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这姑娘遭受了什么意外吗?
“有的。一千八百年前,凶兽围堵,星岐谢家全族覆灭,无一生还。”
覆灭?她离开时,明明还好好的,就算被凶兽恶灵围堵,族中亦有不少阵法和远超于她的长辈,怎么会,就这么,全不见了呢?
谢逸致有些恍惚,她不知自己当初一意孤行去寻那人是对是错,若是她在,若是她在,也许,就会不一样了呢!
“我家夫人半月前被尸煞所侵,族中医者无法,不知,姑娘可有法子救治”
谢家医术之高超,比起无疆城中的医者也是不遑多让的,只是谢家难请,他才和公子将希望寄托于在惘南山神出鬼没的医者。
“尸煞之毒?不是医者的入门之学么?怎的竟是没人能解了?”
听刚才宿清所言,自己身死距现在已有一千八百年。对于这一千八百年后的、似乎比不上当初的世界,她隐隐有了些危机感。
“不过,在离开这地界之前,这位小友还得借我笛子一用。”
“做什么?它都已经开裂到这个地步了,再让你那么用下去,就要彻底碎了。”少年警惕地看着她,似乎是怕她上来抢。
谢逸致只好放弃用音律来闭阵的想法,她以音律御阵,算是最灵活多变的控阵之法。不过想来这护魂阵已经维持近千年,若是杀灭生灵过多早就引了同道中人查看,也不会等到她来闭阵。
她跟着这两个小少年下了山,出了惘南山的那一刻,之前萦绕周身的些微灵力瞬间散去。她脚步停了停,看了这惘南山一眼,她竟是在此待了近两千年啊,倒是不知道,这世上,又是如何光景了。
“谢姑娘?”宿清也停下来看她,那位少年郎也没好气地喊她。“喂,快点,我们要在月底赶回去的。”
少年狼狈得不像样,青衣也是长一截短一截的。竹笛被他揣在了胸口,只留着有些年代感的穗子露在外面。
“快点快点!”
谢逸致不知想到什么,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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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城外,谢逸致有些疑惑地看向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宿歌。据他一路上所言,如今仙门势力不比她那时,除却名门望族之外,已是少有人会出手援助陷入困境的世家。倒也不是见死不救,只是小家族自保都有些问题,救助别的城池到底还是吃力。
而宿家想必就是此次尸煞动乱中的受害者,众世家袖手旁观才使得如今这城里死气蔓延。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宿歌握紧手里的剑,几乎是硬生生撞开那两扇被血浸染的城门,冲了进去。
“公子!”宿清根本拦不住宿歌,只得回头望了谢逸致一眼,示意她跟上,而后追了上去。
谢逸致无奈至极,她灵力尽失,在这尸煞之气遍地的中州城中,若是不跟紧宿清靠他的灵力隔绝尸气,怕是一炷香不到,这才塑不久的身子就又废了。
据宿歌所言,中州城的尸煞之乱应是从西面的丹栖城而来。丹栖城三月前易主,新城主原本闭门不出,临近的世家想要拜访也是无门。只有先前因着姻亲的关系在丹栖城住下的陆家分支在外活动,世家打听新城主的不少,陆家倒是紧闭嘴巴,便是半个字都不曾说过和那新城主有关的。
直到两月前,丹栖城不知怎的城门被打开了三天三夜,进去的人无一生还。每到午夜,便会有三百左右的走尸出城。他们与寻常认知的僵尸有所不同,非但行动异常灵活,而且浑身自带的尸气也比尸毒厉害的多。
但是不知为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竟是一直没有大世家来一探究竟。
小世家虽小,但好在团结。宿家作为中州城之主,在这一带也小有名气,斩妖除魔也有多年。
此番动乱,便与丹栖城旁的几家联手,但走尸似乎永远杀不尽,丹栖城依旧在向外放着走尸。宿歌的母亲便是在斩杀走尸之时沾染了这变异的尸煞之毒,尸毒本就没有几个医者能解,更遑论是从未听闻的变异走尸。
宿歌万般无奈之下才把希望寄托于山野中的医者,尽管他为了上路轻便,除了宿清一个家仆都没有带,这中州城还是被走尸攻破了。
宿歌年仅十七,在活了两百年又死了上千年的谢逸致看来,简直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辈。而他又有着所有少年人的通病——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
中州城已成这般光景,想来宿家也不会留存多少人,真不知,对于这半大少年来说是喜是悲?
第3章 故人可期【一】
在谢逸致的记忆中,世家大多都坐落在世俗之外,就算是所辖之地,也不过是时常派门中子弟巡逻一番罢了。
不同于当年,宿家族地便坐落在中州城城西,占了不到百里之地。到底也还算是仙门之家,宿家族地之外也布了个阵法御敌。不过在谢逸致看来实在有些不太够看。
要知道,谢逸致所在的那个时代,仙门并立,诸法盛行,称得上是修仙盛世了。
谢逸致跟着宿清,心下估量着宿家的实力。百里之族、只能布下初级防御阵、衣裳并无法文、又被走尸破城......
谢逸致越看越觉得心惊,这要放在她那个时候,根本算不上是个世家,百姓们也不见得会安心被这种家族守护,大部分都会寻到领头的几个家族去寻庇佑。
谢逸致出身于精通阵法的星岐谢家,而她本身对于阵法钻研更是深厚。看着似乎衰败了许多的世家,心里也多了几分怅惘。
当时年纪小,做过的许多事不见得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心里一个念头,正如她当初离开谢家一样。只可惜,她也如同现今的宿歌一样,再难去和那些长辈们去请罪了。
宿家离得不算远,宿清带着她小心翼翼地寻了尸气少的小路走,竟然和走大路莽撞冲进来的宿歌到的时间相差无几。
“七......七哥?”
他们到时,就看见宿歌将剑插进宿家门前的路上,剑没进去了一半有余,剑柄还在轻颤。仙剑上有他的灵气,这么一来,青石板上原有的血气和煞气便缠在了剑上。宿歌背对着他们,青衣上萦绕着浓重的黑气,攥着剑的手青筋暴起,甚至还有些抖。
谢逸致皱眉,宿歌走的是大路,又是疾行而来,不该这么慢才对。除非,在大路上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
中州城此时多走尸,可走尸仅有尸气,入体之后隐匿三日才会大爆发,断不会像这般出现在人身边。宿歌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有些像被邪物血气入了体。要知道小鬼缠身,吸食修道之人的七情六欲而生,愤怒苦痛更是滋补之物。
“九少爷?”宿清犹豫地喊了一声。
“宿.....清?”
“是我,九少爷,如今这是?”
大半个身子藏在门后的青衣小少年还没说话,宿歌已经逼到了身前,他弃了剑,发狠地揪下了腰间的竹笛,眼珠发红地捅进了小少年的胸膛。
“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让你们死了都不得安生,要出来作恶伤人!”宿歌咆哮着将灵力一股脑地传到竹笛里,竹笛本就开裂,被灵力一冲,与那小少年一起化为了粉尘。
宿歌一拳捶在了大门上,而后他走回来,拔起被禁锢的剑。右手攥着剑一抹,血在剑上不过一瞬便被吸收殆尽,剑又变回原来不起眼的样子。
宿歌瞥了宿清一眼,脸上带着讽刺且悲凉的笑,说道。
“宿清,走吧。看看我宿家,还有多少人要受这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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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家族地内并未见到尸体,但血腥味却极重。尤其是后院,前往后院的那条路上,血腥气浓郁到令人作呕。
三人踏进后院时,血气几乎都要将周围的空气凝滞。还有的血气在他们周身跃跃欲试,似乎打算在他们稍显颓势的时候一网打尽。
宿歌的剑被血气销了剑尖,宿清刚才便抓着他施了清灵咒,但收效不大。是以此时,宿清行在最前,宿歌手中攥着几颗琉璃珠断后,谢逸致走在中间。若非没有办法,她岂会让两个孩子保护她。她都不知有多少年没被别人这么保护过了,但在此时此刻,灵力全失还尚是肉/体凡胎的她无疑是这些血气最好的容器。
三人将这几十步的距离走得异常小心,宿歌手中的琉璃珠更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扔了出去,血雾被炸开一瞬又迅速汇拢。
“宿歌公子,刚才那是?”谢逸致出声询问道。
“阿玉已死,刚才那是执念所化的小鬼,怕是还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宿歌摸了摸佩在腰间正在被缓慢销蚀的剑,看着那恍若看不到尽头的血雾,想起了他冲进城后的事情。
宿歌身法不弱,又是选的宽敞的大道,本就是想着先回宿家看看有没有尚存的人。初进城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走了几条街后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被走尸攻破的城,街道上怎么可能除了尸气以外,没有被打翻的东西和走尸。
“敛心啊,娘的敛心,你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出去一趟弄得满身是伤啊!”身穿青衣的妇人虚掩着窗,唤他。
宿歌一怔,他的表字是十五岁生辰时娘亲起的,娘亲的意思是想让他好好收收玩闹不停的脾性。在丹栖城除走尸时,亦是他少年轻狂一人闯入走尸群才让他娘亲被尸煞之毒所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