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思绪在蘅芜脑中迅速演过,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恐惧。
蘅芜咬唇喃喃:“凤曦神君,我不想离开您,我不喜欢南辰少君。”
凤曦看也没看蘅芜,只是望着楚宸,蓦地唇角一扬,冷笑出声。
“要带她走?”
“是。”楚宸作揖,“她惊扰了您,您别怪她,在下代蘅芜仙子向您赔不是。”
凤曦丹凤眼一眯,眼角一抹阴鸷:“我想怪谁不怪谁,要你管?”
楚宸脸色一窒。
凤曦冷笑:“南辰宫少君,你出门带脑子了吗?那只精怪的颜色和气息,和你手里的流霜剑一样的。你拿剑气化精怪,是把我当傻子不成?”
楚宸身子微晃。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反正我也看不顺眼,哪凉快哪儿玩去。别杵我眼前碍事,滚远点儿!”凤曦眼中闪烁森凉,又换了副嫌弃的表情,“白衣服不适合你,丑死了,滚吧!”
楚宸的表情难看的像要滴出泔水,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这番羞辱,让他脸皮都红了。
蘅芜知道,楚宸现在肯定特别想一剑挥出,砍翻凤曦这只大黑鹊。
但楚宸能做的只是,再次抱剑作揖,隐忍道:“在下就不打扰神君了。”
不甘的看了蘅芜一眼,楚宸腾云离去。
以后还有机会,他想。
白头翁男翻了个白眼,讥笑道:“我就喜欢看这帮高高在上的神看不惯主子您却拿您没办法的嘴脸,还真把人当傻子了。”
蘅芜心里一酸,觉得自己前世真是个傻子,怎就没看出来那精怪的气息和颜色,与流霜剑一致呢?
她抬头向凤曦道:“您真厉害,一眼就看出猫腻了,我真的好崇拜您!”
凤曦徐徐道:“看不出来的,都是没带脑子出门。”
蘅芜:“……”
她认了。
还没等蘅芜松一口气,就听见凤曦说:“我觉得你在耍我。”
蘅芜面皮一抖,满脸懵懂:“啊?”
凤曦眯着眼,“你在躲那只剑气精怪和南辰少君,怕被他带走,就说喜欢我。”
蘅芜心想这大黑鹊虽然神经,却够聪明。她心脏狂跳,脸上却委屈起来:“神君为什么要这么说啊?我不知道那精怪是南辰少君用剑气化的。我……是,我没带脑子出门,因为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您,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为了您我把几百年修为都毁了,您还不相信我的真心吗?”
凤曦幽幽道:“蘅芜仙子,我真的觉得你特别假,我在想要不要直接杀了你。”
“别……别杀,多个关心您温暖您的人,多好啊。我要是特别假,怎么会为了您毁掉修为呢?”
凤曦摸摸下巴,若有所思:“也是,这么说我还是该再相信你一下。”
蘅芜松了口气,娘呀这大黑鹊太难搞了,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刀尖跳舞,不是,简直就是在老虎嘴上反复跳来跳去,说不得哪次没跳好,就落老虎嘴里被咬碎。
可她有什么办法?余光里瞥了眼远去的楚宸,楚宸虽远去,却还藏在云后,不断回望这边……
在凤曦这里,她还有一线生机。若离开他,便彻底完了。
“你还要抱多久?”头顶又传来凤曦的声音。
蘅芜不好意思的松开他,“情难自禁嘛,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凤曦理理衣衫,“男女授受不亲。”
蘅芜心里又是一阵骂,之前抱那么久都没事,这会儿又来“男女授受不亲”,不觉得矛盾么?
算了,就这神神叨叨的性格,怎样都有理,讲不通。
“上那儿去。”凤曦忽然指了指远处一座宫殿,显然他在和鸟雀们说话。
“这么金碧辉煌的宫殿啊……不顺眼,砸了吧,有什么好法器就都带回少室山。”
包括白头翁男在内的几个鸟人:“好嘞,砸了!”
这帮人真是……
凤曦腾云就走,鸟雀们立刻簇拥他飞去。蘅芜见状,也连忙跟上凤曦:“凤曦神君!”
凤曦头也不回。
蘅芜赶紧召出莲叶,托着自己,把自己又送到凤曦身边。她落在凤曦一侧,一脸受伤之态,小心翼翼道:“我想跟着您。”
凤曦眼角斜了下蘅芜,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我?”
“是的,说出来可能您无法想象,但是那种喜欢,就犹如奔腾的大江,广阔的大海,巍峨的高山。”蘅芜说着搓搓手,“凤曦神君,我会得可多了,一定不会让您无聊的,就给我个考察的机会好不好?”
凤曦笑吟吟,偏过头注视蘅芜,“你会什么?”他眼神深了深,“伺候人,会么?”
蘅芜脸一红,结巴了一下:“我……”
“没意思。”凤曦道,“你身材不够好,算了。”
蘅芜心里那个气,说她脸长得不够好就算了,身材也攻击……
凤曦转过头,不再理会蘅芜。
那白头翁男看蘅芜委屈的模样,摇摇头,心叹:不是他贬低主子,而是主子凭本事光棍啊!好不容易来个仙子喜欢他,错过这村怕没这店咯。
毕竟,没几个人像这位仙子一般,眼睛瞎不算,还脑子有坑。
☆、她是变数
天衍宫。
相比于九重天的混乱,此刻的天衍宫,却是另一种氛围。
静谧、幽深,像是星辰亘古不变,在漫长时光洪流中于各自的轨迹行驶。
天衍宫中,主事的临亭神君正面对天衍轮.盘,若有所思。
人尽皆知,天衍宫是九重天最僻静之所在。天衍宫中安置的天衍命盘,可窥天道变数,可于万千杂乱之象中观得前路。
坐镇此处的临亭神君,掌占星、窥命、引导。
外面的尖叫奔逃,完全未影响临亭神君分毫。
他专注凝视天衍命盘,浅色曳地长袍上绘着的星象图,让他看起来神秘而幽僻。
就在不久前,天衍命盘现出异象,这已是许久不曾经历的事。
自他接任天衍宫起,只出现过三次异象。
第一次,是凤曦神君莫名降世,引发惊天地泣鬼神之相。
第二次,是广沐王的王妃难产而亡,胎死腹中的那一年。
第三次,就是今天。
举凡天衍命盘现出异象,必是发生以禁术篡改命途之事,从而影响世间轨迹。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那么今日这桩变数,是起于何人,又是如何篡改得命途?
忽然,他听见人声。
有人落在了天衍宫外,慌不择路冲进来。听她周身气息,是个修为不高的女仙,此刻处在极致的恐惧仓皇中。
对,他是用“听”的。
他双目已盲,因为窥看到的天机太多,这是代价。
闯进天衍宫的仙子不是别人,却是锦媛。
锦媛慌慌张张冲进来,一见临亭,愣住。
“临……临亭神君……”
“何事?”临亭淡淡问道。
锦媛连忙跑向临亭:“神君您可知道,外面都乱套了!那大黑鹊忽然闯上天,选妃宴还没开始就砸了!”
临亭波澜不惊:“所以,你来本君这里是……”
“我没看路,乱跑的。”锦媛停在临亭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神君,我修为不精,刚才逃命用了太多元气,实在撑不住了。烦请神君让我在您这儿歇会儿!”
临亭不置可否,锦媛见他未赶自己走,立刻松了口气,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息。
纵然锦媛态度差,临亭也不当回事。他继续观摩天衍命盘,宫中多不多那一人,于他都无甚干系。
这时锦媛不善的一哼,自语道:“今日真是晦气,差点被蘅芜的血喷到鞋子,一点预兆没有就吐血,果然见了血光就没好事……”
临亭空洞的双目一怔,转头问锦媛:“无预兆,吐血?”
锦媛竖着吊梢眉,抱怨道:“是我们仙酒苑的,本来一起筹备酒酿,她好好的忽然就走火入魔,吐了一地血。现在看来果然大凶之兆!”
“那仙子叫什么?”
“她叫蘅芜。”
临亭清幽的淡眉蹙起。
蘅芜……忽然走火入魔吐血……
天衍命盘所反映的变数,会是源于此人吗?
蘅芜并不知自己被人盯上了,此刻的她,正跟着凤曦去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一路上蘅芜抓紧时间,狗腿讨好,围着凤曦打转。
“凤曦神君,这件衣服真适合您。不,像您这般姿仪的,怎样穿都让我移不开眼睛。”
“凤曦神君,我还没去过少室山呢,真想看看您修炼之地是何种风景。我娘说,喜欢一个人,便要多去了解他,更要了解他的故乡。”
“凤曦神君……”
“你说这么多不累吗?”凤曦打断蘅芜的话,眼角绽开一抹意味不明的妩媚。
蘅芜忙说:“不累的,能同喜欢的人说话,我乐此不疲!神君您这么问,难道是心疼我?这么说您愿意让我跟随你了?”
凤曦眼中滚动起杀气:“呵呵……”
蘅芜:“……”
说话间,他们到了那座宫殿前。蘅芜也不记得这是哪位神祗的宫殿,总归这位神祗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