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漾显然是高兴的,原本姣好的一张脸上露出切实的笑意。
如此的一餐之后,元祝虽是没有多少喜爱甜包的味道,果腹之后脸上也露出满足的表情来。木门之外,雨水还是在落,元祝凝神望一眼窗外,深觉心中计划设想之事须得快快进行才是。这阴雨连绵的天气,晚间天黑的时辰定会比之前正常的时刻早上许多。
站起身来,朝后一望,算不得暖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问道,“你在这里不要乱走,可以么?”
“为何?”
“漾儿不可以跟随夫君一起么?”
两句仿若是十分理直气壮的话语一出,孟漾问出心里的意思,也叫元祝思及另外一层之事。对孟府最为熟悉之人,除了孟家姑娘还有几人?普天之下怕是寻不出第二个来了,叫孟漾跟着或许可以少走些歪路的。只是,须得花费些功夫护好这位顶顶重要的,不然到了晚间一切也就是空努力一回罢了。
“可以。”斟酌再三,元祝收了凝在雨幕上的视线和心思,回道。
……
孟漾的心思是不可与他相比的。凡间的小姑娘,哪知晓他冥界大殿下心头的诸多计划算计,且还不算上她是个心智受损或是未全的人儿,可走路顾忌着脚下的石子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是以,同元祝一同走到井边,瞧他往下望了估摸一刻钟左右,她也未觉不妥。
“这口井是什么时候有的?距今多少时日了?”元祝一问,在冥界许是十分平常,但在现在这情况下,是愚蠢的很了。
是指望这二十岁都不到的半憨回答于他?还是指望这口井自个回他的话儿?
孟漾探了探头,也往下望了望。她是什么也没瞧出来,回神之后,摇摇头示意不知。
不再做它想,元祝一双眼睛愈发紧盯着井下。
井下内况,以肉眼去看,是丝毫察觉不出来异样。再抬头,元祝环顾四周景象,回想来的那日进了孟府开始自己眼中看到的四下情况,瞬间惊觉!孟府实则是个类似四合,规矩平整的建造风格。这样的风格之下,这口井倒似个四方和合府邸难得的仰天望天的深洞。
那么这口井,极大可能就是自己要找寻的“阵眼”。除此之外,他并未发现其他东西有成为阵眼的可能。
孟漾出来后厨时,是随手执了一把油纸伞过来的。瞧得出,这把伞的伞面比不上她出门撑的那一把好看,没有绘制的好看图案,如今这伞正是稳稳当当的撑在元祝头上,将他大半身子罩在其中。
她先前也是盯着井下望了一阵,待答了元祝的问话,须臾,身子便不成了。
这口井在此前,是孟漾从来不会前来的地方。她心知却没有想到要和元祝说出的事情中,包括了家中的这些个井口都是爹爹交代不让她去的地方。
撑在元祝头顶上的油纸伞一瞬间失去了被孟漾握着的手劲儿,几下颤抖摇摆之后,“啪嗒”一声混着雨中的声音落了地,溅起颇高的雨水。
突兀的一声响,拉扯回了元祝心神。真正仔细去看身侧没了好模样的孟漾,元祝这才有了反应。
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一副样子!
孟漾今日一身的白衣,这刻头顶没了伞,衣衫身子全部暴露在雨中,颤抖着身子便往后倒了几步。她心慌的很,离得这口井近些的那时候,便只有些头晕。如今……
哪单单只是头晕,整副身子都似被外物十分用力的拉扯着!
肋间胸口皆是皮肉要裂开一般的剧痛,抑制不住的,她口中发出抑制不住的些微痛呼!
眼前逐渐模糊起来,恍惚之间可看见的,只剩个元祝囫囵的身体轮廓。她喉中发出声音,闷沉沉的堵在口中:“嗯…啊!啊……”
眼前此人,双手捂住胸口的痛处,孟漾早不是此前的孟漾。
惨白面色之下,白衣浸过了雨水,鬓角碎发贴紧面颊肌肤,这刻身如鬼魅,声如悲鸣,呜咽在喉,眼色无光……
依·作者有话要说·华: 没办法,我们漾漾子太缺爱了。
大殿要加油,加93号,加满!!!!
第7章
元祝头一回的觉着,自己的反应是如此之慢。
这般境况之下,是个人都是该去将身边的人搀好扶好照顾周到的,何况此前,孟漾连着唤了他一整日的夫君。
可真见到这样白衣浸湿,青丝垂水,眼有水波的模样,即便眼前人是万分的痛苦,他亦是呆愣了一瞬。真看着她的身子如院中风刮落叶,骤然落了地,肉身余下的右手再行反应已然是不及。
用力一揽,连孟漾衣角都没有能触碰到。眼见着面前这身子重重跌落,见她失了意识一头栽到地上,混着泥的雨毫不留情攀上她脸颊衣衫。
“孟漾!”元祝有些急了,之后的动作不可谓不快。
浑身被雨水浸湿的人儿,合着身上似有若无的衣衫,被他花了大力气单手一抱,扛在肩上如此一路跑着进了原先的卧房。
事发突然,他实是没有料到孟漾的身子会有这一出。一路过去也来不及细细去思考因由,他本就知道孟漾的身体有异,是用不知多少凡人的阳气,供养着才到了今日。
真正想到与那口井有关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屋内,孟漾被他阖着湿衣服塞进了被褥里头。
之后,他再想到,衣裳没有及时的换下,是裹上多少层被子都无用的,他便蹙着眉头,继而掀开她的被褥来。
昨儿个夜里,对着孟漾,他是也曾想从她的身子上寻找出一些异样。现在是根本不用特意去寻了,动手一掀开被褥,他便瞧见了。
女儿家的身子,全湿的衣衫贴着,身形轮廓一眼就可以看得完全。元祝没有别过眼儿的心思,第二眼目光就锁定在她的锁骨之上。
上面有细小的裂痕,泛着幽黄的暗光,覆在她脖颈之下的肌肤上面。
“这……这是什么?”即便是元祝,也有此一问。
不大好的猜想在脑中形成,默声之后,再看孟漾的眼神是多了不知多少的同情/色。
长指抚上她身体上锁骨的那处地方,肌肤裂开的纹路用手摸上去,更是明显。
这是阴气蚀体的表现。可在一般凡人的身上都不应该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除非……孟漾的身子就是个躲不过的。井下的阴气绝不比孟宅里面的少。相反,井下的阴气纯度应该更高才是。若非是至纯的阴气蚀体,孟漾的身子即使再弱,也是阳寿未尽的生灵,身上原本的阳气就存在,根本不至于如此。
……
孟漾觉得痛苦,身子便抖得更加厉害。远离了那处要命的井口,又同蓄有阳气的元祝的人身贴的近了,细微的阳气陆陆续续传入了身子,驱走了一些使她胸口痛极的蚀体阴气,慢慢的,意识才回到身体里。
.
那口井,当真是不能去的,爹爹说的没错。自己现下这样的受的疼,都是不听爹爹话的后果。
缓缓睁开眼睛,孟漾急得直咳嗽,恍恍惚惚的扯了身边人的腰带子便道:“你、你不要去那里了,不要去、不要去!”
元祝也由着她说,自己思绪未停,手上的动作也未停,直将她身上的衣物三下五除二褪下,紧着时间将被褥裹在她身上。
“你知晓那地方是有问题的是不是?那你,还跟来做什么!”
他不知哪里来的气,听见了孟漾言语里面的意思,竟不是第一时间去问那井下的东西,气冲冲倒是质问起了方才转醒的人。
殊不知,人活一世纠缠万千,都是最重性命的!
他并非是去怜惜孟漾这一条命,凡人寿数终究有限,何况她的性命还不一定是自己原有的。只是,她方才的模样吓人的很,凡人肉身压根就抗不过的阴气,她竟还不要命的跟着自己去探!
“你不要凶了……我就是没有听爹爹话才这样疼,你不要去了。很、很疼的。”身子感觉到的是要被扯开的疼,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那些人缚在架上的时候是一样的疼。
“睡会罢,也莫要哭了,明日身子就不疼了。”
孟漾脑子混沌间,只觉着自家夫君的话啊十分熟悉。
是那个时候,在寺庙里受了应该受的苦痛,终于有人将她从铁架子上放下来。
痛倒在地的滋味实在难熬。
那时爹爹会抱着自己回到卧房,临走时就说上一句,“好好睡上一觉,莫要哭,第二日便会不疼了。”
她每每那个时候就听话的很,果真,次日之后身上的疼痛已经不似之前。
之后元祝也是真再未有说过什么她不爱听的。许是大殿的教养,叫他不愿意同凡间的女子计较言语。
……
那口井下的东西,他大抵知道了是为何物。事有轻重缓急的分别,孟漾身子如此,他离开不了。
断了阳气的供补,她到了晚间怕还是下不来床的。
这样一来,晚间府上鬼魅皆出,一见孟漾的模样,他怕也是完了,肉身是要交代在这处的。
这具身体迟早都是要交代,就不若做些有意义的,给孟漾续命用。
肉身再过一日,应该就到了终了无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