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
偌大的徐府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徐太傅的书房,还荧荧的燃着一盏灯火。
徐太傅背对着烛光站着,地上投出长长的一道暗影。
他手里拿了一封密信,口中喃喃道:“狡兔死,良狗烹。皇上以为没了我,他的龙椅就能坐得安稳了么。”
“你想要的,还得看我给不给了!”
破局(7)
西梦是听到细微的窸窣声醒的。
她转动脑袋,看到袭明正在桃子和冯褚的服侍下穿衣服。
天边还是黛蓝,阳光还没有穿过地平线。
袭明听到床上的动静,敛了衣服,就往她身上拱去。
在她耳边问:“再睡一会儿?”
西梦顺势倒下去:“那我再睡会儿。”
袭明走之前揉了她的脑袋,告诉她:“中午等我一起回来吃饭。”
西梦笑,小奶狗又从被窝里拱出来,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肩胛处。
袭明见了,挑起一边眉头,把它拎下床,回头跟桃子说:“以后不准……”他确信自己不知道小狗的名字,又转过头来看西梦。
“叫……”西梦想了想,“乖乖。”
袭明就对桃子说:“以后不准丑丑睡在床上。”
西梦:……
送走了袭明,四下里都还静着。
桃子又为她点上了安神的香,说她太辛苦了,让她再休息一会儿。
西梦觉得桃子大概说的是抄经文的事,但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还是忍不住脸红,埋进了被子里。
在重新躺下的瞬间,忽然想起了袭明离开的背影,神思一晃,一种异样熟悉的感觉袭来……
她在纪白的梦里做了一个梦。
梦到千军万马攻城,而她站立于城墙之上。
寒风冽冽,她似乎却穿得单薄,随时都像是能够被风吹下城墙一样。
铁骑身后是滚滚尘土,风把黄土卷起,吹到半空中,空气里似乎都带了汹涌的人气。
很快,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
在千万铁骑冲到城门下之前,雪已经越下越大,大到盖过了尘土,本来的将领也赴上了薄薄一层雪。
她伸出一只苍白纤细的手,半嘲讽的:“你看,他们穿着白衣,是来奔丧的。”
话音刚落,一道凶狠的目光向她刺来。
但她毫无惧色,还笑着说:“是你的,也是我的——”
“啪!”一声清脆的扇耳光的声音。
这一下打下去,似乎天地都静了,所有的声音都被埋在苍茫的白雪之下。
她的头狠狠的偏过,鲜血从嘴角流下:“葬礼。”
右耳开始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天地间就只剩下了“叮——”。脸颊也疼痛无比,但很快,又被凌烈的寒风一吹,热度减下,只剩了撕裂般的痛。
身前的人喘着粗气,看着城下领军而来的人,还有他身后士气高昂的将士。
这是围城的第三天。
城中存粮耗尽,又是大雪纷飞,守城的将士,怕是要坚守不住了。
看到此景,他又凶狠的扇出一耳光,还是打在同样的位置。
西梦在梦里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样真切的痛。
还有血从耳下蜿蜒流下的痕迹。
“娼/妇!”眼前披着黑色大氅的人咒骂道,“倘若当初没有娶你,便不会有我今日!”
说着,他似乎又想动手。
但被身后的人拦住。
“大人!动不得。”
西蒙向下望去,守城的将领搭弓挽箭,又不断的往下倒出拳头大小的冰块,城下惨叫四起。
这让西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直到她看到正骑在马上奋力厮杀的男人——怎么又是纪白?
一瞬间,她忘了疼痛,双手扒在城墙上,想要看个清楚。
这还是袭明这个故事吗?
但她还没看个明白,肩膀处就传来一阵剧痛,她被人狠厉的扭住肩膀往地上一摔!
摔倒满是冰渣子的地上,感觉不要太好受。
而她又穿得那样单薄。
西梦摸了把被扭痛的肩膀,痛觉和触觉都是那么的真实,她这是进入一个梦境的副本了吗?
但眼前这一切又太过熟悉,她看着眼前一步步向她走来的大汉,恐惧从心底升起,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电视剧和小说里,姑娘的眼泪总是能骗得了一些同情,至少下手不要奔着要人死的方向去。
但对在这个梦境里的西梦而言,流眼泪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她的脸大概真的会被撕裂掉。
刚流出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掉落,就冻结在了脸上。
脸一个“疼啊疼啊”的表情都不敢做,一做,就是皮肉撕裂的疼。
除了被冰住的痛,还有被扇了的那两耳光,耳朵现在还嗡嗡作响。
还有肩膀,肯定脱臼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西梦无不悲催的想。
难道是因为在纪白的梦境里,她取名叫“西梦”,她又曾埋怨了梦境太短暂,就给她强加了个副本剧情吗?
也没问问她同不同意啊。
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因为现在那个壮士的大汉,正把她绑了起来,拖在马后,自己骑了马走。
她摔倒在地,地上虽然清扫干净了雪,但到处是小石子。
西梦被拖得,觉得自己的腿也要烂了。
她不禁再一次在心里感叹。
怎么好不容易可以有了一个甜甜的爱情,徐太傅这个大boss也将要顺利解决,怎么就换剧本了呢?
剧烈的痛感让西梦心如死灰,不想再等城外的纪白杀进来救她,就想自己早早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早点出梦。
可出了梦……
纪白会不会又死了啊?
但她显然低估了折磨她的人,到底是抱着一个什么决心去折磨她的。
既然要折磨,又怎么会让她有自杀的机会呢?
西梦就跟一块破布一样,只要不被撕烂,随意怎么折腾。
这个时候,她似乎又和原主不一样了。
她会偶尔的,以一个没有实体……大概就是个灵魂的姿态,以一个第三视角,飞到半空中俯瞰。
看那个女人,是如何被折磨的。
这个时候西梦就不会有一点儿疼痛、寒冷的感觉了。
也是从这个第三视角,她看到了原主究竟有多惨。
脸上,尤其是右脸长了许多红色的冻疮,其中的不少都灌出了脓水。寒风一吹,就成了小冰块,黏在了脸上。
穿得也破烂无比。
西梦甚至难以相信,怎么会有人穿得这么破这么少,也没有冻死在寒冬里。
她的衣袖裤腿参差不齐,甚至连一半都没有遮挡住;别说脖子了,连锁骨都被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中。
脚上更是一双鞋都没有。
她会短暂的漂浮在上空。
然后忽的一下又坠入到那人的身体里,切实的感受到那钻心刻骨的痛。
很多次,她都被痛的昏过去,然后又被痛得昏过来。
手脚都无力,连周遭是个什么情况都不能分清。
好在西梦时有穿出那具身体的机会,渐渐的,就知道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此处在极北严寒之地,常常和中原的百姓打交道、做生意。
因为气候过于严寒,身体也比中原的人好很多,打起仗来也十分占优势。
要不是人太少,储存的粮食太少,大概中原早就被他们占领。
极北之域的人渴望中原许久,后来终于逮到个机会。
此时中原分作了十八个部族,选出的族长是世袭制。
老族长德行非常不好,四处留情,又不断向那十八个部族索要钱财,非常荒淫无道。
后来被自己的亲弟弟杀死,由亲弟弟,做了新的族长。
但此时的中原十八部族已经被原来的老族长霍霍得不成样子,就正是极北之地挥师南下的好机会了。
他们很厉害,打得娇生惯养的十八部族勇士毫无招手之力。
此时,老族长遗留下的一对龙凤胎中的妹妹,说有个办法,可以保住十八部族。
新族长杀了老族长,当然也不会留下他的子女。
但双胞胎妹妹长得非常美丽动人,哥哥又迟钝蠢笨。在妹妹的央求下,新族长就暂且把杀了他们的心思放到一边,全心全意和极北的人干架。
最后打不过,双胞胎妹妹,也就是这个新多出来的梦里,纪白他妹妹,出来说,愿意嫁到极北之地去和亲,保证他们不会再攻打中原。
只求叔叔,能够放弟弟一条生命。
新族长听后哈哈大笑,一个小姑娘,你不让人家打,人家就真的不打了?
结果极北之地的头头看到了妹妹之后,果然一见倾心。许诺只要每年给他们多少多少东西,就不会再打仗。
但岂知啊,这双胞胎妹妹竟然是个卧底,她哥哥也是个能力出众的人。
两人合起伙来,妹妹把极北之地的内部消息传递出去,叔叔也被哥哥搞下了台。
如今,正是哥哥打到极北之地,要一雪前耻的时候。
但据说他也有要求,就是要把他妹妹放了。
而一直在中原十八部族流传的传说,也终于传到了极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