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走。”
……
元祝身侧那小儿又是一惊,想着一次大抵又完了。自己是前一日有人订下了的,和福安这人性子倔强,前一日里烧得昏死过去,好容易今日醒了,脾气还是半点儿没变。这哪有半分儿求人的样子。
他料想着,和福安这回又是没戏了,这伤口也不知道还能撑过几日。
孟漾垂下眼眸,顺着伸出的那黑乎乎的手朝笼子里头看去。这人盘腿坐着,左侧衣衫上满是血迹,盯得久了,她有些犯恶心。
自小,她便见不得血腥,容易犯恶心,而后自然而然的觉得头脑昏沉,步子渐渐迈不动。
朝下弓起身子,她一手撑在膝上,侧头仔细看了里头元祝的脸。眼睛好看,下巴好看,眼珠子黑,脖子不短,挑他也成。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同其他买回去的一样,没几日就连夜翻墙跑掉。
独眼的贩子瞧准时机凑了过来,“小姐是看上了这个?这可是个伤残,不好使活儿,您换一个罢。”
伤残?
哦对,他的身上都是血。
伤残也好,伤残最好……是个残废就不会偷跑了。
“就要这个伤残。他,要多少银子?”
依·作者有话要说·华: 新的故事,加了本人最喜欢的悬疑因素,应该也很可爱。
故事背景、设定和完结文《妖后》大抵一致。可当做姊妹篇来看,也是个独立的故事。嘤。
没有很大的阴谋,篇幅不长,希望喜欢。
关于这篇是甜是虐的问题,我本人对甜文的理解,可能是有偏差。抱歉甜文不甜,重新对自己的定位是,目前为止的文,都是甜虐向的。
第2章
做人贩子生意的愣神片刻,想到这位一贯的作风,也不多加阻止,左右都是生意,解决个伤残的也好。何况还是个倔脾气的伤残,怕是过几日便要死了。死了之后,说不定还可再得孟家小姐后头的光顾呢。
钱这般好赚的话,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孟小姐既要这个,那咱们也不多言了,二十两纹银便跟您走了,如何?”
孟漾生的好看,此时一蹙眉头对人贩子的话,起了些疑虑。
他出了这样多的血,会不会死掉?若是不死的话,岂不是还有治伤,治伤的银子还是得自己出不是吗?家里没有多少的存银了,只余有十几张的银票了。她自己不会赚钱,也不喜出去见人,得省着些用。
“太贵了。他不值这个价钱。”
那人贩子倒不知是该说孟漾愚笨,还是聪明了。
“这…那孟小姐觉着什么价钱合适?”
孟漾垂首笑了笑,随后抬头,笑的憨气的过了头,“十九两罢!”
“……”敢情孟家这家世家产都在她手上了,还讲这一两银子的价?
“得嘞,我这就将人带出来,绑好了给您带回去!”
孟漾道:“好,绑结实些。”
*
元祝出了囚笼,歪着脖子像是松快了筋骨。
攸城此处地方是此次老鬼君下令,要亲查之地。据冥界这处管制的鬼差所报,攸城此处生魂将近一半,不入冥界转生,不知去向。
鬼差查不到因由,却有心将此事压下,自己解决。这便犯了大忌,给了不知名的魑魅魍魉休养壮大的时机。不若此,也不至于他堂堂冥界大殿前来查察。此事未知是个什么深度的,冥界之人入阳间,受制于这个时节极甚的阳气,行事大有不便。
这才由掌生死簿的内郎侍,择了近日要亡的攸城魂灵之肉身来用。机缘之下,便到了这样境地。
元祝右手被缚,绳子末端被前头执伞的女子牵着。她走的不快,步子盈盈的,有刻意等着他的意思。
前头她同人贩子的谈话,元祝听了个大概。此时天色昏沉,下雨的意思极其明显,这女子前面同人贩子讨价还价的罪责,他可先压着不发作。待日后再同她计较。
所谓阳间的人,死后都是得到他手上的。
不急。
……
孟漾这会子可不急着回府上去,以绳子牵着身后的“伤残”,她也得为身后这位考虑一二。最后便调了个方向往北边的铺子去了。
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孟漾心下想着,面上竟也飘起红来。她总是觉着每一个新来的男子都是她下半辈子希冀,如果他们之后不会背着她跑掉的话。
眼看着药铺到了,孟漾停住了脚,朝后望着等他。
元祝余光尚能瞧着她停下的动作,随着也停下脚步。
两厢对视,元祝有感,自己的四魂八魄已与肉身融合的极好。就这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子白捡儿罢了,之后也困自己不得。
“你停下来做什么?”元祝问道。能得他一问,也是看在她为着自己花费了十九两银子的份上。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欠人的……想来是底气不足。
这女子太过干净了,不止是脸上干净,衣裳干净,连着眼睛也干净。人界百年前刚遭了大难,到了现在情势也算不得好,五家道门治下的人界,很不太平。
见这样干净的女子,元祝倒是有疑了。这是如何在乱世之中,活得干净的?
孟漾眼睛偷偷的转了几圈,油纸伞上已有出现“啪嗒啪嗒”的雨滴落下的声响。
雨,马上要下大了。
“你过来。”孟漾随后指指自己的油纸伞,道:“我有,你没有的。”
“……”
有一把破伞也值得如此炫耀?元祝心间嗤了一声,将缚手的绳索握得紧了些。
摸了摸绳结和绳索的纹路,这要挣脱开来,不是什么难事。
雨势果真大了,没过多久,豆大的雨滴倾斜而下。街道上众人紧着脚步,跑了起来,大抵都是赶着去寻避雨之处安身。
孟漾不过愣神片刻,就见他的半身带着血污的衣衫,添上了不少暗色的水渍。
自己是笨了些,也是知晓他那伤处淋不得雨的。提了裙角,不自觉间也就弃了绳索就朝着元祝过去了。
*
“放肆!住手!”元祝喝道。
孟漾扯住他衣襟往自个儿伞下带的动作放轻了些许。她被吓着了,这男人这般的呵斥于她,致使她身子有些发颤。
“我……给你撑伞,没有无礼。”她被吓了,话语有顿,且有微微畏缩之感在。
“落雨了,你流血,去治伤。”
此处离药铺医馆不足二十步的距离,元祝伞下瞧她神色眉眼之间,视线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医馆牌子。
这姑娘倒是个好心的,他的本身乃是魅灵,借了身体行事伤不了他的内里。可肉身总是要好好保养的,五感六识合在一个身体中,痛的是他自己。
又听孟漾接着轻扯了自己,轻道:“你不要凶我,我会不开心……”是我买的你。
“你,你随我来,靠的近些。”不会淋雨。
……
那一瞬的,元祝闷闷的脸色之下还起了些歉疚的意思。之后便随着她,扯着自己的衣襟袖子拉扯着去了医馆。这具凡人的身子失血良多,虚弱的紧,女子的放肆举止是为着他着想的话,不恭之罪也可原谅了。
那医馆的人显然认得她,活计粗布短衫一拉扯,算作整理了自己,这才去迎了孟漾进来。
这孟家姑娘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坏,街市上各家大抵都愿随着她一些。譬如这药铺的伙计,知晓孟漾的习惯,这便先行净了手,再出来相迎了。
“孟姑娘您来了!可是身上还是不舒坦?前几日的伤可好些了?”这伙计上次也上回也是在外头迎的孟漾。
孟漾还扯着元祝的破布袖子,只是被呵斥了一道,手上的力气不若前头那般大了。
“好笨……不是我看伤,是他。”
这人怎么如此之笨,她身侧之人这么满身的血迹,他都是瞧不见的?他们都说自己是愚笨的,可这伙计瞧着可是比她还要愚笨一些呢!
伙计讪讪笑了,一回头同元祝道,“是孟姑娘的新夫婿?快快随我进来治伤罢,正巧呢,我们李大夫还在里头。稍稍晚一些可就赶不上了……”
元祝被带着进去里间看诊之后,她便歇在竹凳上等着。
这般的事情她可不是第一回做了。那处买来的“夫婿”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伤处,不是在来的路上受的伤,就是被那些个人贩子打出来的伤。至于这些,她是不计较的,来处如何她计较不得,只有期待往后的心思。
……
元祝进了里间,倒是出奇的顺从。
他不预备做什么不顺从之事,出了冥界的地方,离了偏执君父,领了不算好办的差事出来,他大抵知晓自己要的是什么。
“你这伤啊,倒是比前面那几位的都要重,这臂膀没了,可惜的紧。”李大夫施针替元祝这具肉身止了血,蹙着粗粗长长的眉毛,煞有介事道。
元祝本无兴趣,听了身侧这些凡人三言两语的叹气闲谈之语,却是久违的来了好奇之心。
“何谓,前面那几位?”
不该他去问的事情,他向来不喜多问。这性子随了他几百年之久了,改是改不掉的,一问出口,他便有些悔意。算是,他对逃避之处的凡人多加关心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