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生去准备材料,谢逸致则抽空又去看了看自己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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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容殿中,一把隐约可瞧出出炉后模样的伞在炼器炉上漂浮着。伞面用的是釉烟锦,韧性绝佳,延展性也不错,隐隐约约透着血色。伞骨用的是锦盒里的镇山竹和秋林玉,远远瞧着恍若天工之物,精致绝伦。
材料珍贵,可不止为何伞总是不成形,每次出炉都有着碎伞的危险。
谢逸致在秋容殿中冥思苦想了一个多月,依旧没想出解决的法子。
她摩挲着那枚原本挂在浮云上的莲花玉刻,瞧着那把伞,心中思绪不定。
到底,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她自认比不得父亲在炼器一途上的天赋,可到底也不差,就算做不出来浮云那般的法器,应当也不至于碎器才是。
谢逸致这边思考着,槲生已经推开门进来了。他一手抓着几张油布,一手捉着一根丈许的竹子,连瑕在他腰间,无璧依旧挂在剑柄之上。
“我找到了这些东西了。油布还好说,龙族里有个小子喜欢囤些奇怪东西,从他手里讨了几张。倒是这竹条难弄,拔了这一根小竹子就跑,还险些被二长老揍。”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喜欢种竹子的,以前明明是五长老在管的。”
谢逸致听他絮絮叨叨,一时之间倒也没分神去想法器的事情了。哪想她不说了,槲生却是主动提起了。
“你这法器总也不成功,不会是材料不行吧?我就知道,封茗那小子选材料居然略过最好的材料给你稍次的东西,就是怕我。”
“喏,用去吧!”
槲生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秋容殿的地上,从怀里掏出了个东西,递给了看清东西就怔愣住的谢逸致。
“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啊,再不拿我自己丢进去了。”
谢逸致眼神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槲生掏出来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正是他当年抽骨之刑抽出来的龙尾骨。与谢逸致在苏素婕幻境中看到的不同的是,这块骨头隐约泛着金光,正是即将蜕变为金骨的骨头。
这块骨头对槲生的意义,不亚于浮云对她的意义之大。
金骨是槲生本人刻苦修炼的结果,是他修为的具现化。可如今,竟也要送给她?
“槲生,这东西太贵重了。”
“如何不能收?苏素婕都能用上龙骨,你为何不能用?更何况,这是我自愿的。上面的气息我已经抹了,不用担心我对法器有什么影响。”
谢逸致还想再说,就被槲生堵了回去。
“你呢,现在立马把这东西收下,炼好你的伞。我们改日,就去燕云寒一趟!”
谢逸致最终还是收下了这块金骨,她小心翼翼地投进了炼器炉中,盖上了炉盖。
她向炼器炉中打了几道符文,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就被槲生拽了过去做花灯。
竹子被槲生拿连瑕劈成长短粗细一致的竹条,油布放在一边。
谢逸致手艺不好,多年前也只是跟着父亲做过一两次。如今蹲在地上,略有些生疏着做着花灯。
谢逸致不会多复杂的花灯,只会一种。当年父亲为了庆贺母亲的生辰,放了整整一河的莲花灯。是以谢逸致也只会做莲花灯,她做好灯架,将油布拆好绷紧。
槲生试了两下没成功,就叽叽喳喳地蹲在谢逸致身边夸她厉害。
谢逸致看着手里成形的一只莲花灯,眸色温柔,唇角微微翘起。
最后两只莲花灯成形,谢逸致捧着其中一只,递向槲生。
槲生微愣,伸手接过,表情倒是少有的傻气。
谢逸致不知怎么很想摸摸他的头,她一向是对乖巧的孩子这样做的,心思一起就被自己压了下去。
就在此时,槲生身后的炼器炉微微颤动,谢逸致结印,一道青光冲天而起。
一把伞悬在半空,伞面如霞,伞骨如玉,伞面上云烟纹路,伞骨上亦是。
谢逸致的新法器,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本卷最后一章啦!
猜一猜下一卷,会去到什么新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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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燕云寒上 01
天高云淡, 碧空如洗。
星歧下属的一个小城镇镇口,忽然出现了两个年轻人。
一男一女,生的好颜色。女子穿着如天一般的淡蓝色衫子,背上背着一把红色的伞, 瞧着做工极好, 与镇上乐坊里舞娘用着的似乎区别不大。男子是一身干练的黑衣, 腰间配着柄通体纯白的剑,瞧着就像是世家大族里养出来的矜贵公子。
“赶路赶了这么久, 如今燕云寒也算是近在眼前了。晌午先在这儿歇歇脚,吃点好吃的, 如何?”
蓝衫女子笑了笑, 算是应下。
两人进了城镇,找了家瞧着很是普通的酒楼进膳。
店小二招呼着两人坐在了二楼雅座上,四周还有着木隔断, 也算是考虑周到。
店小二一走, 槲生便把腰间的佩剑一解, 放在了桌子上。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般瘫在了桌上,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谢逸致,嘴里还在嘟嘟囔囔。
“无趣你这伞真的不好看,釉烟锦本该是青色, 衬着这云烟多漂亮。偏你觉得不好,不止滴了血,还在伞上弄了那样奇怪的装饰。”
谢逸致此时也解下了背在身后的绸布伞, 瞧着普普通通。
“你觉得不好看?”没等槲生回话,谢逸致就接了下去。“我觉得它模样不错。”
“可哪有管一把红伞叫重云的,除了那云烟纹,哪里和云沾的上边啊!”
谢逸致不知道为什么槲生对她起的名字有这么多吐槽的点, 就像当年她初煅出闲情时起名碧水,就被吐槽了好久,最后定了名字叫闲情。
新法器叫重云,一是代表它是浮云之后的第二把伞,二是伞面如霞,又有云烟,可不就是重云嘛。
“你起闲情,我起重云,说起来还是你当初胡搅蛮缠要改成闲情,碧水哪里不好?”
槲生一听这话,直接将脸埋在了桌子上,不欲与她多言。
槲生不答话,谢逸致也不会揪着这话题不放。
店小二此时也端着菜品过来了,见槲生这样子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了句。
“公子,菜来了。”
槲生噌地一下坐正,一副矜贵公子模样,像是刚刚的那一切都是店小二的幻觉一般。
店小二面色如常,把点的几道菜一一放下,又同二人说了随时都在有事可以喊他,便弓着身子离开了。
槲生从筷筒里拿出两双竹筷,分了一双给谢逸致,嘴上抱怨着。
“哎呀你怎么看到人来都不喊我,都让外人看了笑话。”
谢逸致握着筷子,柔和地笑了笑。
“槲生公子也怕别人笑话?不是一向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么?”
说罢,也不看槲生明显有话要说的表情,便垂下眉眼,自顾自地吃起了桌上虽不丰盛但卖相极佳的几道菜品。
槲生垂头丧气地开始吃饭,难免觑谢逸致几眼,都被谢逸致视而不见,只好一直长吁短叹,试图引起谢逸致的注意。
哪想谢逸致不动如山,反倒是槲生一个人在那儿唱独角戏。
槲生在一旁唉声叹气,似乎可怜极了,谢逸致却不这么想。
她与槲生相识几十载,不说对他了如指掌,他这脾性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槲生此人说话功夫一流,简直能达到气死活人、气活死人的地步。
而且最近不知是不是谢逸致给他的感觉比以往更容易心软,顺杆子往上爬的事儿可是做了不少。今日要吃谢逸致做的菜,明日要谢逸致写篇文章夸夸他的绝世容颜,没几天又想要新的法器,央着谢逸致给他炼。
在虚衍的几天,谢逸致被槲生层出不穷的花样折腾了个够。
是以离开虚衍前往燕云寒的路上,谢逸致绝不纵着他的脾气。初起还磕磕绊绊,被槲生的满嘴歪理带偏,到如今已经能回敬几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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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用完了并不愉快的午膳,便接着赶路了。
虚衍坐落在这方天地的东侧,与星歧谢家恰是隔了整整一片大地。
是以谢逸致和槲生用了五个月的时间才赶到燕云寒不远处,若是不出意外,今日当是能到燕云寒了。
星歧谢家坐落在最西侧,地形崎岖,少有人在。谢家先祖选了一座双子峰做族地,靠东些的峰头起名燕云寒,靠西些的峰头起名登云峰。
传言是因为两座峰头都高耸入云,燕雀之物难上,且终年积雪,是非常人所能抵御之寒。
谢逸致熟悉上山的线路,两人登峰的时间便大大缩短。
看着周围缭绕的云烟,槲生缩了缩身子,凑到谢逸致身边喊冷。
“嗯?”谢逸致诧异,虽说她知道槲生怕冷,却没想到在这酷暑六月且还没攀到顶的时候,槲生反应也会这般大。
“很冷么?把伞撑开,拿好了。”
重云伞被谢逸致撑开,塞进槲生苍白已经略显青紫的手里。槲生的手此时像是一块寒冰,谢逸致被冰了一下,下意识地,手就缩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