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部分的随笔很少提到陈鹏和陈宝了。
而这些旧事问王丽一个鬼媒肯定是不知道的,只有这深宅大院的旧人才会知道一二。
“看来明天要去跟这院子里人打交道了。”死鬼死不瞑目找上她来,看了这本随笔,她心中也是颇多好奇。
虽然好奇心害死猫、反正她命不久矣,也就用这最后一段时间了却他的遗愿吧。
随笔里没有写手机最后的归宿,唐恬估计他可能还是没丢掉,也许跟着他到了国外。这手机委实古怪,她也不想去接触,因此没有在书房再搜寻手机的踪迹。
把日记本放回书架上,她眼前忽然一黑。
“唔……”
第二天清早,唐恬一睁眼想起身,一动立刻捂着脖子□□,也不知昨晚睡的什么奇怪姿势,落枕了。
揉着颈子缓缓坐起来,被褥从胸前滑下,唐恬发现她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昨晚上书房发生的恐怖场景涌入昏昏沉沉的脑袋,宛如一桶凉水从头浇下,激得她霎时清醒了,“又是梦?”
一低头想下地,发现不对,她脚上还圾着双凉拖鞋。
“……”她该感谢对方大半夜把她提溜出去,还能记得把她送回来盖上被子吗。
可是这鞋就不能一并给脱了?
怪不得她脚上凉飕飕的。
算了,不应该对一只不知道还有没有自己神志的鬼魂要求那么多。
唐恬看下手机的时间,今天是7月17日,忽然想到几天前,就是7月12日原本陈煦生日的那个晚上,她在噩梦里见到了对方。
一股灼热的腥气往上涌,她熟门熟路趴在床边,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咳完了,她拿枕头边早准备着的纸巾擦拭,瞟了眼手中被暗红色血块浸染的纸张,脑海中浮现白大褂的医生的话,“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向全身转移,即使化疗也没有什么用了。”
“最多一个月。”
一句话宣判了她的死期。
“还有二十三天。”唐恬边起床,边算了算日子。除开住院那几天和到这里来的路途上耽误的日子,不禁道,“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
“我觉得快,只是这宅子里的人巴不得再快一点吧。”
她早点死,早点结了阴亲,这家人估计才彻底安心。
想把纸团扔进垃圾桶,她走了两步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盯向枕头旁。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手机。
从丝丝缕缕的银灰过渡到墨一般的深黑,渐变色的手机在日光灯下显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唐恬只觉背上寒气冒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您订购的五彩斑斓的黑手机,已送货到户,感谢签收。”
唐恬:???
第6章 见鬼3
唐恬自己的手机她右手正握着,也绝对不会认错。突然出现的黑色手机,陈煦日记本里的记载……
她毫不怀疑这就是他的那个手机,“这玩意怎么跟上我了?”
陈煦后来没有再记录,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使用这个神秘的手机。现在看来,昨夜死鬼提溜她去书房,看随笔是假,借机丢手机给她是真。
可唐恬根本不敢去碰手机,“有着所谓能力的陈煦都死了,我什么都不会,碰它是还嫌死的不够快。”
小心拎起手机塞进空荡荡的衣柜里,再把柜子落锁。她的衣服还在箱子里,想着在这也住不到几天,东西都没拿出来,到时候人家也方便整理她后事,不给人添麻烦。
天蒙蒙亮,起的太早唐恬没事在院子里晃悠了下,肚子饿了,于是走出去找厨房。
路上遇到打扫的大叔,她准备询问厨房在哪儿。谁料对方抬起头,一看她反倒吓得差点没跳起来,“鬼啊!”手里的扫帚都吓得哐一声落在地上。
唐恬:“……”她有这么可怕吗。
回过神的王叔连连道歉,“是你啊,”不好意思笑笑,满脸憨厚,“这老院子除了逢年过年才有人,平时就我们几个。这会儿突然来了人,还没习惯。“
唐恬想起昨晚上送饭的张婶见到自己的反应,才不信他的说辞,“李叔,我昨天听张婶说,这宅院闹鬼?”
王叔笑容僵了下,连忙摆手,“哪里的事,你别听那婆子瞎说。”
见唐恬不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静静盯着他,王叔粗糙的大掌攥紧了扫把柄,“那婆子才来一个月,什么都不知道……这宅子好的很,陈家祖宅传了十几代了,家里都有钱的不行,哪里不好了。”
他声音低哑,“我在这几十年了,看着大少爷长大,那也是极好的一个人。你、你不用怕。”
说这话的时候中年男人沧桑的面容浮现一丝悲意。
落入唐恬眼中,她意识到这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坐在了廊下摆出可以长谈的姿势,“您可以多说点关于陈煦的事吗。他是怎样的人?我想多了解他一些……这么年轻,真的可惜了。”
少女温柔的叹息,听得王叔心里更加酸涩,杵着扫把看着面前白裙少女,苍白的病容,恬静清丽的容颜,意识到她也是个病人,不由生起怜悯,叹气道,“大少爷啊,是个好人,就是命不好。”
作为在陈家待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他说的自然要比王丽和张婶告诉唐恬的要详细的多。
陈家从祖上就是赫赫有名的晋商,到了陈父这一代,还做起了房地产生意,与妻子恩爱,结婚没几年生了孩子。
本来家庭美满幸福,几年后陈太太因病去世,陈老板另娶新人,又生了一个儿子。
陈老太爷唯恐大孙子被继母欺负,把陈煦要回来亲自带着。陈煦就在这空寂的宅院里跟着祖父长大,那边一大家人热热闹闹住在一起,平素少有对他过问。
后来祖父去世,陈煦在国外读完研,陈父就让他回国到自家公司帮忙。
没料到陈煦十分能干,陈父就起了培养接班人的心思,把一个分公司丢给他练手。
原本濒临破产的公司到了他手中,重新焕发生机。陈父越发欣赏大儿子了,想要把他调回自己身边。
陈煦正待大展身手,就在这节骨眼上,不幸出了事故。
她一直沉默保持聆听,等张叔说完了,才问道,“真的是普通车祸吗?”
这话她也问过张婶。
王叔沉默,慢慢道,“大少爷,从来都是个谨慎的人。小时候下河游泳,同伴被淹死了,那之后他就再没下过河。喝酒也是,有次给老太爷过生日,他席间喝了点酒,到晚上了有急事想开车回城里,被老太爷狠狠训斥过一回。之后都没再犯。”
看来这老宅里的人,私底下对这件事倒是看法一致。
陈煦似乎是溺死的。唐恬想起覆着他的那只白到泛青的手,难怪渗着湿冷气息,“说起老太爷,我还没有拜见过?”
王叔摇摇头,“老太爷早去了,就在大少爷十一二岁的时候。”
唐恬捋了下时间线,诧异道,“老太爷走了后,他没有回父亲那里?”
“没有,”王叔说,“一方面大少爷不愿,以前有些风言风语,陈老板后娶的是他当时身边的秘书,据说陈太太没死前两人就有些头尾。大少爷心里有芥蒂,不愿搬过去,宁愿一个人守在这宅子里;另一方面,陈老板对他也有些忌惮。”
这说法倒是奇了,做老子的对儿子有忌惮。
唐恬还想追问,王叔忽然嘶了口气,看向她身后面色局促,“陈管家,我、我这不小心……”
她猛然回头,一个佝偻的身形不知什么时候伫在门边,蒙着层灰白眼翳的眼珠冷冷扫过王叔,王叔顿时噤若寒蝉,也不顾这个院落还没扫完,捡起扫帚匆匆就走。
“姑娘,”偌大的庭院眨眼只有两人,老人开口,“别乱走、别乱问,老老实实待在你的院落。陈家不会亏待你。”
唐恬目光直视,毫不退缩,“我只是对陈煦是怎样的人好奇。这个世界上能记得他的人不多了。”
这话最是扎心,老人垂下满是褶子的眼皮,半晌无言。唐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陈管家一直看着陈煦长大,老太爷去世后,可以说是在这深宅大院互相护持着,从佣人的话语中也能看出陈管家对他的爱护之心。
不过陈管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冷哼一声,“你记得又怎样,你也很快入土了。”
这话十分不客气,唐恬并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也许对你们活人来说冥婚只是风俗,对我们这些死人来说,那真是在阴曹地府是一对儿夫妻了。您说我是不是该多了解他一点儿?”
老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背着手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胆子倒是大。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打开了突破口,唐恬直截了当问道,“为什么陈老板会忌惮大少爷?”
老人的视线跟钉子似地锁定在她脸上,像是观察着她的神情丝毫的变化,“陈太太去世后,陈老板公司陷入危机,差点破产。听人家介绍找了个风水先生,那人算了卦,说大少爷是天煞孤星的命,若常在身边,亲人朋友无一能幸免于难。”
唐恬感觉听到了极其荒谬的事,“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