得快,而且还挺能打的,他还不能随意教训你,真是气死他了,对吧。”
韩曜顿时知道自己不用多解释了,“我果然还是喜欢和你说话。”
苏旭:“……”
她当然没有想歪,对方这意思显然是她比较能猜度话中未尽之意,所以和她讲话比较轻松。
不过这番谈话下来也有所收获。
秦海和韩曜恐怕矛盾颇深。
她自己就不是什么胸怀宽广的人,对韩曜甚至还多次生出妒意。
秦海又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听起来气量恐怕还不如她,而且他和韩曜之间的差距更是天壤之别。
苏旭完全能想到秦海如何痛恨韩二狗。
而且韩曜并不是那种软弱或者善良不记仇的性格,如今一步登天了,秦海更是畏惧他来日报复。
此前秦海想要与她私下谈话,恐怕不是想要挟她,而是想让她直接将韩曜赶出宗门,甚至将他当成魔修诛杀!
当然,他是不是魔修还不一定。
以上的一切也都是推测,苏旭不能完全确定。
她随口问道:“你这几日住在哪里?”
少年微微摇头,“一直在师尊的碧海阁,他教了许多东西,我不曾合眼。”
大多练气期修士作息与常人无异,但是,如有需要,他们几天不睡也不会疲惫。
苏旭带过七个新人,对接下来的程序也驾轻就熟,“跟我来。”
远处有几个弟子在凉亭中聊天。
他们说起最近的修行,又谈起数月后的八派试炼,宗门内部要先进行比试,选拔参赛者等等。
那些细碎的语声在风雨里隐隐传来,两人沿着崎岖的青石小径渐渐向下,离开了峰顶。
走了大约两刻钟,依稀见到远处有几座庭院,在朦胧烟雨中显得有些模糊。
“六峰里亲传弟子都可以独居,你看那些院落,门上写着听雨轩和横舟阁的,挑一个住进去就好,不知道师尊有没有给你说过?”
“他提起七师兄和八师兄,他说他们叛出宗门,不再是万仙宗弟子,但他们是你领入门的……无论如何都还是他的徒弟。”
苏旭闻言微笑起来,“那两座院子就属于他们,他们早说过不介意新人住进去。”
那两个混蛋虽然离开数年,但她和他们经常私下通信,这话也是真的。
“你说你认字不多,你能认得我刚才说的那几个字么?”
韩曜默默摇头。
苏旭:“不认识也不要紧,只有他们的院子并无阵法加护,随时都可以进去。”
那俩人也没留下什么好东西,就算有些没带走的,她也都找机会送给他们了。
韩曜:“哦。”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谢无涯的感叹。
——当年你的几位师兄师姐入门,都是你大师姐帮忙照顾,从修行再到起居无微不至,若是没有她在,我这个当师父的怕是要累死了。
韩曜意识到苏旭并无亲自带他去看一眼的意思,又想起师父的话,虽然知道对方并无义务那般照顾自己——毕竟按年岁来说,他也不是小孩子。
心里却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
她果然还是不会那样对待自己。
少年有些委屈地想。
事实上,苏旭其实根本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些。
谢无涯必定还有些关于韩二狗的秘密没告诉自己。
不过师尊既然不想说,任她如何发问也是白费工夫,还不如自行想办法弄明白这事。
她并不是一个淡泊无欲的人。
相反,她的好奇心极重,又自认有点本事,大不了就动手干架,故此现在不会随意放过任何线索。
如果韩曜真是魔修,或者和魔修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将此人留在这里后患无穷。
当然,如果他并无坏心,只是血缘上有些不同,那倒是没什么。
无论他人如何,她是不会因为这种与生俱来、无法选择的事而对别人喊打喊杀,哪怕对方的气息令她厌恶。
两人在山道上告别。
苏旭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被重重桃树掩映覆盖,才闪身消失在原地。
她回到自己的院中,一直修炼到深夜,终于收到了乌鸦传来的消息。
夜空阴云密布,黑沉沉地覆盖了山峰,院门前的两盏庭灯光晕微弱。
苏旭伫立在房门前的台阶上。
嘶哑的鸦啼回荡在院落上方,高亢或低沉的长短几声过后,她神奇地领悟了其中的意思。
——秦海出门了,方向是执事堂。
秦海的舅舅王长老就在执事堂任职,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悄悄话呢。
枝叶浓密的树冠轻轻晃动,群鸦振翅而起,飞离了庭院。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悄然没入鬼魅般的夜色中。
第7章 魔修
子夜时分,乌云遮蔽了月色。
山道两侧翠竹蕃盛,夜风中碧影摇曳,远处潺潺水声隐隐传来。
一伙巡夜的执事堂弟子走了过去。
“你们听说白天的事了吗,秦海竟然跑到桃源峰去了。”
“肯定是因为韩二狗那家伙,谁想到他竟然能拜在沧浪仙尊门下。”
“其实也没什么,我记得韩二狗学法术学得很快呢,每次授业时,只有他一个人能使出上回新学的灵诀,你忘了吗?”
外门弟子的授业机会很少,两三个月能上一次课,学一个新的灵诀就不错了。
他们以为韩曜是在两次授课的间隙里练成了灵诀,殊不知他恐怕看一眼就学会了,哪用得着这么久。
“那又如何?他可是三灵根啊!谢首座门下那些徒弟哪个不是天才,苏旭入门两年筑基,三十年结丹,我们宗门五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右。”
“所以呢?她连内门会试都不参加,听说平日里只闭关淬炼灵力提升境界,从来没听说她和人动手的。”
旁边有个弟子嗤道,“她显然志不在此,听说也根本没炼制本命法器,谢师叔祖手中什么天才地宝没有……”
“是啊,她要还没有法器,那显然就是她自己不想要了。”
大家沉默片刻。
他们为了打造法器出生入死,和妖兽妖族打得你死我活,也只是想寻得一两样宝贵材料,此时心情都很复杂。
“所以说,她整日闭关都是在提升境界,对御剑或是战斗必然毫无兴趣的。”
“等等,我也听说谢首座有意将仙剑灵犀传给她……”
“若是她当上下任桃源峰首座,必然会继承灵犀,倒是不需要什么别的法器了。”
有人满脸艳羡地道。
“不好说,慕容遥继承了飞翼,也未必就是下任宗主啊。”
“……苏旭根本不是剑修,就算是要当首座,让她继承仙剑也太可惜了,甚至是浪费了。”
“是啊,谢师叔祖是那么厉害的剑修,她身为首徒却不会一点剑招剑诀……”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她是学过的,只是我们不知道呢?”
“哼,肯定是不会的,否则她怎么从来不参加比试?”
“是啊,纵然会灵诀法术,但若是以那些与剑修交手,除非境界碾压,否则定然会输得很惨,毕竟法术的威力和施术速度都不能与剑诀相提并论……”
万仙宗并非剑修门派,不要求人人都是剑修,然而历任宗主和大多数首座都是剑修,所以门中剑修居多。
剑修的修炼自然脱离不了战斗,甚至许多剑诀剑招都是在生死中顿悟得道。
大多数弟子都是剑修,年轻人谁不喜欢御剑破空的潇洒,谁不喜欢那些有雷霆之威、又有虹彩之美的华丽剑招,而且和同门切磋比试也是一大乐事。
当然,也有很多内门弟子不曾参加会试,其中符修丹修居多,境界不高,在战斗方面更比不过剑修,但他们也是与其师父一脉相承。
在他们眼中,苏旭是唯一一个,师父是剑修,自己却没有剑、不会剑招剑诀的修士。
“不是,”有个姑娘无语道:“人家就是道修吧,讲究万化冥合,体悟天道才是最重要的,不喜欢打打杀杀怎么了,招你惹你了?”
先前说话的少年翻了个白眼:“切,你们女人就是这样,什么不喜欢,我看是不敢——”
“不敢?”
那姑娘冷笑道:“你以为你打得过她?她根本不需要剑,随便扔个灵诀你就死了。”
“我是筑基境啊,如何打得过金丹修士!”
少年这么说着,又不服气道:“要我说,慕容遥才是个人物,人家是五行外的异生雷系天灵根,和苏旭年纪差不多,也结成了金丹,还是上届内门会试的魁首,八派试炼在即,他必然能扬我万仙宗威名!”
“他先前都输给过琅嬛府的赫连辰,还在上届试炼魁首顾擎苍的剑下一败涂地——”
之前和他互怼的姑娘一手叉腰,“再说,他结丹比苏师叔晚了好多年呢。”
“那是因为——”
少年顿时来了精神,“慕容师兄比那两人都年轻几岁,如今练成了万剑凌神诀的第一式,自然和往日不同,只这一个就不知道花费多少时间,苏旭只要在屋里坐着闭关就行了,如何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