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缺。”
语墨一步三回头地向衙门外挪去,心有不甘。还没到门口,便见到差人急急忙
忙领着个报官的人进来,道是三条巷里有一户独居老人被杀。邺城一向治安良好,才过了兰若节就发生杀人这么大的案子,文昊自然是一刻也坐不住,带着捕快和仵作急忙去了现场。语墨好奇,也匆匆跟了过去。
被杀的老人六十有三,一生无妻无子,近半年来独居在三条巷中的一间陋室,平日里做些手艺卖钱,日子过得虽然紧巴,却也能养活自己,偶尔生意好的时候还有节余。现场不算零乱,但没有找到老人的银钱,一个匣子打开着,里面被搜刮一空,估摸老人的财物便是藏于此处。仵作验过尸身后,判定老人是在兰若节当天深夜被杀,凶器应是一把菜刀,可是找遍了房内屋外均没能找到凶器。
语墨站在现场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周身一阵寒意,不由低头打了个哆嗦,再抬起头时惊见前方不远,尸体的一侧站着名老人,此时正不缓不急地向她招着手。语墨吓得大喊一声,立时扑身上前,抓住了文昊的胳膊。文昊被撞了一个趔趄,忙不迭地将自己的胳膊往外拔,无奈语墨死死扯住不肯撒手,两眼则直勾勾地盯着虚无之处。文昊刚要发作,语墨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一直走到了屋后。
语墨停在屋后一个角落,那里的泥土隐约有新近翻动的痕迹,文昊眉头紧锁,示意差役将土掘开。果然没有多久,浅浅的土坑中便现出了一把带血的菜刀。语墨回头看去,刚才那个虚渺的老人已不见踪影,不由松了口气。再转回身来,却正对上文昊凌厉的目光。
“你为什么知道?”
“我…我说过我有阴阳眼,是老人的魂魄引导我来这儿的。”
文昊仰头看了看天,重又瞪住他:“我说过,这世上没有鬼神。说,你昨晚在哪里?”
“你怀疑我?”
“我必须要弄清楚。”
“我和你在一起。”语墨毫不示弱,“当时好多人都看见的。”
周围有轻轻的抽气声,有差役转过身去假装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花。
文昊咳了一声:“后来,我送你回去后你去了哪里?”
“哪儿都没去。”
“有谁证明?”
语墨想了想披着斗篷的人,浑身不由打了个寒战,“没…回去后我就睡觉了,没人证明。”
“呵呵!”文昊靠近一步,“你昨日不是说你和师父住在一起吗?怎么,你师父无法替你证明?”
“师父…师父昏迷了许多天,自然是不知道的。”
“哦…那我去看望下你的师父。”
“不行!”语墨开始慌乱,师父明明已被斗篷人一伙带走,现在去找自然是找
不着的,此时的她觉得局势已完全不由自己把控。
文昊轻笑了一下,向身后吩咐了一句:“这个人,带回去慢慢审。”
白泽吃饱喝足回到衙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文昊在自己屋内万分纠结地换衣服。白泽靠在门框上取笑:“怎么了?是谁那么不识抬举不经允许就触碰我们文大人的身体了?”
文昊一脸嫌弃地瞅了白泽一眼:“唔,是有个和你一样不识相的,啊,就是那天晚上搅了我们吃饭的小姑娘,非说自己有什么阴阳眼,今天办案的时候又装作看见鬼,直接就扑到我身上来了。”
“人家不会是看上你了吧?”白泽揶揄道。
文昊很认真地想了想:“唔,听你的意思,她是个看中皮囊色相之人?”
“…”
白泽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她在哪儿呢?你是不是一兴奋就将她金屋藏娇了?”
文昊套好常服,扭头看了看白泽:“她的确在衙门,被我投入大牢了。”
第41章 心意
邺城衙门的牢中,换好衣服的文昊前来提审语墨。语墨见到文昊时非但没有因为被关而恼怒,反而有些高兴:“我就说了,你这里是个好地方,不仅你周身散发着金光,连牢房这样的地方都有金光护卫,我到这里来比在家里感觉安全,而且啊,一晚上都没见什么冤死鬼,可见你的确是个好官。
文昊沉默地看她。
“我是在夸你哎,你是不是应该配合地表达一下谢意?”
文昊搬了张小板凳坐下,道:“夸的还不够,不足以表达谢意。”
语墨腆着脸,向文昊又凑近了一些,刚要说话,文昊伸腿一比划:“就在那儿呆着别动,不要靠过来。”
“哦。”语墨朝后挪了一点,“你这人真奇怪,又不是黄金做的身子,还不许别人碰…”
“你这算是夸我吗?”
“夸!夸!大人您气宇轩昂,一看就是正直善良的人,所以这件事真的是个误会,我当真与这件案子无关,确是老人家的阴魂不散,领着我去找到的凶器…”
文昊低垂着眼,似在思考,看不出情绪。
“我知道您不相信我,但是这世上真的有鬼魂,我从小就生着双阴阳眼,师父也正是看中我这天生的本事才收我为徒,可惜我天生胆小,因此法术也没学好,总
是给师父拖后腿。”
“我们去过你的住处,那里空无一人,你那昏迷的师父呢?”
“我…”语墨语塞,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文昊目光凛冽:“说罢,我们就不要绕弯子了,那晚后来你去了哪里?”
语墨脸涨的通红:“为何您就是不相信我?要怎样才能信我。”
文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只想听你交待案情。”
语墨一咬牙,凝神屏气看了大牢片刻,幽幽道:“这里以前是否有个老衙役,别人都叫他黎叔的?三个月前他因病去世了?”
文昊一愣,片刻又恢复常态:“这不是秘密,你和谁都能打听到。”
“黎叔三个月都没有转世投胎,是因为有未了心愿。”语墨不理他,继续道。
“那你说说,黎叔有什么心愿?”
“黎叔的心愿与大人有关。”语墨说。
文昊狐疑:“说说看?”
“黎叔临死前曾交托给大人一样东西…”
文昊深吸了一口气:“确有其事,不过东西是托他人转交我手的,并非无人知道此事。”
“可大人因为公务繁忙,当时未曾打开,后来隔了时日又忘记了,因此黎叔才踯躅不去,心愿未了。”
文昊沉默不语,的确,他一直未顾上打开黎叔转交的包袱。
“那包袱里是一只木盒,盒里有一些银钱并一封信件,黎叔道他有段时间家中妻子生病,因无钱医治便动了邪念,偷拿了大人的一些银钱,然而大人对他长期以来多有照顾,所以他一直觉得良心不安,此事压在心头数载,在临死前决定将银钱奉还大人,并请求大人的谅解。而大人至今未看见银钱和信,黎叔也便未得到大人的谅解,所以逗留三月,迟迟不去。”
文昊“倏”地站起身,回到后堂内室将黎叔交予的小包袱打开,里面果然有只木盒,而木盒打开后,赫然便是一些银钱和一封信,信中讲的与语墨所述分毫不差。文昊轻抽了一口气,略一沉吟后重又回到了大牢中。
“黎叔在这里吗?”文昊问。
语墨点头,脸色煞白地望向角落,她本能地想要向文昊靠近,行了两步又克制住不敢越矩。
文昊调整了一下气息,道:“黎叔拿走银钱的事情其实我早先便知,也知定是家中有急用,因此从未对他有怪责之意,倒是我没有及时了解到他家中的困难,是我之责。”
大牢里的烛火明暗了一瞬。文昊向虚空的周围看了看:“黎叔,你不必挂心,本官从无责怪之意,岂来谅解一说,你的家人日后我定当多加照拂,黎叔你就放心走吧。”一阵冷风突然吹过,烛火尽灭。待差役们重新点燃烛火时,看见的正是语墨紧紧地吊在眉头紧皱一脸嫌弃的文大人身上。差役们忙低下头,躬身迅速退了下去。
“他走了么?”是文昊咬牙切齿的声音。
“走…走了。”语墨惊恐地望了望周围,“黎叔心愿已了,走了。”
“走了你还不放开手?!”
“…”
文昊一直到晚饭的时候都沉默不语。众人估摸着他是因为案子而操心,均没有在意,自顾自地说笑。
“青儿,今日在集市上看到的那条蓝色发带,为何就是拖着我不让买?”
“不好看。”秦青埋着头吃饭,眼都不抬。
“明明很好看…”
“你有发带了,买那么多浪费钱。”
“哟!你现在就替云兮省钱啦?”白泽突然不怀好意地凑过来,啧啧出声。
诏兰的筷子突然掉了。
厨房给每人上了一碗鸡汤,文昊刚舀了一口便出了声:“怎么放了葱?不知道我从不吃葱的吗?!”厨娘赶紧上来,“大人,今日厨房刚新来了一名烧饭的,疏忽了疏忽了,我这就给您去换一碗。”
“你连葱都不吃?”秦青趁机从刚才的话题中脱身出来,“坏毛病挺多。俗话说,吃葱蒜,打老虎。”
“谁跟你说的俗话?”云兮停下筷子,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