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青青最先发觉朝暮的不对,忍不住开口问道。
其余人听见声响也侧目看了过来,雪老更是担忧道:“小友,你可莫要出什么事,至少得活着到天际雪崖啊。”
朝暮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这老头真不会说话,面上还是微笑道:“没什么,大约是有些晕鹤。”
雪老闻言放下心来,又想起之前的对话,严肃道:“难不成是小红的缘故?”
小红扑闪的翅膀微微一僵,颇为委屈的低下头去,朝暮笑了笑:“雪老多虑了,是小仙自身的问题。”
雪老:“小友且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雁衡阳看了朝暮一眼,道:“回程时就不必坐仙鹤了,改走水路。”
朝暮奇道:“还有水路?”
雪老捋了捋白须:“自然是有的,只是银河乃是从二十九重天倾泻而下,直通地界冥河,逆水极为难行,顺水倒是简单许多,届时老夫遣下人取一艘仙船载小锋和你们回去。”
“小锋?”青青蹙眉:“小锋是……”
“是我天际雪崖的少主子,也是老夫的亲外孙。”雪老脱口而出:“这番劳小友前来,正是为了……”
“为了接他去仙源!”朝暮打断雪老的话,斩钉截铁的道。
雪老反应过来,虚咳一声,也道:“正是如此。”
青青盯着朝暮的眼睛:“果真?”
朝暮面上维持着□□无缝的表情,真诚道:“当然了,雪老前辈告诉我与仙友身体弱,一直推迟着没有上学,现下养的好了些,便让我们来接他。”
“身体如此不好?竟还要人接吗?”雁衡阳诧异道。
本来这就是个临时编的借口,完全撑不住推敲。
朝暮看向他,嘴角抽了抽,她觉得雁衡阳是故意的,但是她没有证据。
青青眉心皱的更紧,正要开口,一道冰冷刺骨的罡风迎面袭来。
众人被吹得一阵东倒西歪,雪老一边十指结印,一边大声笑道:“到了到了,终于到了,这是我天际雪崖的边境,待老夫打开结界。”
一枚枚淡蓝色的法术印记四散飞开,那猛烈的罡风随之平息,只是温度却更低了,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无所不在的寒气活的一般直往人骨子里钻。
仙源三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诸位小友莫要惊慌,十二重天本就是冰雪铸造的地方,冷一些才是正常的,这种寒冷并非冰魄直接催动,不会对人造成法术伤害,只是单纯的冷而已。”雪老脸色红润,笑呵呵的解释道。
自打进入天际雪崖,他的精神就越发好了。朝暮心想这大约就是先天灵仙的优势,与天地冰雪同在,只是她这样的小草可就惨了。
说来也奇怪,原先讲座上用冰魄降下的雪花她就觉得很舒坦,原以为是自己修为见涨,如今在这里活生生被冻成狗,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
她一棵草,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专门跑来过冬呢?
又是一朵冷云擦过脸颊,朝暮打了个喷嚏。
“小、小暮,你还好吗?”青青也有些不适应,她原身是常山柳,算起来同为落叶草木科,畏寒畏火乃是天性。
朝暮没有回答,脸上呆呆的明显在发愣,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强大、熟悉并且勾起了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小暮?”
朝暮猛的回过神来,正对上青青担忧的神色:“此处天寒,支个灵气罩或许能舒缓一些。”
青青说着手指微动,一缕青色灵力往朝暮方向窜去,然而还未近身,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下一刻,朝暮周身浮现出淡淡的银灰色光芒,形成一个小结界,久违的暖意袭上身来,朝暮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谢谢你,青青。”朝暮感谢道。
青青目光闪了闪,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
雪狐一脉是天际雪崖的执掌者,与氏乃雪狐中的王族,天生极擅冰雪,原身更是毛茸茸白花花,漂亮的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一顿揉搓,当然,这只是臆想,没人有那本事去吸王族狐狸,若是退而求其次,勾搭勾搭普通的小狐仔倒还有几分希望。
朝暮托腮看着山崖间潜行的小狐狸,毛色几乎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也只有神仙的好目力才能瞧的真切。
雪老见她看得认真,不禁暗喜,笑道:“小友观我雪狐族如何?”
“很好啊,这么多幼崽,可见种族兴旺,环境嘛冰天雪地的倒也挺好看,就是冷了点……不过雪狐皮毛厚实,应当是不怕冷的。”
雪老叹道:“小友只见到雪狐幼崽多,却不知王族人丁单薄,我那外孙已是独苗苗了,也不知何时能开枝散叶……小友是狗尾草出身,虽说天资有欠,但草木易发,子嗣应当繁盛吧。”
“咳、咳咳——”朝暮被自己口水呛到,心道她连花都没开过,哪里晓得这些事,而且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尴尬了……
朝暮眼神飘忽,正不知该如何回答,青青和雁衡阳却是同时开口:
“小暮尚且年幼,前辈此话逾矩了。”
“仙人子息艰难,朝仙友既已成仙,自没有所谓草木易发的说法。”
两人说完后对视一眼,又不屑的扭过头去。
朝暮挠头,笑呵呵的摆出一副憨傻的模样。
雪老目光从青青身上掠过,看向雁衡阳,蹙眉道:“你是……”
“晚辈雁衡阳,三十三天雁氏次子。”
“原来是一根筋的儿子。”雪老轻哼一声,上下打量了雁衡阳几遍,见他身姿挺拔、气质温雅,心中更是不悦:“长得倒是齐整,但若是说要做一名称职的仙侣,可不仅仅只看模样的。”
雪老看向朝暮,苦口婆心道:“小友啊,今后择侣可得当心,越是俊美漂亮的说不听越是心眼多,一不留神就容易被卖了。”
朝暮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前辈此言极是,晚辈也是如此认为的。”
雁衡阳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眯起眼,既无比恼怒雪老当面上眼药的小人行径,又气愤朝暮的反应,但他此行另有任务,不能在此处撕破脸,只好把满腹牢骚都憋在肚子里。
青青见状不由得微微一笑。
雪老又道:“有些小子,虽说看着嫩了些,但还是很靠谱的,又乖又听话,日后相处起来也舒心愉悦。”
朝暮道:“我还没见过这样的男子。”
“不可能,你再想想?”雪老拐着弯儿的提示,见朝暮还是神色迷惑,索性直截了当的道:“老夫外孙与锋,就是这样的良人!”
青青笑容僵住,雁衡阳也沉了脸。
搞半天,这老头子是推销自家外孙?
朝暮表情古怪,她那小徒弟嘴甜是嘴甜,可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乖顺啊,赶都赶不走的黏人精也就算了,哪家乖徒弟会因为师傅拒绝同寝就暗中谋划囚禁师傅的?
这分明就是欺师灭祖的小魔星啊!
还是欠打。
可怜她白白受了一场凤凰山火啸,她又不是凤凰,险些被熊熊烈火烧成灰烬。这么一想,朝暮手更痒了,正琢磨着要不要见到徒弟先给他一拳,耳畔就传来几声高亢的鹤鸣,垂目望去,只见他们已到了天际行宫。
白鹤收束翅膀缓缓降落,底下那早早等着的几人也从小黑点变得越发清晰。
一排衣着差不多的侍从,前边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岁月的风霜并没有抹灭她的美貌,反而沉淀出一种独有的慈善气质,正是雪狐族王后隙雪夫人,也是雪老唯一的女儿。
“隙雪,我把人带回来了。”雪老一见女儿就咧开了嘴,皱巴巴的老脸上盛满笑容。
朝暮三人翻身下鹤,抬手揖礼,同声道:“晚辈见过隙雪夫人。”
隙雪夫人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而后满面春风的走向青青,满意笑道:“不错不错,好孩子懂礼貌,身材好长得也漂亮,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千金,生辰八字如何,喜欢什么样的儿郎,可曾婚配?”
青青:……
雁衡阳掩面,嘴角难以自制的扬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朝暮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由自主的往旁边让了让,小声同雁衡阳道:“青青跟隙雪夫人认得吗?”
雁衡阳摇头,又停住,不怀好意的道:“或许是提前约好来相亲的吧。”
他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声音,青青自然也听到了,阴沉着脸朝他丢来一枚眼刀。
雪老发觉不对,慌忙从鹤背上飞下来,急匆匆将隙雪夫人拉开,连声道:“错了,错了!”
隙雪夫人满脸莫名,听雪老手忙脚乱的解释了一通,才明白过来,她的视线在青青和朝暮身上来回逡巡,蹙眉道:“可是这个太平了啊……”
话音未落,就见雪老重重的咳了一声。
[小镜子:主人,她是在说你吗?]
[朝暮:闭嘴!]
朝暮低头看向自己坦坦荡荡的胸怀,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青青脸色比方才更黑了,她走到朝暮面前,挡住隙雪夫人的视线,柔和的声音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两位前辈,我们既是来接与仙友入学,就烦请你们带他出来,也好尽快启程回仙源,以免耽误了课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