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菜你待会儿就能看到了。那现在我们要讲讲,那些大臣们说了我什么。”西梦踏入殿内,最后一句话被侍女桃子听到,赶忙走到她身边,拉了她的袖子,悄声说:“娘娘,后宫不得干政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西梦就故意很大声的问:“为什么不能干政?朝堂里的大臣们可以管我们后宫,我们后宫的问一句都不行了吗?”
语音刚落,殿中的宫女太监们就跪了一地:“贵妃慎言!”
但袭明并不在意,挥手叫他们都站起来,跟西梦讲:“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跟她讲,“他们没说什么,不过是黄河下游发了洪灾,我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你既然早就想好了对策,那这次一定不是讲这个事。”
袭明淡笑:“如今尚且不是我掌权的时候,有些主意,总要和太傅商量。”
袭明六岁时登基,先皇让跟自己一同出入沙场的徐太傅摄政,虽然他自己说承担不了此大任,但坊间都叫他摄政王。
如今他已十七,不管怎么说,都该放权了吧。但太傅不仅不放权,近年来还时时打压皇上,他提出的众多想法,都曾被太傅否决过。
甚至在去年,太傅还对着已经十六岁的皇上冷笑,说他:皇上白增了岁数,不过黄口小儿。
西梦非常佩服袭明。
明明非常看不惯太傅,但在提及他时,面上仍旧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那个老头子,你管他这么多干什么。”这话刚说完,宫中又呼啦啦的跪了一遍。吓的西梦赶紧转过头看是太后来了,还是太傅来了。
“贵妃,慎言!”冯褚颤着声提醒。
“无事。贵妃天性纯真浪漫,跟小孩子一样,说的话,都不作数的。”袭明不当回事,给她夹了个水晶饺。
“你先吃饭,等我们吃完了,再讨论此事。”他催着西梦吃饭,“听桃子说你中午只喝了碗汤?”
“是银耳汤。天太热了,吃不下。”
“冯褚,明日叫人多送些冰块来。”袭明说。
冯褚跪了下去:“皇上,内宫各位的配给都有定例……”
袭明只顾着给西梦夹菜,不看他一眼:“糊涂东西!如今后宫除了太后就是贵妃,既然没有昭仪美人,那就把那些份例匀过去。”
冯褚跪着不敢动,袭明这才偏过了头,冲着他挤眼,他这才走了出去。
吃过饭后,袭明又拿出白纸练字。
西梦凑过去打搅他:“徐太傅太不成样子了,您如今已经十七,他什么时候才能归还大权?”
“朝堂上的事比你想的复杂,须得慢慢来。”袭明写下一个“忍”,“今日已经有大臣请奏让太傅归权了。”
“等我大权在握,你就是我的皇后。”他拿起食指刮了西梦的鼻子。
西梦看着他,这么近的距离,她只需要轻轻一仰头,就能碰到他的额头,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他和纪白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袭明对西梦的爱意,从不隐瞒,全在他眼睛里。
“您真好。可徐太傅的孙女儿今年已经十五,长得据说也非常漂亮,可作诗,写的字也很好……”
袭明打断她:“再好跟我也没关系,我又不会娶她。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西梦像是被他的话惊到,缩了脖子,又脱开她的手:“皇上您慢慢写,我先去洗个澡。”
“不妨。”她老是挣脱他的手,这让袭明有些不满了,“那我们一起洗。”
说着,也不管西梦同不同意,就扭过头叫人多打点水来。
西梦抵住他,不让他再走:“咱们一起洗?”
袭明看她似乎不太乐意,说出了更令西梦震惊的话:“还洗得少了吗?”说完,就拦腰把她抱起,往寝内走去。
西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被迫趴在他肩上,一时间犹豫着到底是她占了便宜,还是袭明——或者说纪白,占了便宜。
妈呀,这么……这么冷清孤高的一个人,要被她看光光了!
破局(2)
用过午膳,下午要在御书房等徐太傅给他讲学——讲来讲去不过都是一样的内容,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傅的阅历有所不同,附加的观感也有所变化。
只是没想到太傅还没等他把午饭吃完,就在门外请见了。
当年太傅辅佐先皇坐稳江山,摆平了他那几个不安分的叔叔,在先皇弥留之际,竟让他私下里尊称太傅为“亚父”。现在亚父说他没吃午饭就匆匆赶来了,袭明再不乐意见到他,也得让他进来。
果然,他来这么早,就是来挑刺的。
“大殿如此炎热,皇上怎么不用些冰块消暑?”
袭明把自己冰块的份例匀给了西梦,她怕热,一热就吃不下饭。但他食量大,胃口好,冷热都能吃得下饭,有没有冰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但话不能这么说。
“朕想着,民间的百姓也没有……”
“皇上!”太傅跪了下去。
袭明不得不作出一副受惊的样子——“亚父,这是何意!”
然后弯腰,要亲自扶起来。
但这次他死活不愿意起来。
跪着跟他讲道理:“皇上,臣听闻您把冰块都给了贵妃娘娘……”
他脑袋趴在地上,袭明面无表情的听他叨叨了半天,以“宠爱贵妃”为主题,即兴发挥,滔滔不绝。
总之,说他:色令智昏了。
皇上万一热得中暑了怎么办,上到太后,下到平民百姓都会牵挂皇上的啊。
皇上如果不对自己负责,至少也要对百姓们负责啊。
等等等等。
不管是什么话题,最后都会回归于:您太孩子气了,太小了。
言下之意,反正是:大权不会放的。
袭明面色沉重的听着,不时点头,回应他:“亚父所言极是。”
本以为这不过又是一场短暂的表演,但没想到他竟然跪着说了许多,关于宠爱西梦的意见。
西梦的父亲是征西大将军,在先皇和太傅跟狼子野心的叔叔们周旋时,是西梦的父亲守住了西境。
但却在班师回朝时,被奸人一杯毒酒害死。留下年幼的西梦,替他回京,看看他守护的山河。
西梦在京城无依无靠,被太后收养在宫中,与袭明青梅竹马长大,自幼情感甚笃。
他只喜欢西梦一个,在不违背祖制的情况下,全心全意的宠爱她,有何不妥?
徐太傅就这样跪着说完了大段的话,再抬起头来时,皇上正手撑着额头,一点一点似乎是要睡着了。
这似乎是很刺痛了徐太傅似的,立马又给重重的磕下了头,“咚”的一声,袭明醒了。
徐太傅七十多岁了,教导袭明十多年,他亦有不忍。
“亚父,起来吧。”
但徐太傅这次的坚韧超出了往常,声音跟要哭了一样:“皇上,请废除贵妃娘娘,她、她德不配位啊皇上!”
袭明硬是把徐太傅从地上拉起来,指着一桌的饭菜:“太傅,您是想要告诉我,贵妃妖魅,蛊惑君心,于朕不利。但朕听你讲了这么久的话,现下日头已然西斜,朕的午膳却还在桌上摆着。
“您说西梦坏朕的龙体,这真正的坏处,还在眼前哪。”
看着太傅有些不解的神情,他决定长话短说:“朕饿了,太傅要与朕同用晚膳么?”
终于送走了太傅,袭明松了口气,冲着冯褚一招手:“走,去看看贵妃吃了什么。”
未央宫的西梦此时正趴在床上,这一天她都很魂不守舍。
她知道徐太傅说她带坏了袭明,伤害了龙体……
刚开始还以为这是,这是夸张的说辞,甚至是胡编乱造的。
毕竟她一个连杀鸡都不敢的人,怎么去伤害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直到昨天晚上,她才明白了徐太傅对她的指责,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下子就让她过渡到了成人的社会……
她还沉浸在纪白不搭理她,生她气的故事里,一下子就跳到了现在这个剧集——热情似火,缠缠绵绵,黏黏腻腻,猿臂蜂腰……
呸!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但是……
纪白可真是太行了……
要是他从这个梦里醒来,发现她竟然对他那样那样了,哎!
可真愁。
但如果,只是说如果,袭明保持这个频率的话,她也要很忧心他那强健的体魄了。
正趴在床上出神的想着,不防背上突然压下来一个东西,沉甸甸的,热气流喷在她耳边。
西梦费劲儿的扭过脑袋一看,袭明把外衣都脱了。
“你干嘛呢!这大白天的!”她拿手把袭明推起来。
“今日徐太傅找我说了好久的话,害得我连午觉都不曾说,有些困了。”他动也不动,只闭着眼。
“那你躺床上啊,趴我身上……这天,这天太热了!”他离得那么近,又让西梦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西梦使劲儿推搡着他,袭明才翻了个身,倒进了床里边。
袭明闭着眼睛,眉头都还皱着,西梦见了,又顿时心软下来,趴过去问:“他又说我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