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剑,如何了?”
“嗯,你容我想想怎么说,”叶辞神经紧张,想必也是这些时日宁琅然不止一次问起阿岚的下落,竟也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见他忽地坐正了身子,嘴一张就是一整套说辞,说到一半似乎才发现什么不对,露出一个有些茫然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问什么来着?”
谢玉挠了挠脸颊,也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来叶辞这么大的反应。
“那把剑啊,不是咱们颂雅令的目标么?”
三人入无疆城本就是为了寻仙会而来,自然先要找寻好目标。谢玉身中诡煞,被宁琅然诊用不知名的法子治好后,几人便看对了无疆城近些年来兴起的灵宝,也就是那把剑。
本以为此剑乃是天地所化,便是实力强悍,也终究不会与人一般知道变通。哪想这剑偏生这般与众不同,不只灵气四溢剑风凛冽,便是阴谋诡计也懂得,竟也能躲过他几人的陷阱,甚至于是将他们几人击溃。
谢玉此言一出,叶辞倒是冷静些许,而后给他解释起来。
“咱们应当是找了个不怎么样的目标。那剑根本不是什么天地催生的灵宝,而是千年前八弥之乱中的遗物,无疆城城主找寻已久。便是修为高深莫测的无疆城城主都无法一力挡之,更遑论我们这些在他面前不值一提的小辈了。”
“那我们颂雅令就什么都没了?只能灰溜溜拿个倒数?”
苏平欢伤的比谢玉重些,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勉强能开口说话,却也只是断断续续的词句。
“谢……可……法子?”
谢逸致见苏平欢翕动嘴唇,吐出这么几个词来,也知道他的想法。
不同于叶辞和谢玉这两个参加寻仙会还带着几分游玩性质,苏平欢可谓是唯一一个认认真真想着如何夺得魁首,让自家仙君高兴的少年。为此他勤勤恳恳地布局,挑好了目标,势要一举夺魁。可惜运道不好,偏偏挑在了凶剑岐和的头上。
她手中尚还拿着阵法符文的几卷竹简,一身似水纱衣微动,背上重云伞柄处的穗子微摆。女子眉眼多了几分温柔,唇瓣微抿出笑意,安抚着苏平欢。
“莫要担心,那日我们刚回了无疆城。城主便给几大世家去了信,证明你们确实找到了凶剑踪迹,也与之缠斗。”
“虽说魁首是拿不到了,但前三甲应当是手到擒来。”
听着这样的话语,苏平欢却依旧没有高兴几分,毕竟他本意是要夺得魁首的。若是只是普通的三甲,仙君还会愿意见他么?
“苏平欢你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呀?那可是寻仙会的前三甲呢,之前我想都不敢想的,不过既然拿了靠前的名次,是不是也该犒劳一下帮忙的人?”叶辞似乎并未发觉自己说了怎样的话,甚至还扯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想着带些什么东西好。“首饰?糕点?这些好像岚老板也不怎么喜欢啊。”
“啊,给别人挑礼物好难啊。”小少年像是一下子就泄了气,整个人瘫在了不大的圆桌上,潋滟紫衣铺陈开来,流云纹随之展开。
门扉吱呀一响,越英怀抱着一团雪白,便进了屋子。跟在其后的人长发微散,面上一如既往的无甚笑意,倒是让屋内的几个小辈背后一凛。
谢玉见识最少,自然是不识得这位仙君的。便是之前侥幸见过画像,也决计想不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自家老头子私底下称为大姑娘的流云仙君会离开长安道,到这诡谲难寻的无疆域来。
说起来,这屋子里的几人中,他较为熟悉的也就只剩下了那位谢前辈。
谢玉有些湿漉漉的求助眼神扫过来,谢逸致竟罕见地有些心软。罢了,本也是个一直被谢崇安圈养在家中的骄矜子弟,被向许宁的气势震慑也属实正常。思及此,她冲着向许宁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
“你家这位小辈倒是倔得很,连个三甲都不甚满足。与你当年倒是一般无二,这些年来许是下了不少功夫教习吧。”
谢逸致这么说着,却并未看到身后的苏平欢有些尴尬地低了头,恨不得扯着被子把头都盖上。
谢姑娘她,怎么能和仙君说这些呢?明明就是他做的不好,仙君这下定是更嫌弃他了。之前就因为课业不好和旁人打架被丢到了族学,这次该不会要把他赶出长安道吧!
“急功近利,却不曾估量自己的本事,莫非真要送了命才罢休?”
苏平欢脸色一白,急急忙忙抬头便要解释,却恰撞上越英不忍直视的表情和谢逸致扶额的动作。这是,怎么了吗?
“我说差不多得了,你这是在教弟子还是养儿子?虽说这小子当你儿子岁数也够,但这么教下去保不准这家伙哪天就因为没达到你的要求自刎了事了。”越英一手托着白猫,另一手按着它的脑袋,揉乱了它的毛。白猫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遭受了什么酷刑。
“况且不说别的,你当年寻仙会不也是一样,寻了八弥境里最厉害的来打。倘若不是槲生去的及时,你与这小子的下场也没什么区别。”
越英将怀里的猫儿丢到了叶辞身上,小猫爪子稳稳地勾在叶辞衣袍上,惹来他的一声惨叫。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啊喂,小猫儿你乖乖的,松手,不对,松爪好不好?”
“臭小子,不就是件破衣裳,为了你老娘吃了这大魔王多少苦!”
一人一猫闹腾的正欢,谢逸致却只能安抚向许宁和苏平欢。越英那句话对也不对,当年那只凶兽并非是向许宁择中的,而是叶铮。虽说作为向家继承人,他确实需要功绩,但却并不在意寻仙会如何排名,说到底,他还是更顾及苍生万民的。
“苏公子被教养的不错,在外也声名赫赫。这般不过是运道不好,恰撞上了凶剑罢了。比之我们当年可是幸运不少,毕竟当年那凶兽被槲生一剑砸跑,我们可真的是什么名次都没得到。”
谢逸致也不怕说出当年他们有多么失败,事实便是如此。再者说了,流云仙君声名在外,又哪里会有几人刻意诋毁呢!
“仙君……”
“罢了,这些年你也确实辛苦,但之后行事须得小心谨慎。可不是次次都有这般好运气,能遇到城主这般人物救你。”
觑着自家仙君一派高风亮节的神色,苏平欢也只好把自己的疑惑咽到肚子里。
奇怪,他被那把诡异的剑拍飞的时候明明城主看都没看他一眼,莫非这位城主是那种嘴硬心软之人,在他昏过去之后又将他救了回来?那仙君是为何而来呢?莫非……莫非是城主去了信,仙君这才不得不为了不成器的他离开长安道?那这么说来,他不止欠了城主人情,还惹得仙君不快……
谁也猜不到苏平欢竟想了这般多,向许宁说完这句话,也同谢逸致说了几句,商量着要将苏平欢带回长安道疗养。
“既然如此,待我收到叶铮的消息,便一同去长安道寻你。”谢逸致抚了抚手中的竹简,笑道。“十里栈道这些年可有什么变化,可别我二人去了,还要破阵那般麻烦?”
向许宁抿了抿唇,清澈的瞳眸倒映出谢逸致的身影。
“你们来便是,我会在十里栈道候着。”
“能得流云仙君接引,倒也是份殊荣。”
第96章 成婚大典
六月中旬, 百花开谢。
在无疆城待了半月后,槲生便将她带回了虚衍,向许宁也带着苏平欢回到了长安道修养。离别之际曾约好要与叶铮一道去寻他喝那梨花白,却也因为叶铮迟迟不回消息而延后。虽说谢逸致尚还未弄清两人究竟是因为哪一件事决裂至此, 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做个和事佬。
当年之事, 一是她冲动之下与那恶兽同归于尽, 身陨锦屏湖,另一件便是谢家死守琉璃桥几近全族覆灭。
对于叶铮来说, 想必哪一件都是难以释怀的大事。但也因此,叶铮反倒更好劝些。他无非就是觉着向许宁属实薄情, 与之前少年模样多有不同, 又接连受到打击,一时之间负气出走。
表面上瞧起来是叶铮意气用事,只顾自己的情义, 但实际上却是向许宁更难安抚些。
与调皮爱闹的叶铮不同, 向许宁自小就格外听话。这种听话与谢逸致那种因父母骤然离世带来的听话不同, 多多少少都带着些人为的刻意。向许宁在向家长辈的悉心教导中长大, 也一向是最乖巧最出色的弟子。倘若没有遇上叶铮,没有遇上她,或许会完完全全长成那个向家想要的流云仙君也说不定。
可偏偏世事无常, 向许宁遇到了叶铮,继而遇到了谢逸致。
乖巧的孩子也开始渐渐有了些幼稚想法,而这些在长老们看来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想法, 却在八弥之乱中彻底爆发了出来。
叶铮想要收殓友人尸身,被向许宁拦下。而后谢家覆灭,叶家重创,两人决裂。
千百年来孤身一人的流云仙君究竟想了什么不得而知, 但自八弥之乱后除却千灯宴便自愿禁足长安道,却是举世皆知。
旁人或许不懂,时常候在两人身边的谢逸致却是明白的很。
叶铮远走他乡,落在元泽便不再游走。一是遇上了秦苏,二则是希冀着这仅剩的友人能来寻他。可偏偏遇上的是乖觉的向许宁,当年不听长辈规劝,将实力稍弱的叶铮强行留在长安道护着他,如今更是纵着叶铮的性子任他四处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