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清溪镇上又没个可受供奉的道观庙宇,只好纠集了一众村民跑去雾灵山脚下对着巍峨庄重的雾灵山拜了又拜。
好在小皇子总算平安无事,他这一颗忐忑地小心脏才总算落了地。
素尘原本是想和谢长亭一起来
林敬文道:“先去府上吧。”
素尘看了看谢长亭,谢长亭道:“走吧走吧,不然林大人一直记着这事。”
素尘无奈一笑,道:“那师妹一起?”
谢长亭道:“自然。”
最后,说要参观书院也没参观成,直接就往林敬文府上去,当然,方兰舟也跟在一起。
本来书院里还远没到下课的时辰,方兰舟提前和顾纵请好了假要回去一趟,顾纵也允了他。
林敬文倒是什么都没说,反正他是不信小皇子不识字的。
就是忽然想去书院读书,怕也只是突然的心血来潮。
就像此时说不想听课了,也只当是小皇子的任性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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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离清溪镇比较远,路上还要走一段时间,在方兰舟面前,谢长亭的形象是独当一面。
而在素尘面前,师妹还是小时候那个经常犯错被罚的小师妹,谢长亭在他面前便随和许多。
对于突然而来的重逢,谢长亭无疑是高兴的,一路上追着素尘问了很多问题,这些年去了哪里,碰了那些事,回长极观还会再下山吗?
素尘都极有耐心的回答,师兄妹两人有说有笑的,完全忽略了林大人和方兰舟。
林大人倒也还好,他就跟在后面乐呵呵地听,方兰舟却是一句话不曾说。
他能说什么,他什么话都插不上。
“小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方兰舟跟在谢长亭身后,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拐弯处是一棵歪脖子树,谢长亭与素尘说得忘我,倒退着走路,差点撞了树,幸亏素尘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素尘眼带笑意,语调无奈,他道:“师妹还是这么莽撞,摔了怎么办?”
谢长亭将手背在身后,慢悠悠道:“这不是还有师兄嘛,师兄定会护着我的,对不对?”
她笑得张扬,带着小小的傲气,眼眸如泉水般澄澈,方兰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眸中情绪晦涩不明。
谢长亭终于想起了他,歪着头道了一句:“兰舟,别低着头走路。”
他抬头,眸中晦涩如潮水般褪尽,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低声道:“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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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顾纵的事,谢长亭问了问素尘。
刚来清溪镇的那天晚上,顾纵带着红伞与她擦肩而过,错身那一瞬间的血腥味骗不了人。
直到今日出现,一切正常,符箓对他不管用,身上的气息清冽干净。
就是一个斯斯文文的教书先生而已,谢长亭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她也确实打算静观其变。
师父殿里有一面昆仑镜,可惜没有带下山。
素尘道:“考不考虑夺舍?”
夺舍是借别人身体让自己重见天光,有强行夺舍,也有自愿献舍。
两者相比,自然是自愿献舍来得欢迎,夺舍者只需要完成宿主生前未了的心愿即可换来一副健康的身体。
而强行夺舍,这个就不好说了,就看谁比谁强吧,两个灵魂互斗,胜者为王,但因为不是自愿,就算夺舍者夺舍成功,原宿主的身体也会下意识的排斥这个乱入的灵魂。
所以强行夺舍者一般都会有些小毛病,但看顾纵的样子,他与正常人也并无不同。
谢长亭摇摇头,心道:“难道真是我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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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多野花野草,细小的花,颜色各异,浩浩荡荡连成一片花海,中间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将花海隔开。
谢长亭随手摘了几朵花戴在头上,她就是为了好玩儿,素尘看到后很捧场地赞扬道:“好看。”
“……那是,不一直都挺好看的嘛。”谢长亭面无愧色地接他的话。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长极观弟子个个都属天地灵气所造,面相上自然也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但……好看归好看,就没见过有人这么不知羞地说自己一直都很好看。
书院依山而建,完全是为了让学生们有个清静的学习环境,所以离镇上稍微有点远。
一路上走走聊聊,时间倒也过的快,到镇上时,还未到午饭时间。
林夫人向来温婉,待人也热情,更何况素尘还是府上的恩人,招待方面自是百般用心。
林敬文和素尘在前厅里说话,谢长亭找了个机会溜去了厨房。
厨房里有些忙碌,林夫人也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裳进了厨房里帮忙。
谢长亭无事做,便跟在林夫人后面打下手。
“谢姑娘去前厅休息吧,厨房里油烟重,我来就好。”林夫人笑着道。
“我不会做饭,想跟着夫人学一学。”
林夫人道:“我原来也是不会的,后来跟着敬文来了这里,慢慢就学会了。”
她像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慢慢道:“谢姑娘,你不知道,刚来这里时我做饭有多难吃,也亏得敬文不嫌弃,那时候府里还没这么多下人,从繁华的京城贬至这偏僻的小镇,要说吃苦倒也谈不上,不过心里总有些落差的。”
过一段好日子再去过没有尽头的苦日子,心里落差当然大。
谢长亭道:“林大人是个好镇长。”
“被贬已经很痛苦了,总不能做个镇长还一事无成吧。”林夫人看她一眼。好笑道,“不说这个了,谢姑娘这些日子住在东街里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习惯的?”
谢长亭道:“挺习惯的。”
“小皇子……”林夫人欲言又止。
“他也挺习惯的,夫人就放心吧,你们小皇子跟着我,定是安然无恙。”
萧沁千里迢迢将方兰舟送来清溪镇交给林敬文,定是对他极为信任,可方兰舟不乐意留在林敬文府上,又不可能派人整日跟着,一来冒犯了小皇子,二来也没那个闲钱,便只好将主意打到谢长亭身上了。
不要钱的保镖,不用白不用。
东街那座空着的府邸,反正也许久不曾有人住进去,便是给了谢长亭又如何,能把人留下来最好,方兰舟一说要跟谢长亭一起住去东街,林敬文心里都乐开了花,偏偏脸上还要挂一副十分担忧的模样。
真的太能装了,不过这些小心思也就林夫人能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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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亭拿过一旁的菜刀跟着林夫人一起切菜。
菜刀挥得比谁都快,切的菜简直辣眼睛,鉴于今天的客人很重要,这样被狗啃过似的菜端上桌,恐会影响客人食欲,林夫人只好委婉地道:“要不谢姑娘帮我把外面池子里的菜冲洗一遍,切菜留给我来就好。”
被嫌弃了,被嫌弃了。
谢长亭自己也看不下去,便道:“好吧。”
外面池子里放了半池水,里面浸泡着一些时令的蔬菜。
谢长亭挽起袖子有模有样的蹲在旁边洗菜,忽地一只手朝她这边伸过来,侧头一看,方兰舟不知什么时候寻到厨房这里来的,此刻正蹲在自己旁边帮她收洗好的蔬菜。
整个过程却是一句话不说。
谢长亭就纳闷儿了,谁惹他了??
“兰舟怎么了?”
“……”不做声,方兰舟默默地站起身,将洗好的菜送进厨房里。
谢长亭站在原地,无措地挠挠头。
方兰舟进厨房没一会儿,就被林夫人一脸惶恐地“请”出了厨房。
她听见林夫人对方兰舟道:“不行,殿下怎么可以进厨房呢?”
等人到了跟前,林夫人又道,“谢姑娘和殿下去前厅里坐会儿吧,厨房这边已经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
厨房里还有两位厨娘在,烧火做饭也都有人帮着应付,谢长亭杵在这里倒是不碍事儿,就是方兰舟在这里不好。
他一个皇子,身份尊贵,林夫人怎可能让小皇子进厨房帮忙,只好寻个由头让谢长亭带着小皇子赶紧走。
人在这里守着,怪忐忑的。
林夫人是不知道,在东街里,厨房这地儿,方兰舟进的比谁都勤,什么皇子不皇子的,在谢长亭这里,完全不当回事。
倒也不是故意的,和谢长亭的成长环境有关,她自小长在长极观,没有什么阶级观念,都是一视同仁,不像京城,京城等级制度森严,皇权至高无上,林敬文和林夫人从小浸染在京城的森严制度下,就是离了京城好几年,逐渐被镇上的人同化,但那种深入人心的等级观念依然很难改掉。
在他们眼里,方兰舟是皇子,是储君,是他们得俯首称臣的王,那么,王怎么可以和他们一样进厨房呢。
他该坐在庄严肃穆的龙椅上,垂眼俯看底下的文武百官们。
而在在谢长亭这里,方兰舟就是方兰舟,是一个会被噩梦吓得抱着人掉眼泪的小孩,而不是那个以后或许将要撑起一个国家的少年帝王方蛟。
哦,他现在还在生闷气呢?
厨房里忙碌,两个大闲人站在院子里什么事都不干实在说不过去,真要做事林夫人又惊恐万分,反正总结下来就是,赶紧走吧,别在这儿杵着碍事儿了。